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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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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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阴霾一般沉凝下方。泪水在她的脸颊上徘徊,只因她想到了为此而亡的族人们。姜尚始终很是沉静,那云淡风轻的一抹烟霞亦变成了一种更深的埋藏,他将妹妹轻轻的抱进怀中,如同最终的临别一般。他是温柔的、细致的,这是姜岐始终无法忘记的感觉,是只有姜尚能够带来的温柔:“岐…我曾劝诫于你,然而你终究追逐命运至此,人最终都要走向命运,却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然而你的身边并非一人,你终于不是那个孤单的孩子。”他淡淡颔首,眼眸柔软的看着玄言同风亚子:“这很好,她很害怕孤单寂寞,哪怕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陪伴她,这边是命运垂怜。”
年轻人轻轻的吟诵起悠远的巫歌,宛若一阵风来,如同一阵霞走。姜岐擦去眼角的泪珠,却凝视着那始终流浪的背影。这位兄长如同一团迷雾,尽管如此,她仍旧眷恋那令人着迷的温情。
“他又会去到何处呢?”姜岐喃喃的轻声问着自己。
去往何处?对于姜尚来说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他的脸上挂着少年人般的悠闲惬意,在这阴郁潮湿的淮夷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在黑暗的洞口间摸了摸潮湿的藤蔓,“嘶嘶”的蛇声便一声盖着一声,阴冷的可怕。姜尚对着黑暗无声的笑了笑,自言自语的不知说给谁听:“姜家的年轻孩子年岁渐大,总是要送嫁出门。可惜此时无灼灼桃花,亦无管佩珠络,傻妹妹把自己白送出去了,一颗心乱蓬蓬的,却又韧的同石头般。哎,这些上皇真是难解,留声不留人,连宗祖是何等模样皆不知,当真无趣。”那蛇蔓延过来,姜尚亦无惊慌,他轻轻拿出手中的蹇珠,淡红色的光芒笼罩在黑暗的洞口之处,诸蛇退避而莫敢近身。姜尚蹲下身来,对着一群小小禽兽笑得温柔,伸出手指轻轻诱拐着:“猛兽也这般不堪。”蹇珠的光芒若隐若现,姜尚抚了抚自己被妹妹的手指触摸的面颊,似乎还残留着最后的温度。他不疾不徐的走近那充塞虫群的天极之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蹇珠:“以毒制毒虽非长久之计,始终要有人去做。唔,蚩尤算是异想天开之人,虽然是美梦、却始终要结束。”风力如同刀子一般割裂这年轻人的白皙肌肤,他靠近那天极之处,虫群以极速再生扩张,姜尚向着这无边黑暗的天际独自一笑,将蹇珠抛入了天河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男神太公望。


第124章 卜人之隐
冲天的黑气开始缓慢的凝固,如同利剑正在剖开心脏,正凌迟着巨大的黑色天柱。姜岐望着闪现的光芒喃喃低语:“尚…”
胡射拍了拍额头,似大彻大悟一般望向玄言:“您知晓姜尚会去用蹇珠对抗天柱?”“我可并没有多想。”玄言淡淡垂首:“蹇珠并非常人所能掌控,它留在我的身上只会带来灾难,只是姜尚有意得到它…你的哥哥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他费尽心思,难道只为了成为救世主么。”在这般动乱之时,如同苏题一般的正神都会闭口不谈,姜尚的作为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少女的侧面微微蹙着眉,像是半叹息的有些放空:“这个人总是难猜的,从小便是如此,他若是想要骗过我们,那么我们一丝痕迹都寻不到的。”他是在狂躁症突发时见到这位哥哥的,那时他正在被自己的另一位姊妹追逐,这位行云散淡的少年人对待年轻的少女们犹如掌中白兔一般,既熟于温柔抚摸她们身上的逆鳞,同时又对所有人都有一种疏离感。她躲在岩石后抹掉身上同术士相斗的血迹,随后被那对漂亮纠缠的男女所吸引。直到祭师将这个散淡的年轻人带到九夷之时,她方才第一次认真看清楚这张漂亮的脸。同姜氏一脉所出的桃花眼,黑色的瞳与微带着水汽上挑的一抹红色眼尾,然而彼时他的眼中已经望见很远的地方。她的心中如同注入一眼清泉,在看着他的侧脸同时,像是永远在追逐他心中的世界。
“若是阿尚且有动作,那么姜氏其他的族人呢。祭师、巫女…”姜岐在一旁暗自摸索着,只是她眉头一直皱着,像是被什么烦心事所惊扰,倒是胡射一直思索着看她:“如您所言,您的兄长姜尚果真为轩辕氏转生么?那么他所说淮夷之南有新的力量,这…”
姜岐重重叹息一声,玄言心中一动,看着那张昔日嚣张的面颊,亦多了几分熟稔与凝重。她摸摸耳鬓,垂首喃喃低语:“怪呵、怪呵,我真的不知了,尚究竟意欲何为。”
胡射揉揉眉间,原本精悍的面庞一瞬间像是垮了一般:“嗨…所有的麻烦汇聚到一处了。”弯月闪过,他垂下头看着颈间的泛冷之剑,在瞬发被抵住喉咙,不得不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少女抬起双臂:“您真是高估小臣,小臣无意同姜氏作乱,毕竟是神灵之后,对吾等亦无好处。”姜岐像是茅塞大开,那笑容笑得越发温柔,只却是明晃晃的威胁:“从离火宫那位火气大发的女神处逃出来,着实没有被捉回去的欲望,小女可不想做什么坤后,您凉着去吧。”
玄言看着胡射那副五官扭在一起的模样,不由得生出笑意:“他并没那么好事,这人懒散的很。”他拂过手,轻轻握住了姜岐的手腕,拍了拍她的手背。姜岐瘪瘪:“这人忽然出现在你身旁,你未免太过相信了。”她随即看着玄言平静的侧面,却知道他必定是心中有理,不然却不会同胡射同行。胡射小心的躲开萤剑,咧了嘴笑:“王子殿下您必定知晓小臣为何在此。”玄言拍了拍姜岐的面颊,看她面上仍旧有淡淡疤,不由得颇为怜惜用指尖擦过:“豫宫为师宫从者,你说他为什么在此。”姜岐望着这漫步经心的男人,不由得勾勒起那位同比宫苍帝分庭抗礼的师宫正神,听闻氤氲曾言,那是为上古著名的师者,曾经驾驭万千兵甲抵御鬼方,鬼方是一群高鼻深目的异种,一度曾经气势大盛,然而这位师宫的主神却从未败落。正因如此,这位师者最终被天道选为执掌天地武魂之神。
姜岐敲了敲自己发痛的头,想到了天宫中如同烈焰般的女神,百感交集下不禁心烦意乱:“贵六十四主神真当是流云四散,虽说各司其职却又群龙无首,蚩尤至此却几乎无还手之力。”胡射微微一笑:“炩焱大人自然受到诸神尊崇,既然她选定您为坤后,这应该也是天道之意。在诸神之中,只有她如同秤评贝玉,绝不会鱼目混珠。”姜岐仍对此人颇为忌惮,只是双眼颇为警觉:“师宫诸神既然统御世间兵甲,为何却隐身在外,仍旧对神宫之事不置一词?若说苏题那等上古隐者还在其次,他则是斗部正神!”
胡射晒然,倒是姜岐有些面颊微红,她对于诸神之事依旧有所忖度,自然也有些失之公理。他并不甚在意,却似乎并无隐瞒:“兵主降临后如同将神宫割裂,罪域中的流放者虽然在先代乾帝便有起势的势头,此次却终于露出本来面目,如今神者仙者多有归附蚩尤者,而天道尚无任何显示,师主便由此机会割除罪人,对于天宫亦只能寄希望于炩焱大人,这也是神的困窘。”
姜岐张了张口,双眼斜睥着玄言,又似乎不知从哪里说起,此次她如同一只被灌满银矿的大鼎,大脑倒是塞得更加笨重了。她沉默半响,双拳攥住,似是有些不愿接受:“炩焱说…说我是玄鸟所选定的坤后,至于那位乾帝…”她的双眼直视着玄言,似乎想从中找到明确的答案,然声音却带着些颤,越发轻盈飘忽的如散的轻盈般:“比宫的苍帝,正是轩辕氏再生的先史氏——仓颉!他说你、你是——”
是仓颉吗。
光更黯淡了。玄言看着面前垂首的少女,仿若她的心神亦如火灼烧一般。他合该知道,她是为他感到心痛…仓颉的脸一如昨日一般,那个在父亲身旁大抵沉静淡漠的男人,他既是轩辕氏的智者,同时亦带有一种超脱于烟火之上的气息。彼时众人曾笑言“仓颉无心”,果真便一语成谶,既已以人之身而死,再度醒来成神千百年,而故人早已作为烟土,即便是仓颉,也只是更加冷漠的看待众生了吧。
“风后…”姜岐抬起头,有些不明就里,玄言那沉蓝色的眼中分明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也许是风后吧。”他摸了摸自己尚且流动着热血的手指,在死去前风后飞奔而来的震惊神情与父亲那复杂的痛意融为最后的景色,也许风后穷尽一生为他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姜岐看了看风亚子,他一直在对着那小神女施救,然而却在听到“风后”之名时略略抬首。他们虽非当年人事,然而轮转过后,当年的后人却又在此面临相同的选择。不同的是,他们的心已经无法同宗祖一般执着的驱赶意欲统治这片土地的蚩尤。处在迷茫中的姜氏巫女、被驱赶出族中的风氏神官、还有成为牺牲品的轩辕氏王子,面对的亦非当年牢不可破的众神。连众神都开始倦怠,都已经有了不同的选择,也许他们每个人都需要更冷静的思考。
气氛变得冷静下来。姜岐艰涩的挪动着身子,抬起头看着胡射沉默的面容:“这些…师宫正神同你既不在神宫,又是如何得知?是…苏题小卜?”胡射双眼似遥望那位远方的养鹤之人,那位小卜将自己置身事外,虽不冷漠、却更不温情,大抵卜者天性如此淡泊,对于世间争斗只想脱身而出:“苏题之于苍帝、便如同我之于师宫,他们虽然通晓天机,却不必说破天机,这是天道赋予卜者的权力。然而…”胡射双目灼灼:“苍帝仍旧保留着您为玄鸟所选定为乾帝这一辛密,他毕竟有意保护您,将祸水全部引到姜氏巫女身上。”
姜岐歪着嘴笑笑,对于那个冷漠的仓颉有此等做法,竟不知该哭该笑。他那置身事外的态度固然是出于本性,然而却仍旧对玄言留有一丝轩辕氏所隐含的愧疚,也许这愧疚是因为那位早逝的轩辕黄帝吧。
玄言细密的睫垂着,亦看不出悲喜:“我们的选择与天道无关,自不必寄希望于此。你大抵是来寻找伏羲氏吧…玄鸟极可能是他的信使,只是他却未必会想见到任何人,那么你的任务便结束了。”
胡射微微一拜,嘿然一笑,半只眼睛像是藏着些不羁的坏:“您的选择与我无关,我并非炩焱大人,只是师者敕令至此。您自然不必在意任何人的想法,然…总有一日,我会再度与您相见。”
这人的细长剑一甩,便又是那懒散武士的模样,只是看着风亚子怀中的女神,却是如同避祸一般的眨眨眼,胡髯似是抖动着笑意:“这小女神颇为依赖于您,小臣可不想被她的天雷击中,便请您代为照料啦!”
这人晃着身子,便连着半句话皆无便消失在雾气之中,姜岐等着眼睛想着越发不对,指着自己的鼻尖声越发亮了起来:“他丢下这么一个大麻烦!嘿,这神!”
她鼓着嘴唇,亮汪汪的双眼就看着玄言,哼哼唧唧的又像是别扭一般。


第125章 先烈之誓
胡射来去皆速,只是徒留下几个人面色沉凝。姜岐提着袄裙跑到风亚子身旁,怀中少女面上不安的躁动着,露出孱弱神情。姜岐摸着那古朴的花纹喃喃低语:“尚既卷入其中,姜氏族人必不会独善。”她看那小姬愈发熟稔,她年岁不大,身体尚未抽成身形,然而那神气却行为怪异,极符合姜氏剑走偏锋的风格。
她感受到额头上坚强有力的手在胡乱的摩挲着,玄言将她当成孩子一般,偶时入喜爱拨弄自己的发。他的指节是干燥的,覆在额首拂去她的发,她忽然觉得一种潜藏的疲惫感倾巢而出,她有太多的震撼、疑问、痛苦欲说出口,然而总感觉这世界的喧嚣越发的接近,而无法寻求一片安宁的净土。她回过身去投入他的怀中,绝不让人看到她的眼泪。即便在淮夷,他仍如同在北方的丛林之中,安静沉宁如同沉蓝色的夜。
风亚子默默无语的看着那侧面,面色晦暗低沉的抚摸怀中女童的面颊。他兀然立起身来,幽幽雅嗓在竹林风声间回荡:“你的指引不仅让她走上歧路,更给她带来痛苦!”他步步逼近,连姜岐一时间亦没能反应过来,然而…她的眼珠偏偏,是有些躲避的意味,风亚子同她逃亡数日内,那轻轻的唇齿相交,却令她无法明了太多。风亚子面目持正,仍旧是那位端雅神官,眼中却沉着一种冷肃:“您生于此,无论是否为伏羲氏之神谕,然而您既然不能诛杀蚩尤,却又屡次为祸苍生、屠戮女神,先辈所祈求的再生,难道就是为了您这般肆意妄为么?”
他的眼睛是淡淡的蓝色,那是九夷海天一色的纯净。眼前的人似乎同风后那含着忧愁的双眼相重,然而风后有时却会忽如其来的怒意,像是对命运的一种诘问。而风亚子,他已经不同于那些诘问苍天的先辈,他对于人与命显得无比的淡漠,似乎只在顺遂这条划定的神官之路了无乐趣的走下去。先人之种、后人做果。风后,这会是你想要的后世吗。玄言对此不置一词,他牵着沉默的姜岐同他擦身而过,然而那熟悉的月弧却擦过他的面颊。血的味道极淡,风亚子这般人,似乎总是温柔的过分,即便是敌意亦是温柔而可控的。
姜岐挡在玄言的面前,她盯着风亚子紧绷的薄唇,却也感受到那双淡色眼珠中隐藏的汹涌愤怒,他在东夷神力暴走、又因此被风夷借故驱逐,一直所尊崇的女神亦已不知所踪,所有的三千俗世之丝皆已被斩断,心中又将何以为继?
然而她却无法说出口,她分明看到这温柔神官眼中所藏着的迷茫与哀伤,他们都是这般被半抛弃的人,缺失了信仰、却又对一切无法预定,他失去一切,甚至将她当做一块得以喘息的浮木…就像她曾经在无数次的雨中嚎哭,渴望在孤寂中寻找一块浮木一般。她看着他,却终究说不出半字。她抚摸自己唇角那丝哀伤的气,竟然神游太空而不知如何是好。
斜着眼,姜岐方才发现玄言的蓝色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心中像是被一针刺透一般,颇为不自然的腾挪双眼,然而那道了然的目光却淡淡瞥了瞥自己,随之而来的是大剑微启的刀鞘磨砺声:“若风后当在,他必定会感到可笑,追逐一生为风氏奉神,而他的后人却无法承担神灵之后的重担。”
风亚子淡淡一笑,对玄言的先祖之身亦无所谓:“当他为风氏带来尊崇开始,则是风氏毁灭旧神而再造新神的开始。先祖的一切是自作,他早应知晓,风氏过分妄自尊大的德行会有今日之灾。
然而,你同样不是拯救者。”
“止!”姜岐厉声呼喊,然而风亚子虽然面容平静,手中的风刃却先一步向着玄言攻击,风刃并不柔软,反而由于神官心里潜藏的怨愤之气变得凌厉:“这次我们可以战个厉害了。”淮夷尚处在一片烧焦的气味之中,然而这片寂寞无人烟的土地立刻如同感知到新的战乱一般,那呜呜咽咽不安息的魂魄像是无法沉睡一般,扰的姜岐耳膜爆炸。她的面前硝烟弥漫,两个人的身形都快的看不清,只是刚刚有些复苏的竹随着两人的身形飞快的转动起来。那是姜岐久未见到的神官姿态,风亚子身上轻薄淡雅的鲛纱在阴郁的淮夷空中如同坠露般飘而下,如同在九夷用雷法轰击大邑商的人类一般,鲛纱再度飞起,天海之水卷入的是水中的望族,玄鲸、飞鱼在此冲出,在巨大的透明容器中,只有兵戈声令她感到头疼欲裂。那鲛纱如同素练一般将将欲缠上玄言的大剑,风亚子似乎如同被惹怒一般,冷冷的攥着拳头:“拔出你的剑!”玄言却哼笑一声,他的头有些低低的弧度,如此看来却更像是一种蔑视:“这种女人的东西,难道是风后留给后辈的名器吗!”
“混蛋!”风亚子失声高喊,美丽的容貌也变得锋芒毕露,玄月之刃淬着冰冷的光,然而如同主人那不再纯粹的淡蓝色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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