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终于、终于!”射姑喃喃自语,最后竟然疯狂的大笑而哭:“王,我并没有违背誓言,而是有人为我承担了这所有的诅咒。哈!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可知小,六十四宫之中有一蹇宫,其实他仅仅是一颗是被诅咒的灾难宝珠。任何承载这蹇珠的人都将会遭受不幸!那颗小小的珠子竟已经扎进了你的剑中,哈、今后你将被噩运附体。除了我的主人,没人能够让你从噩运中解脱出来!”
玄言的眼角带着些冷色,玄金色的大剑在射姑的身旁徘徊。她却毫无惧色,冷冷一笑:“杀了我吧!”
他却不看她一眼,几欲而走,随即淡淡留声:“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代替你去寻找伏羲神。”她无法违背自己的承诺,却仍旧思念着那个男人最后的背影,便只能靠一种自我毁灭的方法却赢得最后的胜利。
玄言的剑身忽然被抓住,那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枯瘦的双手已经被剑身割破。她却笑得释然而落寞:“我知道你是有些可怜我的。呵,我真愚蠢,竟也有被人可怜之时。但是如今我求你,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你便让我的灵魂释放吧,那也是煞神回归天地之时…”
伏羲洞察世间所有的奥秘与命运,甚至对于所有的悲剧。她曾经深深记得主人的话,她是一团烈火,无法忍受孤寂与寂寞,然而她那时却心中不忿,势必要谨守秘密,令他的主人刮目相看。这执拗的妄念长达千万年,她的最后一丝反抗酿成了如此的悲剧。
射姑闭上眼,却是笑着流泪,依稀能见到当年震慑世间的煞神。
玄言的面容逆着洞外的光火,令人看不清明暗,却只能闻得淡淡叹息:“弑神即为罪…但是,我成全你的不幸…我会替你找到伏羲氏。”
剑刺破血肉的速度很快,她随即笑着倒了下去:“多谢…”玄言看着沉沉的暗色天空,抬脚走出了石洞。
第79章 扶桑之木
“嘿、不妙。” 碤玺的棕色瞳眸轻轻的闪着,有些不明的意味:“不妙啊…”
他回身便进了天池之内,抬眼看着仍旧泡在水中的少女。那双初来时尚且有些生气的双眼却已经倦怠的几乎要睁不开半分了,只是面色苍白的泡在水中,像一只被吸干血液的水蛭一般紧紧闭着双眼,血液…先是鼻腔下的血液开始滴落在身体上,将那白色的上衣染出的淡淡血红。
她似乎只剩下半口气了。
碤玺却轻轻笑了两声,百无聊赖的看着云上的雷云:“这池中之水也只能紧紧保证你的身体力量散失的不快,不过看来你的情形不大好呵。你大概是个聪明之人,应该晓得她的意思。”
姜岐淡淡睁开眼,眼皮中的疲倦亦然可见,声音却似水中雾气一般飘散着:“她在威胁我?”
碤玺的棕色瞳眸却同猫儿一般狡黠:“怎么你忽然变蠢了吗?听说你同女神做了交易,吃了大亏,怎的还不懂,神灵对于世人疏懒,又怎会悖入悖出…”
姜岐心中慢慢升起一阵寒意。本想在此以退为进,先观望整个太极宫的阵型,伺机再度去寻那何施取药,却未想到炩焱倒是很多心。皆因这池中之水才能勉强维持她身体的机能,却不能够离开太多时日。
水底的身体血管似乎慢慢被软化了一般,姜岐透过天镜看到了苍白而面无表情的自己。若说何施期望的是杀了她或是控制她,那么炩焱恰好借此机会来裹胁她。水下的拳头慢慢攥了起来,她感到整个人的气血上涌、却使不出半丝力气。
这种被人再度控制的滋味、令她欲呕。
“表情别这么阴郁嘛,我倒是很喜欢你伪装的笑意,就像那种将毒刺藏在美丽花朵下面、嘿嘿。”
姜岐睥笑了一声,微微带着几分轻蔑:“你难道没有半点野心吗?”
碤玺便淡淡转过眉去,爽朗的笑意难得却淡了下去。
姜岐却笑得极为开心:“别把人当蠢货。你们的秘密,妾都知晓!”
碤玺拖着下巴,不时一副困倦的样子,遂干脆眯了眼睛:“我似乎知晓炩焱为何偏爱于你。你很聪明,但是你的野心却别具一格。你狠狡诈,但是偏偏有时候异常具有攻击性,也许正是因此,她竟然有些欣赏你?女人之间的友谊真是奇妙,唔…两个性子不好的女人。”
真是见鬼了。
姜岐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感到厌恶的无以复加。何施的瘟不像是简单的手段,更像是某种更强烈的咒术,正因她以咒术起家,才更懂得施咒之人皆是什么人。
六十四宫正神之气虽各有不同,然而始终在五行之中,所谓相生相克即为如此。然而咒术则是剑走偏锋的邪道,它是那些穷极无趣的炼气士与飞仙之间曾经判定胜负的游戏,却因为太过残暴而渐渐湮没。心有怨恨之人、心念执着之人,往往能够跳出五行天地之中。去领悟另一种以暴制暴的术——这边是咒术。
何施…那神虽然为瘟部之人,然而即便偷袭却根本不能够伤他万分,那么能够伤她的只有——
她似忽然想起什么,遂亦淡淡低笑:“我听到了。”
“哦?”碤玺却懒洋洋的抬起头:“诈我?”
姜岐眼神清明,亦极其坚定:“是他!那分明是我的术!”
碤玺却“噗嗤”笑了一声:“那个人比你大上多少年了,哈哈哈——听说你的前世还是他的旧情人哎,喂,饥不择食哦!”
姜岐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堂堂正神如此这般真的好吗?啊、真是的。”
碤玺却颇感兴趣:“你日日看着天池旁的浮世图,那女神的神官风亚子为了一次次帮你填天坑,还真是任劳任怨。啧啧、连我都要感动了,看你对他也不是冷漠无情嘛,听闻姜女多情亦善淫,怎么,这便又动心啦。”
她从未见多如此厚颜无耻之神,竟然闲极无聊将她的所有风流韵事拿出来,一张嘴张张合合的说个不停。提起风亚子,心中却有些气闷,亦是因当时看到那曾经澄澈美丽的淡蓝色双眼竟有些沉淀味道。
伤害他人有有所遗憾,这也许是长大的代价…
姜岐沉沉的陷入半昏迷状态,心下反而更加坚定了起来。
碤玺看到那几乎欲沉在水中的少女,倒是笑眯眯的跳下水慢慢走近,甚至摸索到了她的身体上。那具美丽的身体通身莹白,带着些透明脆弱的感觉,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双手曾经用出过什么恶毒的咒术,亦不会想到,她曾经任性的击杀女娲,导致了两次天灾。
即便罪神皆不敢如此吧…
碤玺幽幽的叹了口气,却忽然垂下眼角,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喃喃低语:“真要提防你…”姜岐睁开眼,却露出苍白笑意:“黄鼠像雉鸟献媚,虽不说非奸即盗,终要留几分心思。放心,这咒术掌握在我手中,只要我不死,你也死不成。”她收回手,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毒刺蛰伤了对方的指尖,她倒是浑不在意的笑:“我要见炩焱,我想她应该一直在等着吧。”
离火宫于八正宫之正西,碤玺的艮宫则在八正宫之东南,从东至西正是一片日月更替,姜岐终其一生未见过世间轮转的真正源头。传说金乌由扶桑树托起,在东方天池中沐浴后而起至西,因此方才有了世间的日月轮转与四季交替。在天池中那滚烫的热力,正是金乌自其中而生气,姜岐亦无法忘记见到太阳最本真形态之时的惊诧。那取源于天地之间第一抹、最纯净的热力,已经存留了太久的岁月,它是带着最洁净的初生而缓缓向西,而月为阴,自南下又起,日月同参商不相见一般,掌管着世间的阴阳变换,因而在六十四神宫之中永远皆是半阴半阳、半日半月、半黑半白。乾坤二宫处在交界之处,黑白相交而不甚分明,用二者的力量维持着天道运行。
碤玺的身体下扶起了扶桑神木,带着他们逐渐生长,却犹如忽然从干燥的秋日大地忽然飞到一片火海之中。离火之宫的一切都如同那烧尽一切的离火一般,扭曲的视线与熊熊的热源正如同猛兽一般令人不敢逼视。
“诛尽一切邪恶,这是乾帝对炩焱的期许与承认。” 碤玺赫然一笑:“你若是真能见到他,这便是正不压邪,你可不是什么好人。”
姜岐离开天池之水,身上晕晕乎乎的尚且不大清晰,这只是仍旧拿出身上不知何时顺来的龟甲:“姜氏十卦九不准,我就把命教给它了。”她自己神神道道,喃喃自语,随手将那骨片扔进了离宫之外:“去罢!”
“荷!荷!”姜岐看着那化成焦灰的甲片,忽然叹笑一声:“看来此次时运不佳。”她将颈上璎珞随即化作萤剑,却被碤玺拉住:“你的卦烧的连卦象皆无,竟然还敢闯进去。”
姜岐倒是拍拍他的肩:“神灵之事我不懂、姜家之卦你不懂。放心吧,你的命还能留着。不过要是我没命了,那么你的命也就留不得了。”
那烧进一切的熊熊离火似是知晓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火势反倒大了起来。姜岐的朱紫巫衣被赤火缭烧着,竟是有些抬不起头。那火焰中的离火鸟冲击而出,如同猛兽一般,将她的双臂灼伤的厉害,她便跪在地上穿着粗气轻笑:“想赢他,决不能输在这里!”萤剑似乎垂死挣扎一般,顿时化作一只雪白的鹤,优雅缱绻的用身体阻隔火鸟,火鸟好勇斗狠,那柔软的白色鹤却忽然变得凶狠起来,口中狂躁的吐出朱紫火焰,二者缠斗不停,却都无收手之意,只是身后的离火鸟越发的倾巢而出,景象却极其壮观。姜岐的身体在火中炙烤着,虽然已经被火鸟的力量冲蚀出诡异的血色,手指却轻轻结成咒印:“惟破惟灭、御魂御魄——”白鹤骤然一惊,眼瞳发红,竟不惜以烧毁自身的方式同那离火鸟硬碰硬,二者如同日轮一般阴阳互制,终于将那宫中之人引出来。
熊熊烈火骤然消失,只剩下灼伤后的皮肤覆满伤痕。姜岐收回那羸弱的萤剑,却捂着胸口的伤痛笑道:“炩焱大人快人快语,您设阵,姜岐不惧!”她倒是点点头,比起上次相见反而舒展了些眉眼:“不错,来吧!”
喔…
姜岐心中笑道,赌对了,这女人欣赏那些快人快语的举动,同她反而不需要算计许多。只是能让一向善恶分明的炩焱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加以威胁,甚至已经突破她那不肯耍弄阴谋诡计的骄傲,必定是她心中最为珍重之事了。
碤玺靠在一旁嘿嘿低笑:“看来不久之后,天宫之人皆会对你感兴趣,在这里,力量是最为可怕的焦点。当然,死亡也必定会伴随你。”他随即潇洒的摆摆手,便消失了踪迹。
离火宫的天空,艳色的勾云永远都是那般的燃烧着,似熊熊的欲望一般。姜岐冷然的看了看一旁安静如水的震雷宫,随即走进了离火宫之中。
第80章 玄鸟之死
火焰,明亮的火焰在离火宫之中,姜岐伸出指尖,碰了碰那传说中能够诛杀一切邪恶的三味离火。
炩焱似乎偏爱红色,离火宫上方那带着艳红色的诡谲的云,同西南方的震雷宫相对,在窥测不到的暗处黯然交锋着。
隔着炩焱宫外,似乎能看到一片云雾缭绕的天河,中心巨大的云雾飞梭似在编织云雾的形状,端的是美不胜收。
她皱了皱眉,看着镜中的身体,瘟毒的毒纹渐渐蔓延到了面颊,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灰黑色花纹,趁着那灼伤的肌肤,简直是一具劫后余生的尸骨。
镜中倒映出另一个背影,是炩焱双腿随意交织在一旁打量的脸:“瘟部的瘟已经无法克制了,于你而言,你的生命力已经很令人惊叹了。”
姜岐擦下额头的冷汗,贴着一旁的紫贝壁笑道:“您不信任我,又想利用我,而此时何施的毒却让您正中下怀,威胁我?”
炩焱手中的气轻轻的推了推,只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万物自有法则法规,你要接受这种疼痛与教训,你要懂得,谁才是世间的权威。”
姜岐喘不上气来,只是觉得脱离了天池的水心脏越发被攥住了一般,炩焱说的倒是不错,瘟部的瘟不同于毒、瘴,那是受神力催使的印法,同她的咒有相似之处,越强的力量,反而会受到越严重的吞噬。她的嘴角苍白,倒是越发的沉静了些:“炩焱大人,您也别撑着了,震雷宫的正神似乎怒气高涨,同您有些嫌隙啊。”
炩焱倏而睁开眼,眉宇间面色不善:“若非因为你去招惹女娲惹怒神灵,怎会有此劫难——”
姜岐撇撇唇:“您想让我被完全控制,不该让我有思考的机会。炩焱大人虽然正恶分明,然而从不滥用力量,但是您那离火的力量却持续在宫外同谁对峙着,三界六道,也就只有震雷宫的那位正神了吧。”
炩焱眼神复杂,又带些怀恋,又带着不甘的叹息,姜岐倒是未想到,这性格刚毅的女战士却有如此青涩恋慕的表情。
“你很聪明,你的确…很有资质。”
姜岐看她沉默不语,倒是不太习惯,便跟着打趣:“乾帝坤后已经失去仙踪,按照神道所言,最有资格执掌权力的是震雷宫的正神大人,怎么说,姜岐觉得甚是有趣,六十四宫正神并无任何血缘之情,然而八正神却因为天道所赋予的宗族关系因而被赋予了父母兄弟的关系,这真是太奇怪了。”
炩焱却豪爽大笑,甚至颇有兴趣:“如你所说,神灵是天道最直接的映射者,他们在支配人间的同时,也必须为人间做出表率,彰显真正的天道。”她便站起身来挥挥手,那火鸟如同惊蛰一般离散四周,似乎在向外释放更大的力量同周边的力量相对峙:“乾帝坤后既是人间的父母,众神也就是世间的尊长,相对于乾坤二神来说,八正宫其他的六位神灵,巽、震、坎、兑、艮、离,其位便等同于他们的儿女一般,震宫赤炎赭为长男,巽风宫飞廉为长女,坎水宫凌虚为中男、离火宫炩焱为中女、艮山宫碤玺为少男、兑泽宫卫子为少女…亦如同世间父母子女一般,如此方能将权力分割明了而世间万物有道。”
宫外火鸟的声音忽然更明晰了起来,那是它们同另一种力量的冲撞,离火宫的景象奇异,那伸展的天窗在随着流云不停的变换,姜岐忽然感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背对自己而立,那是碤玺在静静看着寂寞无声的战场。炩焱同对方的力量都在暗处互相较量,然而却未曾显现出来,如同隐藏在深处将欲崩裂的断谷一般,从深处的斗争在慢慢的浮上水面。
令姜岐意外的是,她认为碤玺是个极其聪明且透彻的人,然而他对这一切战争仅仅作壁上观,似乎是了无趣味般。
唔,众神的态度似乎不甚明确呢。
姜岐一个没忍住,“哇”的吐出一口黑血,那血中藏着许多活泛抖动的黑红蛭,着实令人感到呕然。
她悄悄藏在手中燃起火焰,将那虫子烧的一干二净:“炩焱不必对姜岐晓之以情,不如痛快直言。”
“善!”炩焱随即离他仅仅半尺之远,却带着几分严肃:“你已知晓乾帝坤后失去仙迹一事,你却不知天道何其残酷。他们——是忽然失去踪迹的!”
姜岐眼瞳微睁,却是来了兴趣,二人似乎暗室谋心渐渐靠近,她便笑道:“乾帝坤后是女神的使者,亦是天地真正的掌刑人,然而依照氤氲、苏题之说,他们既然消失了几十岁月之久,若他们已经被天道所咒亡,为何还未有新的王、后诞生?”
她心思百转,去骤然开朗:“炩焱大人之意所言,难道他二人并未尚且存活?”
炩焱咬了咬唇,似也流露出不甘心的姿态,姜岐分明感到这女人心中有些郁愤难发的不痛快:“多少岁月了,乾帝始终渺无踪迹,若是能寻得他,何必同汝等稚女分庭抗礼!”姜岐长长的“哦”了一声,倒是不甚在意对方的白眼:“当日妾被玄鸟引诱而来,想必是神灵的之意了,看来是哪位大神对姜岐青眼有加,因而才令玄鸟出世。世云:玄鸟为神的使者。难道是女娲?呵,姜岐可不信。”
炩焱的眼眸却看着艳红色的流云,双目微微发红,竟有些不愿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