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安看着那琉璃盏的杯子出神。
眼前的杯子，是那淡淡的白色朦胧颜色，带着若有若无欲说还拒的感觉。
这杯子，就是自己的心事。
席安听着萨沙说话，有几分感慨，爸爸离开自己的时间，却这么久了。
“是啊，世事无常。”卫修霁略微感叹，眼睛却仔细盯着席安。
席安素手捻起那杯盏，捻起，眸光阴郁，喝着自己杯中少量的酒，竟没有说一句话。
谁也不知道，爸爸离开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那段时间，枯瘦的像是一个女鬼。
卫修霁呢？卫修霁在做什么。
席安偏着脑袋，仔细想着。
眼前卫修霁的样子，似乎和那个卫修霁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
那酒慢慢钻进了肚子里，眸子带着几分氤氲的雾气。
卫修霁不言。
一顿饭吃的有几分不合拍。
席安喝了酒，自然不能开车，萨沙夫人也略带着微微的怜爱，看着席安，有了几分笑意。
如果她的那个女儿能找到，也大概，这么大了。
岁月如居，时节不再。
席安顿生这样的感慨。
她和卫修霁，最适合的结局，大概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了。
卫修霁微微有了醉意，看着席安的眸子，也是带着几分醉意的。
席安看着卫修霁，收回自己的所有的情绪。
“卫先生今天来的好巧！”席安意有所指。
为什么在她来的时候，卫修霁也来了那里。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席安是绝对不会相信，卫修霁每天去那里的。
席安知道，卫修霁一定找人，调查了自己，只是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是莫肯顾的时候，会怎样想。
他对从前的席安，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在意吧，只可能，为了说一句愧疚？
席安淡淡笑着，这两年多的时间，她看惯了很多东西，也习惯了很多东西。
卫修霁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她席安，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那么重要。
“卫先生，怎么受伤了？”卫修霁将外套脱下来的时候，手臂上包扎的伤口，便有种微微的突兀了。
萨沙看着卫修霁，倒是有几分担忧。
“没事。”卫修霁淡淡说着，蛮不在乎。
席安正喝着酒，那酒味，竟有几分微微的呛人。
微微咳嗽着，便看见自己身边递过来的纸巾。
席安下意识接过来，等到自己擦完嘴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卫修霁递过来的。
席安愕然。
卫修霁脸上，倒是有几分轻松愉悦。
那眼神中微微的哂笑，让席安坐正了身子。
所以，陈薇打过来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坐着。
席安的眸子，淡淡的，清凉的清澈。
像是一汪水，碧波荡漾，看在卫修霁的眼中，却是那样的波光流转。
那双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说。”卫修霁收回自己所有的表情，接通了电话。
“修霁，在做什么？”陈薇难得好心情，院里终于同意了她的建议，建立一个独立的儿童医院，作为附属。
而她的初衷，也是为了那个人，他喜欢孩子。
卫修霁不语，陈薇倒也不怒，像是习惯了卫修霁这样的冷清。
“你今天没有来换药。”陈薇带着微微担心，却也皱着眉头，似乎卫修霁能看见一样。
“无妨，伤口还是恢复的很好，我会请别人帮忙，今天不会过来了。”卫修霁难得对着陈薇说了一长串的话，每一句话，都是拒绝的。
听得陈薇心口痛。
陈薇脸上，那一瞬间的欣喜，变成了微微失落。
什么时候，那个做事果敢的陈薇，也变得这样犹豫不决，有些婆婆妈妈了。
只是那个人，是卫修霁而已。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卫修霁挂断了电话，看着那罪魁祸首，带着几分暗藏的笑意。
“不知莫小姐，有没有空？”卫修霁随意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淡淡开口。
“没空。”席安没有抬头，她能听懂卫修霁的话。
那边不知道是谁，让卫修霁换药，他说会请人帮忙，莫不是，那个人，就是自己？
席安看不懂卫修霁了。
萨沙只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种微微不正常的气氛流动，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席安是愧疚的，不说卫修霁救了自己，自己应该帮助卫修霁的，可是越靠近他，就觉得越有很多东西，阻挡着自己，无法靠近。
那些伤害，她从来没有忘掉过，她以为时间会是良药，却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忘记。
席安起身，去了洗手间。
萨沙想要扶着她，席安笑着摆了摆手。
那一个恬淡的笑意，却带着风情，笑的极美。
等到席安走了，卫修霁便看着萨沙，淡淡的开口：“萨沙夫人，喜欢一个人，想要得到她，你觉得，过分吗？”
萨沙也同样报以浅浅的微笑。
这个男人，危险的可怕，可是他眼睛中的莫小姐，却是可爱的。
萨沙夫人不紧不慢的开口：“卫先生，为何不亲口问问莫小姐呢？”
萨沙知道莫肯顾有名义上的丈夫，也知道他们快结婚了，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卫修霁和莫肯顾是极配的。
萨沙也是聪慧，她看得见卫修霁眼中的志在必得。
“卫先生，我先行离开，至于莫小姐，就请你送回来。”萨沙夫人，带着淡淡的笑意，说了告别的话。
“萨沙夫人，我想我可以帮你。”卫修霁侧着头，看着萨沙，唇角蠕动。
萨沙的旧友，已在黄土之下，可是萨沙的心事，还没有着落。
“如何帮我？”萨沙来了兴趣。
“或许萨沙夫人想要见到席智山先生的夫人和儿子。”卫修霁斟酌，淡淡说着。
他并不想亏欠别人的好意。
萨沙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她喜欢和聪明的男人打交道。
席安出来，不见了萨沙的影子，就看见卫修霁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影子。
那棱角分明的侧脸，是自己在英国，做过多少次的梦啊。
席安不紧不慢，慢慢走了过来。
“卫先生，萨沙夫人呢？”席安开口，萨沙对这里不熟悉，席安还是有点担心。
“莫小姐，胳膊，交给你了。”卫修霁没有回答，却淡淡开口。
第一卷 第214章 ：久违的回忆
胳膊，交给自己了，是不是自己可以，卸掉？
席安为自己邪恶的想法逗笑，原来，她的天性里，还有这样的时候。
席安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几分暗淡，自己周身的酒味，还是没有散去，却留下了更多的香气。
“卫先生，需要换的药，在哪里？”在卫修霁的眼神中，席安最终屈服，毕竟是自己理亏啊。
“车上。”卫修霁得到了席安的回应，第一次，像是一个小孩子，得到了糖果，那样带着几分狡黠。
席安眼睛雾雾的，她是看错了卫修霁的表情吗？这样的卫修霁，是她不曾见过的。
所以后来的事情就是，席安从车子里拿了药，将自己的凳子搬过去，坐在卫修霁身边，为他换药。
慢慢将卫修霁胳膊上的衣服，脱去一个袖子，怎么看，都有几分滑稽。
那包扎好的绷带，席安用小剪刀慢慢剪开，白色的绷带上，越往深处，那鲜红的颜色，就越多。
血迹是褐色的，在灯光之下，显得更加暗沉，像极了现在席安的心情。
席安起身，慢慢揭去白色的绷带，清洗伤口，伤口处，已经开始慢慢结痂。
那是子弹掠过的地方，席安不知道，卫修霁那么惜命的人，竟会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样。
卫修霁的心情，算是最近几天极好的。
感觉到席安的小手，带着冰凉，落在自己的滚烫的皮肤上，有几分不知名的快感。
周身好闻的女性馨香传来，卫修霁竟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过得满足。
席安做事的时候，很认真，这是她一直坚守着的东西，那也是席智山教给她的东西，只是现在，也慢慢变成了习惯。
卫修霁抬着头，看见了席安的侧脸，正是认真的表情，白皙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在灯光之下，闪着柔和的光亮。
小小的耳垂上，佩戴着一双碧绿色的玉石，显得平静，却带着万种风情。
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席安有没有耳洞，更不知道，席安喜欢什么。
席安被卫修霁看得久了，就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戏谑：“卫先生，我脸上有字？”
卫修霁倒是没有想到，席安会说这样的一句话。
慢慢开口：“脸上没有字，有花。”
席安手中的动作，微微停顿，因为卫修霁这句话，席安加重手中的动作。
没有丝毫留情的压在卫修霁的伤口处。
卫修霁没有料到席安的动作，闷哼一声，这个女人，是要自己死吗？
席安系上绷带，将凳子搬过去，做了下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收拾的，只是用自己的动作告诉卫修霁，自己要走了。
“卫先生，我先……”席安起身，准备告辞。
话没有说完，就被卫修霁打断。
“你想见到席智山先生的家属吗？”卫修霁不知怎么的，突然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席安的心中，翻江倒海的疼着，席智山先生的家属，不正是自己的家属吗？纵使关小青，对自己的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过去了，还有席墨。这久远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他们的消息，能得到的消息，从来都是那报纸上，星星点点的介绍。
席安偏着头，那灯光似乎昏暗，并不知道席安的表情，在卫修霁说完话的时候，席安有几分停顿。
随后言不由衷的开口，带着些许的从容：“卫先生，为什么说这句话，可是，与我何干？这是我的义务？”
席安淡淡的带着笑意，透着骨子里的冷漠。
卫修霁的眸子，带着几分没有收去的淡然，慢慢起身。
“只是有一天，莫小姐，记得这句话，千万不要后悔。”卫修霁说完话，便向前走了。
“卫先生，等等。”席安带着轻笑，微微皱眉，别人从来不知道，席安是怎么做到两种表情，天衣无缝的接合。
卫修霁身子，站定，不解看着席安，不知道，她有什么话说。
“卫先生，你还没有说声谢谢，怎么着急想走？”席安有点无理取闹了。
“谢谢。”卫修霁不准备多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卫先生，应该说，二婶谢谢。”席安留给卫修霁一个灿烂明媚的笑意，推门走了出去。
席安想想，该说谢谢的，是她。
卫修霁听着那哒哒走远的声音，竟有几分笑意，随后却也是几分暗涌。
席安，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时候，或许，她有，只是自己没有见过罢了。
席安有点逞强了，为了不让卫修霁知道自己是席安，她好像，要离他更远一点。
席安睡了美美的一觉，真的是全身舒爽啊。
下楼，看见了萨沙夫人，打扮的极其郑重。
席安伸着懒腰，不解看着萨沙。
“我去看看席先生的家属，你随我去吗？”萨沙看着席安，带着询问。
席安没有想到，萨沙今天要去看的，是关小青和席墨。
席安懵懂的点点头，走之前，借着这个机会，看一眼关小青和席墨，也算是自己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坐在萨沙的车上，席安莫名紧张起来。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关小青的身体越来越差，在席智山离开后的第一年，身体每况愈下，好几次有了自杀的念头，都被席墨察觉，后来派了专门的人来照顾。
这是席安后来知道的事情。
原来，她过得并不好。
还是熟悉的大门，很久的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一切都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大门口，从前放着的那些小植物，现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萨沙站在门前，按着门铃。
席安不知道密码有没有换，下意识伸出手去开，去还是缩了回来。
有时候，你本以为，你忘了曾经很熟悉的一些事情，直到有机会重新来过，才发现那些小动作，那些小记忆，就像是潮水涌过来，带着伤人的攻势。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了门。
说明了来意，大门缓缓敞开。
席安深呼吸，慢慢走进去。
毫不意外，又看见了卫修霁。
卫修霁犀利的眸子，看着席安，微微有了笑意。
第一卷 第215章 ：尘埃落定
卫修霁坐着，正在和关小青说着话，席墨坐在一边。
都在好奇，是谁进来。
关小青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回去，就看见了席安，以及身边站着的明艳女子，都有几分惊讶。
席安挽着萨沙的胳膊，看见关小青的时候，微微欠身。
“姐？”席墨从沙发上站起来，冲了过去。站在了席安身边，有更多的激动。
关小青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化，带着几分激动，咳嗽起来，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见到从前女儿的激动。
席安顿了顿：“我叫莫肯顾。”皱眉的动作，让席墨收回自己的激动，带着满眼失望。
关小青的眼色，也在一瞬间变化，慢慢放下了自己的心，随即慢慢开口：“两位坐吧。”
关小青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化，只因为看见了那个儒雅的女士。
她见过，照片上见过。
一直久居在席智山心里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吧。
“萨沙女士。”关小青也算得上大家闺秀，现在轻柔的声音的，带着苍白，带着更多的疏离。
所有人都在惊讶，关小青在没有来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了来人。
席安心里，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暗淡感觉。
这地方我来过。
接过席墨递过来的白开水，席安说了一声感谢，随后低下头，淡淡喝着水。
显然，关小青更在意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而席墨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席安的脸。
“席夫人，对于席先生的过世，我深感遗憾。我这次来，是来寻找我的女儿，不知道智山，可是留下了什么消息。”萨沙带着平静的表情，说出口的话，都让屋子里的人，微微惊愕。
尤其是席安，从来没有听过萨沙夫人，有女儿在宁城，显然，也是惊讶的。
而且萨沙夫人，如此的肯定，爸爸会知道她的女儿在哪里。
关小青苍白的脸色，更多的都是隐隐的暗沉，最后挤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意，带着微微奚落，却带着更多的犀利。
“萨沙夫人，你来晚了。”像是几分失落，或者是看不清楚的脸色，关小青说话的语气，是陈述的，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
萨沙的表情，是凝滞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投在了萨沙的心湖里。
“席夫人，能说的，清楚一些吗？”萨沙，再也不是那个郑重的萨沙，语气微微有些激动。
“你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关小青看着萨沙，没有丝毫的同情，像是说着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消息。
萨沙坐着的身子，竟是微微一晃，泪珠从脸上滑落。
席安也是震惊的，只是关小青为什么会知道，萨沙夫人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
“说起来，你的女儿，还是和你身边的莫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呢。”关小青随后，微微低身咳嗽，慢慢说话。
席安拿着杯子的手一滑，瓷白的杯子，落在地上，溅起了水花，随之而来的，是杯子的碎裂，那跳跃起来的玻璃碎片，便是狠狠扎在了席安的小腿上。
直到卫修霁用手捂着席安的小腿，席安才懵懂的反应过来，眼神惘然的看着卫修霁。
“水有点烫。”席安蠕动唇角，慢慢吐着那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只是下意识的开口解释。
席安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随后慢慢恢复了平静，竟没有说别的话。
一时间屋子里静的，只剩下了萨沙微微的啜泣声。
席安小腿上的伤口，也没有继续流血，席安拿着湿巾，低头擦着上面鲜红的血迹。
卫修霁的手上，也沾染了席安的鲜血。
席安拿着湿巾的手，怔怔的。
她今天穿着七分的裤子，可能命里，是要走这一遭的。
换上了新的湿巾，席安看着卫修霁手中的血迹，没有丝毫的顾忌，低头拉过卫修霁的手，认真的擦拭着，只是心中不知道想了什么，带着微微怔忪。
心不在焉！
等到擦完卫修霁手中的血迹，席安抬头，恢复了平常的淡漠。
而卫修霁看着席安的眼神，带着若有所思，带着几分热切。
“萨沙夫人，逝者已逝，请您节哀。”席安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