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佩- 第57部分

　　　　“差不多行了，别喝了，我把这么好的酒给你，可不是叫你拿来浇愁的。”逸辰安讲攸桐手里剩下的半坛子酒拿走了，再叫人端了热水来给她擦脸。

　　　　眼前的人脸蛋红彤彤的，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却没由来得让逸辰安觉得一阵心疼。

　　　　“你送酒，讨好我，我知道。”攸桐扯过逸辰安的衣领，继续道：“我既已答应帮你忙了，自然不会反悔。”

　　　　逸辰安握住那只抓了自己衣领的手，如此近的距离，彼此呼出的酒气都清晰可闻。“你再这样啊，我会觉得你是在勾引我。”

　　　　“是吗？”攸桐松开了手，一阵凄然。“今天正好来了，我也有心情，带我去见公婆吧。”

　　　　“过几日吧，你好好歇着。”逸辰安本想说，像你现在这个丧夫一般的表情，实在是不合适。

　　　　“就在这儿歇了。”攸桐说完就直接倒在了逸辰安的床上，逸辰安哭笑不得，还是这么随便。可她的随便却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随便，因为很难叫人起歹意，也很难叫人将那些行为同轻浮联系在一起。

　　　　睡到中午，逸辰安还是叫来了小野，将人带了回去，攸桐其实已经醒了，但不愿睁开眼睛，任由小野将他抱上抱下，重新躺回自己床上，似乎感到了踏实，攸桐才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与溪冷重了影。

　　　　“溪——”

　　　　“姐姐。”

　　　　一声姐姐将攸桐拉回了现实，她怅然失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面对往后几十年的生命，忽然一阵恐慌，这种恐慌前所未有。

　　　　“小野，你希望活到多少岁？”

　　　　“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不同的时候，想法也不同吧。”

　　　　“呵，你要长命百岁呐。”

　　　　小野不知道攸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看着床上的人，攸桐起身坐了起来，此番，酒醒了，也不困了。“酒真不错，不上头，还过瘾。”

　　　　“是啊，辰安哥说那是他的珍藏。”

　　　　“如此说来，倒也值得帮这个忙。”

　　　　“帮忙？”

　　　　攸桐没有解释帮忙的意思，只拉着小野的手说：“以后你要是遇上想娶的人，千万得看清了，她是不是曾经有过心上人，有过的要慎重了，有的人，也许一辈子都忘不掉。”

　　　　“得了，我还是给你煮碗醒酒汤去吧，还晕着呢。”小野把攸桐的话全当了耳旁风。

　　　　“不听罢了。”攸桐披了件衣服，从床上下来，又是一阵冷风袭来，心也凉了，其实最伤人不是忘不掉一个人，而是忘不掉好几个人，伤人还伤己。

　　　　“小野，攸桐在吗？”

　　　　小野放下手中的汤碗，见两人已立在了门外。

　　　　一个是许久不见的空碧，一个是同样许久不见的溪冷，溪冷点头示意，很熟悉的目光，他恢复记忆了？

　　　　“额，在，在楼上。”

　　　　攸桐走来，“已经在楼下了。”她望了一眼空碧，自始自终没看溪冷。

　　　　“不不不，怎么可能。”空碧摇头，转身就走了，小野云里雾里的，不明白空碧是什么意思。

　　　　攸桐这才瞧向了溪冷，道：“她都走了，你不走哇？”

　　　　溪冷被这态度激笑了，说着告辞，还真是有意思，一个始终怀疑他，能做到全盘压下自己的情意，一个口是心非，能做到目不斜视。

　　　　“这刚来就走啊？”小野有些无言以对，攸桐却有几分明白的，空碧觉得恢复记忆后的溪冷不对劲，于是带他来找自己，谁知一见面，还不用等到说话，溪冷的眼神就显示了一切，那目光里，找不到半点余情未了的痕迹。

　　　　或许，他真的不对劲……攸桐如此想着，倒更不解了，不管对劲不对劲，对空碧来说，溪冷丝毫不留念攸桐，不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个中原因，攸桐到了年老之时才明白。空碧爱他不假，但更爱他的专心与痴情。

　　　　现在的溪冷，没忘记攸桐，却忘了对攸桐的情，诚然，死亡真的不是结束，忘却才是。

　　　　攸桐自嘲地笑了好一会儿，越发觉得世道凄凉，生出了未有的颓然，苌楚啊，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呢？

　　　　本来还很好奇溪冷在天山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看来，追究也都没了意义，溪冷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溪冷了。

　　　　“世界上真的有能完全改变一个人心意的东西吗？还抹杀得一干二净，连灰烬都找不着。”

　　　　小野听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也许只有那片湖知道。”





第147章　一百四十七、再编一个谎
　　　　“什么湖？”

　　　　“就是我和溪冷大哥受伤前到达那个湖。”

　　　　“当时你不认识，现在我告诉你，那个将你们打伤的人就是我师兄，苌楚。”因为，除了苌楚，再没有人符合小野描述的情况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鬼知道。”攸桐冷嗤，“看来，咱们有机会得再去趟天山。”

　　　　“若是再遇到鬼阵呢。”

　　　　“师兄不在，没有人会用了。”说到这儿，攸桐又想叹气，无论苌楚遭遇什么，任何人都有资格说是罪有应得，唯独她没资格，唯有叹气。

　　　　“你现在啊，就安心呆着吧，别出去瞎折腾，又没武功。”攸桐一听直接将手里刚喝完汤的碗向后扔了去，逸辰安一手接住，道：“我刚见溪冷出去，以为你俩又好了呢，所以来看看。”

　　　　“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那他来这儿做什么？”

　　　　攸桐眉毛一挑，“我才要问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不是说要见公婆嘛，这就去。”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去了。”

　　　　“别啊，我娘亲还在家里等着呢。”

　　　　“谁让你这么着急告诉她。”攸桐叉腰，铁了心不管不问。

　　　　“我那是没办法，谁想到你前脚刚走，她就过来我那儿对我念叨了，我不得已只好将你还活着的事说了。”

　　　　“那你去告诉她老人家，说我已经嫁人了，这个好女不嫁二夫……”

　　　　逸辰安只差没翻白眼了，指出：“这谁都可以说好女不嫁二夫，你这情况……啧啧。”

　　　　攸桐依然耍赖，“我不管，反正本小姐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去。”

　　　　“真不去？”

　　　　“不去！”

　　　　“那就别怪我了。”逸辰安一指头就将攸桐点住，顿时，攸桐浑身瘫软，逸辰将人扛着就走了。

　　　　小野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因为这样打打闹闹的情况，他实在是见得太多了，除非攸桐叫他帮忙，他是不会出手的，可是他这会儿忘了，攸桐根本没法发声。

　　　　到了目的地，逸辰安解开攸桐的穴道，攸桐挣扎着就要打逸辰安，逸辰安也不还手，任她打。“只要你待会儿好好配合，想怎么打怎么打啊。”

　　　　攸桐住手，问：“你怎么圆的这个谎啊？”

　　　　“自然是再编一个谎啊。”几年前，逸辰安对家里人都说攸桐是病重去世了，现在又说其实当时病重的攸桐被送到了一个神医那儿，随后神医不知所踪，这么些年过了，攸桐才重新现身。

　　　　“于是，他们竟然信了？”

　　　　“不信又能怎样？对于他们来说啊，最重要的就是看我娶妻生子，安定下来，至于娶的人是谁，只要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都可以。”

　　　　“看来他们也是破罐破摔了。”

　　　　逸辰安纳闷，攸桐道：“你想啊，谁家父母不是盼着儿子娶个聪明贤惠，门当户对的好姑娘，现在都不挑了，可见他们对你多失望了。”

　　　　“那是因为他们二老一向开明豁达。”逸辰安这话也不假，不然当初就不会同意烟霏这样有些来历不明的女子嫁入他们家。

　　　　“反正咱们拜过堂，也好对付过去，但过两年，老人家催着我生孩子，我可怎么办呐？说你不行？”

　　　　逸辰安脸色瞬时就黑了，“你三番五次说我不行，难道是想试试？”

　　　　“哈哈，试不试的，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攸桐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开什么玩笑不好，非要拿这开玩笑。“不过，我说真的啊，你娘催着你成亲可不就是想抱孙子么，我到哪儿变一个孩子出来啊。”

　　　　“生一个呗。”逸辰安随口说到。

　　　　“喂！严肃点！”

　　　　“我说真的啊，以前你不就想要个孩子吗？但是因为诅咒的事一直耽搁着，如今诅咒也解除了，你正好可以实现愿望了。”

　　　　“跟谁生啊？跟你吗？”攸桐不屑到，再要生也是和归鸿，哎呀，她怎么就想到了归鸿，该死的思绪，近来总是乱想。

　　　　“有何不可？我肯定会对你和孩子很好的。”

　　　　“我明白，做夫妻，不一定非得有什么情意绵绵的东西，没有那儿女情长的东西，也能做相敬如宾，白头到老的夫妻，可是，如果那样，我始终觉得……”攸桐说到后面突然就不说了，她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心里的意思，逸辰安哪里都好，她也相信他会对她体贴入微，可……

　　　　“我懂你的意思。”逸辰安懂她，太懂了，但逸辰安不是她，也就不会有那样的可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且先帮我把这关应付过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堂上坐着逸辰安的娘亲，一见攸桐进门就激动地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那天我在城外见到，就说怎么那么像呢。”

　　　　“城外？”攸桐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是啊，几个月前，我出城时就看到过你，但小慧说那不是你，哎呀，果然是瘦了许多，身子得好好调理才行，不然以后不好怀上。”

　　　　攸桐一听这话，心里好一阵排斥，夫人的确如逸辰安所言，想抱孙子快想疯了，三句话不离生孩子的事，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还是逸辰安会察言观色，知道攸桐快应付不下去时，找借口带攸桐出来了。

　　　　到了外面，攸桐都还觉得心有余悸，凉凉地说：“看令堂那架势，说得好像我明儿就能把孩子生下来一样。”

　　　　“所以你知道，我每天是生活在怎样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了吧。”

　　　　攸桐投之以同情的目光，决心以后绕着逸辰安的娘亲走，好在逸辰安不怎么住在家宅中，都住在外面的辰安居，她也就可以更加自由了。





第148章　一百四十八、推波又助澜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事，前几天，归鸿有来信问我你的近况。”

　　　　攸桐：“他不会亲自问我啊？”

　　　　“你不是都说没法面对他了嘛。”

　　　　“之前的确是，不过我后来想通了，师兄是师兄，是亲人，但归鸿是归鸿，是在我绝望的时候给我温暖的人。”天知道，她要得出这个结论，需费多少脑子。

　　　　“真的只是亲人？”逸辰安觉得攸桐是在长时间的煎熬中选择了回避某些问题。

　　　　“……”她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逸辰安那双眼睛仿佛能看到她心底，将她本来就一团乱的心境搅和得更加乱了。

　　　　“罢了，不说这个，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对了，你拿什么谢我？”

　　　　逸辰安道：“你想要什么呢？”

　　　　“还没想好。”攸桐显然没想到逸辰安会这么问，因为她现在不缺银子，既然不缺银子，那还能什么东西比较值当呢。“不如再给我几坛你那酒吧？”

　　　　“没了。”

　　　　“没了就再去找啊！”

　　　　“找不到。”

　　　　“你又没找，怎么知道找不到。”攸桐很不满逸辰安这般敷衍的态度。

　　　　“别拉拉扯扯的，我叫非礼了啊。”逸辰安风流一世，没曾想自己此刻被攸桐扯着衣服，好一副被调戏的样子。

　　　　“你叫，随便叫，你看到时候大家觉得是谁非礼了谁。”说完，攸桐一脸坏笑。

　　　　“我给你去找，成了吗？”

　　　　“这还差不多。”攸桐得了满意答复，踏着欢快地脚步回去了。而另外一边，逸夫人早已看穿了一切，旁边的丫鬟小慧道：“少爷这样骗您，您当真不生气？”

　　　　“生气，怎么不生气。”

　　　　“那您？”

　　　　“知不知道，世界上假戏做久了，总有成真的时候，桐桐这姑娘，性子率真活泼，我挺喜欢的，和辰安也合适，我们只需要做个旁观者，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便是。”

　　　　“夫人考虑真是周全。”

　　　　哎，逸辰安送走了攸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攸桐说得没错，能做夫妻的不一定都是情意绵绵的，甚至很多人都未必相知相许便相守了一辈子，他也不是没想过忘掉过去的事，寻个普通女子，安稳生活，可总觉得心里到底缺了点什么。可是攸桐对他来说，又与其他普通女子有很大的不同，与她在一起，没有那种“意难平”的感觉，甚至觉得就这样一直打打闹闹也挺知足。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攸桐是一样的，一样的不是非谁不嫁（娶），却又不愿意随便将就。或许就是这样的人，才会一辈子难得安宁。

　　　　痴心绝对的，一辈子守一个人就够了，追求平淡的普通人更不讲求太多条件，唯有他们这样不会痴心绝对也不会随遇而安的人，最难将息。

　　　　“姐姐！不好了！”

　　　　攸桐刚跨入院门，就见小野一脸焦急，忙问怎么了，原来是逸夫人派人过来将攸桐的东西全给搬到辰安居去了。小野那会儿刚好不在家，回来只见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

　　　　“几大箱子，全搬走了？”

　　　　“嗯，全没了。”

　　　　“啊啊啊！受不了了，跟我去辰安居！”攸桐觉得这“婆婆”实在太会来事儿了，她要中途退出，酒也不要了，继续下去往后就太麻烦了。

　　　　逸辰安回去就看到了几大箱子的行李，看着还有些眼熟，不用问，他也知道是谁干的，这不，攸桐已经雄赳赳地找过来了，他要怎么安抚这只愤怒的小狮子呢，头疼。

　　　　“限你今晚之内，把我的东西全都搬回去！”攸桐一掌拍在桌上，气势逼人，逸辰安淡定自若，扫了一眼她拍在桌上的手，从容不迫地说：“我倒是觉得你倒不如就搬过来，演戏要演全本啊，不能演一折子就撤啊。”

　　　　“跟你住一个屋檐下，我担心我会早死。”

　　　　小野插嘴：“不要，她走了，我就一个人住了。”

　　　　“那就和攸桐一起搬过来呀，人多热闹。”逸辰安继续尊尊诱导，“我这儿地方虽不算太大，但是多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攸桐：“我拒绝！”

　　　　“那箱子，你自己慢慢搬吧。”逸辰安转身欲走，打算不理这事。

　　　　“小野，给我揍他！”

　　　　此话很合小野的心意，他正不高兴逸辰安想拐走攸桐的事，逸辰安这回没有躲，真就和小野交上手了，两人打得不相上下，但终归逸辰安更胜一筹。

　　　　攸桐汗颜，“小野，你以后还是得勤练武功啊。”

　　　　逸辰安：“他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知超过多少江湖中人呢。”言外之意，就是比不上他。

　　　　“你闭嘴！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搬回去，我就在这儿大哭大闹，叫所有人都来看看，你是怎么欺负我的。”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拿出演戏这门看家本领了，另外还是因为咬定了逸辰安不会跟他来真格的，也就更肆无忌惮。

　　　　“您随便闹，我换个地方睡觉。”逸辰安翻过墙头，不知去了哪儿。

　　　　攸桐见逸辰安溜了，撸起袖子，阴恻恻地对小野说：“既然弃家逃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野见状不大妙，他知道攸桐要干什么，谨慎提醒：“这样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