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外人看来,并非值得注意的举动,但因为清楚小雅和孟欢之间的关系,所以不得不多心:“具体的说话内容,十三听不到。不清楚是不是两人的私下交流。”
傅令元口吻带讽:“如果是私下的交流,你觉得她们会交流什么?”
栗青认真开动脑筋脑子:“常规情况下,小雅应该是发挥她的间谍作用,向孟欢汇报老大你的情况。”
而既然老大刻意发问,便肯定得往非常规的情况怀疑:“最近恰好比较特殊,陆爷正病重,那么就还得往这方面考虑。”
事实证明,栗青的确是傅令元肚子里的蛔虫——
“她背地里和少骢接触,可以再增加一种可能性。”傅令元眸子眯起,“也可能不是她有上进心,想起来去傍少骢,而是孟欢给了她新的指示。”
栗青闻言略有担忧:“如果真是孟副总下达了新指示,小雅却瞒着老大你没有说,那不就是对老大你不利的事?”
“不一定。”傅令元抿唇——小雅作为多方间谍,为了保命,是不会在大局未定的情况下放弃任何一方,多半还揣着观望的心理。
而目前为止,他在几方阵营之中,实力还算强,恐怕是小雅押注最大筹码的一个,所以对他不利的可能性比较小。
更可能是……
傅令元记起孟欢故意落下涉及“股权转让”的文件给陆少骢一事。
或许,是与之相同的目的……
“还有,老大,”栗青汇报第二件事,“雷堂主听说陆爷病重,担心陆爷的安危,悄悄派了他自己的人来医院里守护陆爷。”
傅令元眸底应声闪烁精光。
未及他回应,余岚携着王雪琴满面从陆少杰病房那边出来,行色匆匆,俨然出了什么要紧情况。
“怎么了舅妈?”傅令元快步走向她。
“阿元!”余岚像要倒下一般握住他的双臂。
王雪琴抢先叽里呱啦:“哎哟喂!刚大姐接到通知,少骢在半路出车祸了!而且遭人刺杀!受了很严重的伤!正送来医院!”
刺杀……?傅令元怔忡。
…………
随着天色的渐暗,庄爻越烦躁。
白白浪费了先前看到的求救浓烟!他们没有碰到地雷,倒是接连又遇上几个机关。
而现在!绕来绕去,明明大半个山都要被他们走遍了,可就是找不到阮舒之所在!
天知道他有多懊恼在一开始发现李铁牛不见而怀疑李叔是同伙时,没在李叔身、上安装追踪以防万一!
薛叔和其余受伤的人半途便止步,只剩杨炮和二筒带着几名手下还跟着。
望了望天,杨炮劝道:“强子少爷,你还是先撤出去,我和其他人继续在这里找。你不是已经先打电话回去让九思去买遥控飞机?等有了探测工具,一定事半功倍!”
“你留下来?”庄爻嘲讽,“然后让你去和李家父子汇合是么?!”
到现在仍旧被怀疑,杨炮辩解得苍白:“我和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
二筒刚接完九思的一通电话,说:“买到遥控飞机了,她马上就回村寨了,你不是要改装?抓紧时间吧!”
庄爻临走前叮嘱:“这一块地方机关特别多,他们的藏身地点八、九、不离、十就在这附近,你们再努力找找!”
…………
得知陆少骢身中数枪性命垂危正在抢救,海叔在陆振华这里呆不住,前去手术室。
余岚已经哭晕送往病房,手术室外暂且只留守着孟欢、王雪琴和小雅。
海叔简单问了两句。
孟欢和王雪琴都不是特别了解详细情况。
海叔也不耽误时间,循去余岚的病房。
病房里只有余岚和傅令元。
余岚清醒着,见到海叔急忙迎上前:“你来得正好!我刚准备让阿元去请你!”
“出什么事了?小爷怎么会——”
未及海叔问完,余岚忽然噗通跪倒在他面前。
…………
手术室外,王雪琴拉着孟欢表达自己的焦虑:“怎么会这样?先是老爷病重!现在少骢怎么也遭人刺杀?究竟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来杀少骢?少骢这回该不会凶多吉少吧?哎哟喂,这可怎么办?我们陆家该不会绝后吧?”
一出口,猛地意识到自己讲错话,她忙不迭捂了捂嘴,改口道:“不对不对,是我记性差,可不还有少杰,哪来的绝后?”
说着,王雪琴笑了,捉住孟欢的手,半是讨好,半是别具意味:“小孟啊,如果少骢真有个三长两短,老爷的儿子就只剩少杰了,那少杰肯定就是新的继承——”
“雪姨,”孟欢皱眉打断她,谙出恼意,“小爷一定会逢凶化吉,安然无恙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请你不要再说。少杰现在也生着病,你的话会让他折福的。”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王雪琴嘀咕,“好话都不愿意听,真傻。”
孟欢站离王雪琴,重新落座,望向手术室的门,却是挥散不去王雪琴的某些话,凝色重重。
…………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海叔吓一大跳,拉她不起,他便也跪下。
余岚哽咽:“其实手术室里的人不是少骢,是跟在少骢身边的随从。”
“不是小爷?”海叔愣了愣。
余岚解释:“随从拼死相互,少骢得以逃过一劫,只受了点皮外伤,现在安置在其他病房,等下我带你过去看他。”
“小爷没事就好。”海叔安了心,却颇为糊涂,“既然小爷没事,为什么要隐瞒?”
第687、计(下)
“你不明白吗?”余岚说,“现在是有人要少骢的命,在没调查清楚之前,我打算把少骢暂时藏起来。”
“这……”海叔拧眉。
傅令元附和:“海叔,舅妈也刚刚和我说这件事,我觉得可行。少骢现在的生命安全确实受到严重威胁。”
“好歹也要等到老爷清醒之后。”余岚坚持,“医生不是说了老爷这一两天就能醒?否则如今老爷重病,少骢又遭难,假如他们爷俩全都出了事,我们陆家该怎么办?青门该怎么办?三鑫集团该怎么办?”
略略一顿,余岚补充:“最重要的是,我想看一看家里其他人对少骢性命垂危的反应。”
海叔听出她分明别有意味:“夫人的意思是……”
“我不是故意针对谁,”余岚先是摇摇头,随后一转话锋,“但少骢是我儿子,他出事,我没有办法客观理智。目前我对幕后主使毫无头绪,只能先排除家贼的可能性,才能放心地团结一致。”
海叔沉吟不语,似在思虑余岚的话。
余岚稍敛情绪:“你们都先跟我去少骢那里。”
…………
如余岚所言,陆少骢确实没有大碍,但明显也受了不少皮外伤,如今尚在昏睡之中。
海叔瞧得仔细,暗自转悠着心思。
余岚坐在床边,拉着陆少骢的手抹眼泪,不停地低低念叨:“多亏佛珠保佑……如果这次老爷和少骢都没事,我一定去卧佛寺叩谢……”
傅令元眯着眸子,盯了盯陆少骢,再瞥向余岚,若有所思。
栗青却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汇报:“老大!不好了!陆爷那边出事了!”
…………
李铁牛的脑子特别乱。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被重新抓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他还没和自己的老爸说上话。
李叔貌似也暂时不想和他说话,只派人把他们先关进这房间里,他自己则和失血过多的彭师傅一起。
李铁牛猜测,或许他们两个人也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正忖着,眼角余光里,察觉床上的人有动静,李铁牛飞快跑上前:“新当家!”
“嗯……”
阮舒应得浅淡,扶着尚昏沉的脑袋坐起来,靠在床头,轻揉太阳穴。
李铁牛尝试安抚:“新当家,你别着急,虽然折腾了半天我们又回来了,但来的人是我爸,相比面对彭师傅,我更有说话的分量。等下我会说服我爸放你离开的。我答应过你就你出去,一定会办到。”
“最重要的是,”他强调,“你先不要听彭师傅的一面之词下判断,我们的确和彭师傅合伙将你藏在这里的,可注射独品的事,我爸应该是不知情的。”
阮舒抬眸,乌乌的瞳仁凝注他蕴满赤诚的双眸,抿唇不语。
李铁牛不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未及他问,外头在这时传出开门锁的动静。
两人齐齐望去。
李叔走了进来。
“爸!”李铁牛快要憋坏了,开门见山,“你快点放新当家回去竹楼!你知道彭师傅今天想对新当家做什么吗?注射独品你知道吗?不就是想让新当家继续做独生意吗?新当家已经答应我了,她妥协了,她同意了!你们没必要再把她关在这儿。”
李叔没有看李铁牛,在此期间始终与阮舒四目相对。
李铁牛话落之后,李叔才开口,平静地问阮舒:“大小姐,你真的同意了?”
阮舒倒是想像哄李铁牛时那样,点头说“是”。
可面对李叔,她点头说“是”,才真是太假了。
遂,她亦平静,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新当家!”李铁牛气急败坏,气她该撒谎的时候怎么掉链子了?
阮舒没有理会李铁牛。
李叔仍旧平静,说:“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不是我原本想看到的。”
阮舒比他还要平静:“你能这么快赶来,应该是本来就在后山这片区域,看到浓烟了。你能看到浓烟,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到。”
“嗯,他们是看到了。”李叔不予否认,“而且是和我一起看到的。”
阮舒闻言心里预感不太好。
便听李叔紧接着道:“但就算他们看到这个方向有浓烟,也无法像我这样快速找过来。”
阮舒稳了稳心,邦他把话讲完:“所以,我等不到他们来救我?”
李叔默了默,重复先前那句话:“大小姐,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不是我原本想看到的。我没有退路了。”
“怎么会没有退路?”被当作透明人的李铁牛出了声,“老爸,现在把大小姐放了,大小姐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而且,我今天一直在邦大小姐的忙,想办法救大小姐,我替你将功补过了!”
阮舒算是附和李铁牛:“李叔,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比你脑袋清楚的儿子。”
“我没有脑袋不清楚。”李叔否认,“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嗯,你觉得你清楚就好。”阮舒不讥不嘲,平和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永远无法理解你的逻辑,明明我心甘情愿把陈家的独生意送给你们,当作分道扬镳的礼物,你们就是不愿意放过我,偏要强行把我绑到和你们同一艘船上。”
李叔的眼里有情绪在翻滚,沉默两秒,评判:“大小姐,你不配当二爷的妹妹,不配代替二爷成为当家人。”
“嗯。”阮舒赞同,“我确实不配。在你们心中是不配的。”
“不过,”她又道,“我也无所谓你们认可不认可我。反正我也不认可你们。彼此不认可。”
“可事实就是,你的确是二爷的妹妹,是陈家当家人。”李叔沉痛,“这是我没办法改变的,只能尝试用其他办法改变你。”
阮舒眼波轻轻闪烁:“你想和彭师傅一样,用独品控制我?”
李叔不正面回答,而道:“大小姐不用担心,有陈家作为你的靠山,长期为你供货,你不怕用不到好东西,更不怕缺货。”
“控制得好,并不会像那些穷酸隐君子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而且,如果大小姐以后想戒,我们会齐心协力邦你的。”
阮舒淡淡哂笑,幽声:“既然有你说得这么轻巧,你儿子好奇想尝试的时候,你为什么把他打得几天下不来床?”
李叔默认。
“爸!”李铁牛质问,“是你一直教导我要对二爷知恩图报的!现在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二爷的妹妹?!”
“小孩子懂什么?就是因为知恩图报,我才要邦二爷把陈家发展得更加强大!”李叔呵斥。
“但吸独就是违背二爷命令!陈家的强大也不是建立在强迫当家吸独的基础上!”说着,李铁牛舒展开双手,亘在李叔在阮舒之间,正面直视李叔,“今天有我在这里,你别想伤害新当家!”
从阮舒的角度,看不到此时李铁牛脸上的表情,映入眼帘的只有他脑后的辫子。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帅气有型。
陈青洲如果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阮舒亦欣慰,但……对形势的扭转,并不太抱希望……
李叔喊了两个门外的守卫进来,指了指李铁牛:“把他带出去。”
见状,李铁牛掏出半截瓷渣子,将尖锐的一头抵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威胁:“看来你是不想有儿子给你送终了!”
“你——”李叔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又想抄鞋子揍他。
然眼下的情况,却不是以往那种丢给鞋子就能轻松解决的。
“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李铁牛梗着脖子,往皮肉里用了点劲儿,当真压出一道流血的口子。
“好!”李叔似妥协,“你不要乱来。”
“你现在带我们出去!我就不会乱来!”李铁牛提条件。
李叔沉默。
“老爸!你想看我死是么?!”李铁牛催促他。
李叔一挥手,示意手下让开路。
李铁牛欣喜,偏头看阮舒:“新当家!我们快走!”
阮舒却没法动——之前摔倒,她的脚不知刮到石块还是树枝了,疼得厉害,别说走路,连站起来都困难,所以她从醒来开始才一直坐在床上。
否则,不用等李铁牛自己开窍,她早一开始就想过用李铁牛当人质了。
不等阮舒说话,李铁牛拉了阮舒一把:“新当家!”
阮舒轻轻发出“嘶”声。
李铁牛这才留意到她的脚:“新当家,你受伤了?”
“别分神!”察觉李叔明显要趁机靠近,阮舒一把夺过李铁牛手中的瓷碴子,改为她亲自掐住李铁牛的命,对李叔道,“彭师傅身、上的伤是我弄出来,我想你应该不希望你儿子和彭师傅一样?”
李铁牛高兴得不得了:“还是新当家聪明!我刚刚就应该把瓷碴子交给新当家你!”
然后他嫌阮舒不够用力:“新当家你使劲划我两道口子!没关系的!像对付彭师傅一样对付我!”
阮舒:“……”
李叔:“……”
李铁牛还在兴冲冲地主动道:“新当家,我背你!有我在你手里,我爸不敢动手!他如果动手,你尽管拉我当垫背!”
“你住口!”李叔像是忍无可忍,“我怎么生出你这么傻的儿子!”
“爸……”李铁牛看着他,“因为你傻,所以才生出我这么个傻儿子……”
李叔怔了怔,眼波微动。
第688、幽魂
李叔怔了怔,眼波微动。
李铁牛蹲下身,提醒阮舒:“新当家,你上来!我背你!”
阮舒没有辜负他的好意,抓紧时间爬上他的背,手中的瓷碴子时刻保持威胁李铁牛的状态,对李叔冷声:“前面带路!”
“带路!”李铁牛应和。
李叔深深看了一眼李铁牛,似完全无可奈何,照他们的要求转身往外走。
李铁牛背着阮舒,紧随其后。
阮舒在李铁牛的背上,凤眸扫视四周的情况。
两人才刚踏出门外,便听突然砰一声,李铁牛的身体猛地踉跄,然后跪倒。
猝不及防,在他背上的阮舒亦摔到地上。
“铁牛!”李叔叫喊着跑过来。
阮舒爬起身体抬头,正见李铁牛小腿中弹,鲜血汩汩。
前方,正是彭师傅由手下搀扶着重新出现,手中握着枪。
“你干什么?!”李叔质问。
彭师傅先表达了歉意,然后说:“不能把人放走。我知道你舍不得铁牛受伤,只能由我动手破了这个局。”
“那你也不能对我儿子开枪!”李叔怒吼。
“所以我只打了他的一条腿。”彭师傅懒得再和李叔计较这个,“一点小伤而已,铁牛完全挨得住。”
说着,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你们把铁牛带去处理伤口。”
两名缅甸守卫即刻上前,要从李叔手中接过李铁牛。
“我自己来!”李叔暂且忍下火气,打算之后再和彭师傅算账!
“爸……”冒着冷汗的李铁牛抓住李叔的衣服,“不能丢下新当家一个人……”
李叔微不可察地滞了一滞。
彭师傅放话:“铁牛,你别不识好歹。再捣乱,你爸的面子我都不会给,连同你一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