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色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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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色深红-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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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救救我!后面有东西在追!”

那人缓缓点了点头,转身推开一扇门,把她带了进去。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僵硬得像是个木头人。

这只手……好冷……

门在她的身后轻轻关闭。

只有一件事小佟语没有注意到,那就是……

这个人,拥有着和那条被子上,一模一样的脸。


第八节 迷影憧憧

夜深持着一支蜡烛站在走廊中段。

刚才……什么声音?他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尖叫,还有类似“救救我”这样的话。但是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可不怎么样,如果真有人尖叫的话,应该听得更清楚才对,而不是这样的闷声。

难不成是房子外面的声音?

他摇摇头,没有细想。总而言之,先去确认一下秦瑶歌和小清的状况要紧。

……

女人躺在床上,那张清秀的面容此时却失了血色,苍白十分。眉间紧皱,呼吸急促,显然正处在一场噩梦之中。

房间里除她之外似乎再无别人,但偏偏有一双更加白皙的手臂,在黑暗中逐渐朝着她靠近过去。

女人那双足以让无数男人倾倒的修长双腿紧紧纠缠在一起,她开始轻轻摇晃头部,姣好的脸蛋扭曲起来。不知是否感受到了温度的下降,她的身体缩成一团,双臂护在胸前。

可她全然未能发现黑影的临近。

如同阵风吹过,她睡前脱在床边的高跟皮靴倒地,发出几不可闻的响动。女人毫无所觉。

那双手近了……越来越近了……它已经伸到女人的颈上……只需用力,继续用力……女人微微挣扎,发出痛苦的喘息……接下来……

“秦瑶歌?”

房门被突然打开。夜深轻呼着妻子的名字走入。烛光照射之处,秦瑶歌方才睁开眼睛。她一手撑着床板爬起身来,美好的胸脯伴随着呼吸起伏。她若有所思地摸摸脖子,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是你吗?”她有些紧张地问。

“什么?”夜深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吗?我才刚来。”

秦瑶歌垂下头去:“没……我好像做恶梦了。梦见有人朝我这边靠近,我想醒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然后有人掐我的脖子,呼吸不通。”

“是吗,也难怪。住在这种地方,难免会生恶梦。”夜深理解地点点头,“小清呢?”

“嗯?啊……”秦瑶歌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她着急地左顾右盼,“我睡下的时候他还在旁边的呀。跑哪去了这孩子?”

“不会溜出去玩了吧……我出去找找。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夜深说着就要转身,但袖子却被秦瑶歌抓住。

“怎么了?”

烛火摇晃,夜深凝视着秦瑶歌的脸庞,她的皮肤在光照下显得愈加苍白,那般冰冷却又让人心生怜惜。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害怕……”

夜深一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秦瑶歌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他平时见惯了这女人精明强干的样子,却几乎没发现她还有这样柔弱的一面。彷如一滴水珠落入平静的湖面荡起涟漪,夜深心中一动。他叹口气,把蜡烛搁在床头,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没事,别怕,有我在这呢。”

秦瑶歌瞪大了眼睛。以他们的“夫妻”关系,像这样的亲密举动着实不多。但此时此地,她却不由得浑身一暖。

“嗯。”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答应着,“我们……我们离开这好不好?”

“离开?去哪?外面可还下着大雨呢。”

“可我总觉得这座房子不太对劲,总觉得……还会出点什么事……”

“别自己吓自己,我就在客厅那边,有什么事我随叫随到。”夜深安慰她,“你呢,就在这间屋里好好待着,好么?”

秦瑶歌却说:“可这间屋子……我也觉得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夜深迷茫了。

秦瑶歌犹豫一下,伸出手指越过夜深的肩头。夜深转过头去,墙角那里摆放着的似乎是个大衣柜,有两扇开门。烛火昏暗,看不清是红色还是黑色。

“那里……”秦瑶歌的眼神略显怯懦,“我老觉得……好像有人从门缝里看着我。”

夜深没来由地脊背一凉。他想起以前看过这么一个故事:父亲晚上把儿子抱上床,想要哄他睡觉,儿子却说:“衣柜里有人在看我。”于是父亲打开衣柜,衣柜里坐着一个与儿子一模一样的小孩,眼神惊恐:“爸爸爸爸,有个跟我一样的人睡在我床上!”

“我去看看。”他松开秦瑶歌的身体,拿起蜡烛朝着衣柜靠近过去。

现在他看得清了,这木料上涂了黑漆,还没接近,便发出一股陈腐的气息。夜深拽开左边半扇门,出乎意料的没有灰尘扑面,只是堆了一大叠衣物,塞得满满当当。

“看到了,没人在这。”他也不知是说给秦瑶歌听,还是说给自己。

他拉开右面半扇门,这一次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孩子正坐在那里面。

“爸爸。”他叫道,语气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小清?!”秦瑶歌在床上喊道,“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我害怕……所以才躲起来的……”夜清抱紧膝盖,“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到这里来了!”

夜深持着蜡烛蹲下身体:“妈妈刚才喊你你没听见吗?为什么不回声?”

“我怕……”夜清嗫嚅着,“这里边儿一片漆黑,我看不见外面,我怕……是什么东西……”

“快出来,这里面也不知道有多脏。”夜深说道。他在脑海中咀嚼着家人的话,一个说这间屋子不对劲,一个说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这太荒诞了,但是……

万一真的有什么进到这间屋子里了呢?

万一……它还没有离开呢?

竟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夜深觉得自己的精神也有点儿不太正常了。他左右扫了一下屋子,很简陋的布置,也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床下面空无一物。

不管了。他想。“你们要觉得住着不舒服,就去另找一间吧。秦瑶歌你带好他,别又给弄丢了。”

妻子听话地拉起儿子的手,眼望着两人离开,夜深心中却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境。那个梦……他思前想后总觉得其中缺少了什么,可直到现在也没想起来。

话说……这个房间,我是不是也遗漏了什么?

夜深再一次环顾整个屋子,并没有新的发现。他摇摇头,关门走了出去。秦瑶歌再次选定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夜深微微颔首表示记下了。烛火摇曳,他却无法按下心中的凉意,思虑几秒,朝着小佟语之前歇息的房间走了过去。

……没人?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刚才那个小女孩就是在这屋里躺下的。但现在他举高蜡烛,光芒遍布房间的每个角落,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夜深胸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关上门,转身大步走向客厅。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适才小佟语睡下的床铺,无论被子或床单都换了模样,成了一片素白,铺得工工整整,全然未曾留下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休息养病的痕迹。

就仿佛……那个女孩从未存在过一样。

“医生。”夜深回到客厅,赫贤一仍旧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离开这半天应是没什么异样发生。

“哦,回来啦?家人那边怎么样?”赫贤一闲话问道。

“换了个舒服的房间。”夜深答,“不过这个倒不重要了。听我说,不好意思,本打算我回来接你的班的,现在恐怕不行了。”

“怎么了?”

“那个小女孩丢了,不在房间里面。明明还发着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佟语?不会吧……我一直在这坐着,她肯定没朝这边来。”

“虽然有扇侧门,不过锁没开。这样看来她应该不会跑到外边去。”夜深思考着,“会不会是李奶奶去把她带到别屋了?或者是自己跑去上厕所了?”

赫贤一直接起身:“这样,你去敲那两姐妹的门问问,我去厕所那边看看。找到了就喊一声,要是没有,我负责侧门后面的房间,你负责前面的。只要她没离开这房子就能找得出来。”

毕竟是拿着手术刀的医生,夜深很欣赏他这份果断。当下两人便分头行动,毫不拖泥带水。

说老实话,这种时候去敲姐妹花的门未免有些不妥,不过夜深在她们眼里也算是已婚人士,倒能比赫贤一多几分从容。开门的是妹妹龙晓涟。

“怎么了,警察大哥?扫黄还是查户口啊?”

她嘴上嘻嘻笑着,声音却压得很低。夜深朝里面瞥了一眼,看到老人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

“没办法啦,本来想让她睡床的,结果我们铺好床她已经睡着了,所以就没叫醒她。”龙晓涟连忙解释,“小声一点哦,我姐姐也睡下了。”

这种时候卖不得关子,夜深直截了当地把情况告诉她。

“丢了?不会吧,她发着烧诶!”龙晓涟低呼,“我们这边可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醒着,我姐姐和老奶奶都没出去过。那小女孩也没过来。”

“知道了,我去其它地方找找,她应该还在这房子里。”

“哎,等等。”

龙晓涟说着,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走出来。

“我跟你们一块儿找。这样,前面的房间咱们俩对半分,我从客厅你从侧门那,找完之后再去帮医生找。”

夜深当然不会拒绝,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于是两人各奔两头。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龙晓涟刚刚离开的房间内,黑暗之中,一个人影……悄悄地站了起来。


第九节 被遗忘的祭品(前篇)

五个厕所隔间都空空荡荡,便池里也洁净如新。赫贤一转过身面对着漆黑的走廊陷入沉思。

一个发烧的小姑娘,哪怕吃过药恢复得不错,会在这个奇诡之地到处乱跑吗?是,她胆子不小,才五岁就敢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睡觉,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有心思在房子里到处探索……如果既不是要上厕所,又没有去找她的祖母,那么她独自一人行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是有人把她带走了?

这个想法让赫贤一的胸腹为之一凉……他赶紧摇摇头把它暂时压下。还没把所有的房间找遍,现在就去想那么坏的事态为之过早了。

走廊很长,他又站在所有台阶的最上层,即便照着蜡烛最多也只能看到左右的两扇门。不过既然夜深没有过来找他,看样子在龙氏姐妹那里并未收获什么好消息。带着这样的想法,赫贤一推开了左手边第一扇门。

自侧门往后,每一扇门中都是两个房间连在一起,搜索起来相当费时。但赫贤一想不到小佟语躲避他的理由,因此只要进屋大致看一下,喊她两声。只要她在,应该就会主动出来了吧?

可这种乐观只能浮于表面,在赫贤一的内心深处,某种恐慌在逐渐升腾起来,如雾般萦绕在他的胸口。

不该让她一个人待着的。他想。如果那时候自己留下来陪她,或者让龙氏姐妹和李奶奶照看她,是否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在这种自责诞生的同时,一个理智的声音也在小声提醒:“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责怪自己。当时你也没考虑过那么多,谁知道会发展成这种情况呢?”他知道如果夜深了解他内心的想法,一定也会如此劝慰他。

但是……

在搜索完第一个房间之后,赫贤一退出门外,走进了对面的屋子。

但是……如果小佟语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那他就绝对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又一次……让本可以避免的灾厄因他的疏忽而发生了。

又一次——

烛火伴随着他手腕的晃动而摇曳着,赫贤一抚摸着右臂上的那道狰狞的伤口。这是他隐藏了那个丑恶秘密的代价,却也是对他的救赎。只有当肉体受到这种折磨之时,他那苦闷不堪的内心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他想起之前对夜深说过的话。当他们一边为小佟语冲药一边讨论医患关系时,他曾告诉那个小说写手,他的患者在手术台上死去,导致他陷入了一场纠纷之中。那段对话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句句属实。他只是,只是……少说了一点点内容而已……

如果要给赫贤一过去的人生打个分,“优等生”或是“天才”这样的词必然会出现在总结语中。领先一时很简单,难的是优秀一辈子,而赫贤一毫无疑问就属于走在这条路上的那批人。

在工作地,他很快成为新人同事们中的佼佼者,向来不苟言笑的老医师也对他赞赏有加。院长在会议上公开表扬,肉麻地说他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对他来说这是无比正常的人生轨迹,他在不断努力的同时也安然享受着这些应得的荣誉,没人发现他的内心在一点点膨胀开来。

那一天几个发小邀他在附近酒店搓一顿。自从参加工作后他们已经有多年未见,尽管工作繁忙,但春风得意的赫贤一急于与朋友们一起分享他的快乐,于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他虽然坚持推辞,还是被灌下几杯啤酒,心满意足地回到医院。

如果不是护士提醒,他或许还想不起来下午有他主刀的手术。他搞不清楚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忘记,也许是最近一路顺风顺水让他忽视了自己的本职。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无故推掉它,况且他觉得自己很清醒,似乎酒精完全没有对他的大脑造成任何影响。

于是他告诉护士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而那场手术的结果,他没有对夜深说谎。

以现今的医疗水准,腹部动脉瘤手术的成功率并不低,更何况是由他这位心脑血管外科的天才来执刀。这个结果让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所有的手术台都是医生的战场,而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的战争。

这一场,他输了。

人们将之归于他过于年轻,缺乏经验。那一天他茫然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直到日落,连心仪他的小护士偷偷给他放了一篮小点心来安慰他都没注意到。正在意气风发的时候却遭到这种打击,每个人都能理解他为何会郁郁寡欢,但谁都猜不到真正的原因。

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这个社会上,总有人会拿别人的错误来说事,不管是有心之过还是无心之失。但他在乎的不是这个,流言也好批评也好他都无所谓,但是……他却逃不过自己内心这关。

我是清醒的,虽然喝了点酒,但做手术完全没问题。而且在手术过程中,也没有出现眩晕、精神不集中等状况。不是喝酒的错。不是我有意犯的。他这样想着。

可如果……如果这都只是他的自我安慰呢?

如果实际上,他在手术中出现了操作失误,比如说他大意弄错了出血点,或者是缝合的时候出了问题……而他并没有注意到……

如果所有的医生护士,包括患者自己,都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可只有他遗忘了自己的使命……在他手底下,让他们的心血付诸流水,用了一条生命的代价。

赫贤一搜索完第二个房间。走廊那头隐隐传来什么声音,但他没有理会,而是径直打开了第三扇门。

那件事过去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赫贤一待在值班室。第一次手术失败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坎,对他来说似乎尤其严重。前辈和同事们都有心关照着他,唯有他自己始终无法释怀。而就在他去上个厕所回来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滋……滋……”

有如抓挠黑板般令人难受的微弱声音响起,赫贤一被吓了一跳。他左右张望着,循着声音走向源头。那是走廊尽头的一扇门,站到门口的同时,赫贤一的嗓子眼仿佛堵进了一块儿石头。

手术部。这是他许多天以来看到就会反胃的地方。

他有点想退缩,可声音确是从这里发出的没错。

手术室这种地方,平时当然是禁止进入的。担心有人偷窃或破坏设备是其一,另外,带着一身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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