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气氛一瞬间微妙的安静。
阮舒清楚地看到他的愉悦破碎,刹时转为愠怒。
“我是谁?”他凌厉的视线带着杀气,气场强得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不知道我是谁,你还啃得那么起劲?!”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他霍然翻身。
她被锁在他的身下。
他吻她,他摸她,他揉她。
她久违地柔软,久违地气喘,久违地发热发烫,久违地产生渴望。
半晌,他伏起身体,手指握住她的下巴,自上往下睨她,眸子眯着:“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阮舒涣散的目光渐渐收拢,凝回焦聚,瞳仁乌漆,朦胧的眼神恢复清明,静?地与他对视。
不是幻觉……
不是做梦……
真真切切的。
傅令元……
是傅令元……
是他……
为什么是他?
他为什么在这里?
脑袋还在疼,思绪乱糟糟。阮舒蹙起眉心。
傅令元的手指收紧一分,重复问:“我是谁?”
阮舒不作声,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因为她的针织衫被掀至心口,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有点凉。
倒庆幸今天穿的是高领,否则可能已经被脱光了。
察觉她的轻颤,傅令元低下身体。搂住她。
阮舒无力地把一只手臂放上眼皮,挡住视线。
傅令元拂开她的手。
阮舒别开脸。
荣一人在外面……远水救不了近火……
忖着,她朝洗手间的方向唤:“褚——”
傅令元又一次用嘴堵住她的嘴。
她想推开他。
可她很晕。
电视机里之前停止的电影,不知什么时候自行开始重播,声音从休息区传到这边来,肆无忌惮地飄散在空气里。
她越来越晕。
衣服终究还是被剥了。
他一寸寸地燃她,分离多月积压的热情仿若全倾注于现在,迫于发泄。
阮舒的思绪剧烈挣扎着,赶在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沦陷之前,强迫自己翻身,用后背对着他。
傅令元按住她的双肩拉回她,正打算低头继续描摹她,瞳孔骤然剧烈收缩,目光狠狠抖了几下。
室内的白炽灯通明,一览无遗地照出她后背的整片狰狞。
一条条,一鞭鞭。无数条伤痕纵横分布,相叠交错。
记忆中她白皙无暇的皮肤,就这样残破地碎裂其中。
那段她被谭飞用皮带抽打的影像浮出他的脑海,清晰播放。谭飞对她落下的每一鞭,仿佛都能自动对应到眼前她后背的每一处狼藉。
傅令元脊椎僵硬,盯得怔怔而笔直。
他伸出手,缓缓地靠近,轻轻地触上,摸到的全是凹凸不平和粗糙。原本光滑细腻的手感荡然无存。
“为什么会留疤?”他双眸似淬了浓稠的墨。
“好看吗?”阮舒反问,嗓音清冽幽凉。
“庄爻他们没及时找人给你处理伤口吗?!”傅令元阴厉。
嗯,看来他已经猜到,是庄爻和闻野将她从谭飞手中救出。阮舒抿一下唇:“你在怪他们?”
她如同听到什么笑话,轻嘲:“你在拿什么资格和立场怪他们?”
傅令元眸光一闪。
阮舒衣不蔽体,趴在地板上,这样的姿势,很容易唤起她疗伤期间的回忆。
那些日子。每天闭眼就是一幕幕地梦见他拥着小雅而弃她于不顾,每天睁眼则是思想斗争着为他找理由说服她自己、一心只想赶紧下山问他一个解释。
暗暗沉一口气,她平静而平定道:“一条命都捡回来了,还怕留几道疤吗?我就是故意留下它们的。重要的纪念品,不能忘记……”
从傅令元的角度,她侧着脸,像在用眼角余光看他,又好像仅仅平视前方。
双拳紧握,他沉?,脸坚硬得像岩石一般。他覆身,拢住她,抱紧她,吻她的后颈,她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道歉,随着他嘴唇的移动,不间断地。好像除却这一句,他再没有其他话可说。
哪怕,撒个谎,也没有。
俨然,他无从为他自己的行为辩解。
阮舒也不曾认为在这件事上他能有所辩解。毕竟她清楚地知道,他本就是这样的男人,他的野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此时的亲昵和亲吻,再无关旖旎。充满愧疚,充满怜惜。
阮舒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完全无动于衷。
半晌之后,傅令元把她的正面翻回来。
四目相对。
碎发下,他的?眸深敛,深深地注视她,拇指在她的唇边来回刮蹭。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映照出的她凉淡的表情。
他低下唇来。
阮舒别开脸。
他的唇腻在她的耳廓。
“跟我回去。”他说。
“去哪里?”
“回海城。”傅令元从她的耳廓吻回她的脸颊,“不要再从我身边离开了……”
阮舒唇边挂出一抹讥诮:“回海城,继续当你的地下情人?”
“不是地下情人!我只有你一个!”傅令元嗓音冷沉,捧住她的脸,挑了重点先问,“你离开海城前,给我打过电话,结果是小雅接的,还含糊不清地说我在洗澡。对不对?”
要为他自己辩解了是么……阮舒不作声,静待他的下文。
傅令元眼神清沉:“我当时是在洗澡,但不是你误解的那样。少骢当时受伤了,我忙里忙外,脏衣服一直没换,半夜才去清洗。”
阮舒眼波无澜。
“你也在介意生日会上我和小雅的事情,是不是?”傅令元挑高她的下巴,有点生气。“你不清楚我那是逢场作戏吗?我和她什么关系,不是早就界定过给你?要我再说一遍吗?你可以吃醋,但你不能质疑我!”
阮舒缄?不语。
傅令元捏住她的脸颊:“你不信我?”
阮舒淡淡一笑:“不是不信,而是,不关我的事,你不解释也无所谓。”
她伸出手,摸上他的脸:“‘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什么信任不信任的。于己于人,其实都是枷锁,都是负累。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一个人才最轻松,不必忍受猜忌,不必遭遇挫磨,不必反反复复地用所谓‘信任’强迫自己接受,让自己痛苦。”
“一个人?又来这一套?!”傅令元眸子深凛。眉心变得冷厉,“带着?金荣的杀手儿子跑来庄家当家主!公然相亲选男人!让国际通缉犯当你的未婚夫!”
他咬牙切齿,虽刻意压低音量,但口吻间的狠厉不减:“你哪门子的一个人!”
阮舒听言心下意外,他已对闻野和庄爻的身份一清二楚了?
底子被探清楚,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意味着他开始清楚她身周的人手和布局,不利于往后的对抗。
她颦眉。
傅令元掐住了她的脸,尚在质问,“每天和一群豺狼虎豹呆在一起,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们是豺狼虎豹,你又是什么?”阮舒幽冷地直视他的眼,“不要命了又怎样?我的命,本来就是你口中的这群豺狼虎豹救的。”
“阮阮!”傅令元俯视着她,恨铁不成钢似的。
恨铁不成钢……?阮舒觉得可笑。
傅令元肃穆无比。他沉?,像在压制怒气,也像在组织语言,两三秒后,说:“庄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干净守法。其他的我暂时不清楚,但和青门之间存在纠缠不清的利益关系。码头的事你也有份在背后挑起冲突吧?”
他又知道了……?阮舒凤眸狭起。
“不要再做这种事!你更不能继续留庄家!”傅令元告诫,转而语气温和下来,旧话重提,“马上跟我回海城。”
“我自然会回海城,但不是现在。”阮舒的语调很平,但冰冷的情绪全兜在了里面,“我总会回去找你们。不、用、着、急。”
意有所指,昭然若揭。傅令元眉心狠狠一跳,眼里情绪翻滚。
阮舒敏锐地收着他神色的异样,勾住他的脖子,靠近他,在他耳边呢喃:“讲了那么多话,一句都不提陈青洲。怎么?不敢提吗?还是,你已经把他忘记了……”
她的手指戳在他的心口:“傅令元,小心点,下次再来单独见我,堵在这里就是枪了。”
说罢,她推开他,捡过自己的衣服从地上爬起来。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腕拉住她,眼里暗沉沉:“荣一怎么跟你说的?”
阮舒低眸睨他:“又想说他搬弄是非?”
傅令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噢……”阮舒弯腰,拍了拍他的脸,唇角微翘,“我知道,你想说,那是陆振华要你做的,非你本意。你也是被逼无奈。”
“不是。”傅令元否认。
否认非他本意?否认被逼无奈?承认就算陆振华不布局,他自己本也想杀陈青洲?阮舒心口滞闷,压着,她讥诮:“好,很好,你真是有担当,没把账全赖到陆家头上!”
傅令元却不是辩解,而又重复:“跟我回海城。”
他的眸子深不见底,染了些难以明喻的愁绪。
且,不知是否错觉,阮舒从中听出一丝疑似哀求的口吻。
哀求……?
呵……
他又再耍心机了,又再企图用不着痕迹的小细节博取她的心软和动摇!
傅令元手掌收缩,握得她更紧:“阮阮——”
“松手。”阮舒冷声。
傅令元没动。
阮舒尝试着挣了挣。
傅令元反手要把她扯回怀里。
阮舒没想再让他得手,狠狠出招。
然而今天完全对他无效。
在五洲酒店见面时,她的那些速度、巧劲、力道,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他强硬地抱住她。
阮舒甩他的耳光抓他的脸。
他打定主意耍无赖似的,任凭她挠就是不松手,蹭蹭着又要吻她。
阮舒的手堵上去,指甲抠进他的唇里:“别再拿你肮脏的嘴来侮辱我!滚回去舔你的小雅!”
傅令元的嘴唇被她抠破皮,流着血,听言也爆了,“噗通”又撂倒她在地:“我今天上了你就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了是吗?!要我说多少次我和小雅什么都没有?!”
“那除夕的前一夜你又是破了谁的处?!”阮舒大吼。
傅令元怔住:“除夕前一夜……?”
“怎么?你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不是都差点把人家给废了?”阮舒通红的眼睛剜他,“不用担心,我不是跟你秋后算账。虽然现在想想确实把我自己恶心得不行,但毕竟那会儿是我同意你出去外面找女人。我无话可说。”
“可你有必要这么虚伪吗?做了就是做了,大大方方地承认,也比你现在的做法男人得多!我竟然和你这种男人纠缠不清,我有眼无珠!我认栽!只求你爱谁谁去!别再来对我满脸痴情秀什么忠贞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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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原来你是变态啊
失控!
翻滚的情绪从心口所压的那块石头缝隙里奔涌而出!
无法抑制!
阮舒的嘴唇张张合合之后紧紧抿住,双眸持续涨红。
她深深为自己感到不耻!
几分钟前明明才口口声声说“不关我的事,你不解释都无所谓”,转眼却又咄咄逼人地质问他!
最令她不耻的是,她发现,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绪竟比提起陈青洲的死还要郁愤难平!
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想她不能再继续和他呆下去了!
她现在的脑子根本不在正常状态!
她会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推搡!
她奋力推搡!
傅令元像座大山,沉沉地重压,死死钳制。
“谁告诉你我除夕前一夜给小雅开苞?”他双眸又?又深,锐利得如同两把锋芒烁烁的剑。
“你们整个青门不是都知道你和小雅的美妙缘分,还需要别人特意告诉我吗?”阮舒冷呵呵,“我的消息确实够闭塞,要不是荣幸参加了你的生日宴,恐怕到现在还像个傻子被你哄得真拿自己当回事!”
怒意一下跃上傅令元的眉梢:“我的流言蜚语还少?这一点你难道不该是最懂我的人吗?”
“我凭什么就该懂你?”阮舒反口质问,“因为我也声名狼藉?”
傅令元不正面回答,怒意减缓不少,续话道:“外面的传闻真着假假,可信度有几分你清楚。”
“传闻?”阮舒凤眸圆睁,竭力压下潮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除夕前一夜没有去酒店找小姐?没有给那位小姐开苞?被开苞的那位小姐也不是现在的小雅?一切都是你故意捏造的假象,一切都是你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她这一句句,分明不是问话,而是心中料定了答案的讥嘲。
她那眼神。仿佛此时的他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满嘴谎言被人揭穿却死不承认的跳梁小丑。
显然,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只会认定他在狡辩。
傅令元眼眸冷峻,额上因怒意青筋毕露,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而阮舒又开始挣扎。
傅令元桎梏她的手脚,头一低,凶猛含住她的唇。
她偏头躲避。
他拉扯她的嘴唇。怎么也不放。
她咬他。
他混杂着唇上原本被她的手指抠出来的血,不管不顾地继续吸吮。
她无法出声,无法反抗,像个废人,任由他软化她的身体,搅乱她的心神,拆卸她的防线。
她晕头转向。
他因隐忍而紧绷的沉磁嗓音贴近她的耳蜗:“小雅不仅为我一人所用,她的背后还有另外两方人马。所以我留她在身边不仅仅是用作挡箭牌那么简单!”
那又怎样?阮舒轻哂。
能被他看中的人,必然具备利用价值,尤其他喜欢一箭多雕。小雅身周存在什么利益网,与她何干?他告诉她这个做什么?她不想知道!紧接着傅令元在她的腰上掐一把:“除了上述关系,我和小雅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是……?
她耳边不断回响的是这两句,脑中浮浮沉沉的则是无数重虚虚实实的画面。
心口滞闷阻塞。
掩下眼底涌出的情绪,阮舒苦涩嘲弄:“她什么都不是,你却因为她生病,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老房子里漫漫无期地等待。”
“你的亲信都证实了你给她开苞。你却告诉我你和她什么都没有。”
“如果这些都算耳听为虚,那陈青洲的死呢?呵呵,你也能试图抵赖为荣一的搬弄是非!你还能再没脸没皮点吗?!”
在她讲第一件事的时候,傅令元已意外怔忡。
紧接着第二件事,他更是错愕。
错愕未完,第三件事彻底震住了他。
眉心狠狠抽搐一下,傅令元几乎是立刻扣紧她的双肩:“谁告诉你小雅生病的?谁给你证实我给她开苞的?陈青洲的死你怎么就眼见为实了?”
他的这副神色落入她的眼睛,俨然便是恍觉原来事实早已败落根本再扯谎哄骗不得之后的慌乱与紧张。
阮舒乌着瞳仁。泛出浓浓的哂笑,看着他不说话。
傅令元眼里一片暗沉,摇晃她的双肩:“怎么回事儿?!”
“大小姐!”
训练馆的大铁门外忽地传进叫喊。
携带着敲门声。
紧随其后是开门的动静。
傅令元怔了一怔,万分后悔先前着急着“修理”阮舒而忘记顺手把门锁扣上。
他飞快地抓过丢在旁侧的他的风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裹住她。
荣一将将在下一秒闯入。
彼时阮舒要离开,傅令元强行挽留她,两人本就是就近翻倒在距离门口不远处的垫子上。
且训练馆本也是个一眼能望见各处的大空间。
现在荣一一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阮舒被欺辱的画面。
一把火气直接烧到天灵!他怒目圆瞪:“傅令元!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冲过去的时候,他顺手抓过放置于旁侧的臂力棒,狠狠挥出去。
傅令元被迫撤离阮舒身边。
阮舒裹紧风衣从地上坐起来,头痛得厉害,更觉眼前两人打斗的身影晃得她晕。
早前嚷着去洗手间尿尿的褚翘终于在这时重新现身,人看起来倒是依旧有点迷迷糊糊的:“谁啊?谁在乒乒乓乓?”
继而她刚辨认出人似的狐疑:“……傅三?你怎么跑来我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旋即她视线一移,落向阮舒,即刻飞奔而来:“发生什么事了庄小姐?你怎么成这样?没事吧你?”
阮舒盯一眼褚翘的脸,没瞧出类似装蒜的表情。
褚翘扶她从地上起来,猜测:“该不会是傅三把你给欺负了吧?”
不等阮舒回应,她便义愤填膺捋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