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你们不会遇到阻拦的。”
“嗯嗯。我们先走了。”庄爻丝毫不拖泥带水,即刻迈步。
阮舒扭头往回看。
陈青洲没有马上拐上他要走的那条路,就驻足在路口目送他们二人。
月亮弯着一道钩,洒下的清辉并不亮堂,随着渐行渐远,便越模糊陈青洲的面容,模糊他温润的眉眼。
但阮舒仿佛仍然地清晰地看到他清黑的眸子始终对她含着笑意。
抬起手,她朝他挥了挥。
陈青洲亦抬手,加以回应。
夜风轻轻地吹,清清凉凉的,拂过她的耳,拂过她的脸,拂过她的眼。
阮舒忍不住眨了一下睫毛。
一瞬间,恰好陈青洲的身影就此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这种感觉,像极了回魂夜,故者重现人间,只为与生前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亲人正式做最后的道别,了却心愿后安心去投胎。
阮舒从来不是个迷信的人,可今夜陈青洲的死而复生过于突然过于惊喜,令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产生这些神神鬼鬼的念头。
心头一个紧张,她抓着庄爻的肩,忙不迭问:“我看不到陈青洲了!”
庄爻:“……”
明白她其实只是需要第三个人邦她肯定,他十分耐性地回头瞥了一眼,然后解释:“姐,被树挡住了。”
“噢……”阮舒了然地拖了个不长不短的音,放松下来。
“我在半路遇到他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撞鬼了。”庄爻笑笑,毕竟当初他是和阮舒一起见证陈青洲的死亡的。
阮舒倒是才记起来问他:“你怎么会和陈青洲一起的?”
“姐你放的浓烟我们瞧见了,明知道大致方向,但就是一直转圈,进不去,还接连不断地遭遇陷阱。我当时是先打算折回去村寨,改装让九思买回来的遥控飞机,结果连折回去都迷了路。”庄爻讪讪,但也不至于觉得丢人,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他大概就和陈青洲错过了。
“我当时也不小心踩到了陷阱,及时抓住杂草才没马上掉进去,正愁找不着支点爬上去,陈青洲拉了我一把。”庄爻继续讲述,“他着急去找你,多余的话我们也没多聊,在见到姐你之前,快速地沟通了情况,再简单地分了工。”
阮舒总算大致有了个数,然后她的眉头又不自觉拧起来——刚刚忘记问他,他打算怎么了结陈家?
看陈青洲的样子,好像挺容易的。
可她不得不怀疑,他可能只是在她面前没真实表现出来而已。
他这一“复生”,关乎他的性命,也关乎傅令元的安危。一旦他还活着的风声穿到陆家的耳朵里,傅令元多年来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而且,刚刚当着陈青洲的面,她没问他确认,他的出山,究竟有没有和傅令元商量过?
一开始她就揣度过,以她对傅令元的了解,当初她把傅令元误会成那样,傅令元都能忍住不告诉她实情,这回怎么松口了?
当然,她也考虑过,或许傅令元意识到此次她身处环境的危险性,觉得解铃必须系铃人,所以被迫无奈出此下策。
但,傅令元先送来了庄爻,尤其还冒着巨大的风险送来了荣一,从陈青洲赶到的速度来看,明显和荣一存在时间上的重叠。
另外,看庄爻的反应,也事先没得到陈青洲要来的通知。
那么她不得不怀疑,傅令元是不是不知道陈青洲的行为?
心念电转之间,阮舒忙问:“你跟傅令元说过现在的情况没有?”
“还没。从我和陈青洲碰着面到现在都还没有。”时间紧迫,哪有那个功夫?此时她不提,庄爻也压根抛到了脑后。
“手机给我。”阮舒伸手。
“一个给陈青洲用了。另外一个我刚给二筒发完消息后也没电了。”庄爻说,“等一会儿下山和二筒汇合后,再借二筒的手机吧。”
通知二筒了……?
九思,二筒,来了这么多人……
阮舒顿时不着急了。
就算傅令元先前不知情,现在也该知道了吧?
知道陈青洲出现了,知道她平安了,知道……她已经知道他其实救了陈青洲。
他,作何感想……?
…………
作何感想?
听完二筒的汇报,傅令元的心情别样复杂。
捺下千愁万绪,他薄唇一抿,先问二筒确认:“她没受伤?”
“没具体说,只让我赶紧先下山去和他汇合。”
“其他人呢?”傅令元又问,“荣一和九思有没有和你一起?”
“没有。”二筒告知,“他们俩把陈家下属都召回村寨的时候,就故意把我隔开了,我琢磨着是他们是要处理陈家内部事务,不方面我参与,所以没探究。”
那么,陈青洲接下来要干嘛,暂且无从得知了?傅令元眉峰耸起,也就未再多问。
“行,我知道了,陈家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等下和她汇合之后,你再给我消息。”
交待完,他挂下电话。
手机里正进来一条新的消息。
第701、鄙视,但又快乐
号码显示的是庄爻,但点开之后消息的内容,分明来自于那个没和他商量过就自行跑去滇缅而一直失联的家伙——“荣一我要带走,陈家留给你在陆家跟前立功。她以后不会再被陈家拖累。”
三句话。傅令元看完折眉,直接拨过去,一接通,他单刀直入:“陈家我要,荣一你也不能带走。”
“既然你已经把他送出来了,我就不可能让他再回去。”陈青洲强硬。
“那我直接让他去死。”傅令元比他更强硬,“送他出去是为了阮阮。我可以因为阮阮冒风险,但不可能再为你冒风险。”
“所以我说,我把陈家留给你去立功。”陈青洲拎出重点。
傅令元并不认为他开的条件诱人:“不用你留,我现在就可以自己立功。”——他已清楚具体方位,且阮舒已平安离开,两个条件都满足。
“没有我,你接手的只会是一片废墟。”陈青洲语调无起伏。
“你到底要做什么?”傅令元湛黑的眸子眯起。
陈青洲没有正面回答,而强调:“我就算自己死,也不会让你在陆家暴露的。小阮还等着见你。”
傅令元眸色一深:“你现在的命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栓紧点。”
“我很清楚,不用你提醒。”陈青洲寡淡,“搞定后再联系你。”
通话果断被掐断。
傅令元的表情没有太好看,因为荣一的去留并未谈妥,等同于陈青洲做了主。
“老大……”一旁的栗青出声。
傅令元应声瞥他。
“陈二爷原来……”栗青吞了字,满面惊诧。
其实当初老大偷偷救陈青洲一事。他是老大身边的手下里唯一一个知情人,更是参与其中的,最后陈青洲的“尸体”,还是他邦忙偷梁换柱的,也是他负责把烧伤的陈青洲送走去治疗的。
但,后来不是依旧不治身亡了搞得白忙活一场么?为此他还为老大难过了有一阵——那会儿差点挽回不了阮姐,他都心疼老大,明明偷偷救人了。结果没救活,在阮姐面前还有什么可说的?
现在,却原来,陈青洲还活着。他以为的自己的知情根本不是完整地知情。
惊诧之后,栗青相当失落。因为原以为他当属老大最信任的手下,这事一揭出来,说明老大对他其实还是防备的。
失落的同时,又深知老大对自己的手下所有保留是理所应当的。何况,他并非第一次知道老大有所保留?别说他了,老大就算面对阮姐,不也没有完全透明?
很快自我排解完情绪,栗青收敛思绪,重振精神。
一抬眼,正对视上傅令元的打量。
“老大,”栗青嘿嘿笑,“这件事怕是要把阮姐感动坏了。”
傅令元没说话。
栗青转了转眼珠子,心中有数,这样一来,又多了颗定时炸弹,老大在陆家的处境愈发艰难。
所以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也得更加谨慎小心地为老大办好每一件事。
思忖完毕,栗青把另外一件事汇报上来:“小雅没再呆医院里了,回去隔壁酒店。应该是做贼心虚了。”
傅令元挑眉,脸上无声地泛出嘲讽:“孟欢用来和她联络的邮箱。可以利用起来了。”o…easy的技术活,栗青应承:“是,老大。”
傅令元望向窗户外,静默地站立,神色晦暗不明。
须臾,雷堂主寻来:“傅堂主,你可让我好找。”
“嗯,在这儿歇会儿,看看风景。”傅令元应声转回脸,闲散地勾唇,旋即问,“出什么事了么?”
雷堂主走来他跟前:“是陆爷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
竹楼的灯火越来越近,四周围的事物亦越来越眼熟。
好似自他前往海城开始到现在,这里都未曾发生过变化,大半原因得以于这里的气候。
凭借记忆,顺利从后方看似无路的密林里穿出来,柳暗花明般地,整个人便不惊动任何人地置身竹楼的范围内了。
陈青洲径直朝他以前在这里所住的房间走,中途路过摆放有他的牌位的灵堂。
顿住脚步,他拐了进去。
能亲眼见到自己的灵牌,也算是一个独特的经历。
灵牌前的香炉插满烧完的香头。
香炉前摆放着供品,数量多,种类丰富,水果看起来也新鲜。
正验证了李铁牛的话。
陈青洲淡淡一笑,走上前,原本想把灵牌盖下去。
手指快要碰上去时,又改变主意——这个陈青洲确实已经死了……
最后瞥一眼牌位上所写的卒日,他转身,举步离开灵堂,继续前行的路。
见他的房间没有亮灯,陈青洲以为他的步子比荣一快。
待他沿着阶梯走到尽头抵达二楼,昏暗之中却是传来熟悉的一声“二爷……”。
嗓音发抖,饱含情绪。
伴随着一副高大的身影跪倒在他跟前。
陈青洲垂眸,凝睛。
跪在地上的人正仰头看他,一如既往粗犷的面容上泪水纵横,两片嘴唇颤动不已,似要再说什么,喉咙却哽住,吐不出一字半句。
“荣一,”陈青洲端详他许久,最后视线从他包裹成团的手移回到他的脸,笑,“你瘦了。”
刹那,荣一那哽在喉咙里的哭声彻底爆出。
…………
这个时间点,村寨里的村民都已入睡,且如陈青洲所言陈家的护卫确实被调走,借着不甚明亮的夜色,庄爻和阮舒二人行得悄然。
转出来之后走上一小段之后阮舒发现。这条并非杨炮带她上山的那条需要竹轿抬的小路,而正是那另外一条宽敞平坦的。
很快,他们顺利下山。
二筒的速度比他们快,已经提前下来等候,两只眼睛盯得紧,远远瞧见他们的身影便快速迎上前。
“阮总~”问候完,他忙带路,不瞬便坐上预先准备好的车子。
虽然知道如今村寨里有陈青洲坐镇。基本有了安全的保障,但二筒依旧保持警惕。
阮舒则也一直通过车窗玻璃回望那座山。因为村寨建在半山腰,加之植被茂盛,所以其实基本上下山后就再看不到村寨的灯火。
即便如此,她也舍不得收回视线,毕竟心底里是牵挂陈青洲的。
刚刚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细问,要真坐下来详聊,恐怕三天三夜都不够,毕竟中间间隔了大半年。
忖着,她又默默鄙视自己——既然那么想叙旧,为什么不留下来?所以终归是,大半年没见的死而复生的哥哥,比不上才刚分开没几天的爱人……
鄙视,但又快乐。
因为哥哥在,爱人也在,并且如今两者之间于她而言不再是非a即b的单项选择题。她可以同时拥有。
“阮总,”二筒在这时主动把手机从前头递到后头,“傅先生要我与你汇合后再给他消息的。”
这意思,分明是让她直接和傅令元对话。
庄爻从二筒手里拿过,然后邦忙送到她的面前。
阮舒下意识就想抬手,脑中一个灵光,却又顿住,愣是没接。
“怎么了姐?”庄爻狐疑。“刚在山上你不是还问我借手机要给他打电话?”
阮舒浅浅一弯唇,没直接回答庄爻,转而唤了前头的二筒。
…………
和傅令元所预期的一样,陆振华的尸检结果是没有多大价值的。
首先,陆振华没有外伤是无疑的。
其次,注射器提取出的液体检测方面也自然是没有意外的:单就药品本身而言并非毒药,但会在短时间内突然加剧脑溢血患者脑中的出血量,从而导致死亡。在药量控制得当的情况下,很容易叫人误以为是病情恶化。
由此不难得出的结论是,幕后指使者原本要的就是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效果,偏偏护士被雷堂主逮个正着。
“心思真的是很深。”雷堂主感慨。
海叔不说话,转眸见傅令元眉峰紧锁沉吟不语,好奇询:“傅先生有什么想法?”
傅令元状似乍然回神,摇摇头:“没什么想法,就是在琢磨雪姨。”语气半是感慨,“雪姨骗过我们所有人,隐藏这么深,做这一切,图的是什么?”
说着,他分析:“总不会是陆家家业吧?雪姨并没有儿子,三个女儿在陆家也毫无建树,就算把少骢和少杰一起害了,她也拿不到。”
“她如果有这么的深的心思,这几年不至于在舅舅面前失了宠吧?”最后这一句虽然玩笑之意浓重,但引人深思。
海叔问他确认:“傅先生倾向,三姨太也是被人冤枉的?”
“不敢轻易下判断。”傅令元表现得客观,捋了一遍顺序,“最开始,直接指向孟副总,紧接着一切都像是少骢栽赃给孟副总的,现在护士的审讯结果却是看似最不相干的雪姨。”
雷堂主接腔:“看似最不想干。所以最不容易遭人怀疑。有可能这就是三姨太的聪明之处。”
傅令元默了一默,问:“那她的意图呢?”
“把三姨太拉到审讯室里走一遍,就一清二楚了。”雷堂主此言彰显出鲜明的他的个人做事风格。
傅令元无奈一耸肩:“她是舅舅的三姨太。”
“万一她真是凶手?”雷堂主强调,旋即提议,“照雷某看,内宅是夫人做主,如果夫人同意我们审讯,那还有问题么?现在要紧的是找出害死陆爷的真凶。”
傅令元略略一顿,做思考状,顷刻,他转向海叔:“海叔,你觉得这样妥当么?”
海叔已默默从旁看了他们有一会儿,神情间又满是欣慰:“看到你们这样不竭余力地调查凶手,真替陆爷感到高兴。”
不动声色收敛瞳仁,傅令元抿唇:“我们都是和舅舅亲近的人,我们不为舅舅,还能指望外人么?”
“傅堂主所言甚是。”雷堂主认同,“所以海叔,为了陆爷,我们不要再顾及什么身份不身份了。连陆爷都能杀。”
“那就让夫人决定吧。”海叔叹气,准备去请示余岚。
雷火堂的手下在这时传来消息,汇报说那名护士忽然浑身长疙瘩,像是过敏之类的病症,问雷堂主该怎么处置。
“过敏?”雷堂主皱眉。“找医生给她瞧瞧。她是重要人证,暂时不能有事。”
傅令元敏感地留了个心思。
…………
酒店里。
小雅回到房间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香水丢掉,决定以后不再用这个牌子,然后马上去洗澡,再换了干净衣服,不让自己身、上留下一丁半点那种香水的气味,甚至考虑,要不要去现买一瓶新的香水,换个味道?
想到万一不小心再和陆少骢碰上面,小雅放弃了念头,认为还是不要有任何味道才是最安全的。
拿手机的时候,先发现有条来自陆少骢的安抚消息:“小雅嫂子,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不用担心,我妈这边没问题的,她只是以为我像雪姨说的那样去和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并且我也已经找借口和她解释清楚,她一向最相信我,完全没怀疑。”
小雅在此期间自己也细细想过一遍,一来在回来之前与余岚的接触中,余岚待她的态度并无差别。
二来,单凭一点普通的香水味儿,确实并不会那么容易地联想到她身、上。
现在陆少骢这等于再给她下了一定心丸,算是放了心,中规中矩地回复了“谢谢小爷”,并提醒他删除消息记录。
紧接着,小雅又发现邮箱里进来一份新邮件。和以前一样,是孟欢叫她去见面。
因为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孟欢找她也算理所当然,小雅倒没有多怀疑。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