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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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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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她喃喃着重复,并缓缓地摇头。
傅令元趁着红灯停车,转眸瞥向她,安静的。没有说话。
阮舒将自己的手心覆在他那只受了伤的手掌上,轻轻地抚了抚渗了血的纱布,眸底满是挣扎。
安静一直维持到了警察局。
焦洋其实自有他的团队,并不在这片区任职,所以真正负责伤人案的是当时与他一起的那名警员。负责给他们做笔录的也是他,不过焦洋坐在了旁侧。
三人所做的笔录内容,和在别墅时所说的并无差异。
焦洋最后有点没忍住脾气了:“林翰,我已经查过了!你根本不是那家公司的水管工人,却穿着制服偷偷溜进林二小姐的办公室,怎么会是去和她叙旧的?”
林翰也被问得有点不耐了:“我假扮水管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行不行啊!你们怎么那么烦啊!我都说完了还有不放我走!”
他早在一开始被赵十三拿住时,头上的帽子就掉了。此时顶着个亮堂堂的光头激动得一拍桌子就站起来了,样子看起来就活脱脱一个古惑仔,四周围其他正在和警察喝茶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给他做笔录的警员脸一拉:“怎么,这里是警察局,你还想耍流氓?”
林翰捋了一把自己的光头,强忍下焦躁不安,手指又抵在?息间用力地吸了吸?子,才坐下,坐下的时候,却猛然一个颤抖,打着呵欠,?子里有?涕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焦洋敏锐地反应过来林翰是怎么了,当即起身冷笑:“现在就算你事情交代清楚了,也没法放你走了。”
阮舒见状蹙眉,身旁的傅令元亦折眉。
焦洋对上傅令元的目光,露出一抹笑意。
因为根据三个当事人的口供,伤人案根本不成立。阮舒和傅令元都可以先离开。可林翰当着警察的面犯毒瘾,当场被扣下来了。
走出警察的一刻,傅令元的脸立刻沉下来,迎面就交代等在外面的栗青和赵十三道:“马上去查林翰目前的住所,务必要在警察赶到之前,将他住所里的毒品全部清理干净。不能让焦洋抓到林翰更多的把柄。”
栗青和赵十三急匆匆地领命离开。
阮舒旁观着,其实有点不太明白傅令元为何如此重视。她的私心里,第一反应倒是觉得林翰被警察扣留是好事,至少她可以暂时不用再受他的骚扰。有多几天的缓冲时间。
“傅太太在庆幸?”傅令元蓦然一言戳穿她的心理。
阮舒其实想否认,否认她庆幸,嗫嚅了两下唇瓣,终只是沉默。
傅令元湛黑的眸子蕴满讥诮:“傅太太憎恶林翰,想来不单纯只是因为林翰知道你厌性症的秘密吧?”
阮舒忍不住心尖一颤,面上竭力维持着镇定——他还是有所察觉了?
他的手指捏上来她的下巴,眯眸:“林翰现在也许只是几天的拘留,最多送戒毒所强制戒毒,可焦洋好不容易抓到一点和我有关的人。我越是表现出对林翰的在意,焦洋就越会想方设法将林翰扣住。”
他的指腹在她的皮肤上亲昵摩挲:“可是傅太太的心事这么多,林翰又是重要的突破口,我怎么会轻易放手?所以傅太太不用庆幸,为了你我也会尽快将林翰抢回来的。从他嘴里好好了解你的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抖了抖,阮舒闭了闭眼,复而重新睁开,抓住傅令元的手:“三哥先去医院把伤口检查一次吧。栗青提醒得没错,可能还是打个破伤风针比较稳妥。那把瑞士军刀,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
傅令元瞳仁微敛,不置可否,反手握住她的手继续步子。
阮舒盯一眼他包着她的手的宽厚手掌,唇边微微弯出轻弧——他又是这样,明明正在和她生气甚至嘲讽她,同时又气归气恼归恼,不影响他们继续相安无事地相处。
去到医院,重新包扎完伤口,也谨慎地打了针,很快出来。
车外天光大盛,车内阮舒沉默地端坐。
傅令元在接听来自栗青的电话。挂断后,他将随手一丢,扭头问阮舒:“想去哪里吃饭?想吃点什么?”
阮舒摇摇头:“不想吃。”
“没胃口?”傅令元折眉。
阮舒定定看着他,隔数秒,缓声道:“我现在想去见马以。”
傅令元稍愣怔。
阮舒朝他倾身过去,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再不开车,我又要后悔了。”
傅令元沉沉呼吸一口,掌心按住她的后背:“好,我们现在就去。”
时间正值中午。
阮舒和傅令元携手迈进咨询室的大门时,前台在悠哉地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吃午饭。见着人,她诧异至极:“阮小姐,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怕其他时间,我没有预约,马医生有其他病人,没有空搭理我。”阮舒打趣。
前台笑笑:“现在的确没有其他病人在。其实到下午三点之前,马医生都没有预约的。”
“噢?那我还真是挑对时间了。”阮舒浅笑着与傅令元对视一眼,朝诊疗室走。
今天诊疗室的门敞开着。并没有关。
阮舒叩了三下门,探身进去:“马医生。”
站在柜子前翻阅档案的马以应声转过来,见是她,他镜片后的眸子闪烁晶亮的光芒——上回已约定好了她做好心理准备随时能来,那么不用问也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进来吧。”以淡声招呼,低头将手里的文件夹先塞回书柜,再抬头时,才发现阮舒身边还跟着傅令元。
他怔了一秒。
傅令元微微欠身致意:“你好,马医生。”
马以习惯性地用右手食指扶了扶?梁上的镜框。回之以略略颔首。随即他回到诊疗桌前。
阮舒在他面前落座,扭头对傅令元道:“三哥可以去那边的沙发坐着。”
傅令元点了头,但是并没有挪步,站定她的身侧。
阮舒抿抿唇,未再多言。
马以已拿出她的病历本,两手平放在桌上,十指交叉,语气略微慎重地问:“今天做好心理准备了?”
阮舒轻浅地弯唇,答案还是那么地不确定:“大概吧。反正就是想再试试。”
马以盯睛看她两三秒:“好。那在催眠之前,我们需要先做几个测试。”
上回她来得突然,加之他心中根据她以往的就诊情况预料到她催眠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准备工作没有很多。那之后,他就在为随时迎接她的第二次催眠治疗做准备,包括翻阅她这些年来在他这里的每一次就诊记录,以便在催眠的过程中更好地引导她。
所做的测试是一般催眠治疗前的例行项目,主要了解受暗示性程度。有了上次的催眠经验,他其实已经有了判断。但还是希望能得到更准确的数据。
测试很快结束,马以心中有了数,手指扶了扶镜框,指向那张躺椅。
阮舒会意,像上回那样躺了上去。
始终未曾出过声打扰他们的傅令元走来躺椅旁站定,自高而下地看她,闲闲散散地勾唇,拿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傅太太加油。”
阮舒闻言不禁失笑:“三哥这样的语气。会让我错觉自己正在上手术台。”
傅令元继续懒懒地笑,拨了拨她额头上的碎发,再次说了那句话:“等结束了,给你奖励。”
阮舒但笑不语。
马以打开电脑里催眠治疗专用的轻柔的背景音乐,照例带上录音笔和一杯水来到躺椅旁,镜片后的目光淡淡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阮舒从傅令元手中抽回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放到旁边的小桌子,冲马以笑了笑:“马医生,麻烦你了。”
马以在椅子上落座,拿着笔低头不知在记录些什么,嘴上重新告知她一次:“催眠的过程中,只要你自己不想继续了,随时可以睁眼。”
阮舒点头:“好。”
马以瞥了一眼傅令元,发现他稍微站远了点。收回视线,他未再废话,直接开始:“现在你自己先做三次深呼吸。最后一次呼气时。闭上你的眼睛,让自己放松。”
所有的步骤都和上次差不多。
在马以低沉和缓的声音引导之下,阮舒渐渐进入轻度催眠状态,再转入深度催眠状态。
“……你沐浴在柔和又充满能量的光芒里,它从你的头部进入,扩散到你的全身,帮你清除所有的杂质。”
“你感到很平静,很温暖,很幸福。”
“……”
她此刻的面部表情柔和而安详,唇边挂着的弧度,是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以来,在她脸上见过的最发自内心最放松的笑意。傅令元定定地注视,眸光又深又复杂。
马以瞥了一眼傅令元,再转回来,轻声道:“现在我慢慢地从一数到十。当我数到十时,你会回到过去的某一段时光,一个对你来讲具有关键影响力的事件。无论你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都请你以记者在现场实况转播一样,把它说出来。说出来以后,你会感觉心情舒畅。”
“……”
最后一个数字十出来之后,和上一次极度哀伤的啜泣不同,她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发泄反应,只是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整副表情刹那间从柔和转变为冷漠。
异常冰凉的冷漠。
马以极轻地蹙了蹙眉,敛敛神,问:“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上一次的治疗,就是在此处戛然而止的。
这一次,阮舒并没有睁开眼,她动了动嘴唇,吐字:“山林。湖畔。度假别墅。天气很热。”
然而马以并没有因为她的开口而松一口气——以往接触过的病人,都和正常说话时一样,用连贯的句子讲述。而她吐出的只是零散的词语。
幸而还是能够猜测出,她是在描述一处场景。
定定神,马以从最后一个词语开始。诱导性地发问:“为什么天气很热?”
“夏天。”她仿佛身临其境一般,额头冒出细细的汗。
“为什么去度假别墅?”
“高考结束,林叔叔说一家人去度假。”
对她在林家的家庭成员情况,马以自然是了解的,所以今天虽然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林叔叔”这个人,他也知道指的是她的继父林平生。
马以又下意识地瞥了眼傅令元,后者正深拧眉头一眼不眨地盯住阮舒。
他继续问:“一家人都有哪些人?”
“林叔叔,妈,林翰,妙芙,林湘。”
“你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事?”
“我和林翰、林湘,湖边钓鱼。鱼饵没了,林翰让我回去拿。很热,我身上全是汗,衣服都湿了。我回去房间……”
马以等了两秒,却没等到她继续说,于是他问:“然后呢?”
阮舒的呼吸突然很明显地比刚刚急促。


第140、应该拥有小女人的丰富情绪

她急促地喘着气,额上的汗越来越多,原本平放在身前的两只手死死地揪住盖在腹部的薄毯,整个人看上去像梦魇了一般。
傅令元深深皱起眉头,望向马以,眼神饱含询问之意。
马以没有搭理他,注意力依旧凝在阮舒身上,神色平静地不停地纸上记录着什么,嗓音仍在沉而缓地诱导:“你回房间是要换衣服对吧?”
“好,你现在要换衣服了。”
“你要换衣服了……”
“然后呢?你看见了什么?”
“……”
傅令元闻言挪回视线,看到躺椅上的阮舒浑身紧绷地在颤抖。
她的脸白得像纸,咬着唇,狠狠地蹙着眉心,似在强行隐忍着什么,痛苦的咿唔声细碎地溢出,如同快要窒息一般。
傅令元眉头皱得像座小山。
便听阮舒重新艰难地开口,嗓子明显是被酸涩苦痛的情绪堵着,呜咽得所有的字眼仿佛全都杂糅成一团。
但傅令元和马以都辨别出来了。
她在问。
她在质问。
绝望的。愤慨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救我……”
一语出。阮舒骤然睁开了眼睛,完全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失了方才的所有痛苦。
没有表情,没有眼泪,没有情绪,没有任何的反应。
仿若丢了灵魂。
马以盯着她,放下手里的笔——第二次催眠,失败。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
够了。差不多已经够了。
他感觉心底已经对她的噩梦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我现在可以带她走么?”
马以沉默地看了一眼傅令元,缓缓地点了点头。
傅令元俯下身子,拉好阮舒身上快要掉落的薄毯,旋即一把抱起了她,手掌抵在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压向他的胸膛。
“我们改天再来。”说着,他迈开大步,抱着人迅速地离开。
马以依旧坐在躺椅旁的那张椅子上,定定地盯着已空无一人的躺椅,少顷,摘下眼镜,闭着眼睛捏了捏?梁骨,似有若无地叹一口气。
一路驶回绿水豪庭。
傅令元把阮舒从车上抱下来时,她闭着眼睛,好几绺头发都黏在额头上,脸色淡淡,唇色淡淡,淡得仿佛整个人都是虚的。
到家后,他径直抱她进浴室,将她泡进浴缸的热水里。
给她洗好后,他抱她出来,她柔弱无骨地趴在他的肩上,任凭他裹着浴巾帮她擦干身体,穿好睡袍,最后送她到床上。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半丝动静。
好像在诊疗室睁开眼之后,她就死了一般。
傅令元的脸绷得硬邦邦的,感觉心里堵了什么东西。
或许,确实是又死了一次。
在回到过去的记忆里,重新经历一遍死般的痛苦。
见证了今天她在催眠过程中的那些反应之后,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他想起她说他们都在逼她。
可能。他真的是在逼她。
傅令元坐在床边,眸光深而复杂地凝注她。
高考结束……夏天……
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正在……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有些缓慢地抬手,一点一点,仿佛很艰难,终于,轻轻触上她的脸,指尖沿着她的轮廓缓缓地描摹。
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子,她的嘴唇。
她柔软得像一捧纱,盈在他的眼前,安静白皙的容颜在灯光下静美如画,却又显得异常地脆弱。
须臾,他的手伸入她的发间,握住她的脑袋,俯下身体,低头,拿下颌抵住她的鬓角,紧紧地搂住她。
心理咨询室。
马以正准备着下午要见的第一位病人的资料,门忽然被叩响。
“马医生。”
闻声抬头,发现竟是傅令元去而复返,马以略微意外地怔了怔,很快道:“傅先生,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还有其他病人,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傅令元本也就不打算多耽搁,单刀直入便问:“除了催眠,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今年是第七年。”马以十指交叉置于桌上,看着他,平缓地道,“这是她在我这里接受治疗的第七年。是我的所有病人中时间最久的一个。”
“最初来这里,她并没有真心抱着要解决问题的态度,而更像例行公事,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心理障碍,于是按照‘有病就该治’的常理,找到了我的咨询室。当时我就察觉,她对人的防备心理,不是一般的强。”
“头三年,我和她一直处于十分随意的聊天状态,想说什么全凭她,于是基本都是她在没话找话东拉西扯。从第四年开始,她才慢慢开始聊一点她自己的事情。聊她的喜好,聊她的生活。聊她的工作。再后来,才聊到她的家庭,以及聊到她的男朋友。”
“即便她已经把我当半个朋友,即便我知道她很多的事情,可她仍旧未对我全然信任。所以,这两次催眠都没有成功进入她的内心深处,在我看来,实属正常,你不必担心。”
“她是一个很有倔性的病人,我是一个很有耐性的医生,我希望你也能是一个耐性的病人家属。”
“马医生你误会了。”傅令元解释,问,“我想知道,这样催眠,会不会反而令她加重病情?”
马以一惯着秉着副冰山脸:“首先,如果这种治疗方法不适用她,我是不会建议的。其次,我一直在跟进她的数据。两次的催眠,从结果上讲虽然失败了,但效果确实是有的。”
“你不要觉得她在催眠过程中似乎很痛苦,就认为对她有所伤害。她需要的恰恰是外界的力量逼迫她面对。就算拔牙一样,其实只差最后那一下力,忍住拔掉它的那一瞬间的痛苦,就能将其彻底斩断。只是缺乏勇气而已。”
他扶了扶眼镜:“虽然不清楚最近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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