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猛一拳砸到床板上。
…………
天最终还是亮了。
褚翘已经没有办法再强行扣住小区里的所有人,只能陆续放行。
放行前的严密检查也不可避免令大家怨声载道。
昨晚对每一个人都做了仔细的登记,别墅的住户按家庭成员相互留意,消防队和医务人员按工作分小组各自清点,物业值班的工作人员同样一个不漏。
放行的时候,谁出小区了,做登记;没出小区的,也做登记。
但出去了,就不让他们再进来。
褚翘听着手底下的警员汇报,第二次地毯式搜索仍然没有出来结果,心里沉得厉害。
她很怕,怕自己是不是哪里疏忽了,以致于阮舒其实已经被“S”从这里偷偷带出去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白忙活。
不不不,她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要相信阮舒不会轻易叫“S”蒙混过关的。
除非“S”又把阮舒弄晕。
而她防了这一点,且重点防在被送出去救治的那些伤员身、上,已经排查得非常清楚了。
一定不会。
他们一定还在这里面。
“再去上门拜访今天没有出门的那些住户。”褚翘交待了几句后,准备先回车上去歇两口气,毕竟一夜未眠。
车里头的庄爻率先跑了出来:“追踪到了!追踪到了一个新的定位!”
…………
闻野冷漠着脸看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小房间里的监控。
吕品这回办事周全,谨记他曾经在江城因为摄像头的功能而责难过,安的是个高清夜视摄像头,所以即便她把灯关掉,他仍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不难猜出,她八成又在哭。
呵呵,今天见识到的她的眼泪,可比以往相加起来的还要多。
少顷,吕品叩门进来了:“主人,不能放任姑奶奶就这样挨饿。那些饭菜她可能没胃口,我让厨房给她熬了小米粥,或许她能吃点。要不要现在给她送进去?”
闻野瞟过去的目光如两支冰冷的刀:“你很关心她的死活?”
吕品低垂头颅:“不是。”
“不是还特意给她熬粥?”闻野质问,旋即冷笑,“也对,你和她都曾经和老秃驴是一伙儿的。”
吕品沉默地跪到地上,又开始甩自己耳光。
闻野看着烦:“先停下来,去把粥给她送进去。”
“好的主人。”吕品滞住动作,应承着从地上站起。
…………
阮舒觉得自己并没有睡着,但确实又模模糊糊地做梦了。
近期频繁的梦境,还是她坐在一条河边,卷起了一截裤腿将两只脚伸进河水里。
河水清澈,那两条漂亮的小鱼绕着她的小腿愉快地游着。
她弯着唇角看着他们,也非常地愉快。
但愉快总是短暂的,她很快又被叫唤声拉回痛苦的现实里。
“姑奶奶……?姑奶奶?你睡着了是么?”
辨认出是吕品的声音,而非闻野,阮舒自然不比面对闻野时紧张,转过身来时确认只有吕品一个人,她一瞬绷起的神经更是放松不少。
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她真的有点吃不消……
吕品收着她的表情,既无奈又同情,却也没能邦上她什么忙。
即便比面对闻野时放松些许,阮舒也不会忘掉他给闻野办事,态度依旧没多好:“你进来干什么?闻野又想怎样?”
房间的灯已经被打开,她坐了起来,环视一圈,不知道闻野此时是不是正通过摄像头看着她。
最后视线落往敞开的墙,再收回来。
吕品示意手中端着的餐盘,解释:“姑奶奶,是怕你饿得伤了身体,给你送小米粥,这个清淡,你应该吃得下吧?”
“闻野让你送的?”阮舒满是警惕。
吕品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姑奶奶放心,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小米粥。你应该多少了解我们Boss的性格,他如果真想伤害你的孩子,会直接动手,不会用这种的迂回的方式往你的吃食里做手脚。”
气味很香,一丝丝地飄进阮舒的鼻子里。
或许是因为歇息了这一小会的功夫,她的身体已经不像先前难受了,此时面对吕品送来的东西,貌似也恢复了点食Yu。
但阮舒还是摇头:“我不吃。”
“是不喜欢小米粥吗?”吕品关心,“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孕妇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要不姑奶奶想要吃什么,和我说,我另外再让人去做。”
阮舒再摇头:“不用了。”
“姑奶奶,”吕品提醒,“你之前在Boss面前忍受下一切,不就是为了孩子?现在说开了,怎么反而不替孩子着想了?”
阮舒低垂眼帘,抬起双手分别捂住自己的两只眼睛,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复抬眸时,她的手松开,转而伸向吕品:“给我吧。”
见她想通,吕品很替她高兴,把碗递给她:“姑奶奶抓牢了,别洒到身、上,小心烫嘴。”
阮舒小口地往嘴里送,倒确实都吃下去了,并且暂时没有不适的感觉。
一碗下来刚刚好能吃个七八分饱。
阮舒把碗还回去给吕品,又看见他断掉的手:“你……”
吕品明白她在好奇什么:“手是我自己废掉的。”
“被闻野B的?”阮舒轻蹙眉。
“不是,我自愿的。”吕品笑笑,“一只手换一条命,还算值得。”
阮舒迟疑着将自己的满腹疑问出口:“你为什么还能留在闻野身边?你现在究竟是——”
“姑奶奶,你还想吃什么东西?”吕品打断她。
这就是不想谈的意思了。
或许是他本人不愿意谈。
也或许此时正处于摄像头的监视之下,并不方便谈这些。
阮舒就也不探询了,也未和吕品客气,说了一堆她想吃的东西。
吕品一一记下后,退了出去。
阮舒倚靠在床头,轻抚小腹。
处境再差,她也要为软糖尽力争取好的条件……
另外,她还抱着点小心思:其实除了报她个人想吃的东西外,她还掺杂了许多特征明显的孕妇用品,琢磨着他们总要出去采购,那么,或许能给外界传递出什么信息。
即便希望渺茫,她也得竭尽所能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任由闻野囚禁她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
吕品从小房间里出来,关闭墙上的门,转身就看到闻野站在那儿。
“主人。”他恭恭敬敬上前。
闻野瞥了眼精光的碗,冷笑:“这不是能吃?之前还在那儿给我装。”
吕品没吭声。
其实他知道闻野清楚阮舒为什么现在吃得下去了,但嘴上总要这么说。
“你们聊得挺欢乐的?”闻野又问,语气很差。
吕品忙解释:“是问姑奶奶需要些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闻野问。
吕品将阮舒提到的一一复述。
“呵,女人就是麻烦,怀孕的女人更麻烦。”闻野评价,旋即又质疑,“她说什么你就要给她买什么?你这么听她的话?”
“没有。”吕品否认,“我只听从主人的指示。主人不让买,就不买了。”
“我说不买了吗?”闻野又反诘。
“好,那我马上安排人去买。”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条件并不允许,只是刚刚在阮舒面前担心透露现在的方位信息,所以没明说而已。吕品问,“主人,小区被封锁,没有办法自由出入购物。能用的只有小区的便利店,姑奶奶报的不少东西,在便利店里都没办法买到。”
“不能买的就不要买了。”闻野冷呵呵,“你想让警察知道我们这里有孕妇?”
吕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主人。”
闻野瞥了眼那堵墙,摁了开关走进去小房间。
正好看到阮舒从床上起来。
“你又要干什么?”他讥诮,“之前不是走不动?现在要去哪里?所以那个时候是故意装可怜博同情骗我抱你?”
妄想症又犯了。阮舒不予理会。
闻野上前来将她拦截在了床边:“我问你话,你耳朵聋了是不是?你要去哪里?”
他习惯性地又去捏她的脸,即刻从她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恐惧和慌乱。
恐惧和慌乱中,她往后退一步,碰到床沿,坐了回去。
闻野臭脸且恼火:“吓成这样?我对你怎样了吗?!你以前的胆不是特别肥?!”
确认他好像真的没有要对她使用暴力,阮舒才镇定下心绪,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我只是去洗手间。”
可下一句她没管住自己的嘴:“不然你觉得我还能上哪儿去?”
怼完她万分懊恼,心提到嗓子口,生怕又惹他发神经。
闻野没发神经,从鼻子里哼哼两声,松开她的手:“懒人屎尿多。”
阮舒绕开他,走向洗手间。
身后又传出他充满嫌弃的声音:“把你自己也清洗一下,吐的那些东西都还沾衣服上,房间都被你熏臭了。”
阮舒低头看了眼自己。
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嫌弃自己的蓬头垢面。
大概先前哭得有点多,感觉脸上的皮肤都有点被眼泪腌疼了。
“有能给我换洗的衣服么?”她问。
“你以为衣柜放在那儿是当摆设的?”闻野冷嘲。
衣柜里有东西?
阮舒愣了愣。
她确实只以为是摆设而已。
带着狐疑,她走过去打开柜门,果然见里面好几套女士服装。
和这个房间类似,风格类似曾经她住在江城时的那些高定,乍看之下叫她怀疑是她在庄家的衣服被搬过来了。
见她眼神古怪地站在那儿不动弹,闻野不耐烦:“又干什么?”
第838、有什么可耻?
“没什么。”阮舒微抿一下唇,拿出一套衣服,大致手测了一下衣服的尺寸。
和她的身材差不多,她确实也能穿。
只不过……
阮舒蹙眉。
她有点搞不明白,是闻野准备在这里衣服恰好尺寸与她相当,还是这些衣服本来就是准备给她的?
呃……不对,怎么会有后一种可能的猜测?她是来当囚犯的,又不是来享福的。衣服应该和这个房间一个性质。
连给被他邀请来这里露水情缘的女人穿的衣服都是高定的,闻野果真是有钱到处使,任何细节都要令他自己舒、服。
因为是高定,没在衣服上看到吊牌标签,阮舒不确定其中是否有别人穿过的,询问道:“哪些是干净的?”
闻野愣了一下,脸色顿冷:“你什么意思?”
阮舒思量着“干净”这个词貌似不妥,改口:“我是说,哪些能借我穿?”
“随便。”闻野一挥手,大有土豪一掷千金的架势。
阮舒挑了一套,转身进浴室。
…………
“大概就在这个位置。”庄爻带着褚翘来到别墅区偏东南方向的一块地方,“以一千米左右划面积。”
虽然已经大大缩小了搜寻范围,褚翘还是再尝试问:“不能再具体一点?”
“抱歉,没办法了,”庄爻歉疚,“能力有限,只能到此为止。”
褚翘自然知道其实都查到这一步了,剩余的多半是客观条件的问题,根本无关他的能力。
“你别谦虚了,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不吝夸赞,拍了拍庄爻的肩膀,“小阮子没骗我,林家小弟你有你的本事~”
庄爻默了默,肃色:“褚警官,那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褚翘环视周围一圈,把小区的布局图拿了出来,迅速和同事们锁定目标。
…………
阮舒洗漱完出来后,意外发现闻野竟然还在,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臭着一张脸,看样子是在等她。
“怎么了?”阮舒忍不住紧张。
闻野起身三两步来到她跟前,质问:“你之前那话什么意思?”
阮舒费解:“什么话什么意思?”
闻野指向衣柜:“什么叫‘哪些是干净的’?!”
那个时候被她糊弄过去了,他自己在这外面越想越不对,分明不是她所解释的那样。
阮舒没想到他竟然反应慢好几拍地在追究这个,放低自己的姿态,辩解道:“抱歉,我刚刚口误了。我是担心我把那些衣服弄脏了,以后别人没办法穿。”
“‘别人没办法穿’?”闻野拽住她的手,“什么‘别人’?谁是‘别人’?”
腕被勒得疼,阮舒不禁蹙眉。
她刚洗完澡,身、上的香气一阵阵地扑进闻野的鼻息,闻野有点心猿意马,注意到她白皙的皮肤在热水的氤氲之后透着粉。
不过她下巴上的掐痕和额头上的磕伤也因此而格外醒目。
闻野只觉心里的烦躁陡然加剧。
“哑巴了?我问你话!”他吼。
又开始他变态的阴晴不定了!阮舒隐忍地压下情绪,尽量好声好气:“我只是看你这里像是特意给女人准备的房间,想着我现在是暂时借住,所以担心给你添麻烦。这有什么不对吗?”
闻野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了,一股气血冲上脑门:“哪里来的女人?!你自己水性杨花,就认为其他人和你一样乱搞男女关系?”
阮舒忽略前半句:“我没有说你乱搞男女关系。都是成年人,你交女伴是正常的事情。”
“谁告诉你我交女伴了?!”闻野深觉自己被羞辱,手上的力道在无意识间加重,“就凭这个房间你认为我交女伴了?!”
阮舒揣度着,他可能不太希望被人知道这些私事,迅迅速改口:“抱歉,是我误会了。”
闻野不让她蒙混过关:“我要你讲清楚!”
“我说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还有什么可讲清楚的?”阮舒真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这个变态满意!
“你又在敷衍我!”闻野揭穿她。
好!不敷衍是吧?阮舒遂他的愿:“我之前又不是没见过你去酒吧里猎艳,你这个房间又全是女人的东西,任谁都能猜到是给你的女伴准备的。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确实没有说你乱搞男女关系的意思。我也没兴趣没资格去评判你的私人生活。”
“如果你是因为我当着你的面直接把这件事给说了,我道歉,我再道歉,我一百次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真介意,麻烦你下次不要把我安排在这样的房间里,我除非是眼瞎心盲才会看不出来。”
他绝对是变太晚期了!
“你看出来什么就看出来了?!”闻野直接吼回去,“全是你自以为是!”
卡在这里,他一副被气得像要马上寿终正寝一般。
阮舒还真希望他就这么寿终正寝掉。
可她怀疑自己会先被他弄死。
“好,是我我自以为是,我刚刚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误会你了,道歉了,你又说我敷衍你。你要我怎样才能原谅我对你的误会?”阮舒继续隐忍。
闻野一抬手又想捏上她的下巴。
阮舒已对他的动作有所熟悉,白着脸就往后退了两步。
她越躲,闻野越生气,将她拽了回来。
可重新看到她下巴上的那醒目的掐痕,他的手又顿住了。
阮舒护着自己的肚子正全身心戒备。
闻野却放开了她,猛地走去衣柜把里面的衣服掀出来丢地上,再走去梳妆台,将台面上的瓶瓶罐罐也拂落到地,还砸了镜子。
这些似乎仍不够解他的气,他转过身来眼神阴厉地摄住她。
阮舒的心提到嗓子口,心念电转着如果他接下来就要过来打她,她就赶紧先跑进洗手间里锁上门!
幸运的是,闻野忿忿地往外走。
因为他没有把墙关上,阮舒很怕他要再折回来。
不消片刻,果然有人又进来了,不过不是闻野,而是吕品。
“姑奶奶。”他问候完,开始邦她捡被闻野丢到地上的那些东西。
阮舒这才稍松一口气,拖着脚步坐回床上,冷笑低语:“变太。”
再下去她都要被他搞得神经衰弱了。
“姑奶奶……”吕品在这时候又唤了她。
“怎么了?”阮舒刚刚的音量未刻意放低,猜测或许被他听见了,“他难道不是变太吗?”
吕品Yu言又止。
其实他因为听见两人貌似又发生争执的动静,早早就进来,在门口站了好久,差不多把他们的对话都收入耳朵里了。
“姑奶奶,”他最终还是没止住,“这个房间,还有房间里的所有东西,Boss都是给你准备的。”
嗯……?阮舒怔了怔。
给她准备的?
难怪,她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女伴那么吝啬,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像个牢房。她猜测过他是不是有特殊癖好,所以这么整。
现在明白了,确实就是个牢房,专门准备给她的牢房。
进一步她思及,这更说明,闻野发了疯要报复她,筹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