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对之前仙器大会的记忆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再难撑下去后体内灵力产生大幅度的波动,之后便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能量,对霜华剑的操纵也更加自如。待他意识完全清醒后,会武广场上已是一片地狱景象,各门各派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数量众多的触角都无力抵抗,任何灵法和法器加诸在这些触角身上都是枉然,只能任凭啃食,最后被缠作人卵。
几乎是在意识恢复的瞬间,关河便想起了闻人七曾说过她在幻境所看到的景象,心中已有数,定然是燕重催动了法阵引来了这些不明之物。很快,他便发现,这些触角无法近他的身,或者说,是在畏惧他手中霜华剑的力量,只要接触到他便立即被焚为飞灰。
意识到自己能够不受法阵影响的关河,第一件事便是挥剑斩向了离他最近的,正在被触角围攻的弟子。
霜华剑所到之处,触角纷纷断裂,暗红的液体带着腥臭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会武广场。
他救下的第一名弟子,便是之前与他一战的琼华派弟子郇青,一心只想救人的关河并不知道,在他清醒之前,郇青身前的那把银羽长笛同样抵抗着触角的攻击。
紧接着,关河便听到了小桃的呼声。他扛起重伤不醒的郇青砍杀出了一条血路,最终在矮层看台的一处角落找到了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微弱青色光芒的小桃,青光所及之地,触角绕路而行,几个昆仑派弟子被她护在身后,避免了被触角攻击。
“冰块脸,你没事吧?”一瞧见关河,小桃便慌忙扯住了他的衣袖,关河意识清醒后,她便从这哀嚎遍野的声音中分辨出了他的思想。
关河摇摇头,把郇青放到地上,嘱咐道:“好好照顾他,我再去看看有没有活着的。”
小桃没有松开关河的衣袖,她贴近几步,小声道:“他们都还活着。”
关河一愣,不明白小桃指的他们是谁。
小桃指向遍地的巨型红色卵状物:“他们都在那里面,都还活着,我能听到他们求救的声音。”
关河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还有,”小桃依旧不肯松手,“你要小心,我接收不到他们的思想。”
“放心。”关河轻抚了下小桃的发顶,语气多了几分柔和,他懂小桃的这个他们指的又是谁,“我明白你的意思。”
此后,在闻人七赶来之前,关河一直在救那些被触角缠起来的修仙人,斩开人卵之后,里面的修仙人大多已失去意识。将人救出带回小桃处,如此反复还不及十次,闻人七便击碎了禁制进入了会武广场。
“你没事吧?”闻人七拉了一把脚下踩滑的关河,见他脸色极差,关心问道。
“无妨。”关河的喘息明显重起来,他有些赞赏的看着闻人七,“你体力倒是充沛。”
“嗯。”闻人七没有解释,她的身体早已残破不堪,全凭河神大人的神识们在支撑。在进入会武广场之前,她曾试图多次与体内的神识们沟通,皆无回应,这让她心底浮起几分莫名的焦躁感。只是现在大敌当前,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观仙台近在眼前,从人卵中吸取的红光越聚越多,原来那块乳白如云的石头已经完全被红光围裹,让闻人七想起在禁林里囚了空虚子千年的血玉。
莫名的,一股诡异的感觉在心口腾起,闻人七止住了正欲继续前行的关河。
“关河,你守在这里,尽量阻挡多的触角上来。”闻人七望了望不过十米开往的观仙台,深吸一口,坚决道,“我自己上去。”
关河不知闻人七内心所想,但尊重她的决定,他一直觉得,这个少女并非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小桃说,她只能听到遍野的哀嚎和求救,听不到燕重他们的心声。还有,除了燕重和风入松,风流子可能也在。”将唯一知道的信息传递给闻人七,关河转身望向已经汇成了数根在交缠缓慢蠕动的巨型触角,握紧了手中已完全被黑芒所笼罩的霜华剑,“这里交给我。”
闻人七轻嗯一声,没有多问风流子怎会也在,一踏脚下的触角,飞奔出几步,又转身一跃挥刃刺进旁边一根触角之上,趁其吃痛甩动起来之时,双手紧握匕首靠着臂力将身体荡起来,凭借惯性拔刃而出,又飞跃出近两米的距离,两把匕首一先一后再度刺入触角身体之内。
如此反复不过两三回合,闻人七便登上了观仙台。
然后看到了另她目瞪口呆的一目。
她本以为,她会看到正在操纵法阵的燕重,亦或者是风入松在操纵法阵燕重则像幻境中那般汲取灵气,可真正呈入她眼帘的,却是被无数细密的血色触角紧紧包裹高举空中,只露出一张惊恐之脸的燕重,除此之外,便无他人。
风入松呢?风流子呢?
燕重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前来,艰难的移动着脑袋,在看到闻人七后嘴巴努力长大,无声的大喊着什么。
即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闻人七也明白,他是在求救。
空荡荡的观仙台,假山已碎,茶盏倒地,绿松枯萎,只余满目的血光及千百生灵的痛苦哀嚎。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燕重这次所用的阵法应该就是千年前空虚子在禁林中所施展的,被六爻改动过的,会将施法者也一起吞噬的那个禁术。
所以,迎接燕重的便是与空虚子一样的结局,被脚下这块与血玉同等效用的石头吞噬,然后依靠着阵法汲取众人的灵力,再将灵力转化回去……唯一不同的便是,空虚子因成魔导致整个禁林生物魔化,不得不设下禁制将魔气抑制在禁林范围内。而会武广场有天然的禁制做屏障,任何灵力企图发散出去就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整个阵法的波及范围也都将设限在了这里。
这一切,到底是燕重的自作自受,还是有人设了局……
闻人七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如果她现在救出燕重,会怎样?阵法会失衡吗?失衡的阵法会怎样?脑中浮现出幻境中燕重强行打破阵法后的结果,她微微眯起了双眸。
手中的乌金匕首感受了主人的思想,发出嗡嗡的筝鸣声,好似在催促,方才那番厮杀它并不过瘾,期望着更多的鲜血浇灌。
由于整个观仙台都化作了血玉一般的存在,遍地都是半人高的手指粗细的血红触角舞动,这些触角似乎与会武广场上的有所不同,对闻人七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惧怕她手中的匕首。
闻人七走到燕重身侧,看着这个昔日的昆仑派掌门正祈求的看着她,好似一个垂死的乞丐在做最后的挣扎,脸上露出嘲讽之色。
挥匕,缠裹在燕重身上的触角应声断裂,像是被斩断的蠕虫一般落下不停的鼓动,腥气的浓稠液体溅落在身上,早已习惯的闻人七面不改色,一点一点将燕重剥离了出来。
此时的燕重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因为阵法正处于吸收灵力的阶段,燕重的身体四肢都膨胀出了成人的三四倍,只有一颗脑袋一如往常,只是现在看着好像是安插在一具过于臃肿的身体上,完全不伦不类。
因为触角的剥离,燕重从半空掉落在观仙台上,在他的身体接触到台子的瞬间,四周的触角立即像是嗅到了新鲜血液的吸血虫蜂拥而至,闻人七见状挥匕便斩,这些触角虽对她丝毫不感兴趣,但双拳难敌四手,这观仙台上的触角又细又密,比会武广场上的那些最细也跟半人粗的藤条似的完全无法相比,这方斩断立即又替补的缠上来,不多会儿,燕重的身子又沦陷一半。
燕重则一直吵着闻人七嘶哑的喊着什么,他发不出声音,又动弹不了,满面的焦急,脸涨得通红。
闻人七懒得管他想说什么,只奋力斩断前赴后继的触角,由于她一直不断的阻止触角将燕重围裹,从会武广场上众人身上吸取的灵力越来越多的汇集在了观仙台中,红色的石头颜色越发鲜艳,最后竟浓的像是能滴出血来一般。
斩杀触角的关河气喘吁吁地擦去喷溅在脸上的液体,朝着观仙台方向望去,见那台子红的诡异,好似一张血盆大口,要将这天与地都吞干净,心中越发担心起来,他方才不该让闻人七一人去的。
这般想着,关河直跃而起,蹭蹭几下,人便落在了观仙台上。
“这是……”关河亦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下去!”闻人七听到身后来人,回首一看是关河,急冲冲的大吼道,“快下去!”
关河还未明白过来,观仙台上的血色触手便已扑至了眼前!
霜华剑还未来得及挥出,人已被缠得严严实实,只余那把泛着黑芒的长剑在轻轻的嗡鸣着。
卷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不就我
昆仑山脚下某处小院,两鬓苍苍的房主正收拾着儿子砍来的柴火,天越来越冷了,地龙加火要加的勤快,尤其是家中有贵客,更要把炕铺烧得暖暖的。
只不过那贵客自被送来之后便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连床都未下过,白日里送了饭食进去,隔了一两个时辰再去看,倒是都吃了,人依旧窝在床上不言不语。
好人天天窝在阴凉的屋子里不出来,也能窝出病来。将其送来的是曾对他们一家有恩的青年,住在昆仑山上,是个大好人,他们万不能怠慢了恩人的所托,只是家里就她一个眼花耳聋的老太婆,儿子五大三粗不会说话,谁也不敢去打扰躺在炕上的那姑娘。
将成捆的柴火码成堆,再用遮雨雪的蓑子盖好,房主伸伸因长时间弯曲而有些酸痛的腰,正打算去准备饭食,木门被砰砰地敲响。
“谁啊!”房主扯着嗓子一边喊一边朝大门走过去,也不立即开门,又问道,“你找谁啊?”
“老人家,在下是昆仑派弟子,敢问可是有一位姑娘借住在此?”门外传来一个清冷冷的男声,倒是十分有礼貌。
房主拔开门栓,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儿,探出头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身着蓝衫,背着一把长剑,模样打扮极像是从山上下来的。
“你有事?”恩人走前曾叮嘱不要告知任何外人那姑娘在这里,即使对方的穿着与恩人很像,老房主也未放松警惕。
“老人家,是关河让我来的。”男子见房主防备的盯着自己,从怀中掏出一物递过去。
房主接过,拿着远远瞅了瞅,见是恩公当年曾用来救治儿子的药草,脸上这才挂上了抱歉的笑意。
“快请快请。”拉开门将男子请进院中,老房主蹒跚的在前面引路,絮絮叨叨道,“恩公刚走,那姑娘就醒了,肯吃肯喝,就是不肯说话,也不肯出屋子,我这个老太婆嘴巴笨,也不知道怎么劝……这老憋在屋子里,会闷坏的……”
引着男子走到一处偏房,老房主先是敲了敲门,喊了声:“姑娘,我要带人进去啦。”
屋内没有回应,老房主也不着急,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儿,不时朝男子笑笑,解释道:“……里头是个姑娘……”
男子点点头,耐心的等在门外。
过了大概半刻钟,老房主再度敲敲门:“姑娘,我开门啦。”
依旧没有回应,不过这次老房主吱嘎一声推开了门,先是迈进半只脚瞧了瞧,见人正裹着被子睡在炕上,这才将男子让进屋。
“你同她好好说道说道,今儿天虽然不是特别好,多少有太阳,出来晒晒,什么病都好得快。”老房主说罢,知趣的迈着小步子离开,随手将门带上。
男子看着面朝里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云叶萱,叹口气,走过去主动开口道:“云叶萱,是我。”
床上的人听到云叶萱三个字,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是关河让我来找你的。”提到关河,男子再度叹气,“他让我向你传话,不必一直等他,过了今日他若不来找你,你就回朝廷复命吧。”
云叶萱听出了来者是林英,没有吱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想多加猜测。”林英解下背上的长剑,坐到一旁的茶桌旁,用手碰了碰茶壶,温的,心想这家主人确实对云叶萱照顾有加,“你闲着也无聊,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房中一阵静寂,只听见汩汩地倒水声,林英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
“是从外域传过来的,叫山不就我,你听过吗?”
林英清冷的声线缓缓响起,如那杯散发着陈旧苦涩茶香的茶,在这好似没有终结的冬日里带来最后一丝暖意。
半个时辰后,院中简易搭起的灶台升起了火,老房主端出昨日烙的饼掰碎,正打算往水已烧沸的灶锅里下,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进山打猎本该傍晚才回来的儿子提着一只野山兔走了进来。
“好香啊,娘,你在熬啥?”
“家里来了客人,我给你们熬肉饼汤喝。”
“是恩公吗?”
“不是,是恩公的朋友。”
儿子皱了皱眉,本欲放下的猎刀又提在了手中。
就在这时,偏房的门吱嘎一声开启,林英背剑走出,在他身后,自来到这里后便不曾踏出屋门一步的云叶萱出现在房主与自家儿子面前。
“姑娘,你终于肯出来了!”老房主十分惊喜,她用铁勺搅动大锅中逐渐浓稠起来的汤汁,“饭快好了,再等一下。”
“老人家,谢谢你。”林英笑着感谢房主的招待,“等我们办完事,会与恩公一同来尝您做的饭。”
“你是恩公的朋友?”儿子警惕心依旧,他走到母亲身旁,手中的猎刀紧紧握着,“怎么证明?”
老房主一巴掌拍在儿子胳膊上:“怎么跟恩公的朋友说话呢,我说他是就是!”
“娘……”儿子无奈,他这不是怕她受骗。
“我人老心不盲,这位公子不是坏的。”老房主对着儿子没好气,转过身来笑呵呵看着男子,“你们有事便去吧,老太婆我旁的没有,做顿家常便饭招待你们绝对没问题的。”
云叶萱从后面扯了林英一把,轻声道:“不是很急吗?快走吧。”
林英点点头,再度朝老房主道谢,然后将手中的剑递给云叶萱:“爬山太慢了,我这把虽然不是什么仙器神器,在江湖中也算有点名气,你先用。”
云叶萱接过剑,催动口诀,只听剑体轻鸣,瞬间化出一道剑影,浮在了二人面前。
老房主与儿子皆是一副惊奇的模样,心叹原来躺在家里这么几天的姑娘也是个会法术的。
云叶萱首先跳了上去,然后伸手给不知为何脸色变得有些白的林英:“我没带过人。”
“……”
想起上次被人御剑栽着在空中飞了半个时辰的感觉,林英深吸一口气,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上了剑。
“你最好抓紧我。”在林英上来之时便感觉到脚下剑影一晃,云叶萱主动提醒身后的队友。
“……”
林英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垂在了身侧。
“走吧,我没事。”
对于林英的硬撑,云叶萱没有再劝,直接御剑而起,不过相对于林英之前搭乘的那班,这回的班次显然要危险的多。
剑影摇摇晃晃,站在上面的人也摇摇晃晃,几度有坠落的危险,升至房顶高时林英脸上已毫无血色,哪管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双手早就死死抓住了云叶萱的腰身。
等两人在空中化作一个黑点,儿子摸摸脑袋,他记得当初在山上受到野兽袭击被恩人救回的时候,也是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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