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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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公子-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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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此夜,花尽站在地下室里,夜间满室的寒气隔着紫裘大氅渗透进来,冷得他咳嗽了几声。
他靠近了石台上的那口漆棺,躺在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已是白骨。
花尽静静的看着,自己记得他的容颜,一言一笑,还有他每次拿自己没办法时的无奈模样。。。。。。
为何你我只能有这悲惨的结局?花尽悲痛的扶在石台上。
他几乎悲痛不持,猛烈咳嗽几声,扶着石台滑坐在地上。
地上真冷啊,冷的他一哆嗦,可是不管自己现在怎么样,你都不会再管自己了。
就算是自己冻死在这个雪夜里,他也再不会来了。。。。。。
赫中和陈安两位管家都悬心吊命的在庄中乱转,领着人满处找庄主。
可是整个庄子太大,廊道深回,房设无数,满庄两百来人遍寻下来,也要两三个时辰,这大冷夜里的,保不齐庄主被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前后院和各处偏院都找了,连米仓厨库,苗圃牲圈也找了,还是没人。
赫中又让人下了庄中的十几个处池塘里捞了一遍。
找了两个时辰,依旧无果。
前后找不到人,这才不得已来敲响了南寻的门。
南寻深吸一口气,心弦一紧,说道:“他夜出必有事,非是置气不回。这时候恐怕是倒在了某处,每一处都找不到。。。。。。去西苑假山下的密室!”
赫中这才慌慌想起庄主让人凿的那间密室,喊道:“来人!速速与我去西苑!”
花尽在冰冷的密室里坐了三个时辰,被抱出来时已经脸色发紫,人事不省。
满屋子的人折腾到天明,灌了两碗药下去也不见人醒。
花尽躺在南寻的臂弯里,只像个断线的布偶,一口气要探半天才能察觉到。
南寻听见怀里的人,虚弱的喃喃着一个名字,模糊不清。
他轻轻将人放下,掩好被子后转过了身,两位管家急切的凑上来:“南大夫,庄主怎么样了?为何久不见转醒啊。。。。。。”
“且不说他有肺痹胃痈,就是平日里稍一受冷也,够他受的,那种幽冷的地方,半夜里放你们任何一个人也要冻出毛病来,如今他冻了这么久。。。。。。我的药,没用了。”
“那,那庄主他。。。。。。”赫中和陈安二人一听,心中绞痛,老泪就要出来。
南寻心里也沉的要命,对二人挥袖道:“我今夜便要离开,你们要看护。。。。。。”
“南大夫!”陈安赶紧叫住南寻,紧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袖子。
两位管家和一屋的下人立刻都给南寻跪下了。
陈安道:“求南大夫救庄主!若您救不了,世上也无人了。。。。。。”
南寻回头看一眼床上那毫无生气的人,眼角像是撕裂了一般的疼,猛一紧眉头。
众人以为南寻还在生气,毕竟南寻行医的脾气也是天下皆知,不论病患生死,医死医活,没人能留他三日不走的,都说大夫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自家庄主这数日来都汤药不好进,如今又别扭的在冰室待了一宿。。。。。。
再见南大夫那眉毛都快拧成绳结了,这回多半是气彻底了,若不是他还守着与老庄主当年的约定,只怕早就拂袖走了。
赫中一想到南寻要走,自然也心急不安,赶紧劝说:“近来,我们虽不知何故令庄主与南大夫您不融洽,但老奴看着庄主长大,知他确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您宽仁大量,可千万别与庄主认真啊。。。。。。”
南寻把袖子从陈安手里拿出来,叹息道:“我岂会丢下他不管,任凭世上所有人都置他不顾,唯我不能。”
众人松一口气,赫中这才又问:“那您这离去是要。。。。。。”
“如今只有一味药可以一试,我要连夜去赵国取药。我不在期间,你们按着刚才的方子每日喂药,虽不能转醒,但可以吊命。。。。。。我若离去,你们要看护好他。”
南寻看向花尽那苍白的脸,放心不下,又冷扫二人一眼:“若我回来他有闪失,别说你们伤心,我定要了你们的命!”
赫中陈安二人刚松下心,被南寻这话惊的一讶,平日里的南大夫多见平和,没见过这么冷眼相胁的模样。。。。。。
想归想,但二人仍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南寻趁夜鞭马,出了山庄往城门去。
一路上漫长,他想起了三年前。
三年前,黎国麒麟庄的人来到赵国找到他,说是少庄主病重,老庄主重金求他救诊。
听说是遍访名医无数,当年还请父亲也去过,看来是个棘手的病患。一向喜欢挑新鲜的他,便去了。
当时看诊,花尽已经只剩一口气在,那副瘦弱的样子躺在被子里,几乎看不到希望。
可是不知为什么?只一眼,只看了花尽一眼,他就知道自己这回再也走不了了。
有时候南寻也在想,世上原来真有“一见钟情”这么奇怪的感情。也不怪自己那刁钻的妹妹总是嘲讽自己。
也罢,他索性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顺应与老庄主的承诺——何时医好少庄主,何时离开。
如此相处,便是三年。
可是花尽呢,他想留下自己,仅是因为自己说过,能救活那人。
可那只是一具白森森的白骨。
南寻马不歇鞭,赶了六日才赶到赵国。
进了天义庄,直奔庄内的天机大院,去寻天义庄现任掌门,萧倾暮。
庄中弟子见师叔来了,纷纷行礼,又将他引入书楼。
南寻在书楼中终于见到了萧倾暮。
他正用指尖慢条斯理的摩挲着一卷竹简,面容平和,他还是一件雪青长袍,系着绛色腰带,似乎从不嫌冷。
只可惜,眼前这位风度沉静俊逸的男子,却是瞽目不明。
正在摸读书简的萧倾暮闻声侧过脸来,淡蓝的色泽在眼瞳里像琉璃般流光溢彩。他听出了来人的位置。
不待弟子躬身报明,萧倾暮便温雅亲和的一笑:“师兄,你有三四年未回来了吧?”
“倾暮,我来找你借你一味药。”南寻道。
“什么药?”
“谶魂草。”
“你要它做什么?”萧倾暮的笑中微有些惊讶。
两人便出了书楼,在花厅中坐了一会儿。
等南寻将这三年之事与萧倾暮说完,萧倾暮难免吃惊,露出一副“真难得”的神情,冲左手边的南寻笑道:“没想到师兄也会有今天?真是想见见师兄如此在意的这个人。”
“可是,”他又不得不提醒一句:“这谶魂草形同□□,药量稍有不当……这位花公子体质虚薄,你真敢冒险?”
都说谶魂草可以救人一命,只要一息尚存,都能将魂从鬼门关调过来。
但此药药性难控,往往药死比救活的几率大,当年师父就是这么离开的。这也是南寻宁愿将花尽每日三碗药吊着,也不愿给他一剂谶魂草的原因。
不被逼到这份儿上,他绝不愿在花尽身上冒一分险。
“我会先试药。”南寻道。
“师兄,我多言一句,这花家公子多数是绝治之症。。。。。。”
“他就是绝治之症。但有我在一日,他便能在一日。”
“他毫无生念,却受病受苦的日日撑着,是什么绊住了他?”
“他想救活一个死人。”
“原来是迷惘的执念。”萧倾暮又奇道:“起死回生这种事,他却信你?”
“念一个人太深,就什么都信了。”南寻叹了口气,却不无羡慕的看向萧倾暮:“你没有在意的人,自然不信这些,等你有一日,遇到了一个令你进退为难的人,你也会像我们这样执迷不悟的。”
萧倾暮摇头笑道:“师兄说得我好像个无心无情之人一般。”
南寻也笑道:“你行事谦和,明理有度,我可不如你。但……”他又转了叹息的形容:“有时候,无心无情反倒自在。”
“可你既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又为何骗他?”
“骗他是为了救他。”南寻无奈道:“他这一身的病,早在三年前就该去了,若不是执念未了,也不能活到今日,我不能让他知我无对那人无能为力,他这一口气若是散了,便结束了。”
萧倾暮想了一下,平静的笑问:“师兄可还记得,师父在世时说过,若能聚集三万无丝蚕,将其吐出的金丝裹做人形,以灵力注入,引回三魂七魄,等待机缘,便能起死回生?”
“我记得。但只奇怪,阿尽不过二十有一,但那个人已是白骨,至少已死近几十年,还有什么三魂七魄可引——也不知,那人是他何人?”


☆、第49章  温柔


宋熙明一觉睡醒后,决定将梦见琥珀的事告诉南寻。
他一大早就赶到了麒麟庄上,看见从药庐过来的陈安,拉住了人问:“陈管家,南兄在吗?”
陈安一副愁容未散,说道:“南大夫昨夜赶程去赵国求药了。”
“求药?”宋熙明心中一紧,就问:“阿尽怎么了?”
“庄主昨夜受了大凉,这会儿还未见醒。。。。。。若是南大夫这回不能。。。。。。只恐怕。。。。。。”
“什么?”宋熙明二话不说,赶紧往留鹤阁去了。
如此又是一两日,花尽仍未醒。
宋熙明索性就在庄上住下了,日日夜夜的守在花尽床边。
十日后,南寻回了麒麟庄。
赫中按南寻的吩咐,赶紧让人准备了九十多味药,以供煎配。
药庐里,南寻细心的配着药,赫中一脸焦心的在旁等着,又看见南寻将配好的一碗药喝下半碗。
赫中不解道:“南,南大夫?”
南寻没说话,闭目自顾沉思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又开始着手研究。
留鹤阁这边,宋熙明不安的看着病榻中的花尽,他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几乎随时都要离开。
花尽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过了奈何桥,桥边有一个女人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跟自己说:“过桥饮汤,忘断债孽,好去投胎。”
他问:“能不能不忘?”
“携念投生,来世痛苦,多病早逝,你愿意?”
“愿不愿都由不得我,我只是不能忘了他。我心愿未了,欠他一句话。”
“阿尽!阿尽!阿尽……”
他怔怔回头,看见锦鹤站在桥的另一头呼唤自己。
“锦鹤,锦鹤!”
宋熙明本想喊醒花尽,忽地一惊,只见花尽闭目挣扎,抓着自己的手悲声呼喊。
“阿尽?”他赶紧摇他,又不敢太用力。
花尽眯睁开眼,模模糊糊认得了宋熙明,又悲伤起来,淡淡唤一声:“熙明……是你啊……”
“还好还好,南兄的药果然能救命,你一直不醒,我还以为你……”宋熙明唏嘘一口气,又轻轻拍拍他的手问:“好些了吗?”
花尽缓缓点点头。
“这次真是多亏了南兄了。”宋熙明说道。
花尽没说话。
宋熙明又小心问:“阿尽,你与南兄……我虽不知你们有什么不和,但此回多亏了南兄赶去赵国取药,我看他气色不好,定是日夜兼程累坏了,我看你就别生他气……”
“我还有些难受。”花尽打断他,沉沉闭上眼睛。
宋熙明见状,只好无奈作罢,摇头笑着,起身说道:“你刚醒,多休息吧,我这身都要臭了,这就回去了。”
花尽这才转头,温起脸来说道:“熙明,这几日多谢你守着我。”
宋熙明又走回来,握住花尽的手:“花伯父过世时,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我不守你谁守?”
南寻还待在药庐里。
刚才试了几番药,现在的他感到很不舒服,现下正坐在药炉边就着火休息。
那等宋熙明来跟他说花尽醒了,他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宋熙明见他只是坐在藤椅上撑头皱眉,脸色很差,便问道:“南兄怎么了?”
“没什么,数日奔波,有些累了。”
宋熙明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来,说道:“你上次与我说,要解开阿尽的心结,我当晚便做了一个梦,总觉得奇怪。”
南寻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南兄,我梦见阿尽的那只琥珀了,梦里是一个人将它送给了一个叫阿术的人。”宋熙明摇摇头:“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醒来有些心下凄切。”
南寻听后,稍作思索,问道:“你可知这只琥珀是从何而来?”
“上回与你说过,从我朋友那儿买来的。”
“我是想请你去向你那朋友问一问,这琥珀他是从何而来的。”
“那我回头便去问清楚。”宋熙明点头应下。
南寻便站起了身。
“南兄去哪儿?”
“我去看看阿尽。”
管家送走了宋熙明后,南寻便去了留鹤阁那边。
已是夜晚,推开花尽的房门,南寻轻声进了最里面的暖间。
见人已经睡熟,他不忍打扰,便在花尽的床头静静坐下,看着他的脸出神。
他终于注意到了那条自己从不以为意的坠子,镶嵌的是只蓝色的琥珀,下方坠的是数圈银丝缠固的青流苏。
琥珀的色泽浓艳纯正,通透无暇。
以前见花尽成天系在腰间,原本以为是宁绪安神,明心定魄之用,又或是他喜欢。
现在看来,这只琥珀里包裹的是一个秘密。
是什么样的秘密,让他耿耿于怀,让一个看上去厌生的人,却坚持活下去,这个秘密和那具白骨又有什么关系?
南寻注视着花尽沉睡的脸,出神的想着。
看到他腰间的腰袋,他又附身贴近他,刚一伸手,花尽便警觉的醒了。
南寻觉得自己脖颈一凉,对方强行清醒的冷眼看着自己。
他身体不好,睡觉很浅,最近更是一碰就醒,此时喘息还有些不匀。
南寻嘴边缓缓一笑,看来从那晚以后,他不仅对自己厌恨疏离,还时时刻刻掖刀在枕下。
“凉刀在侧,既于你身子无益,又于我无用。”
南寻无视他那把小刀,继续着动作,伸手向他腰侧去了。
“你做什么?”花尽将匕首更抵近他一分,刀刃上瞬时有了些血迹。
却被南寻轻易按回了耳侧,动弹不得。
南寻温和笑道:“凭我这天义庄大弟子的身份,将你全庄拿下也是小事,你这区区小刀,又能伤我如何?”
“你出去。”
南寻继续着在他腰间的动作,坦荡说道:“我只是要给你换个药袋。”
“我自己来。”
“我来。”他轻轻说道。
他总是用温柔的方式不由分说。
花尽冷冷将脸转开。
南寻将新的腰袋在他的腰间系上,还精致的打了个漂亮的攀缘结。
花尽始终偏头不看他,他冷眼无视的态度在南寻眼里,无时无刻不像个小孩子闹别扭的样子,他每每看在眼里,只是笑笑。
花尽突然觉得脖子上一阵湿润,敞在空气里一阵冰凉,凉的他一个激灵!他愤怒的挥手去打,手却被对方压在耳侧不能动。
他挣扎着伸脚踢被,刚踢出一下,就被南寻连被压住了动作,南寻虽然手上力道大,但亲吻的动作却仍是熟谙温柔。
直到花尽被吻得没了力气,他才放口,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他。
“你……”花尽已经无话可说,几乎是使出所有的力气猛挣开他的手,翻身朝里,不再看他。
南寻在他身侧的空闲躺下,说道:“不是答应了我,不再去那间密室了吗?”
花尽没有回答。
“你是想看到他活在你眼前,还是想就此看他活在棺中?既然答应过我不再去看他,就不要再偷偷去了,你思虑悲伤,睹物伤思,对身子不好,而且那地方冷,我已经让管家将门封了。”
花尽一听,猛地转过身来,又正对上了南寻的鼻尖,他明显是生气了,刚伸手要推对方滚下去,南寻直接将他手腕握住,猛一朝自己怀里拉入。
花尽在他怀里挣扎,却闹得他心里一痒。
“谁给你权利封密室的!”花尽吼道。他真是很少歇斯底里,除了那晚醒来那一次。
“那晚你似乎很伤心,背着我喝了酒,是想起他了。”南寻忽然说道。
“放开我!”花尽瞪着他。
南寻蹭着他的鼻尖,温热的气息相触,轻声说道:“那晚可不怪我,是你把我错认成了他,我便遂了你的心意,说起来,我从未见过你那般温和。。。。。。”
他还记得那晚,他一直唤着那人的名字,哭泣的嗓子,听着自己心如刀绞。
“你住口!你住口!你不配,你不。。。。。。”花尽恼悔的声音有了些哽咽。
南寻吻堵了他后面的话,一个翻身将人覆在身下,不管对方的挣扎,将被子一扯,盖住两人。
“我想让你这次看清楚了,和你温情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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