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在里面等着他,一边看着医生往傅令元身、上包“刀口”、插管子,一边肃色通知傅令元:“这是最后一次让你从警察局里出去。下回你要是再揽了事儿进来,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哪儿也不能去。”
可这一趟出去,他根本就还没把人给找到……傅令元抬起手臂,覆在自己的眼皮上,遮挡住顶上的灯光,嘲弄:“或许我这趟进来了,还根本就出不去。”
陆振华应该不会不邦他吧?
上次陆嫣的音频遭遇曝光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他和陆振华的关系,紧接着就出了这么一档大罪名,他突然有点没信心保证陆振华会想办法捞他……
准备就绪后,傅令元被推往他的病房。
不多时,陆振华派来的律师得到了和傅令元见面的短暂时间。
律师慰问了傅令元几句后,说明来意,是为了軍火交易的案子。
“陆爷已经连夜让我们律师团想把发给傅先生你脱罪,虽然确实有突破口,但我们还得再商议商议。”律师表现出为难。
傅令元捏了捏眉骨:“这件事有点棘手,让舅舅能避先避着,不要让我牵连了他和三鑫集团。”
律师又打出一阵安慰剂:“傅先生,陆爷不可能放弃你的。”
…………
这案子是刑侦队的案子,谈笑这边缉毒队却插了手,需要安排的事情有点多。
不仅仅是傅令元这一趟的出去,还有案子本身。
律师离开后不久,谈笑来了傅令元的病房:“怎样?陆振华这么快决定好要捞你,让律师来和你聊了?”
傅令元薄唇抿着,沉吟不语。
似乎有点奇怪……
和律师的交谈非常简单就结束了。
其实就算明天早上再来找他,完全可以,不用急在这半夜。总不会是担心他会出卖青门和三鑫集团?
心里还悬着“S”会去陆振华跟前告他的密可能。
傅令元轻吁一口气,问:“还是没有把‘S’及时解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因为‘S’的报复,在陆振华面前玩完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谈笑默了一瞬,反问:“依你看,截止目前你掌握的证据,诉讼成功的可能性多大?陆振华还能脱罪的机会有多大?”
“会不甘心。”傅令元似乎答非所问,嘴角饭一抹浅讥,“如果不能百分百定锤将陆振华绳之于法,我会不甘心。”
所以,还是得坚持住……
坚持到最后一步……
没再深谈,傅令元好不容易见他,正好当面问他他一直没正面给回应的事情:“我拜托你去向上级申请出动警力去找那孩子,现在什么情况?”
他强调:“我和你说过了,我任务结束后,是要去办理手续领养她的,所以她不是阮春华的女儿,是我的女儿。我拜托你们找回我女儿,不过分吧?”
“嗯,要求是不过分的。”谈笑背对他去关窗户,遮掩了眸底的一丝闪烁,“但有点麻烦。这不是单纯地邦你找回养女,案子牵扯在里面。也不是你说你之后打算领养她,她就能和案子撇清关系。”
“所以呢?”傅令元的脸拉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激动什么?”谈笑转身走回来病床前,“我只是先和你交待清楚事情的难度,办我还是会去办的,上头还得开会商议,包括疑似非法实验的案子,也得有个决议。”
“决议?决议什么?”傅令元冷笑,“决议案子查不查??”
“不是你想的那样。”谈笑皱眉。
“你觉得我想的是什么样?”傅令元眉目沉洌,“你今晚一直在兜圈子敷衍我,话也不清不楚不讲个明白。”
“你该改改你的脾气。我没在敷衍你,有些事情上头没有明确的指令,我怎么跟你说清楚?”手机里来了电话,谈笑向傅令元示意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专心把你手头该做的事情好好做完,找孩子的事我会给你办。明天再抽机会和你碰个面,你休息吧。”
傅令元冷眸送走谈笑的身影,烦躁地将枕头砸地上。
…………
医院停车场。
谈笑驱车离开。
另外一辆车子的车窗拉低三分之一,露出焦洋沉凝的表情。
…………
“没什么可说清楚的。”阮舒呼气,“青门当年被差点被卧底警察捣灭的事,你应该了解大致是个情况。阮春华就是那个人。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实际上不过是他的又一次死遁而已。”
“你在拿我当傻子敷衍?”闻野的手又捏过来,只不过暂时没有用力,“你以为老秃驴真是游历人间体验生活的活佛?他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当警察的。”
“这你就得问阮春华,”阮舒别开脸,“我也想知道,他那种人怎么就能混进警察队伍里还不被人发现最后成功死遁。”
闻野掰过来她的脸,已经摘掉琥珀色美瞳的漆黑眼珠子盯紧她的表情,似看穿她的谎言,又似似在试探:“看来这才两分钟不到,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真的不知道。”阮舒心里其实打鼓,因为不知道,在她昏迷期间,孟欢是否和闻野交流过什么。虽然孟欢并没有从她和傅令元这里得到过明确的回答,但孟欢十分敏锐地猜测三号是傅令元。
其实闻野就算知道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就是不乐意被闻野了解到太多涉及傅令元的事。
梗着脖子,她尝试转移重点:“不过关于阮春华领养你们这些孩子,还有那些残破的文件纸页显示的内容,我确实有点眉目了。”
“什么眉目?”闻野问。
阮舒看着他:“可以肯定,你们的的确确就是阮春华的小白鼠。”
第836、要有狗的自觉
虽然孟欢并没有从她和傅令元这里得到过明确的回答,但孟欢十分敏锐地猜测三号是傅令元。
其实闻野就算知道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就是不乐意被闻野了解到太多涉及傅令元的事。
梗着脖子,她尝试转移重点:“不过关于阮春华领养你们这些孩子,还有那些残破的文件纸页显示的内容,我确实有点眉目了。”
“什么眉目?”闻野问。
阮舒看着他:“可以肯定,你们的的确确就是阮春华的小白鼠。”
曾经是猜测,如今是证实。
而换作任何一个人,被当做小白鼠,都不会高兴。
闻野自然也不例外,神情在一瞬变幻不定,最后归为阴沉,问:“具体什么实验?研究什么内容?”
“这个还不清楚,但逃不开人性问题。或许你有本事能查出来?”后一句,阮舒是故意抬举他。
兜转着心思,她又问:“我刚刚疑虑的问题你听清楚没有?警察队伍不是那么轻易能混进去的,而且还是被委以重任的卧底。阮春华是怎么办到的?”
闻野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眯眸:“他不是一个人。”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阮舒说,“背后应该还有一个具有一定权力的靠山。就是不知道,是支持阮春华这个人,还是支持这个实验。”
两者的区别在于,这种实验究竟仅限于阮春华和他收养的这几个孩子,还是在其他地方,存在和阮春华类似的研究员培养着另外的孩子做着同样的实验。
闻野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未语。
阮舒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又发出饥肠辘辘的信号。
闻野拢回神思,挑眉睨她。
阮舒捂了捂肚子,再次向他申请:“我想吃饭。”
闻野却是不置可否,直接出去了。
…………
大批量的数据和符号在电脑屏幕上闪过。
庄爻目不转睛,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
庄爻在定住不动的三秒钟之后,暴躁地重重砸了键盘,旋即双手抱住脑袋,趴到桌上。
分析好几批了,最后追踪到的位置都是一样,指向已经被闻野放弃了的那栋差点炸上了傅令元和赵十三的别墅。
平复片刻,庄爻重新坐起,进行下一组数据的分析。
一定会找到的。
警方搜集到的这些停车监控里,一定能追踪出来其他定位!
…………
房间里没有食物,水倒是有。
阮舒喝了两杯,躺回床上熬着饥饿。
在接连去了几趟洗手间后,肚子好像更加空了。
所以,闻野没有亲自动手打死她,是想把她饿死……?
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的时候,身体被人摇晃。
“死了是不是?还是又在装睡想骗我碰你?”
闻野恶劣的声音入耳。
阮舒睁开眼,就见他原来是抬高了脚到床上来踹她的,可金贵地抱着他的手不用。
“又干什么?”她很生气,因为她刚刚隐隐约约又在做梦,梦见先前那两条鱼,突然就被打断。
闻野臭了脸,朝隔壁的方向道:“别端来了,留下我的分量就可以,其余的全部倒掉拿去喂狗。”
阮舒嗅到饭菜的香气,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也急急朝隔壁喊:“别倒!”
她忙不迭下床。
闻野倒也没阻止她,只是冷嘲:“饿鬼扑食。”
随便吧,饿鬼就饿鬼。阮舒已然从敞开的墙体奔到隔壁的大房间。
有一个男人正在将餐车上的餐盘一个个地摆上桌。
阮舒的注意力一时间从食物上剥走,怔住:“吕品……?”
吕品暂停动作,微笑向她问候:“姑奶奶。”
在经历了那场背叛之后,他竟然还能跟在闻野身边,阮舒着实惊讶。
而很快她就发现,吕品……只剩一只手。
右手的大半截是没的,此时他端餐盘,使用的完全是左手。
他这是……
背后又传出闻野的声音:“我不是让你倒掉去喂狗?你还送上桌干什么?”
吕品的微笑第一时间收敛,低垂头颅道歉:“对不起主人,我听岔了话。”
主人……?称呼相当刺耳。
从吕品的态度,也能看出,他如今在闻野面前的地位,和曾经称呼闻野为“Boss”时天差地别。
阮舒非常好奇这对主仆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为曾经闻野最信赖的手下,吕品的背叛比她和庄爻联手阮春华利用闻野,性质还要恶劣。闻野的心这么大,还能容忍他?
吕品的手是被闻野断的?
吕品现在的立场是什么?还是阮春华的暗桩么?
正忖着,见吕品当真听从闻野的指示把饭菜重新收拾起,阮舒也顾不得思考了,快速上前拦下了餐车:“等等!我要吃!”
“你确定要吃?”闻野道,“这是给狗的。”
“……”很明显,他就是想羞辱她,挑战她的心理底线。
阮舒迎视他蕴着趣味和讥诮的眸子,点头:“对,我要吃。”
“所以你是什么?”闻野再靠近她一步,“狗么?”
阮舒嘴唇死抿,不瞬松口:“你觉得我是,那就是。”
她满足他,他想怎样都满足他。
终归都是口头上被他占便宜罢了,她并不会少块肉。
何况,她其实不太明白,“狗”这种动物,最初是因为什么才会被人当贬义使用?
“你的骨头现在怎么这么软?”闻野似乎喜欢上了通过她的下巴捏她的脸,手又伸了过来。
阮舒庆幸不是拽她的头发,稳了稳心绪,如实回答:“因为不想再被你使用暴力。”
“我很暴力?”闻野就是这样,老爱问她送命题。
阮舒心力交瘁,真的很不想应对。
肚子在这个时候恰如其分地又发出抗议。
或许心理作用,或许确实太饿了,阮舒有点晕,双腿发软。
“先让我吃饭,吃完饭再玩问答游戏,行不行?”她十分好声好气。
闻野盯着她不说话。
阮舒任凭他爱怎么看她怎么看她,就是想确定:“到底,能不能让我吃?”
“我如果饿死了了对你没好处。你拿什么去掣肘傅令元?”——这是阮舒最后临到嘴边又收回去的话,怕被闻野认为她在威胁他。
闻野霍地甩开手:“你越来越没意思了。”
所以等她彻底没意思了,他能放了她么?阮舒想问,但没问,转回心思来,默认为他这是允许她吃饭了。
她从吕品手中接过餐车,想推进她的小房间里去。
“站住。”闻野叫住她,“我让你进去了吗?”
阮舒驻足,转回身,准备在桌前落座。
却听闻野又道:“我让你坐这里了吗?”
阮舒看向他,目露询问。所以是要她就这么站在餐车旁边直接吃?
可以。
阮舒觉得这没什么可难以接受的。
闻野在这个时候兀自款款坐到餐桌前,然后指了指他脚边的位置:“狗就要有狗的自觉,在这里吃狗粮,才是狗的样子。”
阮舒僵住。
她的反应明显是闻野希望看到的,又起了兴趣:“怎么?不乐意?不是你自己承认你是狗?”
看着他满脸得意的表情,阮舒真想把桌上的菜端起直接盖他的脸上。
当然,她没有。
否则万一真吃不上饭怎么办?
她不仅没有端菜盖他脸上,而且蹲下身,坐到地毯上他的脚边,清清淡淡地仰脸看他,再问:“现在,我可以吃饭了吗?”
闻野的脸臭气熏天:“很好,狗的进一步自觉应该是蹲着,不是坐的。向主人讨狗粮,也应该叫两声来卖个乖。”
“你别太过分了。”阮舒冷眸。
“这就过分了?”闻野嘲弄,“不是你自己说想吃饭?”
阮舒不吭声。
“又不想吃了?”
阮舒瞪着他,依旧不吭声。
闻野像是不想管她了,自顾自准备开动,没忘记吩咐吕品把餐车推出去。
阮舒灵机一动,忙道:“你不是想知道谁是三号?”
闻野冷笑:“之前你不是说你不清楚?”
“我的不清楚,是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但不是没有怀疑对象。”阮舒睁眼说瞎话。
“那说来听听。”闻野表现出了兴趣。
“你先让我吃饭。”阮舒提要求。
“你先说。”闻野自然把优势拉到他自己的那一边。
“我先吃两口再说。”阮舒讨价还价。
“你先说是谁,我再让你吃两口。”闻野没让她得逞。
“我饿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阮舒再争取。
“现在听着不是中气很足?”闻野挑眉。
阮舒沉默住,随即似下定了决心妥协:“好,我先说。”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桌前的椅子里。
闻野没阻止。
阮舒便开口:“是陆少骢。”
“陆少骢?”闻野皱眉,“为什么是他?”
阮舒已经抓起筷子,飞快地夹了菜塞进自己嘴里,生怕有人和她抢一般。
“回答我的问题。”闻野的筷子杵过来,夹住了她的筷子压下她的动作。
“那是后面的问题,现在应该先让我吃两口。”阮舒已然顾不得嘴里还在咀嚼食物。
闻野:“你现在不是已经吃上了?”
阮舒:“这才一口。”何况她刚刚“两口”的意思,又不是真的只是两口?
闻野:“你的嘴巴大,一口顶别人两口。”
阮舒:“……”
收着她的哑口无言,闻野心里十分舒坦。
这回抓她过来后,发现她特别容易妥协,骨头变得特别软,爪子钝了不少,好几次让他觉得特别没劲。
但现在换了种方式逗弄她,貌似也不错。起码她的嘴皮子不如先前厉害了,现在能被他怼住,而非她怼他。
阮舒沉了沉气,继续编:“猜测根据的是我之前被陆少骢绑架,阮春华对陆少骢的态度奇奇怪怪的,所以我瞎琢磨。”
“怎么奇奇怪怪?”
“我没办法和你讲清楚。这是当时我在现场的一种感觉。”
筷子被夹住不能动,阮舒干脆松开筷子,摆脱开闻野的束缚,趁机给自己换位置,躲得他远远的,顺走桌上的蛋羹到自个儿手里,用调羹挖着吃。
闻野:“……”
阮舒吃得特别急,深知这样不太好,但也没办法,吃得急总比没得吃饿着肚子好。
结果就给不小心呛到了,抑制不住咳起来。
闻野没做任何表示,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吕品觑了觑闻野后,主动关心,去给她倒了杯水:“姑奶奶,你还是慢点吃吧。”
顷刻阮舒缓过来,一抬眼正遇上闻野的满面讥诮:“你怎么不噎死?”
阮舒没搭理他,趁着他还没想起阻止她吃饭,继续给自己夹菜。
便听闻野判断道:“你在撒谎。你在耍我。”
“爱信不信。”阮舒眼也没抬,“我说了是我的猜测,还没从阮春华那里得到验证。”
闻野则冷不丁提及傅令元:“你前夫和老秃驴的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