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佩- 第77部分

　　　　再次倒在紫涯怀里，攸桐的恐惧是翻倍的。

　　　　她这辈子遇到过很多让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有人要她的命，有人想找她麻烦，唯独紫涯，令她从骨子里害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头顶紫涯的声音还如索命之音环绕着……

　　　　他说：“你知道我这些日子过怎么过来的吗？凡人的皮管不了多久，所以我必须及时更换，换了，我才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包括你。”

　　　　那双手从头顶顺着脖子，沿着肩膀，一直摸到攸桐颤抖的手。

　　　　“能感觉到人体的温暖，对我来说是件太奢侈的事。”说着，他又用力抓住攸桐的手，十指相扣，越来越紧，仿佛要把她身上的温度都吸走。

　　　　颤抖中的攸桐还能厌恶地说出：“你这个怪物。”

　　　　曾经，她害怕紫涯，只是因他阴晴不定，力量又太过强大，但在她心中却一直是等于神仙的存在。

　　　　世间有掌善之神，自然也有司恶之灵，紫涯便是那司恶之灵。

　　　　“你说得没错，我不过就是个怪物，一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行尸走肉。”这话其实早在攸桐初到风涧涯时就听过，可她未及放心上，就见识了怪物的真面目。

　　　　“为了你能留在人间，那么多人都为你死了，总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我早就付出代价了。”

　　　　让他长生不老，却又让他五感全失，让他法力高强，却又让他不得自由……

　　　　“你放过我好不好。”攸桐仰头只看到紫涯的下巴，的确，对这个人，她永远只有仰望的份。

　　　　紫涯颔首，瞧见了攸桐眼里的害怕，忽然就松开了她的手，攸桐转身想走，又想起从前的经历，脚步又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见她这个样子，紫涯冷哼，知她不过是长教训了，所以在没有得到他亲口准确地承诺前，她半步都不敢多行。

　　　　他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好不自在，僵持半晌，她终于开口道：“太晚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紫涯稍抬眉眼，“你夫君追来了，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还顺道将她身上的追影蛊给解了，若非这蛊，攸桐的行踪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第198章　一百九十八、远方的海岛
　　　　追影蛊一消失，逸辰安和莫峤便再无法找寻攸桐的行踪。

　　　　攸桐不敢违逆紫涯，只得跟着他离开了拂茵城，他飞一般的行进速度对攸桐来说是个巨大的麻烦，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更不容易被人找到了。

　　　　一天后，紫涯将攸桐带到了一座岛上，岛四面环海，攸桐看着翻涌的海浪，有丝绝望的感觉。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带你见一个你一直想见的人。”

　　　　难道是苌楚？攸桐心跳加速，跟在紫涯的身后钻进了一个山洞里，洞口很宽敞，起初攸桐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洞，直到越走越窄，越走越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攸桐觉得前方已经快无路可走时，却又突然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宽敞了起来，眼前是一方巨大的冰块，冰里似乎还冻着一个人。

　　　　只看那手，那袖角，攸桐便知道就是苌楚，她迫不及待地要爬上冰上去看正脸，但是手还没触及冰面，就被冻得缩了手，这温度实在低得吓人。

　　　　紫涯见她缩手，于是提醒了一句：“不要靠近它，会冻死人的。”这话一点不夸张，寻常人根本禁不住这样的寒冷。

　　　　“到底怎么回事？”攸桐弯下身子，努力透过冰看清楚苌楚的侧脸，她盼了多久？终于见到他了。

　　　　“他跳下了悬崖，死了。”紫涯淡淡地陈述着这样一个事实。

　　　　“我要带他走。”这会儿的攸桐是不会去考虑此话的可行性有多大的，她只知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今日，终于见着了。

　　　　紫涯道：“我只是带你来看看他，可没允许你带人走，虽然你也带不走。”那等温度，能接近的也只有他了。

　　　　“你想干什么？”攸桐不解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一个死去的人对他而言还有什么作用。

　　　　“等他重生。”

　　　　重生？攸桐又看到了一线希望，问：“他还会再醒来？”

　　　　“会。”

　　　　“什么时候？”

　　　　“不是现在。”

　　　　“那——”攸桐想问的问题一下子如同地下泉水，咕噜咕噜全都冒出来了，但是却被紫涯皱眉的阻止了，他实在不喜这样啰嗦繁复的对话。

　　　　见他脸色又沉下来，攸桐很知趣地就住了嘴，至少，她已经知道苌楚还会再醒来不是吗？到这会儿，她已经将什么诅咒，身世全都抛开了，只要苌楚醒来，她什么不怕了。

　　　　这个山洞的温度不算高，尤其是靠近冰块周围的地方。即便如此，攸桐还是依依不舍地围着冰块转，就算脸和手已经冻得通红，她也不在乎。

　　　　紫涯看着她这样子，没由来一阵鄙视。“出去了！”不管攸桐的意愿，他还是将她拉出了山洞。

　　　　不管怎么说，攸桐觉得还是该感谢紫涯，能再次见到苌楚，对她来说，实在是件天大的喜事。

　　　　“紫涯，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很是小心祈求的语气，她虽然怕紫涯的捉摸不定，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不能。”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索性也只好放弃这个疑问，她本也只是好奇苌楚和紫涯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像。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虽然她不清楚紫涯带她来看苌楚是什么目的，不过，这其实也不重要，利用也好，算计也好，她都无所谓了，她满脑子都是苌楚还会醒来的消息。

　　　　在紫涯眼里，攸桐一直像只兔子，看起来温顺，相处起来活泼，急了也会咬人。但这会儿，他眼里的攸桐却仿佛有了更多的光彩，因为见了苌楚吗？呵呵，也许他当初将苌楚放到攸桐身边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我需要你的血。”

　　　　紫涯的话从来言简意赅，却每个字都不简单，比如现在他如此淡然地说着需要攸桐的血，将攸桐吓得抖了三抖。

　　　　下意识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死不了。”

　　　　攸桐松了一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就知道她的血是有一定用处的，大致是从被苌楚困在山洞里开始，她就知道了，但除了开启去风涧涯的大门，她似乎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血还有些什么用。

　　　　现在，逸辰安一定在到处找自己吧？可惜，她又不能要求紫涯传个信回去报平安。

　　　　两人又在海岛上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半旧的木头房子，她想，这大约就是接下来要住的地方了。

　　　　攸桐发誓，她没有这么憋屈、唯唯诺诺的时候，碍于紫涯的淫威，她每天是从早忙到晚，要打扫屋子，要做饭，要劈柴，要洗衣服，还要受紫涯各种无理要求的指挥。

　　　　对于紫涯这个不用吃饭的人来说，攸桐实在不明白为何要每次做饭她都得做双份，当然最后紫涯也不会吃，他不吃也就算了，还逼着攸桐给硬撑下去。

　　　　看她累死累活的样子，紫涯似乎心情就好了，虽然面上看起来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攸桐总能从他变得柔和的眼神里感觉到。

　　　　这人就是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可怕的是，她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因为紫涯根本不给她抱怨的机会，偶尔自言自语两句都会被听到的下场不怎么好。

　　　　紫涯每隔两天就会从攸桐身上取点血，起初攸桐还战战兢兢以为自己最终免不了失血过多而死，但见紫涯不过是割破她的手指，用嘴吸走两滴外，也没做什么让她可能会失血过多的事。

　　　　回回攸桐看着紫涯吮吸她手指的模样，她都觉得极其怪异，这动作本很亲密，但是放到紫涯身上，她就有点后怕了，甚至觉得他一个心情不好，会毫不犹豫地咬断她的手指。

　　　　这天傍晚，攸桐刚从外面洗完衣服回来，紫涯便叫她一起出岛去。

　　　　攸桐惊诧，似乎又有点不舍，虽然这些日子受到了紫涯的“虐待”，但好歹每日忙里偷闲她还能到山洞里去看看苌楚。

　　　　紫涯没有给她惆怅的机会，就将她带离了海岛。





第199章　一百九十九、又能做什么
　　　　再次站在岛以外的地方，是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到了这儿，攸桐才知道，原来紫涯不是要离开海岛，只不过是他的人皮需要更换了，一想到这儿，攸桐就缩紧了脖子，她讨厌紫涯，为什么要让她看这种血腥的画面。

　　　　紫涯看中了一个大户人家年约十七八的少爷，攸桐只是轻轻地望了一眼，生怕将那人的脸记在脑海里，会噩梦连连。

　　　　令攸桐没有想到的是，紫涯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叫攸桐去将人给引出来。

　　　　让她做个冷漠的旁观者本就够残忍，如今再让她做帮凶，攸桐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到，于是愤怒地看着紫涯说：“你自己去！”

　　　　“我不喜欢这座宅子的气味。”

　　　　就因为这个理由，紫涯就非要让攸桐前去走一遭，攸桐吸了吸鼻子，这院子哪有什么讨厌的气味，不过是棣棠花开得多了，所以香味也浓了些。

　　　　脚下是黄灿灿的棣棠花，想象一下染血的院子，的确有些不搭，攸桐执拗地还是要拒绝帮紫涯做这事。

　　　　可是紫涯却威胁她说，如果不做，那他就让苌楚的尸首灰飞烟灭，并且再无复生的可能。

　　　　诚然，这个威胁是很奏效的，攸桐愤而走到院子大门外，对看门的人说找他家少爷，守门人回禀后，人便出来了。

　　　　之所以这么容易，不过是因听守门人说来者是位美丽的姑娘，他出来一见，果然不假，顿时眼里的光都亮了起来。

　　　　攸桐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又觉得亏心了几分。

　　　　“跟我走吧！你一个人来就可以了。”她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皱了下眉头，人多虽然不算太麻烦，但她还是不想因此多葬送两条无辜的生命。

　　　　“不知姑娘要去哪儿？”他果断将两个小厮喊了回去，独自跟上来，心中或有雀跃。

　　　　“反正不是把你卖了！”攸桐背对着人走在前面，她实在是亏心，以至于都没有办法正对着他说话。

　　　　紫涯等她的地方不算太远，过一条街就到了，一路忐忑地攸桐忽然就改变了注意，停在了原地。

　　　　她怎么能这样？苌楚的命是命，这个陌生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她真是走火入魔了才会答应紫涯。

　　　　虽然她做梦都希望苌楚能够回来，可是身后的人，就该为此白白送命？不，就算放过了这个人，紫涯只要想继续在这个世界待下去，那还是会有人丧命。

　　　　她，又能阻止什么呢？

　　　　正犹豫着，背后一阵阴风已将人卷走，攸桐没有回头，知道是紫涯出手了，他也许是等不及了，所以才自己过来将人带走。

　　　　荒无人烟的小街，攸桐站在中央，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不敢回头，不敢往前。

　　　　没过多久，紫涯出现了，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前方，想必是事情已经完了，攸桐依然不敢往前，突然之间，脚底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前方有个恶魔在等着她，等着她一步一步跨入地狱。

　　　　“愣着干什么，回去了。”

　　　　听到紫涯命令式的语气，攸桐不得不挪出了右脚，慢悠悠，远远的跟在紫涯后面，但被嫌太慢了，于是又被捞到了身边。

　　　　在岛上的日子，紫涯每天都会有几个时辰是消失不见的，攸桐也只有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去冰洞里面转转。

　　　　后来有一天，攸桐恰好在洞里遇到了紫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她怎会想到紫涯也在，于是下意识的就要退出去。

　　　　“来都来了，走什么。”

　　　　攸桐：“我想起还有事，先回去了啦。”她只是觉得在紫涯的注视下看苌楚，非常诡异，不，应该说，在他的注视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自在。

　　　　意外的，紫涯没为难她，让她一口气跑到了洞外面。

　　　　“真是好险呐。”攸桐想到，自己之前每天跑来看苌楚，紫涯或许都是知道的。

　　　　待她回去后，一定要将此事告诉师父，可是自从苌楚死后，师父似乎都不太想提及苌楚的事，他可能并不会为此而高兴……

　　　　虽然苌楚做了那些事，但终归是师徒一场，再怎么样也不会盼着他死吧？

　　　　就这样左思右想，攸桐注意到浪花拍岸的声音，意识到一个很基本的事实，她被困在岛上，还不知何时能离开，更别说什么回去的事了。

　　　　于是，在紫涯回来后，攸桐又壮着胆子问他何时能离开，紫涯风轻云淡地说：“不知道。”

　　　　这样问了，等于没有问，但攸桐也不失望，本来想要从紫涯口中听到一点真话，就是难事，她都习惯了。

　　　　谁知，第二天，紫涯就带着她离开了小岛，并且表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攸桐莫名地有些感激紫涯。

　　　　但是紫涯没有送攸桐回拂茵城，而是漫无目的地走，攸桐问她要去哪儿，他也不说。

　　　　时常，攸桐都是从早走到晚，累得筋疲力尽，紫涯才停下来，于是，那晚，攸桐可能就睡在了荒郊野外，树上，墓碑旁，她都睡过。

　　　　攸桐不止一次的叫屈，自己肉胎凡体，需要睡觉，吃饭，会累会受伤，但紫涯不会，却还是要拖着她走路，实在居心叵测。

　　　　后来攸桐实在累得不想动了，干脆就坐在地上不起来。“再走我腿要断了！你要去哪儿自己去吧。”

　　　　紫涯说：“别逼我拿根绳索拖着你走。”

　　　　“可是我好累啊，你不是会飞吗？”

　　　　他像是才想到这点上，又问：“想我带着你走？”

　　　　攸桐猛点头，却没抱什么会实现的希望，果然这个请求还是被拒绝了，她只得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走到第五天的时候，紫涯到了目的地，攸桐想欢呼，却没力气跳起来。紫涯直接将她塞进了一间客栈便出去了。

　　　　“把我折腾到这个份上，要是还没有同情心，就真的是天要亡我了。”攸桐打算客栈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再睡一觉，连吃饭这等大事都姑且先推后。

　　　　“客官，您要的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第200章　二百、会有那一天
　　　　由于太累，攸桐泡在浴桶里不知何时就睡着了过去，迷迷糊糊中，紫涯回来了。

　　　　见攸桐还泡在水里，而水也已经凉了，他便将人拎了起来，这一拎，攸桐醒了，但是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紫涯扔到床上去了。

　　　　重重一摔，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睡着了，所以说……自己现在是光溜溜的！要不要这么丢脸，她赶紧滚了两圈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紫涯看她慌乱的举动，感到有些好笑。“下次洗澡再睡着，进来的可能就不是我了。”

　　　　“昂，需要我说谢谢吗？”谢你个大头鬼！

　　　　“你这种虚假的谢意，不要也罢。”

　　　　攸桐摸着手腕，发觉这几天奔波下来又瘦了一圈，全赖这个紫涯，这个样子，岂不更符合他“干猴子”的形容了。

　　　　穿好衣服后，攸桐下楼找到了掌柜的，从他那儿借了纸笔，简单给逸辰安写了一封信，又趁紫涯不注意的时候，拖人将信送了出去。

　　　　信中无他言，无非是自己无恙，不要担心之类。

　　　　待攸桐蹑手蹑脚回到紫涯身边，紫涯却以一种什么都知道的眼神望着她……

　　　　好在紫涯没有说什么，他也许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