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大小姐。”荣一应承。
阮舒绕回先前被岔开的话题:“既然确定青门那两个堂口的走私货会从哪几个码头过,就去向警察举报。”她强调。“记住,一定要把庄家码头牵扯上,一定要令庄家为此惹上?烦。”
荣一立时明白她的用意:“大小姐你这是要……”
“嗯。”阮舒眸光冷漠,“庄爻不是说师出无名么?那就多搞点小动作,在庄家和青门之间制造出矛盾。”
提及庄爻,荣一不免又有些感伤:“强子少爷他怎么就是铁了心地不愿意和荣叔相认……这段时间,我私底下一有机会就找他唠嗑的,可一旦我企图和他谈荣叔,他马上就甩脸走人不理我。”
阮舒嘲弄:“徒劳无功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荣叔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所以我们更要尽快把荣叔从陆振华的手里救出来。”
荣一因为“心病”两个字。??兜转了些许心思,觑着她的表情,忖两秒,汇报道:“九思继续忽悠着二筒在江城绕圈子。应该很快没什么耐性,会滚回去海城了。”
阮舒微微一顿,不瞬似有若无地“噢”一句,算作回应。
荣一询问她的意见:“那关于九思之后的去处,大小姐您看是要收回来我们自己身边,还是继续留作眼线?”
阮舒嗓音无情无绪:“看九思的个人意愿吧……”
荣一道出他的想法:“埋线不易,既然九思还没有暴露。那就继续让她留在海城吧。即便她不若栗青和赵十三靠近核心机密,依旧有信息可以提供。”
“比如姓傅的现在身边那个的女人是个好靶子,可以让九思盯紧点。最好他们能再生个小的出来,我们往后有机会把他们全部抓来当人质,就像姓傅的利用傅警官和晏西小少爷要挟二爷一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靶子……阮舒应声轻轻闪动眸光。
书房的门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叩响。
“姑姑。”庄荒年的声音传入。
荣一即刻退回到阮舒身后,以保镖的姿态站立好。
阮舒收敛思绪,往后靠上椅背:“进来吧。”
庄荒年推门进来,脸上挂着笑容,手中端着一盘沾染着水珠的车厘子。行至她跟前:“新鲜的,给姑姑当饭后水果。”
阮舒不冷不热:“忙什么?比我还要晚回来?”
“谢谢姑姑关心。”庄荒年似没有听出她的嘲讽,“朋友手里新到一批古董,找我过去一起帮忙瞧瞧。”
“瞧到什么好货了?”阮舒小有好奇一般。
“只是高仿品罢了。”庄荒年摇摇头,旋即道,“我今天正好也有事情找姑姑你。”
“什么?”阮舒伸出手指捻起一颗车厘子。
“上个月,我不是和姑姑说过,咱们庄家现在最迫切的是子嗣的问题。姑姑既为家主,必须得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且姑姑你如今正值最好的生育年龄阶段,族里的人也希望姑姑能早点成家。”
扫兴的话题,令阮舒的动作第一时间滞住。
庄荒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微妙的表情,自兀自继续道:“因为姑姑身份特殊,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位家主,而需要招婿入赘,族里的人都非常关注。”
“考虑到姑姑如今独身一人,在江城也人生地不熟,大家都很热情,从自己的亲戚或者朋友里推荐了不少人上来。族里的几位老人帮忙瞧了瞧,选了几个家庭背景比较合适的人选,姑姑可以先看一看,之后安排时间,让他们陪姑姑吃饭看电影,相互了解了解。”
边说着,庄荒年取出一份文件夹,放在她跟前的桌面上。
阮舒眸子轻眯一下:“要给我相亲,逼我结婚?”
“姑姑哪里的话?怎么会是逼?”庄荒年笑笑,“最重要的自然是要看姑姑喜欢不喜欢,是不是看对眼。姑姑千万不要觉得有压力。你们都是年轻人,彼此给彼此一个机会。而且姑姑在江城呆的时间尚不长,刚好也可以借此多交几个朋友。”
阮舒泛一抹哂意:“劳烦二侄子在百忙之中还为我的婚姻操心。”
庄荒年长长地叹一口气:“只是我和我大哥都没有办法生孩子,险些毁了庄家的血脉,这是我们的心结。姑姑你现在就是我们的希望。”
“所以姑姑,我也不敢邀功,说什么操心。”他蓦然深深鞠躬,“相反,而是郑重地拜托姑姑,把我们庄家的主脉延续下去。”
阮舒眼尾轻蔑地挑起:“别这样,我受不起二侄子你的拜托。如果我也生不出来,那就真是闹笑话了。”
“姑姑年轻,身体健康,正值大好年华,怎么会生不出来?”庄荒年已重新站直身体,忽地道,“听说姑姑在海城的那段婚姻里,曾经因为宫外孕流掉了一个孩子?”
全然措手不及。阮舒不可避免地僵直了脊背。
庄荒年的表情间露一丝惋惜,尚自说自话:“姑姑如今回来庄家,环境比海城安稳得多,等招婿入赘后有了好消息,大家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罢他又联想到什么,一拍手:“对,既然相亲的事宜提上日程,姑姑的身体必然也得好好调理做最充分的准备。我明天就和大嫂交待,让大嫂往后在姑姑的饮食里,要开始往这方面侧重了。”
呵呵。阮舒面无表情,眼里跟铺了霜似的:“二侄子想得可真远,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庄荒年揖揖手:“让姑姑笑话了,我们庄家太缺孩子了,我渴望有个表弟能给家里添喜气,也渴望我们庄家下一任家主的诞生。”
最后一句话,俨然就像他在给予她暗示,暗示她,她生的孩子,铁板钉钉依旧会是庄家的继承人。
然而阮舒却也从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并模模糊糊地察觉,庄荒年要她当家主的可能还有一个目的……
定定地盯着他数秒,阮舒漠漠:“辛苦二侄子,每天一边和各种文物打交道,还时时刻刻牵挂着庄家是否后继有人。”
…………
庄荒年一离开书房,憋了半天的荣一即刻抛出嗓子:“大小姐,庄荒年是要拿您当他们庄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嗯……”阮舒的情绪倒没太大的波动,平静的很。
“我们陈家的女婿哪里轮得到他们庄家指手划脚!想得美!”荣一愤然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夹,“大小姐,这些人交给我,我会交待手下把他们妥善地解决掉。”
“不用。”阮舒双手抱胸,冷眸睨着,“我自己来解决。不然一批接着一批都得顶上来了。”
“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荣一小声嘀咕。
阮舒挥挥手:“你先去休息吧。我把庄爻刚才送来的文件看掉。”
“大小姐,先吃饭。”荣一提醒。
“嗯嗯。”阮舒作势把饭食挪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扒拉。
荣一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而他前脚一走,后脚阮舒便丢下筷子,后背靠上椅背,仰面看天花板,脑海中浮现的是宫外孕那次,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傅令元来她的病房,躺在她的身后,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
她闭阖双眼,甩开记忆。
…………
傅令元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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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鬼地方
傅令元做了个梦。
是梦,也不算梦。
他从汪裳裳的房间里出来,浑身燥热地在酒店的长廊里疾走。
突然地,一副女人的身体跌跌撞撞开一扇门,毫无征兆地扑进他的怀里。
他指尖之所及,柔软至极,散发着好闻的橙花香气。
她的体温很高。
她低低地喘息,茫然地抬头,喷薄的热气直灌进他的鼻腔。
他盯紧她的面容,重重回忆纷至沓来。
她的手臂搂上来,唇瓣碰到他的下巴。
凉凉的,滑滑的,软软的。
她紧紧贴着他,如同一条鲜活的鱼,不安分地蹭动。
他的注意力悉数集中在她带他的所有感官刺激。
燥热之势一波一波地凶猛袭击而来。
他浑身绷紧,出汗得厉害,想推开她,却迟迟下不去决心。
她神志不清,手摸进他的衣服里。
他扣紧,顿在那儿,湛?的眸子因隐忍而布出薄薄的猩红。
她扒上来他的肩,湿润馨香的气息喷洒。
微弱的嘤咛入耳,挠他的心,挠他的肺,挠他的五脏六腑。
气血沸腾不止,他箍紧她的腰肢,抱起她进去房间。
“……”
固定好她。
蒙住她的眼睛。
“……”
细致缠绵地吻她。
他整个人仿若被橙花香包裹。
一开始竭力克制。
不多时。失控地肆意冲撞。
“……”
她怎么会那么软……
他不知疲倦地索取。
“……”
他不顾一切地释放所有。
“……”
睁开眼。
床上除了他,只有那只大熊。
橙花的余香尚存。
梦里的一切细节也清晰无比。
然,那副温热柔软的身躯毫无踪迹。
第一瞬间,傅令元是愣怔的。
嚯地,他从床上坐起。
床头灯的光亮清楚地照出床单上湿湿的一片。
傅令元:“……”
低垂眸子,盯一眼的裆处。
表情难以形容……
捏了捏眉骨,他下床,掀了床单一并带进浴室,丢洗衣机里。
自己则脱光了衣服。走进淋浴间,打开冷水闸。
…………
靠在椅子里,不知时候就不小心睡着了。
阮舒迷迷糊糊地醒来,是因为耳朵里不间断地传入“咔哒”“咔哒”的动响。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趴在桌面上的,手臂又麻又僵硬,暂时无法动弹。
头一歪,循向声源处。
许久不曾现身的闻野坐在班桌正对的沙发里,大老爷们似的翘起二郎腿一抖一抖的,眼睛盯着她瞅,像是观赏了很久她的睡姿。
手上则抓着一把瓜子,一口一磕,一口一吐瓜子壳。
而且是非常没素质地到处乱喷。
他所坐之处前面的一圈,已然遍地都是。
阮舒:“……”
毛病!
“自己制造的垃圾自己清理!”
她越说,闻野反而吐得越发起劲,嗤声:“庄家的佣人拿来吃闲饭的?”
阮舒正欲怼他,便听他下一句又道:“他们不是喜欢打扫你的书房?那就体谅他们,多给他们找点活。”
阮舒僵麻的手臂已缓过劲儿。挺直腰板坐正,轻轻揉着手臂,淡声讥嘲:“人不在,消息没落下。”
闻野从沙发里起身,掂着瓜子边磕边吐径直行至她跟前,坐到桌子上,两只琥珀色的眼珠子盯着她打量。
阮舒环视屋里一圈,确定窗户关得好好的,眼睛挪向门口:“你对荣一做了什么?”
庄家虽没有如陆家那般里三层外三层的守护。可大半夜地要自由出入,也不是简单的事——宅中有古董,楼下有块区域设置了和博物馆内一样的红外线安保系统。
暂且不论他如何进来庄宅的大门,只说她的书房外,照理荣一一定在守着,他不可能招呼都不打直接给闻野放行。
“那个大块头不能老是不睡觉。他休息不好,精力不足,万一该护主的时候不给力?”闻野慢条斯理。
“你能做点上道的事情么?”阮舒颦眉,走过去开门,看外面的情况。
正见荣一纠缠住吕品的手脚,二人双双倒在地上,像睡过去了,又像晕过去了。
旁边落着一记针管。
阮舒:“……”这是……两败俱伤的节奏?
“丢人。”闻野抛话。
阮舒听出来了,他不是在说荣一,而是在说吕品。
算是没在他手里完全吃瘪。心里头痛快不少。
她重新关上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庄家家主的位子坐得还舒服么?”
两人同时问话。
闻野挑眉。
阮舒站定他跟前,目光笔直地看进他的眼里,很认真地和他说:“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浪费。请你明确地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能够助你达到目的。”
闻野扯着嘴角,轻飘飘:“我要重复一遍庄假脸的话么?”
老老实实地稳固家主之位?阮舒攥紧拳头——话至此,多问肯定也徒劳,不浪费力气了!
抓过庄荒年的那份文件夹,扔到他面前:“你解决。”
“我解决不了。”
“你必须解决。”阮舒冷眸冷声。
“你必须去相亲。”闻野停止嗑瓜子,和她用一样的祈使句式。
心头一动,阮舒狭长的眸子眯起,质疑:“你是为了说服我这件事才回来的?”
闻野不予置评,只道:“你接受相亲,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往后也会省去很多麻烦。”
“不可能。”阮舒断然拒绝,“我不清楚庄满仓的身体具体出了什么问题才无法生育。如果只是需要一个继承人,方法有无数种,我不是他们的生育机器。”
“他们确实有无数种方法弄个继承人出来,但假的永远真不了。即便庄荒年有他自己的私心,家族的责任感依旧很重。”边说着,闻野边把手里的瓜子慢慢地撒进垃圾桶,“他亲手搞自己的哥哥,那也是庄家内部的事。而不会容许隋润芝这些外人偷龙转凤耍花招。”
阮舒蹙蹙眉。
闻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从盒子里倒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掀眼皮子瞧她:“如果我不回来,你也应该是会先应承下来,然后应付着拖延住。”
糖块在他的空腔里悠闲地活动着,不停地发出与牙齿撞击的细小声响,整副姿态俨然透露出一股子猜透她想法的优越感。
阮舒冷漠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解决。假若剧情走向与你所预估的有所偏差。到时别来找我补救。”
“只要去相亲,过程你尽管自行发挥。”闻野耸耸肩,遵循他一贯的故弄玄虚、讲一半藏一半的原则。
抿抿唇,阮舒主动赶人:“还有事?”——她并不指望能探寻到,他消失的这阵子,是不是真跑去忙生意了。
闻野起身走人,行至一半又回头瞅她一眼,嘲弄:“遇到这种事,你才不会像个死人似的无所谓。”
阮舒在整理桌面,不予理会。
待察觉他离开并带上门之后,她停下双手,闭了闭眼,长长吐一口浊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
晨起,推开窗户。
雨后的空气清爽,太阳鲜亮,仿若新生一般。
院子里的石子路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整洁,小鸟成群地扑打着翅膀,穿梭在葱郁的树冠之间,羽毛扑扇间,带起一丝一缕泥土的芬芳。而隋润芝又已经开始忙活了,盯着家里的下人们在给花圃的地儿松土,不至于让积压的雨水泡烂了花草的根儿。
定定地看片刻。
单薄的睡衣有些挨不住冬日的寒意。
阮舒关上窗户。
梳洗完毕后,从卧室里出来。
“大小姐。”荣一揉着疼痛的脖颈,愧疚浓重,“抱歉,是我能耐不够,以后会加强警惕的。还有,我打算多调些我们陈家的下属过来。庄宅在护卫这一块,着实太松懈了。”
“算了,防不住闻野的。”阮舒淡声。
荣一入耳,不仅感觉她有点破罐子破摔,而且有点陈家的下属很无能的意思,闷声闷气:“大小姐,我会加强对下属们某些技能的培训。”
阮舒听出他的郁卒,说明道:“你不必如此。我们陈家的实力并非比闻野弱,只是目前的情势和所处的环境,对我们陈家不利罢了,所以有所掣肘。而且……”
她略略顿了一下:“真正意义上来讲,强悍的不是闻野,而是闻野、吕品、庄爻他们三人所在的那个幕后团体。”
荣一还是愧疚:“他们三人都不容易跟踪。我们派出去的下属还在尝试过各种方式向庄姓的族人打探‘闻野’这个名字,依旧没人认识。”
“‘庄爻’这个名字的讯息,也只停留在某位边缘族亲老人的养子,老人死得早,‘庄爻’出狱之后的去向也无人关心,所以不了了之。”
“还有,庄家确实有不少外姓家奴,吕品顶的就是这样的身份。闻野一开始把吕品留在大小姐你的身边,族人们都把吕品当作是大小姐您的母亲以前带出江城的,现在后代依旧来继续照顾大小姐您。”
“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