面揭出来,那真的就叫无耻笑料,更何况还是这样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他仿佛被动得束手无策,只能听见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啪啪作响,一张老脸别说挂不住,那真真就是被自己丢尽了。
而所谓听信一面之词,他又何尝没有私心?秦亦清的计谋虽歹毒,但事实上,他也确是想把叶重琅留在扶风,哪怕强行扣留,哪怕强行让他和云弦瑶……
越想起自己的盘算,云睿远老脸渐渐憋得通红,可他硬生生的尴尬一笑,“重琅这是哪儿的话?方才那是……唉,你有所不知,席英被歹人所害,整日疯言疯语的不知所谓,怎能听他这胡说八道的,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莫见怪,莫见怪啊。”
身为孤竹弟子,不得强人所难,叶重琅理应见好就收,可他扫了一眼正堂中,又侧目示意门外,“那我孤竹弟子竟在扶风受伤,且鞭责如同家法,敢问云家主,我孤竹弟子何以在扶风受了家法?”
“这……”云睿远哑口无言,迟疑着看了看秦亦清,见对方已口不能言,索性一咬牙,“此乃仙盟之主令下,扶风也不敢不从。重琅,扶风已今非昔比了,门下弟子死伤惨重,我二子四子也已陨落,如今只剩下这疯傻的三子……我扶风……或许真就这么完了……”
说着说着,云睿远老泪纵横就开始卖惨,毕竟老来丧子,后继无人,扶风的惨也是真的。
而叶重琅此刻才道:“扶风之难,乃是整个修仙界之难,扶风与孤竹乃是世交,他日扶风若有难处,孤竹必定义不容辞。那么如今,重琅要将孤竹弟子带回,云家主可还有什么交代?”
一听叶重琅松口了,云睿远顿时大喜过望,赶忙道:“哪里哪里,还望重琅回返家中,代老夫向家父问好,等扶风事务处理妥当,老夫必定亲自登门拜访,多谢孤竹此次援手及时,未让我扶风再添伤损。”
“那就告辞。”叶重琅一拱手,转身就揽着凤起往外走。
蓝思敬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正堂中还被银针锁住的人,这毕竟是他浔阳所为,试探着问叶重琅道:“那重琅兄……他们……”
凤起突然一回头,指着云弦瑶道:“不能放开她,她是坏人!要不是她把我叶哥哥带到一边避开众人,我又怎能孤立无援,我叶哥哥连带孤竹又怎会无辜蒙冤?!”
叶重琅揽着她的肩头微微一晃,偏头看向她。
凤起无辜眨了眨眼,怎么?好久没听见她喊叶哥哥了?还是被夙凝给喊毛了?
但蓝思敬又看向了秦亦清,毕竟东都弟子他们浔阳惹不起,再次试探问道:“那秦……?”
“不必劳烦,不必费心。”云睿远赶忙迎上来,仿佛生怕蓝思敬放开他们,“此事扶风自行解决便是,小女此次确有不对之处,只当给她一番惩戒,不必放开她了。至于东都弟子,确是扶风的贵客,扶风自行解决便是。云某保证,此事与浔阳无关,还要感谢浔阳相助,及时扼制一场争执,扶风欠浔阳一份恩情,他日定当报答。”
客气成这样,蓝思敬都有点儿受&宠&若惊了,赶忙拱手道:“云宗主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凤起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个蓝思敬……人家就是客气客气,晦气自己都认了,你来一句举手之劳……唉,反正扶风的脸这次丢光了,多点儿少点儿也无所谓了吧。
云睿远直把两人送出正堂的门,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孤竹和东都哪个都不好惹,但无论如何,有比兴师问罪到家门口的更不好惹么?不管得罪哪一边,扶风以后都得缩起头来做人,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叶重琅一行人在正堂门外汇聚,几乎刚刚走出两步,忽听身后嗤的一声,随后咣当一声长刀落地,紧接着云睿远一声痛呼,“席英?!!!”
凤起只觉叶重琅揽着她肩头的手骤然一紧,心里也明白,毕竟是孤竹弟子,仁善之心终归是有的,云席英已经是扶风最后一根独苗了,云睿远……这就算绝后了。
但此事容不得什么手下留情,她的摄魂术维持不了太多时日,一旦摄魂术失效,云席英和蓝思敬还有蓝静怡,他们统统都会清醒过来,会记起当时发生的事,一旦真相大白,所有的事就都白费了。
而据听说待叶重琅一行人走了之后,云睿远连丧三子甚至顾不得悲痛发丧,连夜派扶风弟子将所有东都弟子统统送出了扶风地界,直至出了扶风地界才解开秦亦清身上的禁制。然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从此整个扶风关门闭户,声称家主病重,概不奉客。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凤起问道。
“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你此次为什么这般高调的扬名立万,东都先是其小辈对孤竹家主都敢无礼,之后针对孤竹的倾轧越发明目张胆,甚至开始联合其他仙门世家与孤竹对立。你身为孤竹弟子,必定不会独善其身,一战以实力名扬天下,也是为孤竹扳回了局势,震慑东都不要欺人太甚。只不过……秦亦清似乎一点儿都不怕你?”
“呵,你错了。”叶重琅淡淡笑着,“我一战扬名是为了能娶到你,与秦亦清何干?”
嗯,这时不时就蹦出来的情话,还真是齁死人不要钱。
…………
叶重琅一行人离开扶风,几乎是日夜兼程,那些孤竹弟子身上的伤都不重,皮肉鞭伤顶多显得狼狈。
而叶重琅的伤势才算最重,被凤起强行按进马车中,紧接着就呕出一口淤黑的血,终于也就不强撑了。
那段路途,蓝静怡仿佛突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事无巨细打理着那些孤竹弟子的衣食起居,贴心温柔又不显得太过殷切,心思细腻做事妥帖,那些孤竹弟子虽觉受之有愧,但也无疑各各对蓝静怡好感倍增。
当然,蓝静怡收获最大的,便是叶倬云的感动。
两人本是萍水相逢,只在半页山时,叶倬云本着君子之风救过蓝静怡,替她挡过欺凌,若说两人有情多少显得牵强,可就这么一来,两人的的确确是有情了。
蓝思敬其实也挺满意的,虽波折四起,但他仍旧觉得,这一趟没白来。
浔阳本就多仰仗孤竹,早就有攀亲巩固关系的打算,而这一次,他最起码看明白了,浔阳选择孤竹是对的,整个修仙界风云渐起,若不及早找到自己的位置,一旦被东都利用来对付孤竹,浔阳的下场绝不会比扶风更好。
然而,就在离开扶风地界的前一&夜,凤起就做主在客栈落了脚,日夜兼程了好几天,众人也都困乏了,更何况,就凤起那一句胥山君要沐浴,众人就无话可说。
如今这两人,平日里的亲昵已旁若无人,虽把持着最后的界限,住宿之时并未同住,但叶重琅沐浴,凤起就在他房中,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正文 第87章 好可怕
不少孤竹弟子都知道家主欲要续弦的事,叶倬云自然也清楚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可是……谁能说什么?
别说他们都是平辈弟子,谁也没资格管教叶重琅,平辈也有平辈的差别,叶重琅一战扬名,那威望已直逼家主,他们就连劝说的资格都没有,恐怕此回到孤竹,就连家主也得让叶重琅三分了。
直至夜静下来,凤起照料叶重琅睡下,才轻轻出门回自己的房间,而她门前,蓝思敬与蓝静怡早在等候。
她说,她有事要与两人谈。
而此刻的客栈大堂中,仅剩一桌客人,那四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显然都已经喝得不少。
凤起隐约听到有妖尊二字,放慢了脚步。
“琼山道那边的魔将一出来,也不知道还有几天太平日子,那些仙门弟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就妖尊那种杂种竟也能把他们……”
“嗝……嘘!不要小命了?妖尊那是你能骂的?小心今天骂完,明天……舌&头都找不到了。”
“这不是就顺口了么,我是觉着啊,如今这形势看来,妖界和魔界肯定是勾结上了,也不知道还要放出多少魔将呢,万一妖孽再把那凤起放出来,啧啧啧,这天下,要不了两年就得完蛋!”
“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千万别胡说八道,那凤起可不是被封印的,是死了!再者说了,如果我是妖尊,放谁都不能放凤起出来,那种恶毒狂妄的女人,谁放她出来谁就是自取灭亡!”
“那谁说得好呢?那妖尊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与那凤起臭味相投……”
“打住,打住啊,先说好,谁再提妖尊,咱今天就喝到这儿了,你们可别连累我。”
“我又没骂妖尊,我骂的是魔将凤起。”
凤起:“……”敢骂死的不敢骂活的,这世道,啧啧啧,死人就能随便欺负啊,说好的死者为大呢?
“进来吧。”凤起推开门,自顾自进屋坐下,小狐狸已经在床榻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蓝思敬与蓝静怡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有什么能与苏雅倩谈的,可也不知为什么,他们心中,不知何时对苏雅倩存了一丝敬畏。
好在不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蓝思敬与蓝静怡进屋关好了门,站在那儿颇显得无措。
凤起坐在桌边,淡淡一笑,端起茶壶先倒了茶,“坐。”
蓝思敬与蓝静怡乖乖坐下了,蓝思敬忍不住问道:“倩儿姑娘,可是重琅兄的伤势有不妥之处?”
“不急。”凤起慢条斯理笑了笑,什么都不说。
她到底在等什么?蓝思敬莫名其妙望了望蓝静怡,蓝静怡只摇了摇头,但她随后又轻轻点头,无论如何,等着就是了。
然而,等了没有一炷香时间,蓝思敬莫名略显紧张,茶水已经喝完了两杯,待再端起第三杯的时候,突然,他的手猛的一抖。
与此同时,蓝静怡握着茶杯的手也猛的一颤,茶水溅在了手背上。
两个人几乎同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凤起,那真真是如看着魔鬼一般的惊骇,而且……他们竟与魔鬼同行了这么久。
两人的脸色转瞬间已苍白如纸,摄魂术失效了,他们自然想起来当日到底看见了什么,不仅仅是面前的女子,还有之前一直跟着……
“凤凤凤……凤……”蓝思敬磕磕巴巴半天也没敢吐出那个名字,那不仅仅是整个修仙界的噩梦,浔阳的噩梦,也是他的噩梦,他曾年幼时……在浔阳本家,见过魔将凤起。
好在两人惊愕归惊愕,颤&抖归颤&抖,谁也没敢动也没敢喊出来,凤起笑吟吟看着两人,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你们现如今是唯一两个活口,不妨猜猜,我为什么要留你们性命?”
蓝思敬猜不着也不敢猜,但他听得懂所谓唯一两个活口是什么意思,当日凤起留下了三个活口,另一人是云席英,而云席英已在扶风本家自刎。云席英没有自刎的理由,那便是凤起利用完了之后……杀人灭口了。
凤起又笑了笑,“放轻松点儿,咱们在一起相识这么久了,我又不吃人。”
蓝思敬又抖了抖,别提相识那么久,一提起来,他都快魂飞魄散了,跟魔将凤起相识了这么久……她吃不吃人……
没人答话的独角戏真是没意思,凤起白了蓝思敬一眼,索性挑明白了,“我留你们性命,无非相识一场的情分。”
这才最可怕!魔道跟他们论情分!!蓝思敬顿时吓得三魂六魄都要飞出来了,他紧紧握着桌边直至骨节泛白,生生压抑着欲要夺门而逃的冲动,他最起码明白,如果这个时候敢夺门而逃,那点儿相识一场的情分,也就没有了。
而就在这时,蓝静怡才小声问道:“你……真的是魔将凤起?”
“没错。”凤起大大方方应道,“从认识你们之前就是。”
蓝思敬突然问道:“那重琅兄可曾知道?”
“他还不知道。”
咔嚓,蓝思敬最后一点儿指望也崩碎了,他本以为两人已情投意合,彼此有什么秘密……但如果连叶重琅也不知道,如今却让他们知道了,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怎么想怎么都可怕。
凤起静静抿着茶,她等两人将这消息消化一下,毕竟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与魔将同行,那心中的波澜与翻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平静的。
过了好一会儿,蓝静怡才小声开口,“那你……打算如何?”
凤起淡淡看着她,“那就看你们是想听威胁的,还是晓以大义的。”
蓝思敬都快哭出来了,有这么让人选择的吗?威胁与晓以大义有区别吗?
“请讲。”蓝思敬心如死灰般道。
你们还没选呢?凤起瞧着两人,忍不住笑了,“不必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为了自保暴露了身份,扶风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我也乐于浔阳与孤竹攀亲交好,只要你们守口如瓶,我与你们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
她这是把威胁和晓以大义揉一块儿了,但是提出的要求,看似也简单,守口如瓶,就当那日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不,就当看见的是凤起暗示下的那一幕。
可本着身为仙门弟子的立场,本着浔阳欲与孤竹常年交好的立场,让他们眼睁睁看着魔将凤起跟在叶重琅身边,再看着她进入孤竹本家……他们这算是什么立场?
蓝静怡又问道:“那你……可有打算向胥山君坦白身份?”
“那是当然。”凤起干脆利落道,“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对,我总不会一直瞒着他,至于他介不介意……”
“胥山君必定不会介意的!”蓝静怡抢着道,且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胥山君对你的情意深厚,我们都看在眼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介意!”
凤起一笑,“那借你吉言。”
“而且……”蓝静怡仿佛有些激动,眼睛精亮精亮的,“而且,你对胥山君的情意也是真的对不对?这一路你对孤竹的维护,对胥山君的柔情,我们也都看到了,不管你是谁,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这真真是个重情义的姑娘,凤起笑着点头,坦坦荡荡,“没错,纵我入魔道,但终也是人,孰能无情?”
蓝静怡笑得甜甜的,仿佛看到了这世间至纯至真的爱情,眼中笑意暖暖像浸了蜜,“你们这才叫有情&人终成眷属,胥山君乃是孤竹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放眼几大世家中的女子,谁能配得上?但我觉得,你与胥山君都已不必论配不配得上,你们站在一起,就是天造的一双!”
凤起都有点儿脸红了,蓝静怡不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她说出这番话并非是虚与委蛇,也绝不是阿谀逢迎,那就是……她真心觉得她与叶重琅般配。
但是蓝思敬在旁边看着,着实的犯愁,真想大呼一声,你们别天真了好吗?如此看来,不管是魔将还是仙门弟子,终究都是女人,女人对待感情……那真的是昏头昏脑的。
叶重琅是什么人?最正统最正派最出类拔萃的孤竹弟子!凤起是什么人?最恶名昭著,最十恶不赦,最天&怒人怨的魔将!
魔将要嫁进孤竹,别说叶代依不答应,恐怕整个修仙界……整个三界上下都不答应!
一时间,蓝思敬是真的冒着生命危险在犹豫,他听出来了,凤起还没等到绝好的时机将真相告诉叶重琅。如果他与蓝静怡替凤起守口如瓶,待到有朝一日,孤竹已经莫名其妙把魔将娶回仙门了,一旦真相大白,孤竹必然雷霆震怒,整个修仙界乃至三界上下都会沸腾,若追究到浔阳知情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