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色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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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色深红-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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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愤地骂完这句,贾鲁没给岳千桦说话的机会就挂掉了电话。岳千桦一脸呆滞地盯着已经切回主屏幕的手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听到身后的喇叭声。

“这犊子……”想到自己刚刚被人用那么多恶毒的字眼训斥了一通,岳千桦气得浑身发抖,更何况身边还坐着一个美少女,很可能一字不漏全部听进去了。

但这种屈辱与愤怒交织的感情却并没有持续很久,在爆发之前,岳千桦出乎意料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说起来……之前小敏就曾说过,发生火灾的时候,有一个家教在小龙的卧室里。听贾鲁的意思,那个可怜的小家伙是一并死在了这场意外中。年轻保安不是也说过么,“三个人全给烧死了”……

岳千桦感到大脑在朝着某个令人恐惧的方向转动着,他控制着速腾转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小路上,以免无法集中精力开车的自己撞上路人。渐渐的连路灯都稀疏了,行道树茂密的枝叶将光线层层叠叠地遮挡住,阴影投在岳千桦的脸上,像是盖上了一层面具。

那个家里……实际上烧死了三个人。

三个人,可自己在今天这几小时中,总共也只见到了前妻贾莹和儿子小龙……

他本想在最后添加上“的鬼魂”,但还是摇摇头甩掉了这个想法,仿佛只要不去想,就可以不认同那样的现实一般。

第三个人,在哪里?

贾莹和小龙……都出现在家里,那么那第三个人,可能也会出现在他自己的家里……这样去想很合理。但是在脑海深处,冥冥之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不是这样!再想清楚些!

右眼皮疯狂地跳动起来。岳千桦无意识踩下了油门,速腾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奔驰着。

从他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走以后,母子俩的生活并不宽裕,应该没有多少闲钱给小龙请家教才对。小龙才只是个小学生,哪怕只从性价比来考虑,去上个辅导班都比家教要划算得多。除非……这个家教是他们认识的人,肯降低价格甚至免费来给小龙辅导功课。

那样的人,也只有亲戚或者邻居才可能了吧?

邻居……

岳千桦忽然想起了小敏的父母,他们之所以搬走,是因为“有的时候,他们会听见声音。就好像被烧死的人回来了,在家里游荡一样”。但是岳千桦在白果林小区住过那么多年,就他看来房子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就算大吵大闹摔锅砸碗,隔壁也几乎听不到一丁点动静。按理说郭家人应该是注意不到对面家中有“某些东西”在游荡的,难道说……

岳千桦的手臂颤抖起来,冒出那个想法的瞬间,似乎一切都串连在一起了!

小敏的成绩不错,给小龙当家教完全没有问题,可她为什么没有继续读大学呢?在她家中的时候,只有客厅中亮着一盏灯,还是充电式的台灯,明明外面就有一个那么可怕的东西在徘徊,哪怕是为了壮胆,把家里弄得灯火通明不是更好些么?是因为家里没有电吗?明明注意到了单元楼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为什么小敏的父母没有带她走,而是把独生女儿一个人留在了那种危险之地?

那是因为……他们再也带不走她了。因为他们每夜听到的异响,不是从隔壁的空屋里传来,而是来自于他们自家的房子!

车窗没开,可岳千桦却感到冷风呼呼地吹在自己的身侧。他想起小敏给他讲述那场火灾时,为什么他会感受到些许异样。……那是因为她讲述得太生动了,他的妻子贾莹、他的儿子小龙,包括那个家教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清楚地描述出来,一个无关人员怎么可能说得这么具体?

如果,当时她就在现场,那是她亲眼所见的话……

岳千桦转过头去,他的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恶心的焦臭味。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座上,一具年轻女孩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坐在那里……她用枯骨的眼窝凝视着岳千桦。

她就是那个家教,她就是“第三个人”!

“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岳千桦再一次听到了这句话,而这一次……


第五十八节 午夜探视

耳朵里充斥着嗡鸣声,渐渐清晰后,他判断出那是有人在说话,间或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起先世界是黑暗的,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来着?似乎是神说“要有光”,接着光线便从那一条缝中透入进来,再接着缝隙扩大,于是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明亮的,宛如红日初升,令人目眩的光芒映照着整片大地。

他眨了眨眼睛,看到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意识一丝一缕地回到脑袋里。这期间他试着轻轻转头,看到了些古怪的仪器,身边的金属架子上吊着一个点滴瓶,透明细长的管子末端连着一根注射针,尖处却被医用胶带盖着看不清楚,他只是隐约觉得那东西似乎扎进了自己的血管里。除此以外便只剩下白色。白色的天花板之下是白色的大褂,白色的手套白色的帽子和白色的眼睛——啊不只是眼白,如果眼睛全是白色的他估计会直接吓到失禁。

睁眼之后又过了两分钟,他总算做出了清醒的判断。

是在医院里,没错吧?岳千桦想着。但是……那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来着?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不会是撞到脑子了吧?

医生是个不算健谈的男人,但还是把基本情况告诉了他。1月15日夜间他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出了车祸,速腾车一头拱上了一棵可怜的行道树,树倒没事,他事大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过去,左腿严重骨折,短时间内想下地都只能拄拐了。

岳千桦呆呆地看着窗外医院花园的风景,与他穿着同样病号服的病人们在那里谈天散步,和风暖煦。孩子们无视了“禁止践踏”的标语,如飞鸟般掠过草坪,身后担忧的母亲大声呼喊;一对情侣浓情蜜意地坐在长椅上,男子的胳膊吊起却丝毫不影响就食,因有年轻的女伴就陪在身边,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饭;坐着轮椅的老人在小路上缓缓而行,背后不知是女儿还是孙女的晚辈推着车子笑意盈盈地讲着笑话……只看这一角风景的话,这哪里是医院,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可只有他是孤身一人。

话虽如此,比起伤感,他心里更多的倒是庆幸。

不管怎么说,他经历的那些事情哪怕让自己死上十次八次都不足为奇,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只是撞断了一条腿,运气好到说成是奇迹都不过分。他没想到郭仪敏居然也是一个死人,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妻儿早已过世的事实,谁能想到把真相告诉他的女孩竟然也是鬼魂呢?就像是从猎人手中逃得一命的白雪公主,又怎么能想到自己进入的小木屋里没有善良的小矮人,却住着一个狼外婆呢?

说到底,行为怪异的妻儿也就算了,那个女孩子,明明看起来挺正常的……

都怪自己对鬼魂太不了解。

不不不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了解了,一辈子都不要了解的好!

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岳千桦这么想着,正要感叹人生无常,门却被轻轻推开,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

岳千桦沉默以对,现在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况且这名护士也算不得什么美女。

她的面型枯瘦而苍白,脑袋向一边歪着,如果是个清纯少女,做这种动作应许会让人觉得可爱,可这么个大妈……岳千桦稍稍有些反胃。他扭过头去不让这名护士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可就在两秒钟后,他又惊慌失措地转了回来。

“你干什么?!”他发出介于尖叫与怒吼之间的声音。

不怪乎他如此激动,因为护士以僵硬的动作猛地拽住了他的左手,手背上还连着输液的针头呢!还好胶带粘的结实,似乎没有扯到血管。然而面对怒不可遏的病人,护士却只是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打针……该打针了……”她发出嘶哑如梦呓般的声音。

“你有病啊?还是眼瞎了?”岳千桦没好气地说,他用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指着左手上的注射针头,“你自己看看,这儿已经有针了!有针了!还打个屁针啊!你睡醒了没?”

护士停下了动作,却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岳千桦又惊又怒地把左手拽出来,这个疯婆子的劲儿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他警惕地看着这女人,女人两眼无神,像是结了一层眼翳。衣服上的标牌写着她的名字。

“不用打了……”女人喃喃地念叨着,“那……该打的时候……我再来……”

她说着站起身,仍然用僵硬的动作歪着头朝门口走去。岳千桦在后面恶狠狠地说:“不用!不用来了!今天老子要一直打针打到夜里十二点!你有种大凌晨的再来给老子打针吧!”

门被关上,发出“咔叽”一声轻响。

“真是的,什么玩意儿……”岳千桦摇了摇头。大吼过后身心疲惫,然而与之相对的,却有种不可思议的轻松感,仿佛就连之前曾经遭遇鬼魂的经历也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样子这样发泄一下还是对身体有好处的,可惜这里是医院,就算自己是病人,大吵大闹也会被警告吧。

说起来那个白痴护士到底是怎么回事?失恋了?老公跟人跑了?孩子打架斗殴还是还不上房贷?一副精神压力大到精神失常的样子……不,也许就是精神失常了吧?不过正常的医院会接收精神问题患者吗?就算真有,希望他们能好好把人看住啊……

岳千桦恶意地想着,自己却被逗得笑了起来。

门又被打开,他吓了一跳。然而这一次进来的并非先前那个女人,而是一个年轻护士,名字叫袁萌萌。

这个护士他有印象,左手上的吊瓶就是她打上的。看到她岳千桦松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小护士观感还不错,这一次她带来一份表格,需要岳千桦签字。他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画出自己的花体名字,顺口问道:

“对了,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刚才?”小护士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甚是可爱,“刚才……有人进来吗?”

“你没看到?就刚出去那个啊……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进来了,我以为你遇见了来着……”岳千桦嘟哝。

“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嗯……脸白得跟纸一样,单眼皮,个子不矮,但是挺瘦,跟萎缩了似的……”岳千桦努力回忆着,“一看就觉得是长期压力过大的那种……”

“工作压力过大的话,我们这一行几乎人人都是啊。”虽然这么说着,袁萌萌却是俏皮地耸了耸肩,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压力,“前些天我有一个同事,在楼梯上不小心摔倒了,就滚下去把脖子摔断了……真可怜,她明明挺年轻的,而且特别有活力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大家都说是工作压力过大导致的,本来他们想趁这个机会向上面抗议一下,但还是被院方给压下去了,结果就不了了之了……”

“哦。”

袁萌萌似乎想从他这里听到些许支持的话。但岳千桦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并不感兴趣,当了那么多年律师,这种事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她为人不错。据说她死之后,有一个她负责照顾的病人还因为思念她出现了幻觉,看见她出现在房间里呢。那人好像还是个富二代,被吓得直接换了病房……就连康复检查都省了不少。要我说他那可能也是压力过大,看见幻觉还以为闹鬼了呢!”

“闹鬼”这个词让岳千桦一哆嗦,他下意识问道:“你那个出意外的同事叫什么?”

“黄若琳。黄色的黄,如若的若,琳琅的琳。”

袁萌萌把表格收起就出门去了,她没有看到岳千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而且以她的情商,只怕就算发觉了,也不可能明白发生过什么事。

岳千桦想起了刚才进来的那个歪脖护士……她胸前的标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

“黄若琳”。

……

时间已近午夜,岳千桦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声音传过来了。病房的隔音效果是一方面,不过这么安静,想来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

之前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伤腿从床尾的固定处解下,整个过程中伤处不断传来刺痛,有时用力过大便会化作一阵抽筋般的剧痛。这种时候他就只好暂时停下工作,静静地等待痛感过去,当终于把左腿解放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大汗淋漓,其中大半汗水都是被剧痛逼出来的。

他一跳一跳地挪到门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大半夜的做这种事情,正常人都会明白他在做什么,可无论谁看到又都会觉得他不正常。

没错,他要越狱,啊不,越院!像是杰克尼克尔森的《飞越疯人院》,但岳千桦要离开这里却没有那么复杂的背景。这里从医生到护士也许还有未来可能认识的病友,没有一个人排挤他,他本不需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如果被抓到,说不定还会被冠以“试图逃避住院费用”的差劲名头,那可就糗大了。

可他必须走。他有着充足的理由,只是对谁也不能说。

白天那个歪脖护士把他给吓怕了,如果她只是精神有问题也就罢了,报告给医院让他们加强监护就是。可他认为不是。后来他又旁敲侧击地向别人打听了一下那个死掉的黄若琳护士,得到的结果对他而言就像是雪碧的广告词。

他本来还抱着一丝期望,认为那可能真是某个精神病人穿上了死去护士的衣服前来骚扰他。然而在听过对黄若琳的外貌描述后,他顿时崩溃了……那个歪脖女人所有的特征都和黄若琳一模一样,除了不再年轻——仔细想想,或许显得苍老正是死后尸体萎缩腐化的结果,而更为有力的证据则是她的歪脖子,那女人不正是摔断了脖子死掉的吗?

每每想到这一点岳千桦就浑身打哆嗦。又是鬼,他都快要习惯了!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撞鬼,等到离开这里之后一定要去庙里驱驱邪!不过在那之前,一句话浮上了他的脑海,让他坚定了今晚逃出医院的决心!

“今天老子要一直打针打到夜里十二点!你有种大凌晨的再来给老子打针吧!”

这是在那个女人——准确说来是女鬼——离开之前他吼出的气话,现在想想他恨不得一拳把嘴巴捣进肚子里面去!我他妈有病啊这么多事!如果那是个普通女人,当然不会半夜十二点来给他打针……可是,如果是个女鬼呢?

他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午夜十二点他躺在床上,腿被绑住动弹不得。忽然间一阵阴风吹进,房门伴随着“吱呀”的声音轻轻打开,歪着脖子的女人从门外飘了进来……她惨白的脸上不带一丝人色。她说:我来给你打针了……

他吞下一口唾沫。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左右看了看走廊,虽然是深夜,却也并不算暗,只是没有白天那么明亮。走廊墙上嵌着的应急灯能让他看清面前一小段路,而走廊尽头的楼梯则有安装声控灯,很走运,根据他所了解的医院结构,护士站在走廊的另一头,他不需要经过那里。

拖着伤腿很容易在地上发出声音,而他的行动速度也快不起来,看起来不过三十多米的距离,现在他尽力克制着腿部的痛感,估计也要走上两三分钟。而在这期间,一旦被起夜的病人或者护士发现,那么万事皆休!

即是说成败在此一举。

他轻手轻脚从两间病房门口通过,其中一间中传来剧烈的打鼾声。左腿越走越痛,他觉得走到楼梯口一定要休息一下。如果现在照一下镜子,他认为自己一定是面如土色。不过直到现在,计划执行得还算顺利。走廊上空旷静寂,没有谁会想到一位前律师会在临近零点时分展开逃跑行动。

现在他已经能看到楼梯口旁的两架电梯了。他本也考虑过乘坐电梯,毕竟走楼梯对于腿上有伤的他来说负担未免太重。然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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