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秦桡冷笑一声,吊梢眼看向蓝思敬满是轻蔑,“浔阳已如废门,来增援再多也是添乱罢了,还是别来送死了,也不知道满门废物自家领地的事打理不完,还去外面历练,究竟能干什么。”
蓝思敬一低头,闷声不说话了,或许他不说话是对的,似乎只要浔阳弟子一说话,势必就要遭到东都的冷嘲唾骂。
魔界覆灭,整个修仙界对浔阳的态度皆弃如敝履,可如果……魔界中人重回世间呢?
叶重琅一动,众人随即跟上,一行二十多人,但是气氛已被秦桡搅得分外憋屈压抑,穿过隧道的时候谁也没再说话。
直至走到挡住洞口的大石板前,叶重琅缓缓抬手,五指撑在石板上,那只手秀骨修长,骨节分明如润玉一般,指尖似削,指腹略薄,乃是常年抚琴所致。
可就这样的一只手,忽听喀的一声,凤起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眼睁睁看着叶重琅的五指就这样生生扣入石板中,这得是……多高的修为和劲力?
而紧接着,只听咔咔的碎响,整块石板由中心向外龟裂开来,随即轰的一声,一人多厚的石板竟然就这样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块。
众人一阵惊叹欢呼,纷纷跳出山洞,享受着久违的阳光。
凤起不由得脸颊抽搐,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原来那种大力碎铁锁的蛮劲,画面也真是可以很美的,叶重琅那双手不仅琴艺精湛,恐怕切金断玉也不在话下了。
那他一直闷不作声等她开锁,这是干嘛来了?逗妖玩呢?还是……逗她玩呢?
如果她方才不是装作小女儿的别扭,如果洞口没有被封,她就走了,那是不是……那只手现在掐上的会是她的脖子?
随后跑出来的少年少女们皆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一阵阵欢喜雀跃过后,不再以东都为尊,纷纷跪在了叶重琅面前,伏地恭敬的磕了好几个头,一声声恩人恩公谢个不停,感激得眼泪盈眶。
叶重琅虽不端架子,但本身已有种孑然世外的威仪,他微微颔首,沉声道:“尽快下山,我们会护送你们至山脚下安全之地。”
秦桡一回头,此刻才反对道:“胥山君此番安排怕是不妥,如今妖孽作祟,必然就藏在这山中其他地方,此刻不乘胜追击,反倒要先顾及这些凡人的性命,恐怕是不分轻重了吧。”
叶重琅面容冷峻看了他一眼,转而望向山下方向的天际。
众人没明白他在看什么,也纷纷望向天际,可天上只有晴空浮云,连妖气也没有。
仅在片刻间,山下天际突然飞来两样东西,速度极快如碎星般璀璨,直至进了才看清,悲问,惊情。
可除了叶重琅的琴和剑,其他人的兵器望也望不回来,眼见着众人脸色渐黑,凤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闷声打脸秀修为,叶重琅这一手真是漂亮,漂亮!
纵观这修仙界各大世家,年过四十也没有多少人能与自己的兵器通灵,隔空召唤。叶重琅仅二十出头,便能与琴剑合灵,在新一辈年轻弟子中,真是比凤毛麟角还稀罕。
一干仙门弟子在上山前就被妖孽缴了兵器,既然无法与兵器通灵,那还不赶紧下山去捡,谈什么趁胜追击不分轻重?
秦桡的脸色阴沉得甚是吓人,吊梢眼阴仄仄看着叶重琅,心里说不出是有多恨。在他看来,区区十几个妖孽不足为惧,就算二十几个人赤手空拳,也一样能铲除,更何况,单凭叶重琅一人,胜算就有九成以上。
那为什么还要顾念那些凡人的安危生死呢?一旦追击得手,传扬出去,便是他东都弟子赤手空拳也能铲除妖孽,必让整个修仙界刮目相看。
可叶重琅干了什么?他此一举不仅仅是炫耀,而且还是当众教训他!
悲问惊情停在了叶重琅面前,叶重琅伸手提了剑,却一挥手将悲问推到了凤起怀里。
凤起抱着琴一愣,眨了眨眼,骚年,过分了啊!便宜不带这么占的!
修仙界里规矩多,尊卑有序是天理之首,旁人的随身兵器是不能借用的,尤其是琴,更是不能摸不能碰的。更何况,琴道中还有个讲究,就是抱琴。
琴真的不能随便抱,需要有说法有因由,除非力战身死,旁人才可抱琴敛尸。若不然就像现在,她抱了叶重琅的琴,就理应当即跪下,唤一声尊师在上,因为叶重琅这算是愿意收她做抱琴童女了。
然而,别说凤起不乐意,旁边秦亦清看在眼里也愣了一下,心里也是老大的不乐意。
通常而言,琴师身边抱琴之人,要么是自十岁以下就养在身边的抱琴童女,要么就是……最亲近的人。
何为最亲近的人?骨血至亲,要么……同修仙侣。
秦亦清觉得叶重琅此举颇为失礼,他此前已经问过了,苏雅倩并未有婚约在身,而且,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就连秦可澜也觉得此举不妥,她站在秦桡身边,却眼巴巴望着叶重琅身边的位置,虽只有几步之遥,但怎么也轮不到她。
可叶重琅似乎没看见他们异样的眼神,淡然得就像什么也没做过,而他隔空召唤兵器,在世俗百姓面前犹如谪仙降世显灵,跪在他面前的少年少女眼中顿时迸射出狂热。
忽有一少年拱手朗声道:“仙家在上,我叫王三岗,愿投身仙门,拜仙家为师,自此维护正道,斩妖除恶!”
“我也愿意,我叫山岳!”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金五木……”
一干少年纷纷表示愿意投身仙门,就连少女们也动了心思,都是一群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送回家也免不了悲惨落魄,更何况,东都也是有女弟子的。
秦桡一声冷笑,斜眼看着叶重琅,说出话来阴阳怪气,“胥山君果然好威风,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收得万众归心,我东都望尘莫及,甘拜下风了。”
世家之争永远是枪打出头鸟,更何况叶重琅此刻还算是孤身一人,独木难成林。
可叶重琅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沉声道:“众人有从正之心,乃做人之本。但修炼一道艰险重重,故而甄选甚为严苛,众人若有心,不如静待甄选之期,浔阳必不会埋没英才。”
四两拨千斤,蓝思敬猛的一激灵,只得硬着头皮道:“胥山君说的没错,我浔阳仙门逢三年一度甄选,诸位若有心……”
“你们走是不走?!”秦桡赫然打断道,“出外历练,竟如此拖泥带水纠&缠不清,莫不是都怕了山上的妖孽,只打算在这些凡夫俗子面前耀武扬威,就算扬名立万了?!”
凤起斜眼瞧着秦桡,很想笑他,看不惯叶重琅为浔阳衬名,等不急了你倒是带人走啊?
可秦桡也不敢轻易带着自己的人走,全都手无寸铁,若万一在路上遭遇了妖孽的埋伏怎么办?
秦可澜借机劝道:“大公子莫急,胥山君并非沽名钓誉之人,此举无非……”
而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秦桡似乎极爱打人耳光,竟然就这样一巴掌扇到了秦可澜脸上,甚至直接吼道:“你给我看清楚了!你是东都弟子!这不过刚刚相识两日,你便这般吃里爬外,替他人辩解。你若不要脸面也罢,别在这给我东都丢人!”
秦可澜目瞪口呆看着秦桡,一手捂着脸颊,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可只看了半晌,没再敢看叶重琅一眼,默默低下了头。
少年少女见此情形,也不敢再多求什么了,纷纷起身准备下山,而叶重琅则提着剑迈步走在前,一路上若有风吹草动,他走在前方,也能保得众人安然无忧。
凤起抱着琴跟在叶重琅身后,心里一个劲儿的乱翻腾,一众仙门弟子如今俨然以叶重琅为尊,可她总觉得,叶重琅似乎对山上的妖孽并不感兴趣。
那怎么办?如果稍后送了这些凡人百姓下山,叶重琅不肯再回返,浔阳弟子必定怂得连话也不敢说,东都弟子看似嚣张实则外强中干,如果他们都不上山了,她的计划不就泡汤了么?
而就在这时,前方树丛窸窸窣窣传来了响动,叶重琅脚步一慢,提剑警惕。
众人也纷纷停了下来,警惕望着前方,虽然看似动静不太大,但万一被妖孽奇袭……
突然,叶重琅猛的一转身,拽了凤起的胳膊,直向旁边没有路的树丛走去。
众人尚未明白形势,也纷纷跟着叶重琅往树丛里钻,可突然,忽听下方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站住!!”
叶重琅身形一僵,众人也停下脚步向山下看,凤起只觉得听这一声怒喝似乎有几分耳熟,回过头,只见一众身着孤竹本家弟子服饰的人正顺着山路上来,为首之人苍风劲秀,卓雅巍然,行走间似有仙气傍身,竟然是……
凤起一乐,叶代依?!!
正文 第26章 闷声打脸
东都弟子与浔阳弟子认出叶代依,纷纷上前见礼,尤其是蓝思敬,更是满脸的感激不尽,毕竟叶代依带人来援助浔阳,要比东都弟子在此飞扬跋扈强百倍,孤竹家主在场,东都弟子的气焰也会收敛几分。
然而,叶代依的脸色已经阴沉如泼墨,常年劳心伤神,他眉心已有痕迹,一看见凤起怀中抱着的琴,眉心更是一瞬间拧成了疙瘩。
叶重琅折剑立于身后,低头微微躬身道:“叔父。”
叶代依已经气得咬紧了牙,看了看旁边那么多其他仙门的弟子,一口气闷在了胸口,沉声问道:“我们在山下发现有散落的仙门兵器,并未见到妖孽的踪迹,山上形势如何?”
蓝思敬赶忙抢着道:“叶宗主,之前是我们蓄意就擒,想查探那些妖孽将镇中百姓关押在何处,如今已将被关押的百姓救出,我们打算将他们送下山至安全之地,再折返上山清除妖患。”
叶代依勉强点了点头,吩咐身后弟子将带上山的仙门兵器还给众人,随即又指派两名弟子护送百姓下山。
气氛莫名的有些压抑,众人也不明白压抑在了什么地方,只不过深知叶代依沉稳威严的做派,面对妖患,如此凝重愤怒似也是寻常。
而孤竹几名弟子抱着仙门兵器等待众人认领,目光却纷纷落在了叶重琅身上,毕竟虽是同门同辈但鲜少得见,借机瞻仰一番,又看向了他身旁抱琴的女子。
哗啦啦!仙门兵器散落一地,秦桡本刚要接过自己的断魂枪,断魂枪却被扔到了地上,他脸一沉,目露杀意。
那孤竹弟子心知犯了大错,赶忙拱手弯腰请罪道:“朔阳君恕罪,在下无心之举,失礼之处,请朔阳君见谅!”
说完,他赶忙捡起了断魂枪,双手捧给秦桡。
秦桡接过断魂枪冷哼一声,教训道:“如此毛手毛脚,有失得体,看来孤竹是该好生整顿门户风气了。”
一句话,叶代依的脸色更难看了,那双坚毅的双目几乎瞪出血丝来,他一直看着叶重琅,不知压下了心中多少狂澜。
身为以高寡卓雅著称的孤竹弟子,竟然被人训斥毛手毛脚,有失得体,那已是最为难堪的贬低了,那孤竹弟子愧得难以自持,可是,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揣测如今形势下家主是怎样的心情,因为站在叶重琅身边的抱琴女子,竟然是……苏雅倩!
凤起实在太高兴了,脸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眼睛直勾勾盯着叶代依,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面竟然见得如此容易。她本以为总得先跟孤竹弟子搞好关系,借机混进孤竹,才能见到叶代依。可万万没想到,叶代依竟然送上门来了。就在这荒山野岭,外有妖孽捣乱,内有魔将青邺启封在即,又有那么多世家之争的勾心斗角,趁乱之下杀了叶代依,总比潜入孤竹要容易得多。
然而,叶代依猛的看向凤起,那双快要瞪裂了眼眶的坚毅双目中,杀机隐现。
凤起无所畏惧与叶代依对视,那双杏仁眼湿漉漉的怎么都显无害,她真的不怕,她了解叶代依,他真的是个堂堂君子,就算恨之入骨,他也绝不会下黑手暗杀一个弱女子。
就凭这个,她当年也是大大方方欺负了叶代依好一阵子的。
蓝思敬总觉得这气氛不太对,东都大公子竟公然在叶代依面前训斥其门中弟子,这种滋味他自然能感同身受,赶忙上前圆场道:“叶宗主,如今无辜百姓已被遣送下山,这山中另有两条隧道,恐怕就是那些妖孽祸心所在,事不宜迟,还请叶宗主带领我们上山吧。”
按辈分,叶代依身为孤竹的家主,德高望重,带领修仙界小辈弟子清除妖祸那也是众望所归,责无旁贷。可若按地位,仙盟之主乃是东都。
秦桡见山上妖孽迟迟没有动静,已经有了其他心思,倘若妖孽已经闻风而逃,他带领一众仙门弟子追缴过去,彻底粉碎妖孽的野心,再将魔将青邺的封印重新加固,那在整个修仙界中必然是风光大造的壮举。
要抢功劳,就得先下手为强,就得先把孤竹的气焰压下去。
一想到这,秦桡转头向秦亦清使了个眼色。
秦亦清早就忍不住了,见孤竹家主叶代依在场,鼓起勇气走到叶重琅面前,拱了拱手,虽是有礼但也义正言辞道:“胥山君见谅,倩儿姑娘已是在下未婚之妻,替他人抱琴难免有损清誉。若胥山君有为难之处需人抱琴,不如劳烦孤竹本家弟子吧。”
凤起一愣,什么时候?随即又反应过来,哦,昨夜,说好了金屋藏娇来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叶重琅身上,只见他微微偏头看向凤起,语气淡然,“你并非修炼之人,有悲问傍身,可保你不被妖孽所害。”
一句话,把所有似有若无的暧&昧与揣度统统踩了个粉碎,本以为有一场好戏在即,可从叶重琅嘴里说出来就煞是无味。因为这话说得没错,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凤起其实是个没有修为的寻常百姓,她本来就是跟那些少年少女关押在一起的,她本来……该和那些人一起被送下山的。
一个全无自保之力的姑娘,却替众人开了牢笼的铁锁,叶重琅单独以琴护她,也是报恩之举,到底哪儿错了?
凤起自然没想过要随那些少年少女一起下山,听到这种说法也愣了一下,但一样觉得……没毛病。
但这话说得打脸啊骚年,人家都说了是未婚之妻,你这不就是在说秦亦清连未婚妻都保护不了,需旁人保护,还斤斤计较什么有损清誉,打脸都这么闷声,你心理是有多阴暗啊。
秦亦清的脸绿得有点儿惨,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回头面对秦桡的轻蔑与鄙夷,苦水和着牙齿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而这时,叶代依威严一句,“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也下山去!”
秦亦清自然不敢由着儿女私情送凤起下山,却见叶重琅一点头,干脆利落对凤起道:“我送你下山。”
“你敢?!!”叶代依一声怒喝,震得山林飞鸟四起。
气氛霎时微妙,众人都错愕望向叶代依,除了孤竹弟子心知叶代依是不允许门下弟子再与苏雅倩有任何接触,其他人并不知内情,只觉叶代依今天火气似乎格外大,但事实上,没人毛遂自荐送凤起下山。
蓝思敬突然打量了凤起一番,但这时候总也轮不到他出风头,也没说话。
凤起眨了眨眼,眼见叶代依时隔二十多年脾气见长,心中甚慰,因为这绝对是件好事。有道是心生怒气便不宁,心不宁则生乱,自乱阵脚再遇险情……她趁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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