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们妖界为何几次三番要引起我的注意?”凤起问道,末了还加了一句,“我姓苏。”
为首男妖显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再度打量她一番,否定道:“你没有妖界血统。”
凤起愕然,这才想到,如果没有什么颠覆性的意外,妖界王族一脉似乎也姓苏。
但此苏非彼苏,和原主苏雅倩撞了姓,那纯属偶然,苏家没有妖界的远亲。
“那我就猜猜现任妖尊是谁吧,苏维?苏霖?苏澈?不会还是那老不死的苏擎吧?”凤起熟稔数着妖界族谱,虽说当年妖界安分守己的,但根本不影响她去了解妖界的祖宗十八代。
然而,她在四只男妖脸上看到了抽搐,似是惊恐还是畏惧,突然,有一男妖道:“别理会她在这胡说八道!如果有本事,咱们也抓不住她,如果没本事,管她认识谁,先押进去,死有余辜!”
为首男妖忽如惊醒,掂了掂手中长刀,冷喝道:“走!”
凤起眨了眨眼,她有点儿没明白,就凭她能将妖界族谱如数家珍,那不应该另眼相看么?她说错了什么?苏擎本来就是个老不死啊,当年妖界自己公认的。那时候整个妖界夹着尾巴做妖,憋屈的不是一星半点,妖界上上下下怨声载道,皆称是老妖尊治理不当,没有半点儿雄心壮志,才让妖界在三界中连存在感都找不到。
可妖界偏偏极其重视传承,奉王族血脉如奉神明,千万年都没有过逆变夺位的事发生,而偏偏老妖尊苏擎还特别长寿。
她哪儿说错了,苏擎到底死了没死?还是不是妖尊?
山洞深长,直至走了一炷香时间,里面豁然开朗,一个宽阔的石室火把通明,四周围还掏了好几个小房间,不,是小牢笼。
为首男妖打开一间牢笼的门,拎着凤起的后衣领就将她扔了进去。凤起脚下一麻,几步踉跄摔在了地上,只听咣当一声木门关上,哗啦啦锁上了铁链。
牢笼内的哭声戛然而止,可只停滞了那么一瞬,紧接着哭声又起,比方才还要凄厉哀恸。
牢笼中已经关了十几个人,统统都是年轻少女,布衣布鞋发髻干枯凌乱,应该都是枫叶镇的百姓,但她昨天在街上闲逛,并没有听见有人失踪的传闻?
“你……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从哪儿来的啊?”一个坐在墙角,年龄稍大的少女问道。
没等凤起说话,另有一个少女忍不住哭喊出来,“我是被我爹卖进来的!”
“我是被我舅舅卖进来的!”
“我才刚嫁进门当天,被婆家卖进来的!”
正文 第22章 献祭
一时间,牢笼中怨声四起,少女们纷纷诉苦,但内容几乎都差不多,都是被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卖进来的,那些妖不敢大张旗鼓的抓人,但是这个世道,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凤起听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牢笼门口,滚圆的木头栏杆缝隙伸不出一只拳头,但能看清外面,只见对面那间牢笼中也有不少人,乍看应该是些年轻的少年。
少年,少女,魔将青邺的封印之地……
么的,她可能要被献祭了?!
凤起顿时哭笑不得,她堂堂魔将凤起,被抓来献祭阵眼启封魔将青邺,这要传扬出去,估计三界内外的正道会笑得满地打滚!
就算为了维护天下正道的仪态,她也不能被献祭在这,不过……她还可以再等等。
祭品的人数还不够,妖界若想启封魔将青邺,她也乐得坐享其成,当然,前提是她不会沦为祭品。
凤起走到那个年龄稍大的少女身边坐下,悠悠然脱了鞋,一边揉着发麻的脚,一边聊道:“你来这多久了?那些妖说过什么没有?”
年龄稍大就是不一样,比旁人显得多有淡定,最起码不会一开口就哭,“我来这五天了,那些妖……天天从山下镇子里买人上来,倒也从未说过什么。”
其实凤起也知道打听不出什么消息,点了点头又问,“你是怎么被卖进来的?多少钱?”
那姑娘倒也不介意,苦笑一声道:“其实也跟她们差不多,我是镇子里姚家面铺的,父亲一直不让我嫁人,留在铺子里帮忙。结果来了个算命的说我女大克父,越大越克。他就急着把我嫁出去,接连问了几户人家,都只给二百两彩礼,又听说山上收人,给四百两呢,他就把我给卖了。”
凤起有点儿忿忿不平,岂有此理!寻常姑娘都能卖四百两,方才她分明看那妖孽扔给安万田只有二百两!她到底哪里不如个寻常姑娘值钱?!
咽下一口恶气,凤起又问,“你家人知不知道把你卖进来是做什么?”
“大抵是没什么好事吧。”那姑娘脸上的笑容苦得发紧,却似乎像是看开了,“父亲只说把我卖进来给那些妖为奴为婢也好,但是我们进来这么些天,他们只给我们水喝,却没有饭食,恐怕是不指望我们能伺候了。”
凤起了然点点头,那是自然,祭品么,留一口气就行了,饿得腿脚绵软还省得你们徒劳挣扎,妖孽的盘算一向是那么抠门的。
而她如今也在这祭品之列,挨饿,是个大问题,不管她是不是魔将凤起夺舍重生,这寻常凡人的身体只喝水不吃饭,顶多也就活个七八天。
可更大的问题是,就算撑着能留一口气,但一顿不吃也饿得慌啊。
凤起略一沉吟,低声道:“那些妖不会让我们活着出去的。”
牢笼中刹然一片寂静,众人听着姚百灵的遭遇边听边哭,虽然都有了未必能活的觉悟,但有人这么确切说出来,那就意味着绝望。
片刻之后,牢笼中哭声再度炸开,哭天喊地撕心裂肺震得整个山洞轰轰作响。
凤起本打算等她们哭够了再说话,却没料,少年牢笼那边先有人嚷嚷起来了,“哭什么哭啊?!就知道哭!吵死了!!”
少女总有气盛,顿时闹起来道:“我们哭怎么了?!还不让人哭了?!嫌吵你们做男人的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啊?!”
“这不就想办法呢么?!让你们一吵,什么都想不了了,哭哭哭,再哭命都没了!!”
“反正谁也出不去!谁也活不了!我们就哭!你们也活不成!!”
“女人就是麻烦!”
“男人就是没用!”
两边都是一群半大孩子吵得乱七八糟,越吵越亢奋,也越吵越绝望,谁也出不去,哭又不是办法,但似乎……只剩下哭了。
而等两边都吵累了,凤起才幽幽开口道:“听说过九犬一獒么?有水无食,谁能活到最后,恐怕才是那些妖孽们想留下的人。”
少年那边问道:“你怎么知道?!”
“爱信不信。”
两边牢笼霎时间一片寂静,寻常凡人百姓,不懂什么叫九犬一獒,但后面的话总能听懂,谁能活到最后,谁就能得到妖孽的赏识,就能活下去。
有水无食,怎么才能活下去?
整个山洞静了很久很久,突然,少年那边的牢笼最先出现状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是谁最先动了手,里面似乎打起来了。人影攒动,拳头闷声,似乎在短短时间,十几个人还分成了好几拨,渐渐的,随着骚动平息,那边隐约传来了血腥味。
凤起眼眸略深,挑起了眉,这就是人性,有的已经被卖来七八天奄奄一息,有的刚被卖进来还吵得动架,但无一例外,谁都想活着出去。
十几个非亲非故的人被关在一起,时日久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暴露着自己是强是弱,所谓弱肉强食根本不需要被逼至绝境,只需要一个契机,每个人心中都藏着魔性,只不过或深或浅罢了。
而少女牢笼这边,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人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别看女子柔弱,很多事,男人做的到,女人一样能做。
谁也不是家里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依山傍水而生,村里人家的女儿,杀猪宰狗都不会手软的。
十几个少女悄然分成了四拨,有实力者也会选择强有力的帮手,平日里交好的也抱成了团,她们的目光自然不会投向刚进来的凤起,而是墙角边那个已经饿昏过去的少女。
突然,有人率先一动,伸手就朝着那少女的脖子掐去。
凤起仰头一声尖叫,“啊!!!杀人啦!!”
这一声尖叫气势如虹,没有吵架声的纷乱,却传递着一个惊悚骇人的消息。
尖叫未落,只听呼呼几声,四只男妖几乎如刮风而来,猛的用手中刀击向牢笼木柱,喝道:“干什么?!谁敢在此杀人?!”
少女纷纷瑟缩,可男妖已经闻见了山洞里的血腥味,赶忙奔到少年牢笼那边查看,果不其然,死了一个人。
男妖气急败坏,“谁让你们在此杀人?!统统都不想活命了吗?!”
少年们战战兢兢,忽然有人鼓起勇气道:“既然只有活到最后的才能出去,那就胜者为王!”
“胡说八道!谁说的?!谁说活到最后的能出去了?!”
少年们纷纷不做声,男妖又走到少女牢笼这边,凶恶问道:“那话谁说的?!”
凤起道:“我。”
男妖自然认识这个刚进来就编排他们妖界族谱的女子,一时更觉得麻烦透顶,问道:“你为何挑拨他们自相残杀?!”
凤起信誓旦旦道:“我没有挑拨他们自相残杀,只是说,我家曾经养犬为生,养那九犬一獒,也是这般给水不给食,饿不死能活下来的才是最好的。”
“胡说八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们要的是最终活下来的?!”
“我猜的。”
男妖:“……”
为首男妖脸色青黑,怒然喝道:“谁也不许在此动手杀人,否则,就休怪我们一个不留!”
凤起悠然点了点头,既然要生祭,那就必须要活人,那些妖决不允许这里的人提前死了。生祭阵法,通常需要少年少女各四十九,数量明显差得还多,枫叶镇总共就那么多人口,多死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而弑杀的苗头一旦被点燃,不是那些妖三言两语就能浇灭的。
果然,不出凤起所料,没过多久,那四只男妖去而复返,带来了两包袱馒头。
凤起的出现,竟然讨来了食物,牢笼中的少女们人人都能分得一个,狼吞虎咽了一番,再看向她的目光俨然略有不同,更有机灵好事的姑娘凑过来,脆生生道:“姐姐,我看你总在揉脚,是不是脚伤了?我早年跟父亲学过跌打手法,我帮你揉揉吧。”
凤起略抬眉,其实揉了也没用,麻还是麻,怨气所致,但揉着终归舒坦。
那姑娘跪坐在地上,捧了凤起的脚,忽然惊叹道:“姐姐,你人长得美,连脚也这么好看,人又聪明,连那些妖也拿你没辙,我想……你是不是来救我们的菩萨呀?”
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凤起还真不是活菩萨,她只悠然一笑,“是福是祸,那都是命里造化,是生是死,早有天定。若死的值了,下辈子再做人,也能换得一世荣华。”
可村里姑娘哪里听得懂这些,只顾甜声道:“能遇见姐姐就是我们命里的造化,我可不想下辈子再富贵荣华,姐姐就是活菩萨,我这辈子就算有福气了。”
而有人带头就有人跟着,呼啦一下,凤起身边又簇拥过来七八个人,一口一个仙女姐姐,一口一个活菩萨,争着给凤起捶肩揉脚,绞尽脑汁把好听的话说了一筐一筐的,反而把方才老实巴交的大龄少女给挤到了一边。
似乎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希望,可说白了,呆在牢笼中就是等死。唯独凤起这等死的过程也不算难挨,虽没有锦衣玉食,但吃喝不愁,隔天过去,她还问那四只妖要了一整条烤猪腿,那些妖为了不让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竟然也应了。
正文 第23章 仙门世家就是戏多
有吃有喝,还有人阿谀着跟她聊天,外带轮班给她揉脚,凤起觉得这日子也不错。
可就过了两天,山洞里又进人了。
那天挺热闹的,来了十几只妖,仿佛打了胜仗一般,押进来二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不说,有白有青还有红……
这世道太诡异了,冤家的路竟然窄成这样,她都到这种地方了,还能碰上?不是说好不插手浔阳事务么?
孤竹神童,浔阳嫡系,外带东都那么一帮人,你们就被十几个妖孽给生擒了,要多少地缝才够你们钻的?
而且,真的是生擒,东都弟子没了断魂枪,浔阳弟子没了腰间药囊,就连叶重琅身上一琴一剑全不见了!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只妖兴高采烈将一众仙门弟子按照男女分开,其中有三名女子,两个红衣武装,一个天青长裙,红衣自然是东都弟子,天青自然是浔阳弟子。
看来,欲要讨伐这山上妖孽的仙门弟子又有陆续加入的,那天秦亦清身边,可是没有东都女弟子的。
牢笼的门一开,两个红衣武装女子傲然昂首走进来,面色倨傲扫视了一圈,那目光最后自然就落在了凤起身上,谁让她在这牢笼里还如众星捧月一般大享清福呢?
“嘁,一脸骚气!”其中一个红衣女子突然不屑一声。
凤起登时一挑眉,招你了没有?平白无故你骂我?!
而两个红衣女子面容九成相像,另一人倨傲仰首看向众人,问道:“你们在这多长时间了?发生过什么妖孽害人的事没有?”
牢笼中的少女齐刷刷看向凤起,俨然以凤起为首了,然而,红衣女子站着,凤起坐着,那股子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劲儿,是凤起最不愿意搭理的。
骂过凤起的红衣女子气道:“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还想不想活命了?警告你们,别不识好歹啊!”
而这时,秦亦清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师妹,她们都是乡野小镇的姑娘家,没见过世面,别惊吓了她们。”
“你闭嘴!有我们本家大公子在呢,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凤起悄悄挑眉,东都果然是又来了一拨人,本家大公子啊,秦桡?
而素听闻东都家主秦昱之妻不仅容貌彪悍,那性情也彪悍得一日三餐河东狮吼,其门下女弟子各各巾帼不让须眉,如今看来,确实彪悍得犹如疯狗。
那既然来了嫡传的本家公子,秦亦清这个私生子……仙门世家就是戏多。
而且,秦昱那点儿毛病可也真是遗传得淋漓尽致,秦亦清在外历练当街打野食,秦桡在外历练还带着姐妹花。
红衣女子又转头看回牢笼中的人,仿佛也没耐心再多问什么了,直接道:“告诉你们,我们可是来救你们的,一会儿都给我老实点儿,谁也不许添乱!要是谁拖拖拉拉的坏了事,你们就自认倒霉,死了不冤!”
突然,凤起顶了一句,“那你们就先出去吧,既然是仙家仙子,那就出去杀了那些妖孽,我们随后各回各家就是了。”
“你们……”红衣女子飞扬跋扈惯了,看惯了世人的感恩戴德,此刻却没听到半个谢字,噌的气红了脸,“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刁妇,谁稀罕救你们?!”
凤起随即又顶,“不稀罕就先把门开了,你们先走。”
红衣女子一转头,向着对面喊道:“大公子,这群粗蛮刁妇冥顽不灵,这种人,死了活该,不救也罢!”
“等等!”终于有人从地上爬起来,竟是那个给凤起揉了两天脚的姑娘,她跌跌撞撞跪在了东都女弟子面前,“仙子在上,我愿意说,我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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