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佩- 第56部分

　　　　他竟识得她？！攸桐惊讶不已，甚至还有欣喜，但是很快那欣喜就被其他情绪替代了，只听溪冷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改日一定请二位喝一杯。”

　　　　恭敬有礼，谦谦如玉，看起来没毛病，可全然不是攸桐记忆里的溪冷。

　　　　逸辰安也发现了这点，“你都想起了？”

　　　　溪冷点头。

　　　　攸桐一把抓住溪冷，激动地望着他，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找出一丝一毫的旧情，然而那目光，那神态，一如初见，没有起伏，憋了好半天的情绪，只化为一句：“你没事吧？”

　　　　“多谢姑娘关心，在下很好。”

　　　　本来在不远处一直冷眼旁观的阑思，听到这儿，却上前冷不丁说了句，“这关心可真够多余的，有那闲工夫就好好活着，活得开开心心的，也不至于白费某人一条命。”

　　　　攸桐脸色惨白，放开了溪冷，到了还是，所有曾经拥有的，全都面目大改。

　　　　溪冷笑着告辞，离开了，而阑思又是冷光一闪，径自朝了另一个方向。攸桐捂着胸口，蓦地觉得很难受，她本应高兴才对，不管是为了溪冷平安还是为了什么。

　　　　“走吧，回去。”逸辰安拍拍攸桐的背，他此番倒是后悔带攸桐来了，分明前几日见溪冷，都还什么都不记得，这么快他就决定打开盒子了？

　　　　那他是怎么想通的？





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记忆的蹊跷
　　　　细心的小野发现这日攸桐打外面回来以后，就心情不佳，也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逸辰安惹到她了，“最近几日，姐姐怎么都没去辰安居了？”

　　　　“想一个人静静。”

　　　　“遇到什么事儿了？”

　　　　“哎呀，没什么。”攸桐有些事是不大愿意同小野细讲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小野是个小孩子，讲那些儿女情长的东西，实在没意思。

　　　　听的人也明白，她这是不想说，既然不想说，那他也不会再问了。

　　　　喵——喵——

　　　　几声猫叫从外面传来，攸桐循声望去，看到一只脏兮兮的三色花猫。“小野，拿点东西给他吃吧。”

　　　　小野走进厨房，端了小碗剩菜来，放到花猫面前，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不觉笑了起来，说：“还是猫好，有吃的就很满足了。”

　　　　“难道你现在不满足啊？”攸桐注意到的却是另外的点。

　　　　“说得哪儿话，我就是想起世上很多人，总是在追求得不到的东西，终其一生不快乐。”

　　　　攸桐意味深长地望着小野，算是听懂了这小子的弦外之音，他只是在提醒她，当下一切很好，如果执着过去不放开，那永远也不会好过。

　　　　道理都懂，但是要做到却很难。

　　　　“咱们养它吧。”攸桐盯了猫好久，觉得模样有几分可爱，收拾干净一定会非常漂亮。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其实那天我路过院子外的时候，还碰见了好几只猫，都怪可怜的。”他是想将猫都引到院子里来着，但是想起以前开棺材铺那会儿，攸桐对狗的态度，便自然而然觉得攸桐不喜欢这些小猫小狗。

　　　　“反正你照料就是，我不介意。”

　　　　“那之前我带狗回来，你怎么嫌恶成那样？”

　　　　“我那是怕的。”关于攸桐怕狗这事，她一直不大愿意对人讲，似乎觉得怕狗是一件多丢脸的事，尤其是小时候在西域，很多人家都养着大狗，她在那样的环境下，却依然没有同狗培养出亲密感情来。

　　　　“真看不出来……”小野咋舌，专心致志地出去喂猫了。

　　　　说到攸桐怕狗的原有，还是因为苌楚，小时候，苌楚从阿七家抱了只半大的狗回来，说要养它，谁知那狗总爱追着攸桐跑，小小的攸桐被那血盆大口直接吓哭了。

　　　　真是阴影一般的存在……

　　　　很快，院子里就多了好多猫咪的叫声，攸桐出来一看，白的，黄的，花的，有七八只。听说猫很能生，这以后一窝接着一窝的，院子里会不会住不下？

　　　　胡思乱想间，小院迎来了客人，是逸辰安。

　　　　“你这是不开棺材铺开猫铺了？”逸辰安见小野和一群猫相处得甚欢。

　　　　“我看是开耗子铺才对。”

　　　　“何出此言？”

　　　　“猫都是抓耗子的，以后指不定逮多少耗子出来呢。”房子里有耗子是可以肯定的，因为长日没回来，耗子都开始出没了，如今有了猫，兴许情况会好很多。

　　　　逸辰安稍微正了正脸色，稍微靠近了攸桐的身子，在她耳边说：“溪冷恢复记忆一事，有蹊跷。”

　　　　“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不是我怀疑，是空碧怀疑，因为溪冷竟突然向空碧表白心意，觉得自己从前辜负了她……”

　　　　攸桐更不解了，“这不挺好的嘛？”

　　　　逸辰安道：“要不怎么说当局者迷呢，你是巴不得推开溪冷，让他花好月圆，可是你想想，真正的溪冷会做这样的事吗？”

　　　　“怎么不会了？还不许人家浪子回头啊？”

　　　　“浪子回头可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就那意思，空碧应该高兴才对啊，她等了十多年，终于盼到了。”攸桐心里有一瞬的失落，但她没有理由不祝福。

　　　　“真是跟你说不通，总之就是溪冷恢复记忆后的一切行为都很不寻常，空碧怀疑是你给的那盒子有什么问题。”当时，空碧并未直接来找攸桐，就是因为知道攸桐会认为这一切很正常。

　　　　通过和逸辰安一说，与他达成了共识，才好从长计议。

　　　　攸桐虽还是有些不明就里，看在逸辰安较为严肃的份上，倒也勉强信了这“怀疑”。“那盒子就是我按苌楚说的去拿到的，给空碧以前都一直带在身上，从未离身，难道还有人掉包？或者你们觉得是我动的手脚？我也得有那本事啊……”

　　　　事实是，攸桐至今都不清楚苌楚是如何封存溪冷记忆的，也没想过人的记忆可以放在一个小匣子里。

　　　　“你别激动，我们不是怀疑你。”

　　　　攸桐转而道：“那是怀疑苌楚咯？随便怀疑，人都不在了。”说这话的攸桐仿佛毫不在意苌楚的死，叫逸辰安也有点吃惊。但一开始最令他吃惊的还是空碧，试想一个女子，痴心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可以相知相守的机会，却没被冲昏头脑，反而从对方的一系列行为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认为事出有因。

　　　　想到这儿，逸辰安才叹，人若活得太清醒，有时也不见得是好事，空碧便是如此。

　　　　逸辰安：“就是想问问你呢，回想一下，看看能否想起什么线索。”虽然逸辰安对此并不抱多大希望，他了解攸桐，绝谈不上什么心细之人。

　　　　攸桐认真地回想起来，从被掳走，到从风涧涯出来，苌楚除了偶尔外出消失不见外，其余事情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的，实在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们啊，倒不如去找阑思，她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多了，若不是她，我还不知道诅咒已经解除了。”

　　　　“她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尽管她很可能知道事实真相。”

　　　　“要说她这个人啊，最深不可测了。”从上次意外撞见她与溪

　　　　冷在一起就可知，总是神出鬼没，也没人知道接下来她有何打算。

　　　　“听说，阑思和苌楚是兄妹？”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没有血缘关系罢了。”否则，阑思也会是枫素族人之一，若真那样，只怕还有更厉害的事情要发生呢。攸桐得知苌楚还有一个妹妹时，心里是不大高兴的，虽然自己也并未将苌楚当作兄长。





第145章　一百四十五、因果与报应
　　　　“血缘，有时候根本就不重要，只要对方阻碍了自己的利益，该杀时，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是啊，那么多族人，说杀就杀了。”攸桐甚至梦到过所有没见过的，死去的族人，一个个面目狰狞，要来索她的命，这冤孽，兴许几辈子都还不清。“你说，我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啊？”

　　　　逸辰安一愣，大约没想到攸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便真有十八层地狱，也不会管你这档子破事的。”

　　　　“为什么？”

　　　　“从诅咒诞生那天起，就应该知道会有诅咒解除的一天，所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即使苌楚没有做到，也还会有别人来做到。”此事有因果，却未见得有报应。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诅咒。”

　　　　“这就不是你我能够探究的了，毕竟事隔千年。”

　　　　千年间，关于玉佩的传言，传来传去，很多都变了模样，真假难辨，许多事解不开也很可能再也解不开了。

　　　　这会儿，小野喂完了猫过来。“辰安哥怎么有空过来？”

　　　　“找你攸桐姐有点事。”

　　　　“什么事？”

　　　　“小事，小事。”

　　　　小野一听，似乎不大乐意了，道：“你们啊，总是什么事都藏着掖着。”

　　　　二人听了，好一阵尴尬，攸桐说：“这是为你好。”

　　　　“又来了……”小野有些不耐烦地摇头，觉得还是猫毕竟好相处，安安静静的。

　　　　攸桐：“这人一长大啊，就开始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

　　　　逸辰安抿嘴轻笑道：“你是说小野啊。”

　　　　“还能有谁。”攸桐看到远处的小野，刚好抱起一只白猫，亲昵地抚摸着，遂说：“没事就给这些家伙洗洗吧，好脏。”

　　　　“猫最怕水了。”说话的是逸辰安。

　　　　攸桐无言，将视线从猫身上收回来。“我忽然想起，回拂茵城时，在城外见到了令堂。”

　　　　“她看到你了？”

　　　　“当然看到了，还好她早知道我死了，只认为我是相像之人。”

　　　　“家母记性一向很好，只见过你两面，却依然记得很牢。”

　　　　“我倒宁愿她老人家记性不那么好，这以后在外面再碰上了，我真怕露馅。”毕竟欺骗老人家的事，攸桐还是觉得有点心虚，当然这种心虚是在拿了逸辰安的银子之后。

　　　　“不如，你再帮我个忙，随我去见见二老，权当你死而复生。”

　　　　“开什么玩笑！”攸桐有几分生气，这不是再把人家耍得团团转么，一会儿说人死了，一会儿说人没死。

　　　　“实不相瞒，烟霖走了以后啊，娘亲找人给我算命，说我是克妻的命，非要张罗给我再找一个，八字相合的……”纵然逸辰安辩才有一手，也抵不过母亲大人的狂轰乱炸，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攸桐听完逸辰安的讲述，幸灾乐祸起来，不过她却也有几分理解，这逸辰安先是等烟霏，权宜之下“娶”了攸桐，谁知攸桐“死”了，而后好不容易遇上烟霖，以为终于可以白头到老，谁知烟霖又死于非命。

　　　　怨不得老人家操心不断，忧心不已。

　　　　“别笑了，真想拿镜子给你照照，瞧瞧你那德性！”逸辰安被攸桐嘲笑了，狠狠地嘲笑了，他望天，这哈哈大笑的人还是刚才那个一脸内疚满心悔恨的人吗？

　　　　女人，果然最善变。

　　　　“好了，好了，不笑了。”攸桐忽然觉得逸辰安才是自己身边最悲惨的人，“老人家想抱孙子，你就让她抱一个呗。”

　　　　“说得倒容易……”

　　　　攸桐眼波一转，神秘兮兮道：“莫非你……不行……”话未说完就挨逸辰安哐当敲了脑袋，痛得她叫出声来，连喊：“下手真狠，难怪没人嫁你。”

　　　　这下更是戳到逸辰安的痛处了，攸桐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但是很快就被逸辰安抓住了。“想嫁给我的人啊，排着队呢，只是我不想随便娶一个就是了。”

　　　　“不想随便娶一个，那是想随便娶两个了？”攸桐依然还没心没肺地曲解着意思。

　　　　“我觉得……你……真的欠收拾。”后半句说得咬牙切齿，逸辰安神情认真，那眼神像要把攸桐给碎成好几段。

　　　　“行了，我不说了。”攸桐兜兜两条胳膊，好险。

　　　　“跟你说真的，再帮我一次吧，省得他们瞎忙活，老以事务繁忙做借口也不是长久之计，继续下去，我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坏了。”

　　　　“干嘛非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从阴间来的呢，吓死一片。”

　　　　“理由好说，关键你肯不肯帮。”

　　　　“不肯！”攸桐拒绝得很干脆，谁知逸辰安说：“看来我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你想干嘛？”攸桐的余光射向了逸辰安背后木凳上的一把菜刀，琢磨怎么绕到后面去将菜刀拿在手里。

　　　　“你说呢？”他步步逼近。

　　　　“恒小野！”此刻只能求救小野了，被呼唤的人不孚众望，立刻跳了出来，问：“什么事？”

　　　　“把他给我轰走！”攸桐指着逸辰安，小野正准备行动，却见逸辰安俯身，抱住了攸桐的腰，一脸沮丧，攸桐知道，这家伙是要抱大腿撒娇了。

　　　　回想以前仅有的一次类似经历，攸桐打了一个寒噤，真是深得其母真传，连说：“你起来，起来，答应你就是了。”

　　　　闻言，逸辰安立刻放开了攸桐，笑得很欠揍。

　　　　小野咳咳两声，问：“人还轰吗？”

　　　　“轰！越远越好！”攸桐瞪了眼逸辰安，不欲观赏他会如何与小野周折。

　　　　片刻的功夫，逸辰安就离开了，实际上小野只说了句——对不住，请离开吧。逸辰安很识趣，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人走了？”攸桐问。

　　　　“走了。”

　　　　“哎，算我上辈子欠他的。”

　　　　“你这话都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回回被事缠上，攸桐就觉得是上辈子欠的债，久而久之，这话成口头禅了，小野想，你上辈子欠的人可真多。





第146章　一百四十六、怅然若失间
　　　　面具下的那张脸，眉目清朗，无悲无喜，但也曾对她微笑过，一笑笑到了她心底。

　　　　“溪冷……”攸桐轻喃着这个名字，从梦中醒来，她已经许久未梦到他了，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再也不要梦到他。他的眉、眼、笑，她都想藏进一个盒子里，无人知晓。

　　　　他是唯一一个，不会欺负她，不会取笑逗她的人，即便是归鸿，也偶要逗她玩耍。攸桐一度以为，会陪自己到最后的人是溪冷，她以前没奢望白头到老，现在也不会奢望。

　　　　风卷起轻薄的帐子，凉意袭来，攸桐从床上坐起来，被风吹得打了个寒噤，仿佛有人在她耳边叮嘱要多加衣裳，四下环顾，空无一人。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早上还很冷，姐姐多穿件儿吧。”不是所思之人的声音，攸桐欣然点头，梦中人的影子消散了。

　　　　“这是辰安居送来的清酒。”少年将几坛子酒拎到屋内，攸桐拦住，截下了一坛酒。

　　　　“大早上的，找人喝什么酒。”嘟囔归嘟囔，小野未阻止，见女子那潇洒的背影，穿过潮湿的院子，出了门，才将视线落回酒上，他也要尝尝这酒。

　　　　辰安居的书房里，一个女子直接坐上了书桌，将酒按到身边。“酒不错，谢了。”

　　　　书桌的主人未介意来人的无礼，倒是叫人另外再拿了一坛酒来，只道：“陪你。”

　　　　攸桐这会儿已经喝得微醺，媚笑不止，“还是你最好。”

　　　　“我要是最好，那其他人算什么？”

　　　　攸桐又笑道：“所以我的话，不能信。”

　　　　逸辰安明白，攸桐多半又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胡言乱语一通罢了，事后全忘得一干二净。

　　　　“差不多行了，别喝了，我把这么好的酒给你，可不是叫你拿来浇愁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