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吹的半开的窗户撞到了墙上,发出噗噗的声响。宋书怿大步走到窗旁,只见下面街道人来人往,却没有小艾的身影。宋书怿简直气极,懊恼地捶了下墙,倒把后面的小二吓了一跳。
宋书怿飞速下楼,落下一串话,“小二,结账。”
宋书怿第一次脸色这么青,这次实在是他太大意了,回想起那个六爷奇怪的举动,小艾被劫,只可能是黑石所为,可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黑石所在,如今只得先回长安,向不良帅请求帮助。
宋书怿出了客栈,小二已替他将马牵了过来,宋书怿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去长安!
☆、英雄篇1
扶风县,连瑜牵着马,垂头丧气地走在市集上,周围很喧闹,酒楼旗帜斜矗,胡姬当垆卖酒,甚至还有街头耍大刀卖艺的,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是连瑜向往了很久的外面的世界,可这完全不能提起连瑜的兴趣,因为她已经被连日来的种种不适应击垮了,先是走错方向,再是水土不服,在客栈里耽搁了好几天,花掉了大把银两,连瑜暗自庆幸平时有积蓄,然后又开始迷路,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转到正道上来,离长安还有两天路程,如果不再走错的话。这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是连瑜心理及生理都已连续低迷了好几天,想要表现出欢呼雀跃实在有点难度。连瑜抬眼瞥到了前面一家酒楼,看上去装簧并不豪华,连瑜摸了摸钱袋,嗯,应该还承受得起。
“哎客官,里面请。”小二迎了上来,接过连瑜手里的缰绳。
连瑜累得连句“照顾好我的马”都没说,径直进了门,看了眼菜品,叫道,“老板,给我上个豆腐。”
连瑜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趴下了。
偶有好事之徒瞧上连瑜几眼。连瑜确实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眉如墨黛,肤若凝脂,像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此刻虽然满脸倦容,也仍掩不住她的美丽。只是连瑜的霉运似乎还没有完全离开,看向连瑜的目光,有那么一两道有点不正常,透着贪欲,但是连瑜却浑然不觉。连瑜听完后,听小二说还有房,于是又要了间房,现在她急需要洗澡和睡觉。连瑜第一次觉得,出门真的很辛苦。原本她是打算去西域找大哥和小艾的,但是这一连耽搁下来,连瑜觉得,等自己到了西域,大哥和小艾早不知道又去哪里了,干脆去长安等好了,再不行就去求不良帅,告知她大哥的下落。
连瑜脑袋一沾枕头,立刻睡着了。
连瑜翻了个身,微睁了下眼,本打算继续睡,却忽然发现灯亮着,可她好像有吹熄啊,她又不是小绽,怕黑怕得要命,总不肯熄灯睡觉。借着灯光,连瑜看到了房间里的布置,这一看,连瑜一个激灵,惊坐了起来,这根本不是她要的客房!连瑜探出脑袋,四下观察了下,根本没有人在,很安静,连瑜有点懵,想了会儿,猛然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连瑜顿时痛得眦牙咧嘴,直抽冷气,“不是我在做梦啊,那这我是梦游到哪里了?”
连瑜下了床,没找着鞋子,遂光着脚丫子下了地,地上寒气由脚底侵入,连瑜冷得一哆嗦。连瑜找到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银白色的月光顿时倾泻入房间里。
“出来做什么,回去。”冷不丁门口响起很不友好的人声。
连瑜一惊之下,倒退了两步,待看清是个丫头后,“吁,”连瑜拍了拍胸口,“原来是个人啊。”
“哼,难道还会是鬼不成。”好凶悍的丫头!
“这可说不定。”连瑜冷笑了两声,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给她憋吃。连瑜踏过门槛,就外往外走。
丫头一伸手,横眉道,“老爷说了,你不能出去。”
连瑜此时有些想明白了,大概是这个不知道哪门子的老爷绑架了她,坐以待毙不是连瑜的风格,所以连瑜很迅速地出手了。单手抓住丫头伸出来的手,在一记手刀下去,连瑜已经反扭住了丫头,丫头吃痛,还没叫出声来,已经被连瑜捂住嘴,“嘘,最好不要出声。”
丫头吓得连连点头。
能这么顺利其实连瑜也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居然不会一点功夫,那个绑架犯老爷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老爷是谁?”
“老爷就是,是老爷,陈老爷,”丫头有点哆嗦。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老爷又是谁。”
“陈老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业很大,县官老爷都得让着我们陈老爷。”
“那他绑我做什么。”
丫头半晌没说话,连瑜还以为出什么问题了,丫头的左手忽然脱控,抓住连瑜的手,重重咬了一口。
下口真狠,可怜连瑜细皮嫩肉的手,顿时被咬得鲜血淋漓。
丫头趁着连瑜松手的空隙,挣脱了连瑜的钳制,一边跑,一边在喊,“来人啊,来人啊。”
连瑜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丫头是有多恨她!可眼下又容不得她慢慢调伤,一跺脚,飞奔了起来。
陈老爷低着头,抬眼看了下上座一直笑意不明的白发男子,心下微沉,“不知六爷深夜莅临寒舍,有何要事?”
六爷却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陈老爷。
陈老爷旁边的管家觉得如芒在背,分明不是在盯着他,可他最先受不住了。陈老爷却仍是一脸严肃的样子,纹丝不动。
六爷终于开口了,“陈老板不是有个儿子吗,怎么不叫出来见上一见。”
“犬子前些日子陪她母亲回老家了。”
六爷嘴角微弯,“哦,这样啊,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不然把你儿子吊起来,再用棍子揍上一顿,想必陈老板会老实得多。”
“扑通”一声,陈老爷的管家一紧张,吓得跪下了,身体都在发抖。
陈老爷怒从心起,却不好发作。
六爷嘴角笑意更甚,“看来陈老板雇了个没什么骨气的管家呢。”
陈老爷努力表现平静,“是属下无能,回头定要好好教训这帮没用的人。”
六爷往后一靠,“说起来,我也挺无能的,属下早就生了反叛之心,我竟一无所知。”
“六爷可是听了小人的胡言乱语,属下对六爷绝对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陈老爷说得激动,连口水沫子都喷出来不少。
“是吗,这两天我稍稍查看了下,怎么我觉得你家护卫格外的多啊,我小试了下你家的护卫,身手不错得很,花了不少钱吧。”
陈老爷有些心不稳了,难道前天夜里闯进来却又瞬间不见的人,是六爷?
一个青布衫的人从门外走进来,手中拿着一摞册子,“六爷,找到了,陈老板私设的帐本应该都在这里了。”
陈老板见到这人,脸色霎时惨白,“你,你,你竟然是,”
六爷接过册子,随手翻看,“我说陈老板,你是不是忘记我们的老本行了。”
陈老板惨然笑道,“属下确实忘记了。”黑石,是负责整个罗生堂的情报刺探工作的,自六爷接手后,才开始花力气开展商业,用以支持罗生堂的动转。他自己就是从情报工作转为陈老板的。身在黑石十多年,陈老板并没有切身感受到黑石的危险,他的工作不过是赚钱已,他确实很有经商的天赋,他的商铺赚的钱成为黑石重要的财源,只不过到后来,他渐渐对黑石感到不满,凭什么他赚的钱要全部给黑石,一念生成,已然走上黑石的背离面,他开始私藏财富,甚至开始私训练护卫。可显然他远远低估了黑石,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商人罢了。
陈老板看了眼桌上的茶水,便走了过去,拿起杯子想要倒杯水,可是手好像在发抖一样,一个不稳,“啪”地一声,杯子摔了个粉碎。“属下失礼了。”
陈老板又拿起另一个杯,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突然一阵箭雨破空而来,正对着大门的三人成了目标,站在六爷身后的两人立时拔刀,挡箭,六爷却只是拿着手上的册子,暗自运力,挥开了箭。陈老板趁着这时乱,悄悄从旁门退了出去。青布衫的人立即发现了,大喝道,“叛徒,哪里走!”
三人追进大院,陈老板已站到了一排护卫身后,这些护卫俱着银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哈哈哈,叛了又如何,我对黑石仁至义尽,黑石对我呢,今日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大院里火把通明,都可以看到院墙上都埋伏着护卫,强弩满弓。
“站住!!!”一阵嘈杂声传了过来,陈老板一阵皱眉,这是从后院的方向传过来的,后院起火了不成!但陈老板顾不了那么多了,手一挥,“放箭”
往前院乱窜的连瑜,连瑜此时根本就不知道前院有多么危险。
六爷看到身着雪白中衣,披散的头发飞起,赤足飞奔过来的连瑜,同时一支箭向连瑜射去。
在箭迫近连瑜时,连瑜蓦地感觉到危险,可是惯性的力量让她不能立刻停下来,或者是神一般地刚好摔倒。连瑜连心都漏跳了一拍。
这几乎是瞬间的事,眼前寒光一闪,箭被击飞,而自己被一只手牢牢抱住,连瑜再次心脏漏跳,呆呆地看着六爷的侧脸,眉目俊朗,弧线秀美。
六爷早放开了连瑜,拍了拍连瑜的脸,“喂,你是傻子?还是不会说话?”
连瑜如梦初醒,“我,我不是傻子,也会说话。”
“你哪里来的。”
“我是被绑架来的。”
“这样啊”,六爷看了下场面,出手如风,他把连瑜击昏了。
六爷撮嘴连连吹哨。
陈老板大惊,不知六爷还带了什么人来,陈老板的担心很快得到验证,院墙上的护卫被人从背后袭击了,护卫连连惨叫,掉下院墙,陈老板被里外围攻,护卫一个一个地倒下,陈老板的心一寸一寸地寒下去,陈老板抖着手,举起手中的匕首,闭着眼,眼泪都流了下来,心一狠,朝自己腹部刺去。
主事人已死,战事很快结束,六爷走近了倒在地上的陈老板,陈老板看到六爷的衣角,努力伸出手去,想要握住,有人看到,上前一脚踢开。
“你还有什么遗愿?”六爷声音清凉。
陈老板努力笑了笑,“是属下该死,求,求六爷,不要伤害我妻儿。”
“这个可以答应你。”六爷转身离开,不再理会陈老板。
“陈信,你去商洛福康钱庄请林穆过来主事,连安接替他的职位。”六爷下完命令,人也就消失在夜里。
“是”,陈信应道。
☆、英雄篇2
连瑜昏昏沉沉地醒来,脑袋还是不太清醒,甩了甩头,终于好像想起来一点了,有只箭向她射来,在她以为躲不过去的时候,谁的手抱住好快,稍往侧后移了下,救了她一命,那个人,连瑜不禁抿着嘴角,偷偷笑了起来。原谅连瑜吧,她只是满怀的春心无法抒解而已。忽又想起,那个人的头发,好像是白色的,明明那么年轻啊,怎么会有一头白发呢?连瑜困惑不解。后来,后来又怎样来着,啊对了,她被那个白发人劈昏了。想到这里,连瑜又怒气冲冲起来。一把掀开被子,一副要去找他算账的样子。
“你醒了啊”,一个身着鹅黄色广袖衣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她的声音十分柔和,叫人听了一软软到了心里。
连瑜满腔的怒火碰上她的和言悦色,全化作了连瑜自己的尴尬,连瑜抓了抓后脑,“啊,嗯。”
“那过来坐坐吧,吃点东西,想必你也饿了。”
连瑜的肚子很应景地轻微响了下,于是连瑜也不推辞,直接坐了过来,拿了块点心,就往嘴里送,“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是步云阁。”
“步云阁?”光是听名字,连瑜想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是对方不肯细说,连瑜也就不再问。
“嗯,昨天六爷送你过来的。”
“六爷?”连瑜歪头想了想,“是不是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啊?”
“嗯。”
“那个,”连瑜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会是白色的啊,明明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听说以前中了毒,差点没命,后来治好了,可头发却全白了。”她说的轻描淡写。
连瑜听起来却是惊涛骇浪一般,下意识咬了一口糕点,嚼之却索然无味,原来他竟经历过这般生死,连瑜脑海里不断回放他单手抱住她挡开致命的箭的场景。
“姑娘,姑娘?”
“啊,哦,”连瑜顿时觉得很囧。
黄衣女子一低眼,嘴角微笑,这些年来,所阅人物何其多,眼前这个小姑娘的那点小心思,她已尽收眼底。“我还没问姑娘呢,你叫什么名字?”
“连瑜,价值连城的连,美玉之瑜。那姐姐呢?”
“叫我流云就好。听六爷说,你被绑架了?”
“嗯,应该是的吧,反正我一觉醒来,就在另外的地方了。”
流云掩嘴轻笑,“想是人家觊觎你的美色了。”
连瑜红了脸,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了断地说过她的美色。
“你是从外地来的?是来寻亲么?”
“嗯,从宁州来的,算是,来寻亲的吧。”
流云察觉到连瑜神色有些不自然。
连瑜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的,忽然郑重道,“流云姐姐,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其实,那个”连瑜说得颇为艰难,她毕竟是受大家闺秀教育长大的小姐,虽然在某些方面来说有些失败,但自作主张地想要逃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传到哪里,连瑜都觉得很愧疚。“我是逃婚出来的,可也不想家里父母着急,所以想要寄封信回去,但又不想他们知道我在哪里”
连瑜眼巴巴地看着流云。
“嗯,这没什么难的,我去帮你找人”流云起身,“我还有些事,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连瑜也站起来送流云,“嗯,先谢谢流云姐姐了。”
流云来到六爷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来”。
流云见在六爷在书案后查看书册,茶水已空,便拿了茶壶,替六爷续上一杯,“我说六爷,你什么时候,口味变这么清淡了?”
“我看着相貌不错,想着送给你,当步云阁的头牌应该不错。”
“那姑娘是人家的千金小姐,怎肯送给我做头牌,不来拆了我这步云阁就不错了。”
“那真是可惜了。”
六爷起身,“在你这里喝也喝了,吃也吃了,我就先回去了。”
六爷一出门,却撞到了连瑜,连瑜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有些讪讪的,“那个,那个我来谢谢你!”
“不客气”。六爷从侧绕了过去。
“哎,你去哪里啊?”连瑜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回去。”
“回去?你住哪里?”
“终南山。”
“终南山?你是隐士?”
“我要是终南山隐士,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是终南山,二是长安太极宫,跑这里来做什么。”
“说的也是,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连瑜。”
鲶鱼?六爷心想,好奇怪的名字,家里那只山猫倒是很喜欢吃鲶鱼,但六爷最终只是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此时六爷已经踏出了步云阁的大门,还走出一小段路。六爷突然停下脚步。
连瑜来不及收住脚,差点撞了上去。
“我说,你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是候?”
“啊,噢。”连瑜有点尴尬,不由伸手抠了抠嘴角。
六爷终于能清汪静静地走了。
连瑜站在原地,目送着六爷走远。连瑜心里却像是有猫爪子在挠一样,不得安静,怎么办,他就这么走了。连瑜焦燥得直想去地上滚上几圈。
连瑜累积十几年的勇气在此刻呼啦啦地暴发了出来,连瑜居然追了上去!
“我正好也要去终南山,一起作个伴可好?”
六爷拒绝得很直接,“不好。”
“有什么关系嘛,本来我也还欠着你的恩情,说不定有机会可以还呢。还有个问题,你怎么会就住终南山了呢?”
“我说小姐,你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多。”六爷有稍微有点头痛,这个年纪的小鬼最麻烦了。
“就说说嘛,去终南山的路也不近,什么都不说岂不是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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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入终南山以来,千峰碧屏,深谷幽雅,清泉泠泠,鸟兽时见。
连瑜不禁感叹,“难怪隐士都选择终南山,这里简直是世外仙境。”
六爷对隐士一词却是相当不屑,“那些所谓的终南隐士们,不过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