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听她胡说八道了!”庄荒年动不得阮舒,只能催隋润菡走人,“再不走就补救不了了!”
阮舒尚凝定隋润菡:“隋家小姨,你今天确实不必如此赶着来就你的靠山。我二侄子没有撒谎。警察就算带他走了,他也不会有事,因为庄家肯定会保他的。”
“反正隋教授已经死了,谁又能说得清楚,盗墓和贩卖文物,究竟是隋教授自己的干的,还是和我二侄子一起干的?”
隋润菡听得一愣一愣的。明显将她的话照单全收了。
“你不要再挑拨离间了!”庄荒年朝阮舒靠过来,约莫也是被眼下的恶劣情势所逼,头一回在她面前如此大幅度地波动情绪。
阮舒却是偏不遂他的愿,仰面迎视他:“二侄子,姑姑和族里其他人一样,都相信你是无辜的。是隋家故意拖你下水,以此威胁你。你受制于隋家几十年,白白让他们占我们庄家的便宜。”
“现在大侄子媳妇疯了,隋家小舅子身体不行了,隋家的女婿被你干掉了,隋欣也背叛你了,你也是时候借机彻底砍掉隋家这条烂尾巴,别在让隋家拖累你了。”
隋润菡浑身一震。
“闭嘴!”庄荒年的那张老脸难得憋得又红又紫,他甚至冲她扬起了手,看架势是终于忍不住要动粗。
阮舒罔若未察,掌心覆到小腹处,微微一笑,将最后一句出口:“没人拖累了,二侄子你就能专心致志享受天伦之乐。下一任庄家家主,还等着你亲自教导,培养成人。”
庄家继承人,永远是强有力的杀手锏。
庄荒年当即滞住。
隋润菡在这时暴动了,猛地推一下庄荒年:“你给我说清楚!你想过河拆桥弄死我们隋家?!”
猝不及防,庄荒年往后踉跄两三步,勉强稳住身形后,按下隋润菡的两只手:“她在挑拨离间!别再入她的套了!庄家族亲会保我,是有其他原因的!不是我推你们隋家出去顶罪!”
“什么其他原因?!你给我讲清楚什么其他原因!”隋润菡开启撒泼模式。
一瞬间,阮舒错觉眼前的画面是正房妻子怀疑丈夫在外面偷腥现在追着打他要他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嗯。效果很好。
隋润菡这种人,是最容易拿来当枪使的。
他庄荒年不是多年来非得帮着隋家的三个蠢货么?不是试图借隋润菡去拉回隋欣么?现在就让庄荒年自作自受!
阮舒凤眸轻狭,唇角微翘——那么多个耳光,不能白挨,先讨回一点利息……
“是因为——”
“不好了!”
庄荒年被打断。
打算他的是隋润菡雇佣的那些打手中的一个,急慌慌跑进来告知:“警察真的来了!警察要把这里包围了!”
剩余的打手瞬间炸锅了,即刻有人高嚷:“不行不行!我们只是收了钱来帮忙扛人的!现在是要丢命吧?!这周围炸弹都还响着!保命要紧!这活儿我还是不干了!”
一语出,其他人觉得非常有道理,立马附和:“我也不干了!太危险了!”
带头的这个打手隋润菡记忆深刻,因为他很能干。
今天在宗祠里不管是打探情况还是救走庄荒年,他功不可没,连阮舒都是他帮忙从梁道森手中抓来的。甚至包括方才提供给庄荒年的逃跑路线和计划……
现在却——!
真如庄荒年所言入了套……?
可入了什么套?入了谁的套?阮舒那个贱蹄子的套……?
不像啊……?
眼下也没时间允许她多想,隋润菡怒目圆瞪:“你们不许走!我再加钱!双倍!你们给我把事情料理完!”
带头的打手甩甩手:“命比钱重要!谁爱干谁去干!”
“就是就是!谁爱干谁去干!”其他人再附和,一行人说走就果真作势要走。
庄荒年简直要吐血!
但他并没有挽留——如果现在还看不出隋润菡雇佣的这批人有问题。他就真比隋润菡还要蠢了!
没忘记手里还握有隋润菡的手机,先前被阮舒打断,他的求助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虽然现在可能手下赶过来也无太大用处,但庄荒年未放弃,只是察觉自己的手机控制不住地隐隐发抖。
可摁完数字之后,他才发现,隋润菡的这支手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电话根本拨不出去!
那一行原本要离开的打手却是去而复返:“完了!出不去了!警察真的全部都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也会被抓起来?”有人开始恐慌。
带头的打手不慌不忙地出主意:“能怎么办?我们只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拿钱办事,顶多在拘留所里蹲上几天。”
“如果警察问供,我们就老老实实的,有什么说什么。我们不是主犯,我们是人证,证明隋润菡雇佣我们协助庄荒年畏罪潜逃。”
“人是他们要求我们抓来当人质的。那些文物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交给警察准没错!”
大家再度附和:“对对对!我们不是主犯!我们是人证!”
“你们——”隋润菡气得话都讲不出来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群人将箱子往外搬,单凭她一个人根本阻止不了!
阮舒悠悠然再启唇:“隋家小姨子,我觉得你雇佣的这些打手都比你聪明?比你懂得明哲保身。”
“要我说,你应该向这些打手学习,一会儿见了警察,咬死自己是受庄荒年的指使,反将庄荒年一军。反正庄荒年会有我们庄家保他的,多一项罪名少一项罪名,都无所谓的。”
“我作为被绑的受害人,看在显扬和隋欣的面子上,对你手下留情,就不向警察告发你了。”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的脑袋骤然一痛再一沉,身体随之一倾。重新倒回地上。
正是庄荒年忍无可忍,最终还是抛开她孕妇的身份,打了她。
疼归疼,阮舒也没忘记故意把手捂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装作起不来,趴在地上忿忿然:“二侄子,你是要跟着隋家的一起疯一起死是么?!”
庄荒年自己在出去那一手之后其实就后悔了,尤其此时此刻看着阮舒似乎很难受。他的神情极其纠结。
阮舒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说话——也是难为庄荒年了,其实恨不得她去死,却不得不顾虑她肚子里的那团肉。
终归,庄荒年的理智还是在的:“抱歉,姑姑,刚刚是荒年不对。荒年不求姑姑的原谅。只请姑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荒年也就不会再为难姑姑。”
“姑姑如果哪里不舒服,烦请再忍忍,荒年尽快带姑姑出去,送姑姑去医院!”
隋润菡听言完全不淡定了:“你竟然还要护着这个贱蹄子?!”
他有所顾忌,她如今倒是被连番刺激得无所畏惧,一把揪住阮舒的头发:“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庄氏族亲里一抓一把可以捧上家主之位的女人!可命要是没了,要庄家的小继承人有什么用?!”
隋润菡可能都忘记她自己的手里还握着把匕首。无意间便抵在了阮舒的颊边。
阮舒表情痛苦地试图从隋润菡的手里拉回自己的头发,铺了霜似的凤眸冷意阵阵——要不是眼下必须装柔弱,她能叫隋润菡碰她半根汗毛?!
“你松手!先把刀放下!”庄荒年眉头直皱,上前来帮阮舒。
奈何他的手铐未解,十分碍事,在争夺中,并没有占到上风。尤其隋润菡俨然泼妇架势。
窗户外面,警察的叫喊声通过喇叭传了进来:“庄荒年!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不要再犯傻了!迷途知返吧!放开人质,自己走出来!或许还能减免罪行!”
庄荒年听闻动静蓦地停下动作,表情十分不好看。
非常明显,局势确如先前所料,隋润菡中了套,他被认定为挟持人质畏罪潜逃了!
还有那些文物……
难道这都是命数……?他注定要功亏一篑……?
目光闪动着。庄荒年倏尔望向隋润菡——不!不是的!还有挽救的机会!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好像真的只剩下眼前这一个了……
因为先前阮舒给她灌输过想法,隋润菡这会儿敏感了,第一时间注意到庄荒年的目光,嗓音尖锐地大骂:“庄荒年!你休想把责任全部推给我们隋家!”
庄荒年朝她靠近一步。
隋润菡则往后退着避开他,握紧手中的匕首在空中胡乱挥动:“我要告发你!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庄荒年倒是有耐性,尝试说服她:“现在不是我要把责任推给你。是你如果不担下这个责任,我就比较?烦。你今天跑来救我的目的,不就是不希望我出事?否则你们隋家该怎么办?”
“只要我不出事,你肯定也不会有事。多少年了,我帮了你们隋家多少?还不足以你们信任我,和我继续维持目前互利互助的关系么?”
隋润菡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容易左右摇摆的人,脸上竟是显露出犹豫的神色。
见状,阮舒不禁颦眉。
其实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闻野非得把隋润菡也搅进这个局里?
现在怎么感觉反而提供给了庄荒年一个洗脱绑架人质畏罪潜逃的机会……?
心里生出些许担忧。假若隋润菡耳根子软,被庄荒年说服去一个人扛罪,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
思绪兜转着,她正琢磨着措辞要开口再给隋润菡泼盆冷水将挑拨进行到底。
却见明明已经在刚刚搬文物出去了的那个带头的打手,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隋润菡身后。
他的双手戴着手套,一只手桎梏住隋润菡,另外一只手抓住隋润菡的那只握有匕首的手。。
快速,利落,不拖泥带水地。
匕首直接刺入隋润菡的心脏。
隋润菡登时瞪大双眼。
阮舒同样瞪大双眼。
画面好像好像是无声的。
无声中,那名打手松开手。
无声中,隋润菡的身体无力地滑落。
无声中,隋润菡倒到地上,那瞪大的双眼里,瞳孔扩散开。
旋即,上一秒还冷血无情杀了人的那名打手,下一秒就换上惊吓恐慌的表情,迅速往外跑,边跑边大喊:“杀人啦!”
无声的画面就这样被打破。
阮舒注视着庄荒年尚处于错愕中的表情,恍然发现,几秒钟前她的那个疑问,答案就在眼前……
…………
褚翘一干人在外面,正接受那行打手自觉带着一箱又一箱的文物从里头出来投降。
同时根据打手们告知的里面的情形,调配着人手,准备迅速包围进去抓人。
忽地便听到那句响亮的“杀人啦!”,伴随着最后一个打手冲出来的身影。
警员即刻迎上去询问状况。
那名打手尚处于惊怕中:“杀、杀、杀人了!两个绑架的人内讧,男人杀了那个女人!”
“小姑姑?!”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隋欣,竟然拔腿就往里面冲。
太过突然,其他人一时之间都没能拦下她。
“你先回来!”褚翘大叫。
结果紧接着又是四道身影也往里冲。
不用猜,分别就是荣一、林璞、“梁道森”,还有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员”。
这一个两个的!全都不听警察的指挥!全都不把警察放在眼里!
艹!
褚翘咒骂着,却也只能带着警员火速地紧随其后。
…………
刚跨入门槛,傅令元就听到隋欣呼天抢地的痛苦:“小姑姑!”
他加快步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跪在地上的隋欣,而隋欣的跟前是已经毫无生气的隋润菡。
冰冷的视线上移,傅令元看向前方。
那道他找寻已久的身影,此时此刻正坐在一张椅子里。
色的衣裙沾满了灰尘。
盘起来的发髻亦散乱。
而她的头低垂着。
他湛?的眸子紧紧摄住她,“阮阮”两个字,卡在喉咙口。
倒是身边的“梁道森”先出声了:“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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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嗷嗷,阮阮很快能看到穿制服的三哥啦!
庄家琐事了结继续最后倒计时~
明后两天尽量调整回来正常的更新~
零点还有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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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制服(上)
傅令元应声一抬眼皮子,视线这才稍加偏移,偏移向立于椅子后面的人——庄荒年整个人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大半的身体被阮舒遮挡住。
他的两只眼睛平视前方,像在望着大家,更像透过大家,望到更悠远的地方,似愣神,又似陷于沉湎。
此情此景,乍看之下,一切状似风平浪静。但这种一前一后的站位,分明就是将前面的阮舒作为挡箭牌,挟为人质。
事实上,庄荒年戴着手铐的双手确实持有半截折断的木棍作为武器,断面尖锐,就抵在阮舒脖子的大动脉附近。
傅令元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咔嚓响,手背青筋浮现。幽暗的瞳眸深处不动声色地凛起肃杀。
他快速往四周围扫视,试图找出是否存在偷袭庄荒年的角度。
很可惜,庄荒年明显特意挑选过位置,靠近角落处,三面全是墙,连窗户都隔他有一段距离。这使他自己身处绝路。同时又不给外人夹击他的可趁之机。
暂时没有突破口,傅令元不禁将牙邦咬得生紧。
“姐!”
“大小姐!”
林璞和荣一紧接着赶到。
荣一冲动地就想奔上前。
林璞看到折断的木棍,急忙伸手拦下荣一。
顷刻,褚翘带着一众警员亦井然有序地入内,形成包围的趋势。
两方对峙,人数悬殊。
全场安静,唯余隋欣歇斯底里的哭声。
隋润菡赫然在地,两名警员即刻上前去确认她的生死。很快转过脸来,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褚翘还是叮嘱:“救护车,送医院。”
另外两名女警员试图把沉浸在悲恸之中的隋欣拉开,准备带她出去。
隋欣不愿意离开,挣扎着就往庄荒年的方向冲,声嘶力竭:“庄荒年!你还我小姑姑的命!你还我显扬的命!”
两名女警一个拦腰、一个抱肩,合力阻止她。
庄荒年在这时终于凝回目光的焦聚。
他环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缓缓喃声:“你们都来了……”
极其心平气和,仿若向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非常不符合当下场景。
褚翘眉目沉肃着:“庄荒年,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别再做无谓的反抗,伤及更多的无辜。快放开人质!束手就擒!”
她这一语出后,荣一最先沉不住气:“快把我家大小姐放了!你敢伤她一下试试!丧心病狂!她是个孕妇!”
林璞眼里氤氲着冷冽的陡峭,紧接着喊话:“庄二爷!一直以来你自诩一切以庄家的利益为准!人前都对我姐恭恭敬敬。她再怎么耍小女孩的脾气你都能包容,原来全是虚情假意!”
“你伤害家主!伤害庄家的小继承人!你不配为你们庄家人!今天别说我不会放过你!庄家所有的族亲都不会放过你的!”
再接着出声的,便是“梁道森”了。他的神情最为哀痛:“庄二叔,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明明一直以来都对我们很好的。她怀孕,最高兴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连续三个人,各自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语气,内容上则无一不提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傅令元的拳头攥得愈发实。心脏也是缩着的。
他觉得他也应该喊个话。
可他不知该喊什么。
何况,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又能以怎样的身份和立场喊话……?
最终他未语,菲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坚冷的直线。
他深幽的眸光始终不离她,蕴满心疼和歉疚——再一次,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明明近在咫尺,就在他面前受人胁迫,他却任何事也无法为她做,甚至一句“阮阮”都无法当众唤出口。
他恨透这种不得不妥协的无能为力之感!
那边被拦着的隋欣突然转身朝褚翘跑过去,抓起她的手臂:“褚警官,庄荒年确实违法盗墓!而且走私、倒卖文物!我可以作证!我爸的日记本更可以作证!”
她泪水潸然:“求求你们快点把庄荒年逮捕!他害死了很多人!我的小姑姑没了!我的丈夫没了!我爸没了!我妈没了!全都是因为他!全都是他干的!是他!”
无疑,隋润菡的死成为压垮隋欣的最后一根稻草,全然撬开了她的嘴,她一改先前的半遮半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