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词,但现在她实在想不到更平和些的替代语,于是秀眉轻蹙间缓声道出后半句:“更像条狗。”
山鬼谣倒是平静如常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毕竟他自己也曾活得像条狗,幸好当时还存有一点傲气,他才没真的任由自己堕落。他直入正题地说道:“这些打人的家伙来历各不相同。我探知过了,里面有几个是富家子弟,其中有两个是父亲去过醉风楼后与母亲争吵,抛家而去,家道自此没落。另外几个就更惨了。”
云丹抬头看他,“怎么说?”
“那几个的爹也去过醉风楼,不过和他们吵架的是自己儿子,摔门出走的也是儿子。儿子第二天回家时,整个宅子里的人都没了。”
“!”
“所谓的,‘灭门惨案’。”山鬼谣嗤笑道。
云丹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谩骂之语,“从他们骂出口的话看,估计也是把‘灭门’的怨气转嫁到了这些难民身上。”她长长地舒出口气,似是感慨,“这样的人,也难怪零会盯上他们了。”
山鬼谣闻言,侧目看着她,没有说话。
“游不动是你推荐给弋痕夕的吧?”云丹忽然问道。
对方一愣,点了点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笑了笑,“随便问问。”
“……”
山鬼谣并不知道,云丹现在所想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除掉附体在踏莎体内以及遍布整座醉风楼的零。因为隐藏在登州这座城市里的祸患已经不只是零,要想真正让这个地方不再遭受零的侵扰,他们需要从长计议。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恰当的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里开始条理应该算是全部理清了,理不清的可以问我然后再看看文233333末尾丹姐问谣叔说游不动是不是他推荐给弋痕夕的这个部分算是弥补之前没有衔接上前文丹姐认为弋痕夕不会选出游不动来参与任务的bug。←这句子有点长不过成分还是分得清的【。这部分放在这里大概显得有点奇怪,然鹅现在前面要改似乎也插不进去什么地方。。就当是丹姐真的忽然就想起这个茬于是问了一下嗯QUQ
☆、第 10 章
回到醉风楼这边,当那位唐姓商人迈步走上二楼,辗迟便也闲庭信步地跟了上去。他边走边看着身侧每个雅间的门号,一副出门迷了路在找着自己房间的路人模样。被跟踪的商人出于常年经商的本能,总会四下看看自己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等跟着,自然便总是会看到辗迟。但在他停下步伐进入自己房间前,他注意到辗迟已经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子,抬手,郑重地敲门。
商人瞥了他一眼,回头走向自己的套房,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至此,演员辗迟的戏份算是彻底杀青。
他敲的自然是自己房间的门,于是当游不动颠颠儿地跑来给他开门结果看见此人一副“先生你需要续茶吗?”的表情后,他伸出手来搭在辗迟额头,“你出去这一趟就傻了?”
辗迟一手拍掉游不动的大胖胳膊,踏步进房,关上了门。
“怎么样?”千钧问道。
辗迟盘腿坐下,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酒楼所有的伙计应该都已经被附了体,但我猜测他们应该还没被转化。刚才我上楼的时候刚好看到外面一个伙计从另一条楼梯下去。”他目光投向楼下,舞台上表演的人已经从踏莎变为了一群中原女子,“那条楼梯的方向是通往舞台后面的。
三面环水的宽敞舞台有一块硕大的屏风当背景,屏风后面是表演的艺伎们梳妆歇息的后台,此刻的踏莎也在那里,有丫鬟正在给她揉肩。辗迟所说的那个伙计佝偻着身躯走到她身旁,沉声道:“已经有三个目标。”
“好。”踏莎道,“有发现侠岚吗?”
“目前没有。”
原本闭目养神的她不安地睁开眼,“海东青都已经出去至少有三天了,难不成侠岚的手脚已经变得这么拖拉了?”
伙计想了想,安慰道:“可能他们还没找到我们吧。毕竟我们现在零力都已经控制在三楼,没有扩散太大。”
踏莎也觉得有理,便道:“那你让他们小心点,不要暴露在外太久。”
“知道。”伙计应了一声,又问道:“你这壳能支持多久?”
“……不清楚。”
踏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目光投向桌面上端放的铜镜,眼里竟露出些怅然。
实际上,这双眼睛已经表露不出什么情感了。包括这具躯壳,事实上也正处在腐烂的不可逆过程中。
踏莎是这个身体的名字,而现在使用这个身体的,是一个来自昧谷的重零。与附体在店伙计身上的重零别无二致,但与他们远在昧谷和桃源镇附近的同类相比,他们多了些更高级的技能,比如附体傀儡后隐藏零力。
但若真的隐藏了零力,他们又无法与彼此交流,于是在逐年的探索实践中,他们终于做到了隐藏零力地交流,却依然有破绽,比如傀儡的固有姿态,比如转化后再附体他人时暴露在外无法隐藏的零力,还有像这个附体在踏莎尸体上的重零所遇到的无法控制尸体腐败停止的问题。
如果再给他们些时间,这些破绽一定是可以消除的,到时候可能玖宫岭的嗅探就再没机会发现并消灭他们。幸好上天眷顾正义,让两个技艺不精的重零在附体醉汉时被嗅探发现。
“我们来打个赌吧。”辗迟忽然说道,“那边与我们这里隔了两个房间的那个包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会差不多该有零力反应了,而且会很强。因为……”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在场四个侠岚便都感应到了那瞬间爆发的强烈零力。
不消片刻,他们便发动月逐来到辗迟所说的那个房间。此刻四人都已经解除了闭炁。独龙霸气地一脚踹烂那扇雕花精致的房门,房内只有一名目瞪口呆的娇媚女子。只是这女子一身黑气弥散,头顶零印清晰,显然是刚被附体,而附体她的显而易见正是之前辗迟所跟踪最后消失在这间房里的那名唐姓商人。
“回旋闪电!”
平地响起三声吼,除辗迟外的那三人不约而同的发动此术,三道闪电耀眼夺目,电光火石间将那刚刚才进入宿主心境的重零打了出来。
重零还没回过神,辗迟就站在他面前,手心一团元炁早已经快速凝聚,一掌击出便将它打出窗外,夹着木头窗框的诸多碎片华丽地在楼下舞姬还没表演完时就坠落在舞台中心。后台的踏莎和店伙计吓得赶紧出来查看,没等他们惊诧,看客们便哗然大乱。
辗迟的力度掌握得太好,都没给这个重零掉进水池的机会。这里的人们第一次见到零的模样,惊讶之余更多是惊恐的议论,直到那名被解救的女子爬上窗边失声尖喊:“快打死这个怪物!快打死他!他杀了我丈夫!”
这下子,整个醉风楼都乱了。
辗迟听到女人这一声尖细的怒吼时,只觉得自己的鼓膜着实被此魔音刺得生疼,可忽然间,他的脑子里冒出个奇怪的问题来。
在女人的生命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可能是孩子,有可能是丈夫,若放在某些特立独行的女性身上,这个答案可能会是她的事业。
在侠岚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里,包括他们自己,可能都不一定觉得女人需要特立独行、需要事业。
就像这个刚刚才被拯救的少妇,从她惊恐愤怒到极致的尖叫声里不难听出她的丈夫对她而言的重要性。这个重要性促使像她一样女人去关注丈夫的一点一滴,从生活到事业。
自然也就包括了他挑拨自己在商场上的对手的家庭关系的事情。
当女人看见自己的夫君面带微笑推门而入,她就已经知道了刚才于楼下发生的那场故意为之的家庭闹剧已经达到了预定的结果。她高兴地上前去慰问自己的丈夫,未曾想这个男人早已经被重零附体,潜伏于他体内的重零至此终于吸收到了足够转化此人的恶念,于是转瞬之间,丈夫的人形被吞噬殆尽,重零现出原形。
这就是那一刻,辗迟等四人感应到的零力来源。
转化后现了形的重零立刻又附身进了女人的心境,幸亏了那四个侠岚的速度,否则以这女人内心长期以来积存的歪门邪念,重零几乎可以在刹那将其转化。
但也多亏了这恶念,让她在重获新生后对那个杀害了自己丈夫的怪物恨之入骨。恨到极致的女人身上多出了她从未有过的勇气,这份勇气让她在浑身狼狈不堪的情况下向众人喊出了那句话:“快打死这个怪物!”
辗迟将目光从这个声嘶力竭的转移到了楼下一脸震惊的踏莎身上。
忽然,他看见踏莎颈后有一个白色小点若隐若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了他的心头。
“这会儿要是云丹老师在就好了。”他自言自语道,“没准能看出来这踏莎是死是活。”
“看来没时间让我们从长计议了。”远在九爷宅院内的云丹则已从探知阵式中得知了醉风楼发生的一切。方才心中细致打算好的计策忽然就被打乱了。她看向山鬼谣,两眼搜寻着微弱烛光下对方被遮挡住的微妙表情变化。她知道山鬼谣也从自己的探知中看到了这一切。
对方发觉到她表面看起来平静如常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沉默片刻,他单膝跪下,俯身发动了探知。
☆、第 11 章
十几年的修炼,侠岚术早已沉淀为山鬼谣融于血脉之中的习惯。他比起如云丹这样的其他侠岚来,总是能够更加随意地支配自己的力量。
这得益于他超乎常人的天赋,也有赖于他的勤奋刻苦——尽管后者在他看来不过是理所应当。
“我又不是不乐意去做。”这是多年前,他在某次自行训练却被云丹撞见时所说的话。彼时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旁若无人地练着,即便有时候看起来毫无必要——他已经完成得太好,以至于他想要的更好在别人看来都与之前都没有不同。
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你的吗?”那时候,云丹站在石阶上,这样问道。
那是一处被开辟出来的空地,有两堵彼此成直角相交的土墙。虽然场地不算狭小而且光线也挺充足,但是少有人来这个地方,大概是因为太过偏僻。年久失修的石阶在稀疏灌木和及膝长草的掩映间蜿蜒而下,一直到空地边缘。若不是云丹曾经迷路来过这里,怕是也不会知道有这个地方。
年轻气盛的山鬼谣一面操纵着手里淡金色的元炁,一面思考着如何让其渗透和攻击能力更强大。“和你一样觉得我是个怪人呗。”当时的他还有着黑中带灰的头发,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云丹一听,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之前她对山鬼谣了解不深时,也的确不喜欢这个行事怪异的人。“你的确不像个正常人。”她说,“你虽然和弋痕夕一样也会自己偷偷地练,可是却不会像他一样,见到人就立刻停下,假装没有在练。”
“那是他笨。”山鬼谣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变换了一下手上的姿势,又发动了一次侠岚术,“又笨又怕别人嚼舌根子。”
淡金色元炁被高速释放,撞击着期中一堵向北的墙面。尽管看起来十分具有攻击性,但是墙壁却没有倒塌,只是表面上又掉了些碎块下来。
云丹歪着头,看着那人一遍一遍地重复在她看来没有任何异样的动作。“你是说弋痕夕怕别人说他坏话?”
“什么话都怕。”山鬼谣皱了下眉头,看起来对刚才的效果并不满意。“人言可畏。”
“那你呢?”云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双被元炁光芒照亮的眼睛。
对方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前方废墟。良久,目光忽然转向云丹,“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
女孩愣住了。
脚下金光一暗,云丹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时,山鬼谣已经结束了探知。“他们在一家酒馆里,已经被盯上了。”他道。“你想怎么做?”
他的询问让云丹有些意外,毕竟以前她从未试过在山鬼谣面前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对方如此优秀,以至于很多时候她不认为自己有说话的必要。
可现在山鬼谣却先声问了出来,她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但她也没有浪费过多时间去思考个中缘由,因为现在不是时候。她快速将脑中线索串线并联,最终下达指令。
于是本来在梦境中认真地与周公讨论五湖四海各地美食的九爷就被云丹忽然冒出来的清冷声调惊掉了手中一爵酒。
他噔的一下坐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因为睁不开那双惺忪的睡眼。
“九爷。”他听见云丹在叫他。“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道。不过幸好他的大脑已经在逐渐转为清醒,而云丹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在让他更加清醒。
直到最后,他眼前再不是一片漆黑。
山鬼谣探知的对象不是辗迟他们几个,而是那些打死了无辜移民的年轻人。这几个人的父亲都是去过醉风楼的人,从其记忆推断,他们的家庭成员都是被零附体转化。不难推断,这几个漏网之鱼也会是零附体的目标。
何况他们的恶念已经因为家庭变故而大量累积——这正是零所需要的。
云丹从自己的探知阵式中知晓了发生在醉风楼的一切,现在若要让整个城市的人认识到零的存在并且将长期以来因为人口失踪而积压在移民身上的怨念真正转移到零的身上,还需要一次高潮。
她想到了一个方法,而这个方法需要人的嘴巴来助力。
不论是不是混迹江湖的人,都知道舆论的巨大力量。
所谓“众口铄金”。
“你是要我把你们抓零的事情炒得全城皆知?”九爷看着云丹,认真地问道。“而且是在今晚?”
云丹点了点头。事实上她以为九爷会把这件事情当作儿戏,完全没想到他会以这么认真的眼神看她。即便房间里没有点灯,凭着屋外透进来的黯淡月光,她也能清楚地看到对方一丝不苟的神情。
半晌,九爷沉声应道:“好。”
在城市另一边的醉风楼,狼狈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的重零现在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周围的人都惊恐万分,但看起来还不算失去控制。它将头的方向转向踏莎,零印在发光,似乎在请求帮助。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踏莎却是尖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怪物!怪物啊!救命啊!”她尖叫着,蜷缩着身子向后退,退得她周围其他人一脸懵逼。先前那个与她交谈的伙计也杵在原地,直到他听见对方决绝的低语:“丢卒保车!”
伙计瞪大了眼睛,包括楼上的侠岚们。
这其实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做法,但也是极为残忍的策略。如果被丢掉的卒子认了命,那可能这场战斗只能停息在此。这决不是侠岚们想要的结果。
辗迟率先有了动作,他发动月逐,在伙计反应过来前进入了他的心境。
这是一场洗脑行动,而留给他洗脑的时间无多。这段尴尬的时间需要如何化解,就只能看他的同伴们有多么随机应变了。
但其实也不需要多么灵活,因为下一个有了行动的独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房间里跳到舞台上,在重零吐出零煞攻击他前,筑起一个结界将其困住。
然后,便是无限循环的回神闪电。
“你也听见了吧。”伙计尚未被完全黑化的心境里,辗迟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潜藏在此的重零。与一般重零并无二样的外形,行为举止看起来却更像一个做了坏事的普通人。“他要丢卒保车。”他道。
“那又如何?”重零反驳道。
“你觉得他说的那个卒会是谁?”辗迟脚步不停,“是那个被我们打出来的?还是包括你在内的其他零?”
“……”
“你们没有等级差别,你又何必听命于他?”
“难道还要我听命于你这个侠岚?”
辗迟笑了笑,“我只想要个答案。”
“什么答案?”
“他附体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已经死了?”
“……”
太极侠岚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何况是经历过封印穹奇这种大事的太极侠岚,更何况这里还有三个。藏匿于醉风楼的重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