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骢非但不觉得有问题。反而笑:“阿元哥,你就让他们继续有意见吧,这种一呼百应的情况,老陆如果看到,心里会舒、服?”
不管怎样,傅令元都要先去把其他堂主安抚下。
送走傅令元,陆少骢看回余岚:“妈,我刚刚说的话,你不认为很有道理吗?”
“回不去了。”他上前握住余岚的手。神情比先前郑重,“老陆这次必须死。”
余岚眸光狠狠一闪。
…………
夜幕又一次降临。
距离阮舒失踪,很快就要满二十四个小时。
已经找了一天一夜,却至今未有一丝半点的线索。
大多数人都找不动了,暂且被召回来休息。
正堂内,庄爻、九思、二筒、杨炮、李叔、薛叔等人均无声地干坐。
杨炮环视一圈众人的表情,率先站起来提议:“都去休息一下吧,都累坏了,休息够了再继续找。”
李叔附和:“嗯,是该休息一下了,去给你们安排房间吧。”
庄爻没有说话。
九思作为代表应承下。
大家暂且散去。
李铁牛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躺到床上看漫画书。
看着看着就犯了困,漫画书直接盖在脸上就打起了呼噜。
时间悄然流逝。
闹钟忽地震响。
李铁牛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摸黑从自己房间的窗户跳出去。
离开竹楼,他绕至后面能进林子的入口处。
最初后山还是可以进去了,寨子里的村民偶尔会在近的位置捡柴或者砍树。
不知何时起传出山里残留早年军方的地雷,便把唯一的入口给封了,立上了一个警告危险的石碑标志。
而那条小路,也因为长年无人再踏足,被杂草丛生掩盖,再也寻不见。
李铁牛站在石碑前停了一会儿,然后再次绕开,选择了另外一个不明显的位置,作为突破口,踩上杂草,进入林子。
不多时。他察觉脚下踩到的地方好像有点不一样,心里顿时咯噔——完了,他不会真的踩到传说中的地雷,还没来得及显示他的才华,就翘辫子了吧?
正忖着,他整个人忽地被一张大网腾空网起,然后后脑勺猛地被什么重物击中。
眼前一黑,他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重新醒来的时候,李铁牛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凹了一个陷,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要去照镜子。
看见李叔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丁点儿不惊讶,甚至挥手打了个招呼:“嗨,这么晚不睡觉,跑来我这儿给我盖被子?”
李叔眼神复杂。
李铁牛置若罔见,找了一圈没看见镜子,才发现这儿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也没问,又跑过去弯下腰。把脑袋送到李叔面前:“老爸,你快来邦我瞅瞅。”
李叔默两秒,抄起脚下的鞋子就要揍他。
李铁牛闪躲得快速,嗖一下就蹿回角落里:“你太狠心了吧?我这刚受伤你就要给我添新伤?真把我折腾死了,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
他这一说,李叔显然被其中的字眼刺激到,真一鞋子丢过去了:“你真怕死就不会去踩地雷了!”
李铁牛轻轻松松接住鞋子:“什么地雷啊,不就是你们弄的小机关嘛。”
李叔不说话了,盯着他。眼神又恢复复杂。
“行了,我知道你很意外。不用再这样看着我了。”李铁牛行回他跟前,把鞋子递还给他,“快穿上吧,臭气快熏死我了。”
边说着,他用另外一只手捂住鼻子,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
李叔没接。
李铁牛蹲下身,亲自邦他把鞋穿回脚里,再站起来时。咧开他那一口大白牙,拍了拍李叔的肩膀,主动解释道:“其实就是巧合。我下午正好偷听到了薛叔和彭师傅的对话,薛叔说什么‘要硬来’。”
“你们还在讨论什么黄爷的儿子时,我就发现新当家不见了,悄悄找去薛叔的屋里。结果……”
他故意拖了个长音,才耸耸肩继续道:“结果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失去在在新当家面前表现的机会。”
话落,他看了看李叔身后的门。再看回来,笑嘻嘻:“彭师傅现在是不是又在外面抽旱烟?今天一整天没见着他,怪想他的。”
“也不知道他昨晚上从窗户进出的时候有没有闪到腰。虽然彭师傅身体一向硬朗,但毕竟是老人家,老爸你下次别把扛人这种体力活交给他。”
李叔依旧盯着他没说话。
李铁牛顿了顿,又笑嘻嘻:“其实我早就知道老爸你虽然表面上更经常和薛叔呆在一起,实际上私底下和少言寡语的彭师傅关系比较好。后山有地雷的传闻,也是你和彭师傅找人散布的。”
说着说着,李铁牛忍不住嘚瑟:“你看,我早说过你儿子我很有才华,让你带上我一起办事,你偏不,以为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现在后悔了吧?”
李叔的眼神顿时越加复杂。
“好了,一直都是我在讲话,嘴巴都干了,换你来说话吧。”李铁牛注视他,“老爸,我在二爷灵位前问你的话,你还没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
薛叔的下手不是特别狠,阮舒半夜就醒来了,然后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扇窗和一扇门,便是全部。
一整天了,没有进来看她。她自己一个人呆着。
房间是土屋,倒不是牢房那种设计,只是窗户上按了铁栏,让人逃不出去。
窗户外面对着的是一块地,地里种着一种植物,单株单株独立生长,茎秆直挺亭亭玉立,椭圆形的碧绿叶子抱茎而生。
大概有一半,茎秆的顶端已经形成了花苞。
阮舒坐在窗口。就这么盯着它们,盯了一整个白天。
然后无聊地在想,她会不会被关到这些花苞开花的时候……?
如果真被关到开花的时候,她就又少了一个由傅令元陪着的“第一次”的机会——第一次看罂粟花。
傅令元会生气吧……
她第一次跳伞,是和褚翘一起,傅令元就特别不高兴(第525章)。他要求她全部的第一次都必须尽可能地留给他的。留给他,等往后好几十年,他一件一件陪她去做。
而看罂粟花海,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件,是很早以前他就答应过她的。
不知道,是傅令元在泰国的那块罂粟田比较大,还是面前的这一块比较大……?
…………
接完其他堂口各位堂主的电话,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傅令元在阳台上也吹了一个小时的风。
栗青瞧见他的手机终于停歇,走上来到他身边汇报:“老大,雷堂主的亲信传了话。”
“什么话?”
“雷堂主说,荣一和荣一背后可能所牵涉的陈家产业为老大你留着,以表达他的诚意,希望老大你能好好考虑他之前说过的事。”
第683、它们可以帮忙
傅令元应声微缩瞳仁:“雷堂主好大的胆子,敢把荣一偷梁换柱,他倒是有信心确保等舅舅度假回来能不露破绽?”
栗青觑了觑他的神色:“老大,看来雷堂主是真心诚意想投靠你。”
“是想投靠我,还是想强行把我绑到和他一条船上?”傅令元轻哂。
“确实,雷堂主这样擅作主张,老大你想彻底撇清关系都难。”话虽如此,栗青却并没有太为傅令元担忧,笑着问,“雷堂主亲自送上门,不用,是不是浪费了?”
“是挺浪费的。”傅令元抿唇,“如果少骢继承陆家,雷堂主只有死路一条。他儿子和他老母亲的死,他心里对舅舅是有怨憎的。”
“他三番四次公然顶撞少骢,虽然激得少骢露了丑引得舅舅不满,但他跟随舅舅这么多年,必然也清楚舅舅的性格,料想得到舅舅不可能对他的行为没有意见。而上回少骢在舅舅面前对雷堂主的揣度,舅舅也的确放在心上了。”
“可以说,在雷堂主的儿子和老母亲意外被电死之后,就注定了雷堂主和舅舅之间会生嫌隙……”
最后一句,栗青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淡淡的愧疚。
愧疚什么?
还不是因为雷堂主的儿子和老母亲的死因……
那场意外,不仅在当时提供给了他们行事的便利,直至现在还起到一定的作用。越是这样,恐怕越是让老大心里难逃阴影。
不过明显这丝淡淡的愧疚很快重新揭过去,栗青未感受到自家老大的任何妇人之仁。
“目前来看雷堂主可信。就算他没有因为亲人之死心存疙瘩。也必须为他自己的以后做打算。给陆家办事,他会不舒、服的。”
旋即傅令元交待:“可以把舅舅突发脑溢血的事情透露给雷堂主了。”
“好的老大~”栗青应承后,问,“那荣一,我们是不是可以接手回来了?”
老大今晚还是选择了坐山观虎斗,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止小爷对雷堂主动手,收获颇丰。尤其是荣一的保全,真真意外。
“不,我们不是去接手荣一。”傅令元摇头,若有深意,“我们是和雷堂主一起邦舅舅暂时保住荣一的命,利用荣一去找到陈家的货源,如果以后舅舅醒来,我们能适时‘发现’荣一的行踪,交差立功。”
栗青兜转心思,消化他的话,琢磨的倒不是老大不把事情做绝留了退路,而是——老大这是下定决心要在救出阮姐之后。彻底毁掉陈家,斩草除根……?
之前他劝过他既然知晓了陈家的重要据点在滇缅,完全可以趁机吃掉陈家的产业。老大为了阮姐拒绝掉,现在做的是这样的打算?
“我明白了老大。”栗青点头,继而缓解气氛地笑,“一个黄金荣的儿子再加一个陈青洲最信任的下属,这回应该没问题,足够分量说服那群人了。”
傅令元却未置一词,沉洌起眉目。凝色重重。
…………
李叔面对李铁牛的再度追问,依旧不给出明确的回答,冷着脸轻轻踹了一下李铁牛:“别废话,既然醒了就跟我回竹楼。”
李铁牛却是一p股做回器,盘起腿摆出岿然不动的架势:“我不回竹楼。我还想等天亮后欣赏这边的罂粟花。”
李叔听言表情微变:“你——”
“我怎么知道这里种了罂粟?”李铁牛替他把后面的话问完,晃着他脑袋后拉风的小辫子,“因为我以前其实进来过一次。”
话都讲到这儿了,李铁牛干脆全部敞开来:“那次完全是无意,后来其实也忘记怎么进来的了。所以抛到脑后没再放心上,直到这回新当家失踪,哪儿都找不着,我就在想,你们是不是把人藏到后山来了。”
“你和那位黄爷的儿子交谈时,我故意插话,支持黄爷的儿子确实可以往后山找一找,同时也是试探老爸你的态度。老爸你的反应给了我答案。所以等到晚上,我就冒着‘地雷’的风险,来后山这里试一试苦肉计,这不,”
讲到最后,他又不免有些小得意:“就知道老爸你疼我,会出现的。”
李叔的态度愈发坚定,走过去把李铁牛拉起来:“跟我回去!”
“老爸,你可想清楚了。”李铁牛说,“你如果现在把我带回竹楼,我就把后山的秘密告诉所有人。”
“你还敢威胁自己的老子?”李叔又想抄鞋子。
“不想被我威胁你就满足我的心愿,我自然会乖乖地听你的话。”李铁牛笑嘻嘻。
李叔冷冷哼着拖动他的身体。
李铁牛牢牢扒在床头,两条腿因为被李叔拉着而导致身体腾空,就是怎么都不屈服。
父子俩僵持了一阵,李叔一气之下重重地丢掉李铁牛的两条腿。
李铁牛趴在床上,重新开口:“其实就算你一直回避不回答,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一个小孩子管那么多?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李叔恼怒,“别忘记二爷对我们的训导,你不要掺和进来陈家的生意!”
“我都讲得那么明白了,你还以为糊弄得过我?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李铁牛默了一默。凝注李叔,“这里的罂粟不是陈家的生意。是你和彭师傅背着二爷私自种的。”
李叔心神一震。
李铁牛指出:“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我从那时起就悄悄留意你和彭师傅了,想知道你和彭师傅究竟要干什么。”
“不过当时没想太深,以为是二爷对大家的约束太多,老爸你和我一样,想多为二爷做点事。”
“可二爷去世后的这半年,我渐渐觉得貌似不是那么回事。但具体怎么回事我又琢磨不明白,好像总差了那么点灵光。”
“直到,我听到薛叔和彭师傅的对话,缺少的那点灵光,一下子闪进我的脑子里,突然就通透了。”
“所以我去二爷的灵位前坐了好久,请教了他好几个问题。后来你也来了,我就干脆直接问你。”
“老爸,”李铁牛唤他,白牙明晃晃的,“你其实是想自立门户的吧?”
李叔还是不正面回答,冷声:“跟我回竹楼!”
“你那么生气干什么?自立门户不是很正常?新当家也支持我们脱离陈家自立门户不是么?”李铁牛起身,“不过老爸,你扣着新当家不让她现在就和我们撇清关系,是和薛叔考虑得一样,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就不该等你醒来!”李叔要揍他,“应该趁你晕的时候就扛你回去!”
有人在这时推门而入,用面甸话说:“现在不能让铁牛回竹楼。”
正是彭师傅。
李铁牛瞬间找到支持者,忙不迭站到彭师傅身边:“是啊彭爷爷,我嘴巴不严实,让我竹楼,我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告诉大家新当家被你们藏在后山。”
“不如让我留下来,一来能堵了我的嘴,二来我可以给新当家做个伴,想办法邦你们一起说服新当家。彭爷爷你清楚的,我老早就想跟着你们干大事了!”
李叔怒不可遏:“你闭嘴!”
李铁牛不理会李叔,抱紧彭师傅的大腿。
彭师傅抽了一口旱烟,缓缓吐烟气:“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就让他在这里呆上两天。新当家一个人确实有点寂寞,这两天本来也都是铁牛在陪她说话。”
李叔眸光轻轻闪烁,指出:“他如果不回去,少了一个人,大家不可能不发现的。”
“这很简单啊,就当作是我畏罪潜逃呗。”李铁牛倒是心大,“就让大家以为,把新当家藏起来的人是我。”
“你在胡说什么?!”李叔气结。
彭师傅抖了抖烟杆,示意李叔:“我们出去聊。”
李叔也正有此意,举步往外走。
见状,李铁牛急了:“欸欸欸!你们俩要聊可以,但别把我关起来啊!新当家在哪个屋?不是说好了让我去给她解闷么?”
李叔给他的回应是“嘭”地关上门。
任由李铁牛怎么喊,李叔无动于衷,落下锁之后,去寻彭师傅。
彭师傅就在拐一个弯后的屋檐底下蹲着,嘴里抽着旱烟,眼睛盯着地里的罂粟,讷讷道:“后山这块地,果然很适合种植,如果二爷早几年肯松口,我们的利润远远比现在要翻好几番。就看今年开花后的成果了。”
“有彭师傅你在,怎么可能差?”李叔应得有些敷衍,下一句马上回归正题,“我要把铁牛带回去。他只是开玩笑,不会真的去乱讲话的。”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想对铁牛怎样。”彭师傅叹气,“我确实只是想让铁牛陪新当家两天,让她放轻松点,不用那么紧张。”
李叔皱眉:“昨天是太突然了。不想让大小姐就这样离开,所以暂时把她带来了后山藏起来。其实情况还是僵持的,没有改变。”
彭师傅安静了两秒,说:“可以改变。”
“你有什么办法?”李叔问。
彭师傅用烟杆指了指地里的罂粟:“它们可以邦忙。”
“你……”李叔的神情变幻。
“让铁牛在这里安心呆两天吧,这都是为了我们好。而且铁牛确实能邦上忙。其余那些人你应付。拖住这两天就可以了。”彭师傅再抽一口烟,“过了这两天,新当家就会完全改变主意,再也不会想摘掉独生意了。”
…………
迷迷糊糊又是一夜凑合过去。
窗户上没安窗帘,阮舒因为在这陌生的环境没安全感所以开着窗睡。一早就被打在眼皮上的阳光唤醒。
当然,也因为开窗睡,招了不少蚊虫进来,即便她浑身裹紧了被子,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