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水走得及时,五个人的早膳成了四个人吃,仅少拿了一双筷子,那去往南湘湖的路上,除了凤起之外,连带叶重琅在内,都步伐略显缓慢,且似乎谁也不想说话。
凤起状似悄悄落到了叶晨阳身旁,用一种蚊子般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师兄,家主……后来还说了什么没有?”
叶晨阳面色有些僵,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叶存曦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赶忙几步走到叶重琅身旁,“胥山君,我们此番出来的时候,家主有所交代,如若我们在外&遇见胥山君,需传话,请胥山君尽快赶往扶风。”
叶重琅更不想多说话,惜字如金道:“何事?”
“此前魔将青邺启封之事非同小可,家主指派倬云师兄前往扶风传信,却不料,扶风当即将人扣下,还传信孤竹,必须胥山君亲自前去将人领回。”
“何时之事?”
“总有四五日了。”
叶重琅略微沉吟,只点了点头,可凤起突然道:“去扶风干什么啊?为什么非得重琅去呢?”
而叶存曦显得仿佛劫后余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赶忙道:“扶风扣下倬云师兄,指明了要胥山君前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事关人命,小师妹你还是……”
凤起撅着嘴,“师兄真是会唬人,谁敢要挟孤竹弟子的性命啊,难不成扶风指明要重琅前去,是想把人扣下做上门女婿不成?哼!”
正文 第54章 土生土长的水祟
然而,就这么句随口胡说的话,只见叶存曦忽然噤了声,那面色略带惶恐惊愕,硬是没敢往下接。
凤起一脸惊愕,惶惶不安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扶风……真要把重琅抢去了?这怎么能行,我俩虽然尚未完婚……”
叶重琅停了两步牵起凤起的手,“别闹。”
“那你不许去扶风。”凤起一脸的不高兴,开玩笑,这才刚到南湘湖,如果叶重琅马上就要去往扶风……这不遛青邺玩呢么?万一一个不小心把青邺遛丢了或是遛烦了,谁赔我命啊?
叶重琅难得跟她解释,“这些年来,孤竹与扶风不睦,若借机为难,总不能让他们伤了倬云。”
凤起撇了撇嘴,糊鬼呢?孤竹与扶风有什么不睦?
扶风,那是叶代依发妻云可卿的娘家。虽然云可卿已经故去很多年了,但叶代依一直未续弦,也算是为云可卿守身如玉,孤竹与扶风两家交好那是必然的。
骚年,我这也是在救你啊,就我们私奔这势头,叶代依没有大肆搜捕把你直接拖回家打断腿,那绝对是有阴谋的。
想想看,如果要在孤竹地界处置你,那必然有所掣肘,毕竟是孤竹最出类拔萃的青竹啊,众人瞩目不可能任由叶代依二话不说打断腿,自家关起门来那丑事也是难以收拾的。可如果把你支去扶风扣住,那我这个祸乱了整个孤竹仙门的祸水,要杀要剐还不是叶代依一人说了算么?
“反正你不许去。”凤起仍旧耍赖道,“那要不然,通知浔阳,叶倬云之前救了蓝静怡,两人眼看着是有情意了,让浔阳自己去扶风把女婿要回来。”
而话一出口,叶存曦就惊得差点儿跳起来,亡羊补牢道:“那个……胥山君见谅,方才忘了提起,此次来南湘湖,家主觉得水祟作乱,南湘湖又是封印魔将的要地,为保万无一失,特请了浔阳二公子相助。”
可说这话不知道算不算晚,眼见临近南湘湖畔,身处苇草丛中,忽听前方一声清朗之声,“可是孤竹的同道已经到了?浔阳蓝思敬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其实就是老鼠自己跳夹子上了,叶重琅冷然看了两人一眼,“既请了客卿相助,客已至,主却迟,罚抄家训二十遍。”
叶存曦与叶晨阳深深低下头,“是。”
凤起挑了挑眉,骚年,你离家这么久了,还记不记得你家那墙有多长,拐了几个弯?
而几人穿出茂密的苇草丛,只见蓝思敬一身天青长衫立在接天莲叶的湖畔,一派轻装从简的样子,身边只带了一个人,竟然就是……蓝静怡。
凤起一乐,扯了扯叶重琅的衣袖,笑吟吟的看向蓝静怡,这不明摆着了么?浔阳这是欲与孤竹结亲了,在半页山时,孤竹弟子叶倬云为了保护蓝静怡生生受了那一脚,浔阳那是巴不得要负责的,上赶着就把人带来无非趁热打铁,人家都这么两厢情愿了……反正你别想去扶风。
叶重琅无奈看向她,摇了摇头。
凤起一皱眉撅起嘴,眼露寒光,非要去?
叶重琅缓缓敛眸,格外坚持。
凤起看向了他的耳根……叶重琅猛的别过头去,却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咦?倩儿姑娘?重琅兄?”蓝思敬忽然惊讶一声,面带笑容迎上前,喜出望外的拱手,“这还真是巧之又巧,刚刚分别不久,竟又在此相聚,幸甚,幸甚!”
凤起笑得灿烂应道:“是啊是啊,没想到这么这么快就在这儿遇见蓝二哥哥了,只可惜倬云师兄……”
蓝静怡眼睛一亮,却忽听叶重琅接了过去道:“思敬在此,恐怕今日之事不消片刻便可回返,曾约定把酒言欢,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好说好说,有重琅兄在此,区区水祟何足为惧?能闻重琅兄清净之音,也是三生有幸。”
两人互相客套恭维,蓝静怡自然是插不上嘴的,她只眼巴巴望了望凤起,而凤起给了她一个分外支持的眼神,放心,美女救英雄,咱俩有共同的目的!
孤竹弟子颇重礼节,虽在自己的地盘,但叶存曦与叶晨阳本着自己的身份,还是得恭敬称呼一声蓝二公子。
而凤起等他们客套完了,忽然开口道:“蓝二哥哥,你可有看出这水祟该如何处置?若有余力的话,最好不需要重琅出手,他重伤未愈,不宜多动武力。”
“重琅兄受伤了?”蓝思敬诧异一声,紧接着就问了一句,“谁能伤得了重琅兄?”
凤起有点儿愁,浔阳真的没有更出色的弟子了么?就这钝了三分的心思,叶代依真能放心用?
叶重琅淡淡看了凤起一眼,语气平淡道:“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但是……恐怕还真得劳烦重琅兄出手。”蓝思敬说着,引着众人走向湖边,“这南湘湖,我们方才已经查探过了,其中水祟甚是蹊跷,若说近日才开始作乱,但是据我查探,此水祟便是生在这湖中的,却竟然已有至少二十年的修为,如今又噬生人近百,怕是要多费些功夫了。”
凤起微觉诧异,土生土长的水祟?若有能抗拒辟水赤印的修为,夙凝养的?还是那水祟把夙凝养了?
叶重琅颇显得艺高人胆大,他竟淡淡对蓝思敬说:“浔阳精通驱除水祟之法,思敬不必诸多顾虑,放心安排便是。”
你竟然敢听蓝思敬安排,真的不怕栽沟里么?
蓝思敬有些受&宠&若惊,“重琅兄太客气了,我此次来,也是奉叶宗主之命,叶宗主担心孤竹的破障之音太过强盛,在清除水祟之时误伤湖心底部封印魔将的阵眼。不过也是碰巧遇见重琅兄,重琅兄的破障之音岂是强悍得以形容?我这寥寥相助,且除了这水祟,那还真是要沾重琅兄的光了。”
叶重琅一笑颔首,“思敬不必妄自菲薄。”
“重琅兄也太抬举了……”
这两人互相恭维得略显酸牙,男人互捧互吹的境界,她欣赏不了,凤起自顾自的看向了南湘湖,南湘湖水草丰沛,湖边大片的荷叶,夏末之日荷花依旧开得鲜艳,却也有早熟的莲蓬沉甸甸的,清风一荡,绿叶随波,一直延伸至墨绿的湖心。风景甚是不错,水产也甚是丰盈,夙凝被压&在封印中自然做不了这些,而凭白受了渔民供奉,那就是说……这水祟把夙凝给养了?
那还真是个足够威武霸气的水祟!
蓝思敬将一众人带至湖边一处荷叶稀少的开阔地,回身向着叶重琅点头示意,“重琅兄且看,我们已在这湖岸四周设下了避魂阵,而此地煞气最重,自然要在此开阵。届时,避魂阵会将水祟从水底逼上水面,重琅兄伺机斩杀便是,无需多有顾虑下方阵眼。”
叶重琅微微颔首,“如此甚好,重琅先代孤竹谢过。”
“重琅兄若再这么说,那晚上这顿酒,怕都喝得不安稳了。”蓝思敬调侃一句,随后终于正色道:“但是,重琅兄还是要多加小心,水祟虽不足为惧,可重琅兄切莫身入水中,一旦入水便是水祟的地盘,再高的修为难免就施展不开了。”
凤起点了点头,叶重琅是个旱鸭子,这句叮嘱终于不算废话了。
而就在这时,叶重琅似是无意间偏头,与她四目相对,清冷的眸光,深邃的眼底,那仿佛淡若飘渺的心绪总能让人看见,却总也抓不住。
“不必担心。”叶重琅低声一句安慰,“有晨阳和存曦护你周全,稍后莫要以身犯险。”
凤起点了点头,是不用担心,区区一只湖中水祟,就算二十多年土生土长的修为,可无活水供给灵力,叶重琅收拾起来估计就像洗件衣服那么简单,而且,以他的修为和对琴音的掌控,就算没有蓝思敬的避魂阵,那也是根本没可能失误触碰到阵眼的,她一点儿都没得担心。
那就你且忙你的,我忙我的,反正你离得那么远,节操掉成什么样你也都不知道了。
叶重琅又安排叶存曦两人道:“湖边风大,你们且带她离远些,若有其他状况,大可先带她回客栈等候。”
叶存曦微微躬身拱手,“胥山君还请放心,我等定不辱命,也请胥山君多加小心。”
蓝思敬在开阵的位置点燃了一道符,符纸夹着火光缓缓落地,霎时间如崩碎一般,散向了墨绿色的湖水。
湖水微微荡漾,荷叶涌动着沙沙作响,偶尔送来阵阵染着水腥气的湖风,淤泥的味道倍显浓重,仿佛是从湖底翻起的。
冷风汩汩,卷起众人裙角衣摆,蓝思敬从湖边回返,迎着风声大喊道:“倩儿姑娘,再向后避一避吧,之后水祟现身难免声势浩大,莫被湖水打湿了衣裳。”
凤起望了望不远处迎着猎猎水风的叶重琅,问道:“这样就完了?”
蓝思敬脸上登时染了几分尴尬,“这……我们也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若是寻常水祟,我们尚可以阵法将其剿杀在水中,但这个……我们且先避一避吧,重琅兄修为深厚,比之叶宗主也不多让,这等水祟必然是没问题的。”
正文 第55章 满分助攻
话音刚落,墨绿色的湖水渐渐掀起了波澜,层层波浪从湖心处晕开,颜色越来越深,直至近乎墨黑,水底似乎不知什么东西缓缓浮上来,黑漆漆的一团,又仿佛丝丝缕缕的晕染。
叶重琅御剑腾空,翻琴在手,指尖压着琴弦,只等一触即发。
凤起远远看着叶重琅,却也能用余光看见,蓝静怡的目光总往她这儿瞟,那一次次的欲言又止,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但你且瞟着,我先把正事干了。
而就在这时,本就浮着薄云的天空也渐渐阴晦,层层叠叠的阴云伴着风,仿佛被一只大手搅动,缓缓流旋,渐渐卷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其汇聚的中央,如同笼盖一般,中心隐隐一点天光乍亮。
凤起仰头看着这异样的云象,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按理说,蓝思敬仅仅是设下了避魂阵,浔阳无论如何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而这里也仅仅是清除一只水祟而已,这云象……怎就像极了神界的手法?
铮的一声弦响,琴音缓缓荡开,清除水祟乃是净秽之音,伴着空灵净澈的曲调,仿佛连着世间的浮尘都能净去。
这是孤竹的化净音,与神界又有哪门子关系?
湖水波澜荡漾,那一浪高过一浪涌上岸边,隐隐见得有新鲜的断肢残骸被冲上来,凤起眼眸略深,果不其然,这水祟是蓄意害人的,也可以说是虚张声势,通常而言,水祟作乱,乃是循着本能捕捉替死的亡魂,不吃尸体也更不会把尸体撕得这般七零八落。
除非……这水祟或有家暴的倾向?夙凝知道么?
凤起趁着众人瞩目于南湘湖半空,悄悄挪到了叶晨阳身边,她看了看叶晨阳,欲言又止,再看叶晨阳,眼中已蕴上了湿漉漉的水光。
她咬了咬唇,生生落下几道齿痕,颤颤巍巍开口道:“师兄……救救胥山君……”
叶晨阳一惊,冷然的面容却掩不住惊讶,“此话怎讲?”
“他……他身体吃不消的。”凤起说着,两行清泪唰的就往下淌,忧心忡忡望了那边叶重琅一眼,“他之前在半页山就伤得不轻了,后来与家主据理力争,受了家主三道碎魂鞭,他昨天夜里……已经疲惫不堪,后半夜还发起高烧不省人事,他当真斗不过那妖孽的,师兄,救救他……”
好死不死的那么一个停顿,就很容易引人瞎想,孤竹弟子阳春白雪,但该懂的都懂,不然,若要做那坐怀不乱的柳下公子,连什么事叫失礼都不明白,那不就贻笑大方了么?
叶晨阳一张冷然玉白的脸一层层染上晕红,他连想都不敢多想那所谓昨天夜里……矜持,矜持!就算小师妹不懂矜持,他得懂!而他的注意力,显然就放在了后半句,“妖孽?此处乃是水祟为祸,何来妖孽?”
“不是的。”凤起仿佛百口莫辩哭着摇头,“昨天夜里忽然来了个妖孽挑衅,声称南湘湖中的魔将早就不在了,所以,胥山君才一大早坚持起身亲自前来,势必要探查封印魔将的阵眼。这一定是妖孽的诡计,他把胥山君骗来,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叶晨阳没急着再问,可忽然间想起,本是他和叶存曦两人来南湘湖,只不过在客栈偶遇胥山君,可之后跟着胥山君来南湘湖……好像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的,胥山君确是早就有来南湘湖的打算。
可南湘湖魔将早就不在的消息非同小可,妖孽的话,小师妹的话……
而叶存曦在旁边听完了这一切,忽然急切道:“小师妹是不会说谎的,如若妖孽当真设下埋伏,稍后胥山君以破障之音探查阵眼,岂不就危险了?”
凤起一听,哭得更凶了,“那妖孽甚是凶悍,昨夜好在有那位神使坐镇,妖孽才未能得手,可如今那神使走了,胥山君他……他是不是凶多吉少了?”
私密情事慌人神,凄凄沥沥的哭声更将两人心绪搅成了乱麻,本以为不过是除个水祟而已,又有浔阳相助,何足为惧?可叶存曦等人也在外历练了不少,深知妖孽心思诡谲,手段阴损,擅以常理之心坑陷正道之士……
凤起一边哭一边松了口气,这就叫反常即为妖,越反常,越觉得琢磨起来很有道理对不对?
她尝试着再接再厉道:“所以,求师兄救救他,趁着他尚未身入险境,师兄不妨……以破障之音先探探那阵眼?若当真是妖孽的计谋,他如今还有脱险之力。”
“这……”叶晨阳还是迟疑了,封印魔将的阵眼非同小可,岂是说探查就探查的?以他的修为功力,若一个不小心……
叶存曦安抚道:“师妹先别着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以免入了妖孽的圈套。”
还差最后的一点儿推波助澜,妖界有没有给她安排个助攻?她这哭得快要累死了啊!
而就在这时,呼的一声,湖心似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但仍旧看是黑漆漆的一团,忽而一道宛若墨黑长鞭出水,足有数丈之长,直向半空中的叶重琅甩去。
叶重琅游刃有余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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