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喂它什么它就吃什么。”诗咏摆手,跟他们说了声再见,和嘉侑一起进了电梯。
而这边屋里,冬瓜正对着那块蛋糕虎视眈眈。
“要不……喂它试试?”
唐颂心情有点微妙,想起晚上路过蛋糕店,特地选了她最喜欢的橙子味的一款,想着她应该会高兴,隐隐期待着她的反应,结果忘了她除了奶茶和糖果,基本不吃其他甜品,弄巧成拙。
而现在,她想要把这份出错的礼物解决掉,他又没有立场来阻止。
“随便你。”他淡淡地说,心里却想着怕狗怕成那样的人怎么喂它。
甘棠得了首肯,手脚利索地打开盒子,从茶几上拿过食盆,将蛋糕放到里面。冬瓜双眼发亮,伸出舌头,发出馋嘴的声音。
甘棠蹲下身子,把食盆往它那边挪了挪:“要吃吗?”
冬瓜摇尾巴摇得厉害。
“是橙子味的。”她嘴里呢喃,不敢看冬瓜的眼睛,“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也最好吃。”
冬瓜已经把绳子拉到了极限。
“我放手了啊。”唐颂提醒她。
甘棠神情紧绷,没怎么听清,胡乱地应了一句。
唐颂忽然很想笑,恶作剧地放了手,冬瓜迅速朝那蛋糕扑去,鼻尖猛地碰到了甘棠的大衣袖子,吓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唐颂赶紧去扶她,她慌乱地拽住他胳膊,站起身直往后退。
“别怕别怕。”唐颂见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用力搂住她,却还是克制不住眼底的笑意。
甘棠察觉,气恼地推他一把:“你,你怎么这样?!”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放手的原因。
“我提醒过你了。”
甘棠噎住,自知理亏,却瞧见冬瓜吃得专心,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而两个人就这样零距离地拥抱着,直到甘棠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耳根微热。唐颂见状,也不为难她,顺势松开了她的腰。
铃声一直在响,甘棠以为是诗咏又忘了什么在这,结果一看,是王磊的来电。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情绪后才接听:“主,主任……”
听到这个称呼,唐颂身形一顿。
☆、尘埃落定
王磊是出了酒吧才给甘棠打电话的。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但肖子航在这方面的确比他有经验得多。不说别的,就凭他辗转几年依旧能把那个叫陶斯淼的女人圈在身边,王磊也不得不服气。
实话实说,肖子航的酒量比不过他。所以肖子航能够跟着前来接他的美人回家,而他还还能在冷风中一个人走向停车场。只不过,今天晚上他是喝得过度了,和应酬不同,在朋友面前他更放得开。而他也是坐进了驾驶座,才意识到自己酒气熏天,上路等于害人害己。
于是他干脆把明天要做的事情提前。
肖子航跟他说,追女人要有耐心,但也得有魄力。量变促成质变,所有的铺垫都只是为了临门一脚。成就成,不成就算,给两个人都做个了断。
他听了闷声不响,纳罕他怎么知道自己心思,毕竟他和甘棠只匆匆见过一次而已。这位曾经立志要成为小提琴家的地产商人语带调侃:“你额头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为情所困’。”
“呵。”王磊反击,“难不成前几天来事务所找我喝酒的另有其人?”
但他的反击并没有多少作用。风水轮流转,肖子航如今破镜重圆春风得意,而他还在原地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满心迷茫。
而当酒过三巡,他终于耐着性子请教肖子航的意见时,对方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心里真的有她,那我劝你,别轻易放手。”
王磊知道他是想到以前的事,不置可否。
“但你和我不同。”肖子航说,“我有很多无奈。”
“你怎么不说自己滥情?”
肖子航笑了:“你不要这样直接,再说,人都是会变的。”
王磊没接话。想当初两个人在大学认识时,过了很久才知道他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家里人拖了很多层关系,帮他转校,目的是继承家业。他知道他有一个弹钢琴的女朋友,但他经常看见他跟不同的女孩子在一起。后来他出国进修,回来就要结婚,新娘是商界大鳄的女儿。想着之前的情分,他去参加了婚礼,祝福的保质期还没过去,两个人又离婚,而肖子航身边的莺莺燕燕也并未减少。说实在的,他觉得肖子航这人挺复杂,但交朋友图个把酒言欢,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予置评。却不料这厮折腾来折腾去,还是绕不开所谓的初恋。
如今功德圆满,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正月里的婚宴,你可要准时到场。”肖子航说。
“这次不送礼了。”
肖子航想到家里不翼而飞的两幅油画,笑了笑:“还是送钱最实在。”
“到时候你们可别再放我鸽子。”王磊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肖子航哈哈大笑:“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难怪追不到姑娘。”
王磊想说他不是在追她,但他没有解释。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如果是想追甘棠,他不会到现在还没动作,可是如果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点心思,为什么偏偏对她在意得很,甚至在提点她几句之后,看见她那感激而含蓄的表情,心里都会微微一动。
肖子航跟他说这就是当局者迷。
那么,他应该跳出来看看仔细,还是默许自己越陷越深呢?
那头的女声一如既往:“主,主任……”
王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没想到她接听的速度这样快,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
“公事私事?”
“不,不好说。”他的理智渐渐归位。
“主任,你是喝酒了吗?”她突然问。
王磊心想她是怎么听出来的,却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甘棠,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
“那。”王磊端坐了身子,“有件事我想参考你的意见。”
“好啊,你说。”她答得不假思索。
“我想带几个人去分所,拓展业务也好,做些基础工作也好,对我来说都会方便些。”王磊顿了顿,“你,愿不愿意跟我过去?”
手机那头沉默了。
王磊被这沉默搅得紧张起来,他不自觉地憋着股劲,却硬是没等到她的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是这样的沉默却让他不安,是吓到她了,还是他没说清楚,还是突然之间信号不好……他攥紧手机,刚想开口确认,却听到那头弱弱的声音:“可,可以吗?”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
“我可以去吗?”甘棠满是不确定,“但是主任,这几年我拉的业务实在太少,跟你过去会不会帮不上忙啊?”
“不会。”王磊酒醒了大半,握成拳的右手忽然就放松下来。
他很兴奋,却死命压着这股兴奋。她,到底是愿意跟他共事的,是吗?
他不知道,那头的甘棠也是故作镇静,天知道她多想跟在他屁股后头工作。即使知道这种寄托太不合适,但她已经习惯了仰望他,她不是果敢决绝的人,贪恋这种仰望,这让她觉得安心。
“那,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啊,或者说,有人比我更合适也说不定。我这样算不算走后门啊?”甘棠有点语无伦次,“分所的业务跟总所有什么交集吗,我觉得我过去一点也没有价值……”
“不会。”王磊打断了她,“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过去。”
“我当然愿意!”
“好啊。”王磊笑得舒坦而满足。
这通电话,他听到的最后四个字是:谢谢主任。
他收好手机,看向窗外。那些安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统统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他甚至懒得叫代驾,也懒得回家,放平了座椅,就这样吧,好好睡一觉,不然醒来发现是个梦,就成了大笑话了。
而那边,甘棠一半惊讶一半欣喜地挂了电话,忙不迭地对唐颂说:“天哪……这,这好不可思议。”
自打她接听,唐颂就站在旁边看她,根据刚才的对话内容他猜了个大半,如今瞧她的神色,他的情绪明显很不爽。
可甘棠并未察觉,只笑着分享:“你知道吗?主任让我跟他去分所。”
“哪个分所?”
“南城。”
“你想去?”
甘棠点头,她刚才已经答应了。
唐颂微微蹙眉,想到南城离本城的距离,又觉得她的反应实在兴奋得不正常。无端地,他想起几次碰面时王磊的眼神,那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甘棠依旧笑着:“对我来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唐颂完全是下意识地搂住了她,语气清冷,又带着几分陌生的软糯:“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甘棠还真没反应过来。
唐颂抵着她的额头,没再开口。
而等甘棠咂摸出他的意思,笑意渐渐敛了,像被一勺冷水兜头浇下。
她要是去了南城,不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甘棠的脑子里忽然乱成一团浆糊,以至于吃完了蛋糕的冬瓜过来蹭她的鞋子也浑然不觉。还是唐颂将她的身子移了移,她才回神,神经紧绷往他身后躲去。
唐颂制止了冬瓜的靠近,蹲下身子解开它脖子上的狗链,回头对甘棠说:“我去给他洗个澡。”
甘棠应了,看着他和冬瓜走进浴室,有点懊悔自己的冲动。
她不该答应得这样快的,至少……参考一下唐颂或是父母的意见?
可是唐颂会反对吗?她想着他刚才的语气有点陌生,他是无所谓的玩笑,还是隐隐的生气?
跟着熟悉的上司,去一个新的环境,好像没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第二天,王磊很罕见地迟到了。
甘棠纠结一个晚上无果,思索着该怎么跟王磊开口,对方却像是没放在心上,进进出出和往常一样。
中午午休时,小刘跟那几个实习生在闲聊。今天是年前工作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明显放松了不少。
甘棠回办公间时,小刘忽然敲门进来,把手里的奶茶往她办公桌上一放。
“给我拜早年啊。”甘棠失笑。
“新年好。”小刘顺势说道。
甘棠接过奶茶喝了一口:“今晚我请大家吃顿饭吧,这段日子都辛苦了。”
小刘自然答应,却没立刻离开。
“还有事?”
“甘姐,你是不是准备不干了啊?”
“?”甘棠不觉得她会知道昨晚的事。
小刘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把门关上:“我中午听詹静组的实习生说,詹经理要跟王主任去南城的分所,那你呢?”
“我……”甘棠语噎,一是想不到詹静已经定下,二是不能理解小刘为什么直接联系到了自己。
“主任应该也会带上你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小刘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说话。
甘棠沉默两秒,语气有些低沉:“小刘,其实你跟着我挺憋屈的。”
“甘姐,我没这么想过。”
事务所的竞争激烈,除了新人,往上的职位一层压一层,做得好的拉上几个大单,拿着事务所的提成,日子过得轻松自在。死脑筋的只知道埋头干活,拿着固定工资加奖金,吃最少的草挤最多的奶,还尝尝吃力不讨好。
甘棠觉得自己就是后者。而她手下还有几个人,有的碍着面子不飞出去,像小刘这样的,还甘愿陪在她身边。
其实就连实习生也清楚跟着哪个组有前途,甘棠不聋不瞎,海阔凭鱼跃,她把该教的教给她们,至于是走是留,全看她们的职业追求。
小刘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忙补充:“甘姐,你别多想,我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你。”
甘棠被她的心甘情愿说得心头一暖,冲她笑了笑。
“那……你会和詹经理一块走吗?”
“会吧。”甘棠实话实说。
小刘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甘棠疑惑,“我要是去分所,这位子肯定给你坐,你该高兴啊。”
“那也得等我把CPA拿到手啊。”
“你肯定能的。”甘棠鼓励她。
“甘姐,你能不能别这么实诚。”小刘笑了,知道她没听懂自己的语气,于是开门见山地说,“其实我还是希望能跟着你。”
这倒是出乎甘棠的预料。
“实话跟你说吧。我虽然只干了三年多,但所里的大小事也看得挺透的了。那么多高级经理和合伙人,我唯一怕的就是王磊。这么多经理,我最佩服的就是你。”
甘棠被她说愣了。
“我知道所里哪些人是吃闲饭的,拉到业务给底下人做,自己喝茶看报,想到什么就下来转两圈。不是说他们不好,能拉到客户也是能力,但我总觉得,干我们这行的还是要先把基本功吃透。”小刘说,“甘姐,我不瞒你,所里的人也都挺爱八卦的,我听到过很多经理的烂事,但唯独没听到过你的。你总喜欢埋头做事,别的一概不管,我想,论基本功,你比很多高级经理还要扎实。”
“但基本功不能代表一切啊。”
“这是当然。但是每个人不都有自己的追求吗?”小刘说,“跟我同期进来的人有的走了,有的和我一样,也有的已经比我优秀,但是我觉得我挺幸运的,跟着你,我没因为应酬喝得烂醉如泥过,也没有扯着嗓子跟别人互相挖苦过,你知道别的组怎么说我们吗?”
甘棠当然不知道。
“他们说,整个事务所就是一片森林,我们组却是一片荷塘。”
“这是夸我们还是损我们?”
“当然是夸啊。夸我们出淤泥而不染。”
“我怎么觉得是说我们比他们矮上一截。”
“……”小刘一听,“好像也有道理……”
“……”
不过,她很快恢复原来的神情:“他们肯定是夸奖,因为在他们忙着拉业务时,我们只需要安心审报表就好了啊。”
这点也是甘棠聊以□□的,她手头上的客户一直和天吉保持着稳定的合作关系,除去定期轮换的一两个上市公司,她的中小型客户对他们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所以从这点上看,她多少有点旱涝保收的安慰。
小刘今天似乎话特别多,接着又一边追忆一边感慨,甘棠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今天是怎么了?”
小刘对上她的视线,很认真地说:“甘姐……我舍不得你。”
甘棠握着那杯奶茶,看清她眼里的真挚。
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她的存在影响了别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晚上的聚餐气氛融洽得让甘棠有些感伤。
一群人里面,她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实习生们不用说,都给她敬酒表示感谢,组里的人也比平时热情了不少,一口一个组长叫着,倒显得亲切而真诚。
甘棠不是没有请过他们聚餐,但这一次却不太一样。下午小刘出去后,甘棠吩咐她先别说她要走的事,小刘知趣,自然守口如瓶。所以眼前这帮人的喜笑颜开,话语里的调笑熟稔都是发自内心的。
甘棠懊悔自己以前的粗心。这个团队什么时候有了凝聚力,她竟没有参与感。
换句话说,她是一个不称职的领导者。尽管她所领导的队伍很小,小到微不足道,但对于她来说,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至关重要。
她有点愧疚。
尽管她只做了一个口头承诺,而就目前来说,这个口头承诺一点实质性效果也没有。
聚餐结束时,一群人还要去唱歌,甘棠并不参与,只说玩得尽兴点,明天找她报销就好。
“明天放假了!”同事提醒她。
甘棠恍然,掏出钱包就要拿现金,却被突然多出来的一双手拦住:“今天这么难得,你跟他们一块去不更好?”
男人的声音很熟悉,甘棠抬头一看,是王磊。
她并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甚至觉得是自己喝了几杯酒而产生的幻觉。但王磊却冲她温和地笑着,然后陪着她一起去了KTV。
偌大的包厢里,光线流动,声响浮沉。甘棠虽然没心思唱,却配合地起哄。倒是王磊安静地坐在一旁,只是翻看着手机。
“主任!”她凑过去,“你不唱一首吗?”
“不唱。”王磊摇头。
甘棠替他拿了瓶啤酒:“喝吗?”
“不喝。”王磊依旧拒绝。
“主任!”歌声太响,甘棠不得不提高嗓音,王磊也想知道她要跟他说什么,于是附耳过去,却不想小刘猛地在甘棠身边坐下,轻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