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堂主立刻纠正,笑了笑,“只是我们两个堂口少不得要和庄家的码头打交道,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等傅堂主把我们外边这几个堂口都走一遍,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傅令元于唇齿间重复,眸色幽深,饶有兴味儿似的。
两人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傅堂主,要不我们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接着带傅堂主去其他小码头。现在先回酒店吃饭,晚上给傅堂主安排了节目。劳累了一天,傅堂主该放松放松。”
“你们是真要折腾死我才肯罢休?”傅令元斜斜勾唇,“行了,一起吃个饭就差不多了。”
“昨晚灌了我那么酒还闹了出火灾的乌龙。今天忙了一天,明天也要接着巡察,今晚我早点休息,而且得留出点时间打报告。明晚践行大家再一起热闹热闹。”
他态度明确,又确实公事要紧,安排得也合理,两位堂主自然不会勉强:“好,都听傅堂主的。”
傅令元率先迈开长腿。
两位堂主紧随其后。
其余手下也跟上。
一行人离开码头。回去五洲国际酒店。
酒店内的娱乐设施?全。
因为先前傅令元的话,两位堂主将原本预订的ktv包厢取消,陪同傅令元在餐厅里简单地就餐之后,又给傅令元安排桑拿和按摩两种选择。
傅令元没有拒绝,去了按摩,正好放松疲累的筋骨。
不多时,栗青匆匆进来附于他耳边低声汇报:“老大,荣一又联系九思了。阮姐今天晚上好像又来酒店里!”
趴在按摩床上假寐的傅令元睁开眼,感觉昨晚被她用手肘砸过的心口仍旧隐隐作痛。
好几秒没得到他的回应,栗青有点着急,出主意:“老大,要不我马上去做准备?我们再干一场把阮姐抢回来!”
傅令元并未应允,眉目沉洌,凝起神色。
…………
客房里,阮舒抱臂立于窗前,就着绝佳的视野。眺望窗外的风景。
远处的海面是漆黑平静的。
近处的海滩是热闹亮堂的,正在开篝火晚会。
“姐,海风又冷又大,再吹下去会感冒的。”庄爻伸出手臂,帮她把敞开的窗户给关上。
阮舒漠漠转身,视线瞥向电脑:“现在什么情况?”
“荣一和吕品已经安排他们每个人呆一个房间了。房间里的催情熏香也都点着。”
阮舒走过去沙发,在电脑前坐下。
监控画面呈现,各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挺悠闲的。悠闲中难掩不明所以,只偶有一两个稍显紧张局促。
阮舒的重点依旧落在前两轮胜出的那三位。
隋润东的神色最轻松,甚至向服务员点了餐饮送进房间,不忘享受。
沧桑大叔有他所在年龄而赋予的稳重,正襟危坐。
最后是那位小年轻,没怎么闹腾,安分守己地坐着看电视。
倒是稀罕得紧,闻野那厮突然转性了?
阮舒狐疑颦眉。
第三关的考验正在进行之中。起码要再半个小时才能结束。
庄爻记挂着她晚饭吃的并不多,提议着问:“姐,来点宵夜吧?等着也不无聊。”
阮舒倚靠在沙发里,单手轻揉太阳穴,膝盖上则摊开着前天晚上的那些公司送来的文件在浏览,恹恹拒绝:“不用。我不饿。”
庄爻定定觑她的脸。
妆容并没有完全遮盖掉她倦色。
她微低着头,也微垂着眼帘,灯光下。她的眼睫于眼睑处落下阴影,加重了眼睑处原本的暗色。
可她明明从昨晚开始睡到今天晚饭前……
兜着心思,庄爻转而建议:“姐,要不先别看文件了,你再睡一会儿?”
“你不是说这些文件是明天下午开会要用的?”
“……”
庄爻默然。
阮舒其实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抬眸,眼神平静而平定:“先出去吧,不要在这里吵我。等第三关的结果出来再找我。”
挥挥手,她重新低下头。
一直以来,无论在海城林氏,还是如今在庄家的公司,她办公的习惯都没变。庄爻自非常清楚,不多说什么,默默地起身离开,帮她带上门。
总算没有人影在她面前晃,总算四周围完全安静。
阮舒闭了闭眼,将文件夹搁到身侧。
起身。
径直循向minibar。
打开。
涣散的目光顿时重新收敛焦聚——果然,有酒……
选了其中度数最高的拎出,再拿过杯子回到沙发里。
迫不及待倒上一杯。
仰头一饮而尽。
转瞬,一瓶见底。
阮舒深深呼吸两口气,第二次起身,,把minibar里还剩的三瓶酒一并拎出来。
房间的门在这时毫无征兆地从外面打开。
来人整?的白色西装在身,头发油亮,戴着顶绅士帽,嘴唇上方的两撇小胡子飞扬。
不陌生。
海城茶馆相亲那日,闻野穿的就是这一身。
阮舒立于原地,恍然为何自己方才觉得监控画面里的小年轻有点古怪,原来是人家正主儿本人。
闻野立于门口,盯住她手里的酒。
阮舒没有放回去,在他的视线下继续自己的步子。
坐回沙发里,倒出满满的一杯。
她一口气喝掉。
放下杯子时,闻野已站到她的跟前。
阮舒仰脸,对视上他黑黑的眼珠子。
“好久没见你戴美瞳了。有空再变回琥珀色给我瞧瞧。”
她抓着空酒杯的手指了指,旋即继续给自己倒酒。
闻野的表情一贯那般地带了浓浓的讥嘲,并添了两分冷意:“没出息。”
“是挺没出息的。”阮舒嘲弄,“明明是庄家的家主,人人都尊敬地称呼我为‘姑奶奶’,我却连瓶酒都要不到,只能借着这种机会,在外面偷偷地喝。真惨。”
话落,半杯又下肚,她眉头紧拧:“不是说这家酒店的最大股东是我们庄家?那我是不是可以要求他们,以后每间客房的minibar都必须配备烈酒?”
“这些啤酒实在太没劲太没意思了。”她吐槽,轻吁气,把剩余的半杯再喝光。
斜过视线。
监控画面里,房间里的那些人在催情熏香的影响下,已然躁动。
让荣一去安排的上门服务的小姐们,其中一个已敲开了隋润东的房门。
阮舒看闻野:“怎么不参加第三关了?担心自己通不过考验?”
闻野冷呵呵:“无聊。”
阮舒的视线挪向小年轻的房间画面,替他担忧:“你提前和他打过招呼没有?他要是管不住下半身,你这个未婚夫也没门了。我很公平公正的。”
闻野回之以轻嗤。
阮舒抬抬下巴:“我刚刚翻过庄荒年给我的那份相亲者的名单资料了。原来他是主持冠姓礼的那位驼背老人家里推荐过来的。你既易装过人家爷爷辈,又易装了人家孙子辈,他们一家人都受你的驱使?”
闻野不予回应。
阮舒啜着酒,朝他掀眼皮子。
他始终站在距离她两步之外的位置,未再靠近。
她挑眉,微微翘了一下唇角,故意问:“站着不累?不坐一坐?既然来了,难道不是有事找我?”
闻野仍然不理她。
嗯……?阮舒再挑眉——这是昨天在电梯把他彻底吓坏了?
当真不小心找到他的弱点?
和尚当太久,所以近不得女色,以防破戒?
狭长的凤眸微眯一下,阮舒咽下嘴里的酒,起身朝他行去。
半步都没迈出去,闻野便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猛地推她。
阮舒重重地撞回沙发里,“嘶”一声,捂住手臂。
闻野轻蔑冷笑:“又来?”
指的是,之前在海城的酒店房间里,她已经有过一次装受伤的前科。
阮舒五官紧皱。
闻野盯着她的反应貌似不像假的,皱眉。
阮舒缓一会儿气,抬头,定定地看他,眸光充满探究和研判:“我和你,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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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447、挑衅!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瞬间从脑海中蹦出来的,便脱口问了。
她捋过一遍她和闻野之间认识以来的线索。
酒吧初遇的猎艳,玩一…夜…情。
“寂寞人妻”的称呼。
耍猴似的挑…逗她,也揩过她的油,占过她的便宜。
她非常清楚,他之前把她当作一个稍微惹了他兴趣的女人,戏弄她、戏弄她。
而闻野态度的转变,非常明显地在他通过庄佩妤的首饰盒确认她的身份之后。
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并且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他突然对以往调戏过的女人近身不得、反应强烈,就她目前所能猜测的,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他真的动了心——呃,这个猜测,应该可以排除。虽然她的情感经验不丰富,但在和闻野短暂的这段时间相处中,从未察觉到任何的暧昧。
尤其,闻野这种眼高于顶看谁都不屑的自大狂,还天天把“女人就是又贱又作”这种话挂在嘴边,很难想象在他身上会发生这种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
那么就是第二种,也就是她刚刚所猜疑的。他和她之间存在血缘关系——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明确了她和他的界定,道德伦理上的束缚,使得他无法再如从前那般将她当作普通女人随便动手动脚。
但有个困惑:闻野这种人,冷血无情杀人如?,普世的是非观都没有的人,会受限于道德伦理?难道不是应该和陆少骢一样。解放天性,放飞自我?
当然,很快她压下了自己这个极度带偏见和有色眼镜的困惑,毕竟不能根据一个人社会角色的?白,而全面否定这个人本身。比如陈青洲和?金荣,在普世观念之中,是欲除而后快的大毒瘤,但之于她个人而言,他们并非如外人眼里那般完全泯灭人性。
阮舒一眼不眨,不欲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终归话出口得猝不及防,于是她顺利捕捉到了闻野眼神的微妙闪动。
阮舒凤眸极轻地一狭。
瞬间的功夫,闻野已然哂笑:“和你有血缘关系?哪门子的血缘关系?陈家的血,还是庄家的血?”
“……”阮舒不语。早料到照他以往的作风多半不会和她清清楚楚地敞开来讲话。
闻野却不放过她,继续冷嘲热讽:“认亲戚认上瘾了是吗?逮谁都觉得和你是一家人?还是想和我套近乎?用得着这种手段?”
唧唧歪歪。烦个不停,吵得阮舒心里一窝子火气,顺手就抓过桌上的酒杯直接朝他的脚边掷去:“你有完没完!不是就不是!你犯得着一直哔哔哔哔吗?!”
她拿捏准了位置,所以没有砸中他的脚。地上铺着地毯,酒杯也没有碎,杯子里的酒液则溅出到他的裤脚。
闻野的声音戛然。
阮舒没去看他的脸色,也不屑去管自己此举会惹来怎样的后果。捂着痛咧咧的手臂,走出去要找庄爻。
庄爻不在门外。
阮舒继续无视杵在那儿的闻野,又走回来,想翻自己包掏给庄爻打电话。
然而那只疼得慌的手臂致使手指使不上劲,她光凭单只手,怎么都扯不开拉链。
憋着火一上来,猛地用力,她的包从沙发上飞出去了,恰恰落到闻野的脚边。
阮舒沉?地站定,低垂眼帘盯着包。
顷刻,走上前,弯腰要捡。
握住包包一角的时候,闻野的其中一只手也抓了上来。
阮舒往自己这边拉。
闻野也往他那边拉。
阮舒心内火苗飞溅:“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咚——”地一记闷响。
随着她的站直腰板,她的后脑勺冷不丁撞上闻野的下巴。
硬得跟石头似的。
阮舒捂都来不及。
而紧接着眨眼的刹那,闻野又猛推一把她的肩膀。
阮舒踉跄着往后退,倒进沙发里的时候发狠地顺势抬起脚踹他。
闻野冷冷一哼,用拎在手中的她的包回挡。
浅色的包身上即刻留下她自己的脚印。
旋即他拂落她的脚,再将她的包一扔,正正丢进她的怀里。
脚印和酒液统统蹭到她?色的裙子上,印子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再一瞬的功夫,他一只脚屈起靠在沙发,近上身来,霍然握住她那只受伤的手臂。
眸底一厉,阮舒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抓起包就往他身上甩。
闻野一手轻轻松松扣住她的腕,不耐烦地警告:“怎么?想两只手都用不了?我马上可以帮你!”
胸口好似压着一块石头,某种翻涌的情绪要从缝隙里奔涌出来一般。阮舒咬着牙,本打算继续抬脚踢他。
便听他下一句嘲讽兜头砸落下来:“平常跟个死人似的。一见那个男人你就来劲儿。又是喝酒又是打人!以为学了点拳脚就天下无敌?跟谁撒气呢你?拿我当出气筒?”
阮舒绷住脸,下巴紧缩,突然就安静了。
闻野冷眸,顷刻,问:“哪儿疼?当了没几天的姑奶奶,就真以为自己是娇弱易碎的主儿?别妄想栽赃我,我只推了那一下而已。还不至于让你连手臂都使不上劲儿。”
阮舒不作声。
闻野自行琢磨着她先前曾捂住的位置,捏了捏。
阮舒依旧不言语,但修眉轻蹙。
闻野立时把她的袖子撩开。发现她的手臂上确实有一小片淤青,他冷笑:“昨晚睡觉在梦里和人打架自己磕床上了?”
阮舒不发一语。
闻野眼里泛出怒意,抬脚轻轻踹她的小腿,极度不爽:“哑巴了是么你?”
阮舒乌乌的瞳仁对视上他,清清冷冷地说:“昨天在电梯里,你推我的那一下撞的。”
“……”
闻野安静一瞬,眉宇间挂上讥色:“活该,自作自受。”
阮舒欲从他掌中抽回手。
闻野握紧没放,手指头戳了戳,仍旧没好话:“既然昨天就撞成这样,也不拿药膏贴一贴?故意留着等着庄爻或者荣一发现,然后博取他们的同情来集体批斗我?”
阮舒抿紧嘴巴,面无表情。
“姐——”庄爻在这时回了来,一进门见闻野在,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怔过之后,便留意到闻野抓了阮舒的手臂还撩她的袖子,脸立时一拉,径直冲过来:“你干什么?!”
闻野放开阮舒的手,躲开庄爻朝往他面门的拳头。
庄爻没恋战,先回过头来查看阮舒的安危,自也看到她手臂上的淤青,登时变了神色:“姐!你——”
扭头他怒极质问闻野:“是你打的?!”
闻野不出声。
等同于?认。
庄爻上前一步就朝闻野拔刀。
阮舒出声唤住他:“庄爻。”
“姐!”庄爻顾不得闻野了,第一时间又折回她跟前关切相询:“姐,他刚刚对你动手了是不是?”
闻野在后面冷笑。
阮舒表情平静,不答。问:“结束了是么?”
庄爻指向电脑上:“嗯,结束了,结果差不多都出来了。”
摄像头摆放的位置,只能看到诸位相亲者一部分的动向,看到上门的小姐如何勾引诱惑他们。至于后面如何颠鸾倒凤的场景,自然没有去设置来辣眼睛。
阮舒其实有点明知故问。
因为监控画面上确实已呈现。
那位小年轻有吕品帮忙作弊,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估计根本连催情熏香都没给他点。
那位沧桑大叔中招了。或许应了那句话,外表越是正经的人,内心越是狂野。光就能看到的部分画面来讲,貌似特别激烈……
至于隋润东的情况,还用得着怀疑吗?必然得用恰当的理由踢他出局。她特别交待过荣一,要给隋润东的熏香下双倍的分量。
“走吧,去小宴厅。”阮舒起身,捋好自己的衣袖。拍掉裙子上沾到的灰尘。
庄爻去衣架上帮她把外套拿过来,嘴里念叨着:“我打电话把医生先叫去家里候着,这样姐你一回去,就能让医生给你瞧一瞧。”
“不必了。”说这话的时候,阮舒正在穿外套,动作其实是有点艰难的——不是淤青的问题,而是不久前又被闻野那一下,整得有些抻到了。再往前推原因……更应该在于,和傅令元交手的那一小阵子,用力过度了。
庄爻将她的僵硬看进眼里,不顾她的意愿,坚持:“我一会儿就联系医生!”
“呵,”闻野出声嘲笑,“一个大男人天天跟在一个女人后面转悠。事无巨细都要啰嗦。管家婆娘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庄爻冷声,“我之后再找你算账!”
闻野耸耸肩,已兀自跟在阮舒身后离开。
庄爻快速收拾桌面上的电脑和文件,急急追出去。
…………
“老大!你看!是阮姐!阮姐进电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