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佩- 第66部分

　　　　冰屋比攸桐想象得要小多了，里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应该全都是药，但是上面并没有标注药明，需要她打开挨着闻。

　　　　紫涯说带着花香味的就是他要的那瓶，攸桐左右打量了一番，这药瓶可真不少，她不知得闻到何年何月去。

　　　　“哎，歇会儿再开始吧。”攸桐就着冰墙靠了上去，待自己觉得歇够了才开始找药。

　　　　找药的过程也让攸桐觉得有些痛苦，因为有的药的味道着实让人反胃，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当找到一半的时候，攸桐终于闻到了一瓶带着花香的药，但是又不太确定是不是紫涯要的药，反正都耽误了这么久，她寻思着干脆把剩下的药都给闻完，说不定有花香的不止这瓶，到时候都带出去好了。

　　　　“你再不出来，我都要以为你死在里面了。”紫涯没生好气地说着，接过攸桐手中的几瓶药，一一都打开闻了闻，确定自己要的那瓶后，将剩下的几瓶都扔给了攸桐。

　　　　“给我也没用啊，我都不知道这些药是干嘛的。”

　　　　紫涯驻足，转身，指着攸桐手里的三瓶，一一说道：“这个是化尸的，这个是吊命的，还有这个是让人发疯的。”

　　　　“天啦，我都拿了些什么。”攸桐只留了那瓶可以吊命的药，其余两瓶都给扔到了脑后。“喂，等等我。”

　　　　回到涯下，攸桐才问紫涯，“那你要的那瓶药是干嘛的？”

　　　　“杀人的。”

　　　　攸桐抖了一下肩膀，朝后面退了几步。

　　　　“又不是杀你的，怕什么。”

　　　　“那你杀谁的？”

　　　　紫涯没回她的话，攸桐也不再问，她宁愿相信紫涯说的，她是枫素族最后一个人，不会那么轻易死。

　　　　“将流离录拿来吧。”紫涯得了药，决定兑现自己诺言。

　　　　攸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流离录是什么？”

　　　　“就是你手上那包春宫图。”

　　　　“什么春……明明就是一堆蚯蚓字。”攸桐将包袱递给紫涯，想起这堆册子在一开始确实是画没错，只是不知怎的后来就变成了字。

　　　　“看你激动的，那些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内容就是那些字。”

　　　　紫涯翻开册子，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讲不完呢。”

　　　　“那你就随便讲讲吧，挑重要的讲。”

　　　　“这册子叫流离录，是记载枫素族起源和衍生的，以及后来遭遇的变故，几千年前的变迁，你的先祖到过很多不同的地方，所以叫做流离录。”

　　　　“就这啊，没意思。”攸桐对自己家族的前缘兴趣并不大，或者说她懒得去了解太清楚，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些字可不光是故事，还是咒语，封印枫素族真正的咒语就是这些。”紫涯看了一眼攸桐，大手一挥，那些册子全都化作一个个飞舞的字符，窜进了攸桐的身体。

　　　　攸桐伸手想抓住那些字符，却发现什么都触碰不了。

　　　　紫涯很满意地看着流离录的字符全部消失在攸桐身侧，道：“现在诅咒才是真正归位了。”

　　　　攸桐很神奇地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多了很多记忆，几千年枫素族的历史全在脑海里了，不过一时半会儿她也回顾不过来，片段都很混乱。

　　　　“冰将这个交给你，本意就是想让诅咒归位。”

　　　　“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攸桐哭丧着脸。

　　　　“哎，你恐怕是枫素族脑子最笨的一个了！”紫涯撩了把自己的头发，倚在一棵树上，“玉佩只是承载诅咒的一个器具，真正的咒语在流离录里面，唯有将玉佩和咒语合二为一才能称之为真正的诅咒。”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诅咒都不完整，你还妄图解除什么诅咒？”

　　　　“这么说，那些被杀的族人都是白白送命？”

　　　　“不不不，也不是完全没用，你现在不用担心早死可不就是因为苌楚替你将那些人都杀了吗？”紫涯摇摇食指。

　　　　“我懂了，诅咒并没有完全解除，虽然我现在逃过了短命这一劫，但还有更可怕的等着我对吧？”

　　　　紫涯点头，这丫头倒也没笨到无药可救。





第170章　一百七十、千古流离录
　　　　一开始，枫素家族住在遥远的西边岛上，那里四面环海，但风景秀丽，有一天岛被外族入侵，枫素族不得不迁移。

　　　　而这一迁移就没有停下来，直到无意之中进入了一片上古遗留的世外之地，也就是现在的狐谷，狐谷曾经的名字就叫枫素。

　　　　枫素一族在狐谷住了一千多年，期间大家和平友爱，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是有一天，枫素族的族长却犯了一个大错，他为了一己私欲带着族人和狐谷的人结怨，并将狐谷近一半的人都赶尽杀绝。

　　　　诅咒也由此而来，为了使枫素族受到长久的惩罚，命运收回了本属于枫素族的三百年寿命，降为二十五年，自此，本来能活到三百岁的枫素族人再也没有活过二十五，族人也因此不断减少。

　　　　面临诅咒的枫素族人急于解除诅咒，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一星半点的解除方法，终于内乱不断发生，没法和谐共处的枫素族远离了天山秘境，到各地隐姓埋名，当然，自相残杀的事却并未因此终止。

　　　　苌楚便亲眼见证了家里的人自相残杀，那是一种对命运的绝望，使得苌楚低调隐世，以图谋局。

　　　　厮杀的声音，绝望的喊叫，血染的雪地，一切都犹在昨日。

　　　　自打紫涯将诅咒归位以后，过于复杂和庞大的记忆一下冲进攸桐的心里，扰得她日日不得安宁。

　　　　“紫涯，我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把那些咒语从我身体里拿走啊。”攸桐气喘吁吁地看着紫涯，这会儿，她刚从睡梦中醒来，满头大汗。

　　　　“不能，额，应该说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我只是让这一切提前了一点点而已，即便我不让咒语归位，早晚有一天，流离录也会自己钻到你身体里，毕竟，玉佩在召唤着它。”

　　　　“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攸桐面色发青，是连日焦躁所致。“我头都要炸了！”

　　　　“来，跟我念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攸桐一挥手甩开了紫涯，这会儿她正心烦着呢，哪有功夫听紫涯说这些没用的。

　　　　紫涯难得好脾气地没有生气，大约是见攸桐着实痛苦，不忍再火上浇油，他也知道将几千年的东西全部装到一个人脑子里的确有点勉强，不过这并不是最难以忍受的，真正煎熬的还在后面。

　　　　“走，我带你去个可以放松的地方。”紫涯不由分说地拉着攸桐去了回风池，这是一个泛着银光的池子，里面的水冰冷彻骨，但是对身有流离佩的攸桐来说并非太难以承受。

　　　　紫涯将攸桐拖到了池子中，让她就在这里好好泡着，这样能好好睡上一觉，不会受到脑海里任何东西的干扰。

　　　　攸桐如获至宝，很快就在回风池里睡着了。

　　　　睡着后的攸桐身上开始发出灼人的温度，直到将回风池的池水都变温。紫涯伸手摸了一把回风池的水，抽回手。喃喃道：“流离之力果然惊人，连回风池这么冷的水都变了温度。”

　　　　睡了一个时辰后，紫涯将攸桐叫醒，攸桐上岸，一身湿淋淋的，却感觉好受了许多，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不会再来回乱窜。

　　　　紫涯挥手间就将攸桐身上湿透的衣服变干了，“明天再来吧，回风池得过好几个时辰才能恢复原来的冰凉。”

　　　　“这么多命定之人，为什么偏偏是我。”攸桐倒在石头上，开始对紫涯抱怨。

　　　　“既然轮到你了，就接受吧，哪儿那么多为什么，问也无意义。”

　　　　“以前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像苌楚一样杀完所有人吗？”

　　　　“因为族人是越杀越少的，所以你和苌楚也不过是站在前人的成果上，捡便宜。”

　　　　攸桐明白，紫涯说得在理，即便不是她，再过二十年也还会有别人来继续自相残杀的宿命，到时候那人或许还是会和攸桐一般发出同样的疑问，为什么是我？

　　　　不杀完所有人，也不会知道这后面还有很长的路等着自己，或是刀山火海，或是阿鼻地狱。

　　　　这日，紫涯也陪着攸桐一起泡到了回风池里。

　　　　攸桐：“你不怕冷啊？”

　　　　“你都没感觉，我一行尸走肉能有什么感觉。”

　　　　“那你昨天干嘛那样子。”攸桐可记得昨天，紫涯第一次带他来回风池时，伸手到水里那样子，活像手被冻傻了。

　　　　“装的呗。”

　　　　攸桐：……

　　　　“别睡了，陪我说说话。”紫涯捏住攸桐的鼻子，试图叫她清醒，攸桐实在很不喜欢被捏鼻子，呼吸困难不说，还有种不受尊重的感觉。

　　　　她仰着头，将头靠在岸边说：“聊什么啊，我想知道的你又不肯说。”

　　　　“给我讲讲你和那么多男人的风流韵事吧。”

　　　　攸桐险些脑袋冒烟，那么多男人？风流韵事？“瞎说什么？”

　　　　“苌楚啊，逸辰安啊，溪冷啊还有……真不少，在有些地方，你该浸猪笼了。”紫涯掰指头数数的悠然自若，将攸桐气着了。

　　　　“不要污蔑我！”

　　　　“你成亲不止一次吧，同床共枕过的男人也不止一个吧？我哪里污蔑你了。”

　　　　“滚！有多远滚多远！”攸桐用手将水拼命往紫涯脸上浇。

　　　　紫涯没允许她多扑腾，意思意思就将她压制住了，“有话好好说，打又打不过我还老是喜欢动手，你脖子上面那个东西是摆设吗？”

　　　　“我要回去，不想陪你了。”

　　　　“这可由不得你。”

　　　　“再和你相处下去，我会气死。”

　　　　“你是我千挑万选的人，我相信你不会那么脆弱的。”紫涯对此很自信。攸桐无力地继续仰头，不想看见紫涯那张脸，既然长得那么像师兄，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点。

　　　　“我就算是铁打的，也禁不住你瞎折腾。”每天几十句气死人的话，加随时随地的恶作剧，攸桐时常觉得紫涯就是生平遇过的最可怕的人，伤人于无形。

　　　　“看你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的了。”紫涯那张冷冰冰的脸竟然露出了一丝无辜。





第171章　一百七十一、当失去痛觉
　　　　风流韵事没有讲成，紫涯很失望。

　　　　“你那么神通广大，还需要我给你讲，想知道的不早都知道了嘛。”早在第一天认识紫涯的时候，攸桐就见识过他的非凡神力。

　　　　“我知道得又不详细。”

　　　　“详细？你想要知道多详细？几点吃饭，几点睡觉？”攸桐白了他一眼。

　　　　“吃饭就不用了，说睡觉这一点就可以了。”紫涯此刻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没法正经。

　　　　攸桐道：“我看你啊，是一个人过得太久了，养成了这些个恶趣味。”

　　　　“知道就好，我一个人的日子可是不好过的。”

　　　　“看来你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我走的了。”攸桐感到有些失落，她虽无什要紧事，却也不想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那就得看我心情了。”

　　　　“咱打个商量成不？你偶尔也让我出去玩玩，我会按时回来陪你？”攸桐觉得每天面对这么张死人脸，她会忘记那些阳光明媚的笑脸。

　　　　“驳回。”

　　　　就这样被无情的拒绝了，甚至没有给她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紫涯不是不信任攸桐，只是懒得去费那周折，来来去去的，虽说不难，他却不想浪费那功夫将人送出又逮回。

　　　　“可是这里真的很无聊啊，还不能到处走。”一不小心就会掉到一个什么不知名的陷阱里，没有好吃的，更没有舒服的大床，攸桐为了床的事，曾提出过要回悬崖上去睡，但是紫涯以麻烦为由给否决了。

　　　　“你可以和我说话。”

　　　　攸桐眼角抽抽，和你说？说那些风流韵事？还不如让她继续无聊着。

　　　　“我跟你没有话说。”

　　　　紫涯不高兴了，见攸桐要走，把手伸了老长又把她捞回来。“又乱跑。”

　　　　“我没有，只是喝水，要给你倒一杯来吗？”

　　　　“我不喝水。”

　　　　攸桐这才想起自己说的根本就是废话，她认识紫涯这些天来，发现他一直都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难道所谓神仙境界就是如此？

　　　　如是这样，那她还是好好当凡人吧，不吃不喝，无欲无求，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很快，攸桐就发现了一个更为悲哀的事实，紫涯不仅仅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他其实连痛觉都感受不到。

　　　　一回，攸桐躲到紫涯的背后，想偷袭他，当然她并非是真的想偷袭，她知道自己也没那本事，只是受多了紫涯的捉弄，想扳回一城。

　　　　攸桐捡起石头就往紫涯身上砸，但他没有躲开，挨了一块石头后的紫涯只是淡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起初，攸桐只当他是懒得计较，直到后来有一次和紫涯打闹不过，攸桐情急之下就咬住了他的手臂，但是无论攸桐怎么咬，紫涯都没有反应。

　　　　“我是感觉不到痛的，你若再不松口，小心牙掉了。”他面无表情地说着，满是漠然。

　　　　攸桐见识了紫涯的“金刚不痛身”后，也没再动打击报复的心思，因为他根本都感觉不到，再是伤害之举也失去了意义。

　　　　“其实感觉不到痛也挺好的，以后要是受了伤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紫涯冷笑道：“等你也到我这样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倒是想啊。”

　　　　“太天真了。”紫涯微微摇头，“凡事都是相对的，感觉不到痛苦的人也就体会不到舒适的好处，就像感觉不到伤心的人无法体会快乐的难得。”

　　　　这样的人生，给你，你要吗？紫涯想问攸桐，但见攸桐那纯净如初的面孔，又选择了沉默。

　　　　攸桐一路回想着紫涯说的话，她更加明白紫涯的孤寂了，比起无伤无喜，一个人终日游荡，无人陪伴其实算比较好受的。她忽然开始可怜紫涯，也不知他又是犯了什么事才沦落至此。

　　　　“你问我犯了什么事？”

　　　　攸桐点头，“你被困在风涧涯这么多年，总是有原因的吧。”

　　　　“原因，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这都不重要，那什么重要？散布邪恶？”攸桐没有忘记，布散恶念是紫涯的职责，以前听老人讲鬼神故事，可从没听说过天上人间及地狱魔道，还有这样职责的人。

　　　　“什么都不重要。”

　　　　“那你活着干嘛？”攸桐单手拖下巴，一脸探究地看着对面的紫涯，他那张苍白面孔，实在太无生气了。

　　　　“是啊，我活着干嘛呢？”紫涯冷笑。

　　　　这一笑，又给了攸桐不好的预示，难道他又要发作了，她要不要赶快溜……

　　　　“回来。”紫涯一只手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攸桐一个趔趄，直接倒进了紫涯的怀里。

　　　　攸桐正要挣扎起来，却被紫涯按住了，他说很久没抱过人了，都忘了什么感觉。

　　　　怀里的人警惕地看着上方，紫涯道：“放心，我对你这种干猴子没兴趣。”

　　　　干猴子？攸桐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自己，她承认近年来她确实很瘦，可也没像他说得那么惨吧？

　　　　见她怒目而视，紫涯丝毫不放心上，他在努力感受属于人的温度，可是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此去这么多年，他早已无法用身体来感受外面的一切，唯一能触动的只有心。

　　　　他怕再过些年，连心都会变成石头。

　　　　后来，攸桐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