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孟眠思没有待在王府,她去了一个人去了盼山,去了龙城最好的酒楼清和楼,去了上元节时到过的街口,去了曾经义诊的城门口,也去了紫山,去了泮水,去了桂花巷,她想着回到龙城的点点滴滴、日日夜夜,恍然觉得自己真的过完了一生,如今牵挂的也只有远在他乡的孟泽庥,除此之外,她再无牵挂。
回到龙城,她回了沾衣巷孟府一趟,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当初景云合送给她的那两盏花灯,一盏比目鱼,一盏四画灯,两盏灯上蒙了尘,连上面比目鱼的眼睛和鳞片都看不清了,而那盏四画灯上曾经明媚的少女如今也变得斑驳,孟眠思带走了两盏灯,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是在后悔自己没有珍惜当年那份情意?还是在后悔当初早遇上那个人?她自己分不清,只是想要找回当初那个真挚单纯的自己。
回到罗王府,孟眠思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财珠宝规整了,送到了沾衣巷孟府,封到了库里,也许,日后大哥会用得到,她想着。
收拾的时候,孟眠思找到了当初景云合送给她的那支青玉如意簪,她拿着,用手抚摸了许久,如意如意,他从来都是希望自己万事如意的,孟眠思想着,眼泪便流了下来,这一生,她最对不起的也就是他了。她又去了一趟盼山,找到了当年的那颗合欢树,树上虽然光秃秃的,但孟眠思仿佛看到了当年满树红绒的景象。
“春风轻伏东边院,吹落庭西参差影。明月催趁良辰意,一树红绒意我心”
孟眠思记起当年景云合吟的那首诗,还有站在树下深情的对她求娶的那个人,幽幽叹了口气。俯下身子,用身上带着的一把剑挖了一个坑,将两盏灯和那一支青玉如意簪埋了进去,填平了土的那一刻,孟眠思知道自己亏欠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第八十章日夜奔赴红山谷
“主子,不好了”
孟眠思正在屋里坐着,青盌突然闯进来说道。
“良言,你先出守着门,别让别人进来”
孟眠思将良言支出去,才看向青盌。
“主子,青盛排的人回来了,少爷不在水西关,他到了西南边境千乌关,此次受命去接洽王爷……”
“什么?怎么可能?大哥怎么会到那儿去呢?”
孟眠思腾地站起来,不敢置信,不好,算一算,罗王再有半个月就要到达红山谷,现在快马前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青盌,通知青益和青盂带上十五个人去城门口汇合,与我赶去红山谷,盁卫剩下的人由你带着留在景家,一旦大阎发生战事,记住保护景大哥的安全。”
孟眠思打定主意,连忙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收拾好了东西,孟眠思赶忙上路,出了城门与青益、青盂等人汇合,奔赴红山谷。
因着之前制定的计划是罗王带领五万人作为先锋赶往红山谷设伏,行军较快,而剩下从各地赶来的驻军二十万跟着施将军等人押着粮草随其后,行军较慢。孟眠思一行日夜兼程的赶赴红山谷,希望阻止悲剧的发生,一路上孟眠思心中是悔之又悔,若是早知大哥在那,她就不会将行军计划给齐国公了,她一路上都在祈祷,祈祷自己可以赶得上,祈祷孟泽庥和罗王还没有到达红山谷,庆幸的是,罗王虽然带了五万兵马,但其中骑兵只有一万人,一路上也走不快。
行路到第十一天,终于赶到竹子山附近,孟眠思想到施将军的大军大概也走到竹子山附近,便派了青盂去给施将军报信,说红山谷有埋伏,自己和青益等人不敢耽搁,继续赶路。
第十六天,孟眠思和青益等人终于赶到红山谷,一靠近红山谷,孟眠思就听见喊打喊杀声。
“完了,他们已经赶到了”
青益一听便知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主子,你现在这等等,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青益知道此时情况复杂,连忙将还在往里走的孟眠思拦下。
“不用,我们赶紧进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孟眠思策马一侧,避开青益,首先冲向谷中。
一进红山谷边缘,孟眠思就见满地的尸体,越往里面走,尸体越多,有大阎的,也有西瞿的,只是大阎的较多,孟眠思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凉,她停了马一路观察,有些不敢面对,停了一下,孟眠思下了马,怕打草惊蛇,向着山上爬去,青益等人见状,也跟在身后向着谷中的方向而去。
“王爷,你先走,我来断后”
终于爬到山边,距离还远,但听见有一人大喊一声。
“是大哥”
孟眠思压低了声音,伏在身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往里看。
只见山谷里身穿红色兵服的大阎士兵已经只剩不到一千人,而山两边却站满了黑色兵服的西瞿兵,设伏之人反被伏,孟眠思远远望去,只见那人群中心站着的两个她分外熟悉的人,其中一人举着大刀向着另一人说道。
☆、第八十一章冲出合围未成功
孟眠思看了看此时西瞿兵站的地势,此时两方人马对峙在红山谷的向天涧,两旁的山上站满了西瞿的兵马,出口和入口也被堵上,但在孟眠思角度一看,便发现因着入口的地方比较狭小,所以西瞿的兵摆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包围最薄弱,但也正是因为太过狭窄,孟泽庥他们也难以通过这边冲出来。
“青益,你们有把握杀了那边的三百多人吗?”
孟眠思知道虽然盁卫个个身手不错,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她们这十几个人冲到那三百多人里,就如同水入大海,但是终归可以引起骚乱,只要这边一乱,她趁机冲入里面,就可以护着孟泽庥逃出来。
“可以试试,引起些骚乱还是可以的”
青益瞬间明白孟眠思的想法点头道。
“那好,一会儿,我去到那边,只要我一放绳子,你们就行动。”
说好了之后,孟眠思就起身,尽量靠近孟泽庥他们那边。
“罗王爷,本将军劝你们还是投降吧”
对面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冲着谷里喊道。
“呸,要我投降,你他娘的得真美,有本事下来单挑啊”
孟泽庥啐了一口,猖狂的喊道。
“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那就别怪本将军心狠了”
那人一声令下,包围的人向他们杀去,孟泽庥与罗王赶紧与敌人打了起来,孟眠思一看机会来了,趁着两边的人注意力都在山谷里,一放绳子,顺着绳子跳入谷中。
“杀”
益见孟眠思进去了,招呼了一声便杀向入口处的人。
“怎么回事?”
西瞿那位将军一看对面突然下来一个人,愣了一下。
“大哥,快往那边走”
孟眠思大喊一声冲着孟泽庥的方向而去,孟泽庥和罗王二人以为今天注定要死在此地,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小妹(眠眠)?”
二人一起出声。
“快走”
孟眠思一看两人还在愣着,杀了挡路的两个西瞿兵,驾着轻功,就到了孟泽庥眼前,推了他一把,这才让二人回过神来。跟着孟眠思冲了过去。
“放箭,不能让他们跑了”
西瞿的那个将军看出了孟眠思的意图,连忙喊道,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的玩死这个大阎大名鼎鼎的罗王,没想到突然出了变故,顷刻之间,罗王等人已经冲到了入口的地方,与守在那的人打了起来,边避开箭羽,边向外冲去,眼看着就要冲出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山上冲下来的大批士兵又重新将他们围住。
“杀出去,杀”
一直没有开口的罗王运足了内力大喊一声,众人又杀在一起。
杀了有一刻多钟,他们这边的人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突然听到入口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兄弟们,援军来了,我们一定要挺住”
孟眠思寒的声音都哑了,但剩下的人虽不知道是不是援军,听着这一声,却是都相信是援军来了。
“将军,是南阎来人了”
西瞿的一个副将连忙禀报那个将军。
“来的这么快?有多少人?”
“不足两千人”
那副将道。
“两千人就想救下南阎的罗王?做梦,给本将军放箭,将那两千人放进来,一块儿灭了”
“是”
那副将得了令去将包围圈打开。
孟眠思等人不知这是何意,还未作反应,就见一队大阎的士兵冲了进来,紧接着,包围圈合上,漫天的箭雨向着他们而来。
☆、第八十二章漫天箭雨三人死
“眠思,小心”
孟眠思拨开一批箭雨,迎面杀上来一个敌人,她长剑一送,结果了那人,却听见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还未回头,就被一个带着冷风的怀抱抱住,紧接着数声破肉声在她耳边响起,她身上一重,便觉得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景大哥,你怎么,你怎么……”
孟眠思颤抖着身子转过去,将背上的人带到怀里,便见那人的眉眼还是如从前一样温润,只是那眼中的温润慢慢流逝。
“还,还好,赶得及,好好,活着……”
景云合青色的衣衫已经看不清颜色,说着,嘴里的血便一股一股的往外涌,所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是费尽所有力气,睁着眼便死在了孟眠思的怀里,就算没有气息,眼神却仍然望着孟眠思的方向。
……
“你醒了啊”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
“恩,请问是姑娘救了在下吗?”
公子坐在洒满金色光晕的窗前温润的问道。
……
“眠思,叫我云合”
上元灯节街头公子的声音低沉惑人心。
“诶?为什么啊”
少女一脸不解。
“叫我云合,我就给你买那只小鱼的花灯”
……
“眠思,我娶你好不好?”
合欢树下的公子笑吟吟的问。
“开什么玩笑?景大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
少女抬头望向公子拒绝道。
……
“还,还好,赶得及,好好,活着……”
公子躺在她的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
“景大哥,景大哥,你不要吓我,你醒来,你醒来,你再看看我,再看看我呀”
脑海中响起从前的许多事,一幕幕,就像发生在昨天,又像是发生在上辈子,她的景大哥,就这样死了吗?
孟眠思吓坏了,抱着景云合的尸体不敢置信,那么风光霁月的大公子,就这样死了?
“主子……”
青盂等人围在孟眠思的身边防止箭射在她身上。
“景大哥,对不起,对不起,眠思对不起你,,景大哥,你等着,眠思会给你报仇,眠思会陪着你,天上地下,我马上就来”
好一会儿,孟眠思才回过神来,眼中尽是红色,看着这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红山谷一字一句的说,说完之后轻轻地将景云合的身子放在地上,提起早已经被血染红的长剑向着敌人而去。
远处的罗王看见这一幕,只是身前的敌人太多,他根本过不去,看着孟眠思为景云合疯狂,他心中因着孟眠思来救他的狂喜和害怕全被冲淡,那句天上地下随着风,混着喊打喊杀声送进他的耳朵,他突然提不起剑了,她从未为他这样疯狂过,他到底算什么?
孟泽庥看着罗王怅然若失险些被流箭射到,连忙拉了他一把。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在这发呆?”
顾不上君臣有别,孟泽庥骂娘的话冲口而出,把罗王喊醒过来。罗王打起精神,继续杀敌。
“放长箭”
山上站着的西瞿将军见孟泽庥和罗王如此能打,身边死去的西瞿兵都堆成山了,二人还不见疲态,便让人取西瞿特制的长箭来瞄准二人。
只听“睁”的一声,已经要打到一块去的孟眠思听到山上的声音,回头便见一支丈许长的长箭冲天而降,直指孟泽庥和罗王二人,二人背对着根本避不开,孟眠思没有丝毫犹豫,飞身上前,一把将孟泽庥踹飞,长箭接踵而至。云合,我来了。穿过孟眠思的身体,接着冲向正转过身子的罗王。
“噗”
二人被长箭射穿,惯性使然,将二人钉在身后的尸山上。
“小妹”
被踹飞的孟泽庥回过头来时,只见到这一幕。
☆、第八十三章幽冥阎罗奈何桥
孟眠思恍惚间站在一座牌楼下,她抬头望去,却见那牌楼上书三个大字:鬼门关。
看来,自己是真的死了吧,正想着,就见那牌楼那边,过来两个小鬼,一黑一白,伸着长舌头,二鬼接了她,过了牌楼,便是长长的一条路,昏暗之间之间那路的两旁都是大朵大朵的火红色的花,一朵一朵连成一片,看不到尽头。
“这是……”
孟眠思开了口,说了两个字,却又想到,身边这两个小鬼许是不会回答的吧。
“这是黄泉路,那是彼岸花,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右边的白衣小鬼哼哼了两句,似是在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她不敢再多言,静静的跟着二鬼走去,走了许久,久到孟眠思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却到了一处石台边,二鬼拉着她的手腕上了那石台,却见石台上放着一面古朴非常的大铜镜,那白衣小鬼将孟眠思的右手抬起来在那铜镜上一印,就见那只能映出孟眠思相貌的铜镜忽然发出光来,接着孟眠思就看见自己由出生到最后死的时候经历的所有事情,一切都清晰非常。
演过了孟眠思的一生,那铜镜突然出现数行小字:孽镜、铜柱、冰山、石压、刀锯。
“呦,想不到,孟氏你看着长得善良,还是个罪大恶极的主”
那白衣小鬼吐出这一句话,孟眠思突然有些害怕。她想问一句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又不敢开口。
“你想问这是什么吧?这面能照出你你过去未来的镜子叫南无镜,这上面列的五项,是因为你生前作恶,天道给你作的处罚,接着就要去受刑了,看着你这细皮嫩肉的,没多久就会变成一堆烂肉了”
白衣小鬼还是一样的毒舌,说着却全然不理孟眠思的恐惧,抓着孟眠思的手,就将她从那台子上面推了下去。
只是奇怪的是,刚刚将孟眠思丢下去,二鬼一回头,那放的好好的南无镜却是突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白衣小鬼连忙问道,只见黑衣小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两小鬼吓坏了,连忙飘着跑去找判官去了。
二鬼不见之后,两个人影到了那高台,只见是一老一少,年纪轻的赫然是死去的罗王。
“毗沙,这孟氏你见到了,你这天劫也算过了,该回自己的神位去了吧?”
那年老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说道。
“遍知佛老,地府南无镜消失,如何再判诸鬼之罪,我想留在地府,永生管理地府”
罗王向着那遍知佛作了一揖。
“你是,想用这永生还换取她的不受刑?”
遍知佛目若观火,知其心意。
“正是”
罗王低头回道。
“天劫已过,你这还是放不下吗?罢了罢了,你可知,就算抹去她的罪罚,也只是在这地府苦熬,虽说那方轮回井是未来佛留下以作小鬼投胎之用,但未来佛将那轮回之井置于忘川那头,那忘川水可是自形成之日起就无鬼能够踏过,又怎能让鬼投胎?”
遍知佛抚了抚自己的长髯慨然说道。
“我来”
远处传来一声,二人回头,却见一青衣男子踏空而来。
“奈何见过遍知佛老”
那青衣男子到达高台,向着遍知佛行了一礼。
“你,景云合?”
罗王惊诧道。
“不,那只是人间之名,我本是一琴,名奈何,在东岳修行成人形投于景家夫人之腹做了回人,有幸结识毗沙上神,还有,她”
奈何悠悠说道。
“你适才的话是何意”
罗王问道。
“我愿化桥于忘川之上,让她可以投胎”
奈何望了最后一眼那高台之下,缓缓道。
说罢纵身一跃于忘川之上,化出元身奈何琴,接着琴面、琴底化为桥身,琴弦化为桥上栏杆,龙池、凤沼化作头顶两盏浮灯,照亮投胎之路。
见奈何琴义无反顾以琴化桥,罗王转身向地府十殿而去,以一身化十身,居十殿,后世称十殿阎罗,各司其职。
☆、第八十四章奈何桥边孟婆汤
孟眠思被投身第四层孽镜地狱,没有想象中的刑罚,而是由孽镜地狱的判官让小鬼拿着玄镜照其生前罪恶,正一条一条往下记,突从外面进来一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