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能确定夙凝的身份了,就算他年纪轻轻没见过魔将的长相,夙凝也没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一口一个恩公叫着,一把招牌般的金绡扇摇个不停,生怕有点儿见识的人认不出她是魔将夙凝,她的身份算是心照不宣了……那叶重琅对待魔界中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凤起坐在车门边,将亭亭玉立在车辕上的夙凝隔开,一伸手将小狐狸递向了她,“那就送给你吧,祝你合不拢腿。”
“我可不敢要。”夙凝遮着半张脸笑得贱兮兮的,“还是你和恩公留着吧,且看你这张水性杨花的脸,万一恩公哪天力不从心,这妖孽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嗯,这估计才是夙凝的真心话,她最看不得别人比她漂亮。
凤起冲她得意的一笑,笑得眯起了眼,“我有人要,你嫉妒?你没人要,你自卑?”
夙凝手中小扇一转,“就不知道能要到何时?春宵一刻千金好,那也敌不过道不同路不顺……”
“关门。”叶重琅忽然开口道。
凤起冲着夙凝摆了摆手,啪的一声就把车门关上了。
可一转头,她就先发制人,一脸的气恼拈酸嘟囔道:“她到底是谁啊?别说你不认识,你不认识的女子多了,也未必各各都这般来纠&缠你,你们两人之间肯定有事。”
“我此前与她从未见过,何谈知道她是谁?”叶重琅说着,伸手去拿小桌上的茶盏,“倒是你,听起来,你们竟是远房亲戚?”
“我家才没那么不要脸的亲戚。”凤起说着,抢在叶重琅之前端起了茶盏,轻轻递到他嘴边,“你那手指养着,需要什么,你告诉我。”
那这话就算是问不出了?这世间但凡没有证据的事,有种万金油的应对方法叫耍赖,哪怕彼此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漏洞,但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承认,你奈我何啊?
四两拨千斤,把问题甩给了她,她若要继续追究,是不是也得琢磨一下这远房亲戚的问题?没有证据的纯撕逼是没有意义的。
而叶重琅耍完了赖,自然没有继续纠&缠,转而看向了小狐狸,“你曾说它救过你性命又受了伤,要带着它养伤,如今它的伤早就痊愈,你打算何时将它放生?”
果然,夙凝的挑拨还是起效了?
凤起想了想,一副坦诚的样子道:“它似乎不急着走,也没添什么麻烦,而且这一路有它在,我们都没遇上过小妖作祟,所以我想着……留着它兴许以后还有用处?但你若觉得碍眼,我把它放生便是了。”
叶重琅静静看着她,仿佛在探究她这话到底有几分认真,过了半晌忽一敛眸似是认可,“冬天就要到了。”
凤起:“……”
嗤的一声,小狐狸突然冷笑,俾睨的目光瞟向叶重琅,染着丝丝寒凉。
然而,如今这世道诡异的地方太多,就连话都不能乱说。
一行人急着赶路,下午错过了路过的小镇,待傍晚时分,一辆马车两匹马,仍旧在山林小道中艰难穿行。
日头渐落,凤起在车厢中燃起一个小灯笼,挑开车窗一条缝看向外面,密林之中本就黑得显早,漆黑的一片看不见星光月光,却隐约见得雾气略重,丝丝缕缕湿黏的空气不停往窗缝里钻。
其实夜半赶路诸多凶险,趁着夜色朦胧,妖魔鬼怪……不,妖鬼怪们就喜欢找上他们这样三两成群走夜路的仙门弟子。
凤起关了窗,又将车门推开一条缝,夙凝还在,正坐在拉马车的马背上,一听身后有动静便转过头,凤起又迅速将车门关上了。
“我总觉得……这周围也不大对?”凤起看向一直闭目养神的叶重琅,“我们弃了主路改走小路,怕的是大路上有妖孽拦截支援扶风的人,可这小路……看着似乎也不太平?”
叶重琅闭着眼,淡淡道:“此次大量妖孽汇聚琼山道,阻断支援是必然,大路埋伏必然势重,小路埋伏也是寻常,但小路若遇妖孽数量不会多,倒也能应付。”
“你确定?”凤起不太确定打量了叶重琅一番,她早就说过,这一身重伤赶到扶风绝非明智之举,如果路上再遇上什么麻烦……蓝思敬,蓝静怡,别指望,偶尔超常发挥,那总不能把安危寄托在奇迹上。
若算下来,这一行人中武力最能看的,反而是外面那个赖着不走的夙凝,但是夙凝不捣乱就不错了。
“不用担心,应付得了。”
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蓝思敬略带颤&抖的声音,仿佛有点儿吓丢了魂,“重……重琅兄,你最好……下来看看……”
凤起一皱眉,果然,这夜路走多了总会走出事来的。
车门一开,浓稠湿黏的浓雾忽的包裹过来,凤起拎了车里的小灯笼,发现这也只是融融的一团亮光,根本什么也照不亮。
她能感受到夙凝近在咫尺的气息,可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叶重琅下了马车,随着蓝思敬指引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忽见地上一片白乎乎的东西,漆黑之中仍能显眼,凤起拎着聊胜于无的灯笼,乍看,只见地上是件白色的衣袍。
不,这不单单是件白色的衣袍,而是一整套,从里到外套得整整齐齐,腰部束着带扣,衣襟下方摆着皂靴,活脱脱就像是里面的人光着屁&股金蝉脱壳,而且……这是孤竹仙门的道服!
周围除了浓雾外并未见其他异状,这件孤竹道服就摆在小路中央,整整齐齐得未见有打斗的痕迹……
“重重重重……琅兄,看……看……”
凤起斜瞥了他一眼,至于么?一套衣服就把浔阳二公子吓哭了?
可顺着蓝思敬的手指看过去,凤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赶忙伸手却被叶重琅拦了下来。他手执惊情轻轻挑起道服腰下的位置,或许是坠线松了,一块玉坠转到了身侧,玉坠小巧并不起眼,陪着寸把长雪白的穗子……
“这……这是……叶宗主……?!”
叶代依?他这是终究放心不下要去扶风?遇袭了?
叶重琅剑尖一松没说话,忽然向周围望了望,“蓝静怡呢?”
“静怡?”蓝思敬愣了一下,“刚才我们在路上看见这件衣服,我转回去通知你们……静怡!”
然而,没有应答的声音,蓝静怡……不见了。
铮的一声,叶重琅抚动了琴弦,《寻息》,追寻周围声息之物,就不知道叶重琅此曲功力到了哪一重境界,分辨得出是活人还是妖鬼还是普通小动物么?
凤起仔仔细细看着地上的道服,是妖?还是鬼?悄无声息掳走了蓝静怡,是捡漏?还是阴谋?
蓝静怡唯一的价值,便是孤竹与浔阳的联姻……
而几道琴音传过,叶重琅就转而按了琴弦,“方圆三里已经没有其他人息,马车不必再用,先尽快离开这里。”
蓝思敬看了看地上的道服,“难不成叶宗主也……”
叶重琅摇了摇头,“此或许是家主之物,但若家主在此遇袭蒙难,佩剑当应有遗落,我方才以琴音查探周围,并未有家主佩剑羲和的回应。”
高手,一曲寻息,你连剑都能找?
可蓝思敬已然六神无主,仿佛更愿意认定,叶代依是遇袭了,而且跟掳走蓝思敬的同一伙,他质疑道:“那兴许是叶宗主遭遇奇袭,尚有反抗之力才带走了佩剑?”
凤起翻了他个白眼,“你的意思,光屁&股逃命跑得比较快是么?”
“嘶!!”蓝思敬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倒是醒了几分神,赶忙解释道:“重……重琅兄,在下……下下……绝无辱灭叶宗主之意。”
“重琅,这衣服的穿法……好像跟你的不太一样?”凤起指了指被她翻开的衣襟,孤竹的穿衣可是所有仙门世家中最讲究的,身份辈分丧喜皆不同,孤竹弟子那各各变&态得绝不会穿错,但外人鲜少有能分清的。
而叶重琅只低头一看,便下了断言,“此确实并非我家主之物,便是有人蓄意如此,先离开……”
“怎也没有人问问奴家的安危啊?叶哥哥你救过我一次,难道就不想再救第二次了么?”夙凝款步靠近,待人影能看清已在三两步外,而叶重琅……早就换了位置了。
就在这时,密林浓雾中忽然莫名卷起了一阵风,紧接着,一个妖娆如水的男音仿佛从天空之上压下来,正是那个一直都在跟着凤起的蛇精病。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孤竹仙门的道服竟有那么多讲究,一眼就被看出来不太一样了。”
这是要拆她的台!凤起一听,转头就往马车的方向跑,方才叶重琅已经说了,方圆三里内已经没有其他人息!
而车门一开,小狐狸正端坐在马车中,坐得笔直笔直摇着大尾巴,狐狸在不见得能逃脱嫌疑,毕竟……那蛇精病也没现身。
可半空之上的声音突然一字一顿,“魔、将、凤、起。”
正文 第65章 宠物
凤起猛回头,浓如屏障般的浓雾中已经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这妖孽竟在这个时候,拆穿了她的身份?为什么?好处在哪儿?
“呵,为何吓成这样?”妖孽的声音缓缓下沉,仿佛近在她耳边,“堂堂魔将凤起竟然如此避讳隐匿自己的身份,你若初回人间为了明哲保身那情有可原,但如今你有青邺和夙凝在身旁,你怕什么?”
“就怕你这样莫名其妙的妖孽居心不&良。”凤起索性也不装了,拆都被人拆了,还担心有什么用?
而她就在车门前盯着小狐狸,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你一直跟着我想干什么?”
妖孽一笑,柔如轻羽拂耳,“自然是保护你。”
“保护?”凤起冷笑一声,“操纵我魔界尸骸群起砍杀,我没见到所谓保护在何处。”
“不要那么记仇,我能给你的好处,远不止是保护。”妖孽慢条斯理,那声音来处忽近忽远且辨不清方向,“我只希望能保你安然无恙,让你看看如今这人间世道,而且……我能告诉你很多,你想知道的秘密……”
凤起眸光微凉,忽然一点头,“行,我承你这份恩情,说吧,想跟我换什么?”
风声一动,那妖孽似乎愣了一下,狐疑道:“竟这般爽快?”
“那有什么好不爽快的?”凤起一笑,“我现如今不过区区凡女,身上还背着原主的怨念,掉个坑里能摔死,杀个活物最大不过一只鸡,若论拿得起的不过这张嘴,你是喜欢跟我吵架还是听我讲笑话?”
“呵呵……那我要……你。”
凤起爽快一点头,“行啊,拿去,吃也算得上鲜嫩,玩也算得上柔韧,就算摆来看也是赏心悦目,没事想解闷了,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妖孽停了半晌,“我都怀疑你……当真是凤起?”
“那就滚回妖界怀疑你自己去吧。”
妖孽忽然轻声唾弃,“讨厌!”
凤起只觉脊梁骨窜起一道鸡皮疙瘩,“抱歉,你也不是我什么人,你爱上哪儿撒娇,我就不受着了。”
“那就……来日方长。”妖孽的声音忽然飘远,“记住,看清楚你身边的人,已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唉,昔日魔将……”
妖孽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了,周围莫名的风声也消声觅迹,霎时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过了这么长时间,就在距离她十几步的地方,也没人再出声。
而就在这时,凤起忽然拎起车厢中的小狐狸,拎起来与她面对面几乎碰着鼻子尖,幽幽的浮现了一个狰狞的笑容,“装神弄鬼,声东击西,故弄玄虚你飘近飘远的累不累啊?你若真是堂堂妖尊,如此避讳隐匿自己的身份,若是当初有伤在身为了明哲保身那情有可原,可现如今你想飘就飘,化了人形便有恃无恐,你怕什么?”
原话奉还,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是无辜,眨巴眨巴看着她,似是完全听不懂。
凤起笑看着它,她不敢急于去探究叶重琅,那是因为她也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有些事太过急于求成,难免自己先不稳,可是……小狐狸知道她的身份,她怕什么?
“你说你是为了保护我,没错,我确实两次险些死于长&枪之下,都是你救了我。你如果还是不肯承认,我就只当他所谓保护无非说说而已,且根本什么也没做,待下次再见面,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小狐狸黑溜溜的眼睛飞快眨了两下,又茫然摇了摇头。
“行,你不见棺材不掉泪。”凤起拎着小狐狸,顺着脚下依稀的山路往前走,可走出二十多步,仍旧没见到有叶重琅他们的身影,且地上的孤竹道服也不见了,“这里已经不是我们方才停下的地方,你把我弄过来无非使诈吓唬我,或是想探探我的心思?我跟你说过想跟你聊一聊,但是……我可没说是这般的聊法。”
小狐狸被她拎在手里,四脚悬空,垂着头晃晃悠悠的似在装死。
凤起望了望四周,浓雾弥漫得什么也看不清,心中略有些急,拎起小狐狸望着它,笑道:“要不这样,你把我送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的身份我也不拆了,你爱干嘛干嘛。”
小狐狸怔怔看着她,呜嗷一声轻叫,眼巴巴的里面全是被误解的委屈。
软硬不吃,咬死了不承认,反正没有证据……刁钻狡猾的妖孽耍起赖来,竟和堂堂君子一个路子。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凭空来这么一遭。你知道我这次拼着把青邺先搁一边,去扶风是想证实什么,你若想控局,那最好是制衡,不会让我太过偏向哪一边……眼看着我要走偏了,你就赶紧出来捣个乱……”凤起越说声音越低,小狐狸仍旧一副完全听不懂状。
可忽然,凤起冷不丁从袖口中拽出一条细长银白的链子,顺势就绕上了小狐狸的脖子,“你猜对了,我是走偏了,而且已经偏得不像话了,那咱们就分个是敌是友出来吧。”
小狐狸一惊,挥舞着绽出指甲的爪子就要挠她,可就这么一挠还没挠到,它就愣了。
凤起拎着它摇了摇,笑眯眯道:“所以说你猜对了,孤竹这些年来心思可都用在对付你们这些妖孽上面了,这小链子配你这一身红毛正合适,&宠&物嘛,自然要拴起来才像个样,这是你自找的,你最好祈祷今年冬天不太冷。”
小狐狸嗷呜嗷呜叫着似在喊冤,黑溜溜的眼睛转瞬湿漉漉的蕴了水光,它一边叫着还咳嗽了两声,可怜巴巴仿佛受了天大的污蔑和委屈,嗷呜叫着竟出了哭音,那凄凄惨惨戚戚就是在控诉她这个忘恩负义的薄情女子。
它或许当真没想到,它整天盯着她和叶重琅,那所谓婚约至始至终像个玩笑,两人看似有情却仅仅是互相勾着玩,谁也不曾当个正经,谁也不曾真正交底,到底什么时候……两人私下有了某种默契,叶重琅竟偷偷把缚妖索给了凤起。
“你不明白的事多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呢,这三界上下你是主角?”凤起又回到马车边,伸手拍了拍拉车两匹马的脖子,冰冷僵硬如两块石雕,已经很久都没动过了。
寻常的牲畜承受不起移形换影的法术,距离越远,死伤的可能性就越大,看来这一下,她离叶重琅应该很远了。
马车内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凤起背了装着几件衣服的小包袱,拎着小狐狸弃了马车向前走。
小狐狸呜呜的哭个不停,挣扎得也没什么力气,缚妖索这种东西在各仙门中不算稀有,原形被缚,那就只能乖乖做个&宠&物。
然而,凤起走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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