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所——”
——挂断!
谁?!究竟是谁?!居然能够让她不惜把与他通电话这件事往后推……?!
傅令元想摔手机!
手臂都抬起来,最终还是没摔——万一摔坏了,她一会儿打过来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堪堪进来一通电话!
不是别人。就是阮舒。
傅令元第一时间就要去划接听键。
手指头快要碰上的时候想到不应该表现出自己在苦苦地等她,哼了一哼,打算十秒钟之后再接。
盯着屏幕,却又有一种她会随时挂断的感觉,傅令元忍不住反悔,在第五秒的时候摁下键,然后不说话。
怎料,阮舒也不说话。
傅令元皱眉,等啊等啊等啊等。
就这么两厢静默四五秒之后,终于等来阮舒的率先开口,说的却是:“如果不方便,我先挂了。”
那怎么可以?!傅令元忙不迭出声:“和别人聊够了,就不稀罕和我说话了?”
分明隔着听筒都能嗅到浓烈的酸气。阮舒愣了愣,不瞬反应过来,无声地笑了。
她自然没有忘记自己说好了要给傅令元打电话。
结束上一通电话,她没有让手机停歇,马上就给他打来。
接通之后,是发现没人说话。她才暂且随之安静以确认清楚情况。
原来不是有意外情况,而是某人打翻醋坛子了……
收了收嘴角的弧度,阮舒故作平淡无澜:“嗯。今晚确实把份量聊够了。”
“谁?!”说好的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结果傅令元还是没克制住,“你和谁聊那么久……?!”
“一个对我非常重要,我也非常喜欢的男人。”阮舒告知,语速轻缓,把每一个字都吐得非常清楚。
重要,喜欢,男人,三个词组合在一句话里。傅令元已经不是气得伤口疼了!是七窍生烟!
即刻他便咬牙切齿阴阳怪调:“比我还重要?比喜欢我还喜欢他?”
阮舒忍住笑意,说:“让我想想。”
傅令元:“……”
她居然还要想想?!
她难道不是应该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否认?!然后着重强调一遍他最重要!她最喜欢他!
挂她电话!他果断不能给她面子现在要直接挂断她的电话!
脑子是坚决这么想的!
身体却坚决不是这么这么反应的……
傅令元的脸彻底黑成锅底——今天的手机怎么回事?栗青邦他检查手机的时候,偷偷往听筒上抹了胶水么?否则现在怎么自行黏在他的耳朵上?
阮舒莞尔着。没再继续和他逗乐,敛了敛心绪道:“晏西说,这两天医生没再让他和傅夫人进去看晏嘉,担心感染。”
傅令元亦敛神,沉肃问:“晏嘉现在什么情况?”
“肺炎、支气管炎,造血功能不足,这两天都在采血化验。”——这些都是医生在和傅夫人交谈的时候,晏西从旁偷偷记下来的。
因为他觉得傅夫人对他报好不报坏,他用记下来的这些词自己学着去网络上搜索。然后拿来询问阮舒,要阮舒不能也骗他。
阮舒哪里懂得这些?同时她自己也关心晏嘉,所以邦着晏西一起在网络上试图做了解,这通电话便打得长了。
当然,阮舒其实也清楚,这种事情查询网络可能靠谱?
她只是……想陪晏西,让晏西安心,同时也让她不至于觉得自己没用,什么都不能为晏嘉做……
阮舒正好问傅令元:“陆少骢的葬礼究竟要什么时候举行?”
傅令元听出点味儿:“少骢的葬礼怎么了?”
“陆振华邀请了我。”阮舒把当日的情形讲述给他。
傅令元原本倒只从栗青口中得知她被陆家的手下跟踪。
“所以你接下来要去荣城找晏西和晏嘉?”
“傅夫人那边……”阮舒迟疑。“到时得在傅夫人那里暴露我和陈青洲的关系,你应该也觉得不会有问题吧?”
傅令元关心的却是——“之后呢?你就真的半年要对我不管不问了?”
语气简直深闺怨妇……
阮舒则快被他无语死,他歪楼的功力总是一流的。
“我们现在在谈正事!”她提醒。
“有比这更正得事?”傅令元一改幽怨的口吻,而非常地严肃正经,“我这回在滇缅是差点丢了性命,死里逃生之后,还带伤蹲了三天局子,你到现在为止一个慰问都没有,还跟我说你不打算再和我见面,想尽快去离开海城去找另外一个男人。”
阮舒:“……”
好,很好,他吃醋的范围确认进一步扩大。先是褚翘,然后是陈青洲,现在是晏西——连小孩也不放过……
翻着白眼,她一通教训:“前两天在电话里怎么不告诉我?非说自己毫发无损。逞英雄?”
傅令元的声音突然就虚弱起来,告状道:“那个时候还没受伤,这几天被警察扣押的时候挨的。尤其褚翘公报私仇。”
阮舒额上下来好几道黑线:“都伤哪儿了?”
“你亲自看一看不就知道我伤哪里了。”
“和你说正经的。别扯。”阮舒颦眉。
“我扯什么了?”傅令元此时的口吻是真的正经,“你难道不想见我?”
阮舒轻抿一下唇,否认:“没什么好见的。”
也不现实。
她如今一离开心理咨询室。就会被陆家的手下的跟踪。
傅令元突然就牛头不对马嘴地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林璞告诉我,他把当初在林宅佛堂里安装摄像头期间所拍下来的全部影像资料都给你了?”
阮舒眉心一跳,蜷起手指,低垂眼皮,语音淡淡:“暂时没发现两亿的线索。”
说得好像他是只关心两亿。
傅令元哭笑不得:“你故意气我?”
“不谈两亿,其他就更没什么可谈的。”阮舒不自觉间便又清清冷冷的。
“阮——”
“我不想谈!不想谈!不想谈!”阮舒俨然猜到他大概想说什么。冲口打断,情绪陡然激烈,和方才判若两人。
傅令元甚至从最后几个字眼的尾音里听出她的哽咽。
黑眸深沉。他沉默住。
这边阮舒靠在床头,闭了闭眼,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在安静中逐渐平复,说:“如果发现和两亿或者阮春华相关的线索,我会告诉你。其他的就算了。”
旋即她放下手,深呼吸一口气,将话头绕回前面:“海城这边本也没我什么事。晏西需要我,他希望我能过去陪他。我自己也想亲眼看看晏嘉。”
“我也需要你……”傅令元把话说得委屈吧唧的。
“晏西一个孩子都比你懂事。”阮舒严重怀疑他这次可能伤在脑子了。
“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经连两个小p孩都比不过了。”傅令元把委屈程度再加深。
阮舒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
稍加一顿,她补充了一句算作哄他:“陆少骢的葬礼上会见到的。”——当然,她非常清楚,他要的并不是这种见面方式。
傅令元也确实不接受,而重新问:“你确定,你一点儿也不想和我私下里单独见面?”
充满诱或。
阮舒听出言外之意,怔了怔,第一反应倒不是问他具体该怎么见,而是厉声警告:“你别乱来。我不想跟着你冒险。”
不想跟着他冒险,真正的重点其实是不希望他冒险。
“我哪里舍得让你跟着我冒险?”傅令元笑了笑,“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到底想不想见我?”
“不想。”阮舒回绝得坚定,一点儿希望都不想留给他。
傅令元狠狠一噎。
阮舒像是不愿意再受他的蛊惑,表现出要挂电话的意思:“你早点休息,把伤养好。明天再说。”
傅令元在此时告知:“陈青洲的骨灰从滇缅拿回来了,现在在我这里。”
阮舒晃了一晃神,怔怔然:“在你那里……”
“嗯。”傅令元眉目沉洌,告知,“暂时放在我别墅后面的屠宰场里。为了引‘s’现身来偷。”
第776、化身魔鬼
“是……你的主意?”
问是问了,其实答案毋庸置疑。
而“s”和陈家根本没有关系,肯定是不会前来,很明显,傅令元真正的目的是……
明显,可阮舒还是先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陈青洲的骨灰?”
傅令元知她是要一个确认,便给她确认:“他们生前分开得太久,死后能葬在一起,也是一种团圆。”
刹那间,阮舒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为陈青洲做而没能做的事,他正好也想傅清辞做并且做到了。
傅令元则将他目前的情况告知给阮舒,最后总结:“……所以,虽然现在别墅内外戒备森严,但有雷堂主在,基本上仍然被我自己把控,行动还算比较自由。”
阮舒听出他末尾的一句分明另有深意,生气地揭穿:“‘比较自由’,你就总想着要出来见我?你不是受伤了?”
傅令元笑着“嗯”声:“是啊,我受伤了,没办法出去见你。所以需要你进来看我。”
阮舒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还是不同意:“不要!我不去!”
“我会安排好一切,保证不会出问题。”傅令元强调。
“不要。”阮舒坚定不移。
傅令元也坚持:“你离开海城之前,我们私底下必须见一面,这几天是最好的时机。别墅这里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没什么可必须见的……”阮舒似相当清楚他的意图,垂了眼帘。
傅令元察觉她的语气不如先前绷得紧,他替她下了决定:“就明天晚上。我等下交待栗青去做准备。”
“……”
挂断电话后,阮舒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尚打开着的电脑。
发了片刻呆,她直接翻倒在床。
习惯性地又往旁侧伸手,自然没抱到大熊。
她便顺势把旁侧的枕头搂入怀中,然后掀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住。
一夜混混沌沌,约莫凌晨时分,才算真正深度入眠。
醒来的时候已中午。
阮舒洗漱出来,站到桌子前,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还卡在她昨天拉过去回放的画面庄佩妤在找东西。
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基本可以确定,庄佩妤原本应该是把东西放在庄佩妤睡觉的房间里,发现不见了,在里面逗留的时间估计就是在找,但没找到,才出来继续找。结果依然没有。
而庄佩妤那个时候原本打算开门出去,是想出去继续找……?
是什么东西?
庄佩妤要拿出来干什么?
为什么找不到了?
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如果不重要,庄佩妤临死前为什么要找?如果重要,庄佩妤怎么又不找了?
阮舒点击开另外一段影像。
是庄佩妤和傅令元三天之约的前一天。
画面里,林妙芙刚从学校回来,手里抱着几本书,进来佛堂,边东张西望边喊庄佩妤,见庄佩妤既没跪在佛像跟前念经,又没在书桌前抄经文,朝庄佩妤睡觉的房间里去。
阮舒特意留意了时间,林妙芙在里面呆了两分钟。
两分钟或许很短,但庄佩妤睡觉的那个房间很小,人有没有在里面,探个身进去的功夫罢了,不要说两分钟,或许连十秒钟都不需要。
两分钟后林妙芙出来了,看起来和刚进去时没有任何差别。
然后在佛堂门口,林妙芙碰见进来的庄佩妤,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问庄佩妤刚刚上哪里去了。
此时的庄佩妤已经相当瘦了——自从傅令元借机找来庄佩妤之后,庄佩妤就以非常快的速度消瘦并且苍老。她记得她当时隔几天回去林宅时,确实注意到了庄佩妤的异常,庆嫂也向她汇报过庄佩妤的食量比以前差很多。
阮舒深深吸气,按下暂停,仔细盯住这个时候林妙芙手里抱着的书,然后拉回去林妙芙刚进门时手里抱着的书。
在某两三秒中勉勉强强能辨认出,林妙芙从庄佩妤睡觉的小屋里出来时,多了一本中间。
阮舒停在这里好久,在想,庄佩妤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林妙芙拿走的东西?
而林妙芙拿走的东西是什么?
阮舒的视线落在那本相册上,手摸上它的封面。
庄爻说,他之前见庄佩妤在翻阅东西,只以为是本书。
从某些角度来看,这本相册的外形确实像书……
林妙芙撒谎了吧?相册根本不是她在庄佩妤死后拿走的,而在庄佩妤还活着的时候。
所以,就是它……?
庄佩妤临死前在找的,就是这本相册?
是找这本相册,还是和这本相册一起的银行卡?
抑或两者都是?
为什么要找?
死之前想再回顾?
还是和那些经书一起烧掉?
阮舒低垂着头,抿住唇。
顷刻,她合上电脑,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出门去了创意产业园区。
今天李茂去和华兴签合同。
阮舒在公司里坐着,感受久违的公司里各自繁忙工作的气氛,毕竟自从她去了江城到现在为止,几乎就没怎么把重心投注在公司业务上了。
曹旺德给她来电话:“大小姐,李先生刚走,合同已经签好了。”
“你亲自前往和他签的?”阮舒挑眉,其实曹旺德大可不必如此。
曹旺德谦和道:“即便这家公司不是大小姐以前创业开的,我也会亲自前来,因为这家公司值得,李先生也值得。大小姐是不是忘记了?李先生离开林氏之后,是先被我们华兴挖过来,才又辞职去给大小姐当合伙人。”
阮舒笑笑,确实险些忘了这码子陈年旧事。
另外,她特别喜欢曹旺德言语间流露出他的从商之道,勿怪华兴发展得越来越好。
曹旺德有些惋惜:“本以为能和大小姐见一见。”
“不方便,下回吧,下回我把你们几个主要负责人再集中起来开次会。”或许等她去荣城的时候是个好机会,和上回一样直接约在陈家买下的那座庄园里。杨炮等人死了,滇缅的村寨和缅甸的工厂都没了,剩余的另外一条线,被她利用来摸索青门在靠近江城的那块地方的运输路子,差不多也消耗没掉了。
陈家剩下的都是合法产业,算是……洗白了。
和曹旺德结束通话后不久,李茂也回来了公司,除了告知阮舒今天签合同时和曹旺德聊得特别愉快,还提到,这两天三鑫集团的人联系他,表示出了对公司的兴趣。
那其实就等于是陆振华看中他们这家小公司有收购之意喽?阮舒倒是庆幸自己先给李茂和华兴搭了桥——不管三鑫集团如今收购小公司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自身发展,她忘不了当初林氏被利用一事。
掂着心思,阮舒探询李茂真正的想法:“如果现在三鑫和华兴同时摆在你面前,三鑫的优势明显远远大于华兴。你个人的考虑——”
“两个都不考虑。”李茂回答得很快,“我本来就从来没想过阮总你会退出,也没想过去抱哪家大公司的大腿。”
阮舒看着他,也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变故离开海城,她如今或许依旧是曾经那个冷漠孤僻的女强人……
今天天气阴,天色黑得比前两日大晴天时要快一些。回到心理咨询室时,包裹已经寄到了——是她交待二筒邦忙把她落在江城的一些重要物件寄来给她。
其中包括大熊、庄佩妤的遗物,还有傅令元在海城时送给她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刺猬项链。
在二楼碰到马以,专门在等她,提醒她道:“我一个小时后出门去警察局等褚翘下班。”
“好。”阮舒点点头,抱着已经被她拆了包裹的大熊回自己的三楼。
大熊摆回到床上之后,才觉得整个房间完整了。
出门前,阮舒特意去翻出她自己许久没用但被傅令元糟蹋掉不少的橙花精油,往身、上擦了适当的香气。
从洗手间出来后经过桌子前时,阮舒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有一会儿,也盯了相册有一会儿,然后把电脑暂且阖上了,并将相册塞进自己的手提包里。
庄爻就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阮舒走出去的正要交待两句,庄爻率先道:“我会邦姐看着的,大概到了该睡觉的时间,给你熄灯。”
虽说马以报过警之后,陆家的手下没敢在出现在心理咨询室外面,但还是谨慎些,做戏做全套,得假装她没出门。
“麻烦你了。”阮舒点点头,自行下楼。
马以已经在车库等,阮舒其实没有迟到,但终归是比他晚,说了句“抱歉”,坐到后座里。
两侧的车窗玻璃从外头自然看不到里头的,要避开的是前方的挡风玻璃。
阮舒蜷缩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