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也别想着拖延时间等他来找你。他现在陪着傅清辞在妇科。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傅令元戳穿她的小心思,旋即轻蔑地哼一声,“至于他留在停车场的那几个人,已经交给十三负责了。”
阮舒抿直唇线。
傅令元的手掌在她的发顶揉了揉:“认清形势了?那就别做徒劳的挣扎。乖,别耽误时间。”
阮舒不吭气,亦不动弹。
傅令元俯身下来,一只手绕到她的膝窝,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背后,登时将她从轮椅里抱起,垂眸冲她勾出一抹轻嘲:“看来傅太太还是最喜欢我用这种方式。”
阮舒沉?地阖上眼皮,选择眼不见为净。
重新睁开眼,是因为傅令元把她放上副驾驶座后给她系安全带时,老半天系不好似的,手臂一直压在胸上,明显是故意吃她的豆腐。
阮舒推他的手臂。
傅令元却是在最后被推开的时候,就势抓了一把她的胸,随后缩手到自己跟前,煞有介事地在空气里又抓了抓手指,像在回味方才的触感,斜睨她……的胸口一眼:“没亏待你,吃了不少补品?唔……营养都吸收到位了。”
阮舒:“……”气血冲上脑门扬起巴掌就甩过去,“流氓!”
傅令元扣住她的腕,并同时按住她另外一只蠢蠢欲动的手:“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摸。哪门子的流氓?就算流氓,你不也很喜欢我对你耍流氓?”
阮舒冷眸。
“我数三声放手。你给我安分坐着。别再耽误时间。”傅令元的口吻又是命令式的。
阮舒一声不吭。
傅令元微挑一下唇角,飞快地吐字:“一二三。”
以为他会慢慢数,全然想不到他一口气出来,前后不到两秒。阮舒怔了一怔,却也没忘记自己原本打算干嘛,腕上一松便又两手都抡起巴掌。
结果……
一分钟后,她的双手被用领带绑住。
看着自己的杰作,傅令元泛一丝满意的笑容,捏了捏她的脸:“傅太太总是比较喜欢重口味。”
避开他的手,阮舒兀自侧身将头靠在车窗边缘。
傅令元勾着笑意,启动车子。
“你不是随陆振华出海了?”
“一回来就来找傅太太。”
“你心情很好?”太容易判断了,而且他也不加遮掩的。
“见到傅太太,心情自然好。”
这个理由她可不信。阮舒扫过眼风瞥他,洞若明火:“看来你这回出海的收获很大。”
傅令元视线继续看着前方专心地开车,手则腾出一只摸到她的耳珠上,轻轻地摩挲,虽不置与否,但斜斜扬起的唇角已是答案。
阮舒心思斗转起来,记起陈青洲曾提过。随着傅令元掌权四海堂,陆振华会慢慢带他接触核心的东西。那么他现在这么高兴,是因为他终于开始深入了?是否就是与工厂里那些玩意儿的货源或者具体线路有关?
以为他是要将她掳回别墅,车子停在巷子外后,发现是来?桑的中医药馆。想起他方才总说什么“别耽误时间”,原来指的是这个。
傅令元先下的车,从后面把她的轮椅搬下车,旋即将她从副驾驶座抱到轮椅里坐好,锁了车便推着她往巷子里头走。
前来应门的格格看到阮舒坐轮椅里,诧异又关切:“阮姐姐,你受伤了?”
傅令元立刻给了格格的额头一个爆栗:“说了几次不要乱辈分。她是阿姨不是姐姐。你非要叫‘姐姐’,那行,也得改口叫我‘哥哥’。”
“傅叔叔真表脸。”格格冲傅令元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蹦蹦跳跳地马上往里跑,边跑边喊,“母后,表脸叔叔又来了。”
傅令元推着阮舒紧随其后,嘴里埋汰着:“小丫头片子越长大越不懂礼貌。”
阮舒腹诽:格格那不叫不懂礼貌,那就实话实说。
到了廊下,轮椅不好抬。傅令元又抱起了她。
主屋里,?桑一身白大褂背对着他们捣药,并为第一时间搭理他们。
傅令元却也不出声,散漫地兜转着步子,在巨大的药柜前翻抽屉的,捡了根不知道什么草叼到嘴里,一晃一晃的,手上没停地挨个抽屉瞧出去,十分随意,分明不是要找东西,而只是故意让抽屉发出动静。
发出动静给?桑听。
俨然是种无形的催促。
阮舒无聊地坐在椅子里,不明白傅令元到底带她来干嘛。如果是和?桑有约,他自己来不就行了?
不多时,?桑忽然扯着嗓门喊格格。
格格人没到,脚步踩着木质地板发出的哒哒声先一路传过来了。
阮舒其实早前几次就想告诉她,作为身着旗袍的淑女,是不应该用跑的,无论多着急的事儿,都应该小碎步。
格格进来后,接过?桑递过去的捣药罐子。哒哒哒地又跑出去。母女俩一句话交流都没有,好像便知晓对方要自己做什么。
桑这才去洗了手,然后坐回到她的诊疗桌前,冲着阮舒掀眼皮子:“抬脚。”
阮舒愣怔。
傅令元上前来,帮她把鞋子脱掉,拎起她的脚搁椅子上,并准确无误地将她目前的情况告知?桑:“刚拆的石膏,落地还疼。医生说循序渐进地活动,给开了不少活血消肿止痛药。”
基本一字不落,全是在医生办公室里的话。阮舒蹙眉。敛眸盯住傅令元。
傅令元并没有在看她,注意力全在?桑。
桑抓起她的脚瞅两眼,很快放下,什么也没说,回头从自己的诊疗桌里取出针灸包,开始往她脚上扎针。
整个过程都是沉?的。
桑挑着大大小小的针,没说话。
傅令元的手臂虚虚扶在阮舒的后背,没说话。
阮舒盯着自己的脚渐渐遍布银针,没说话。
虽然被扎着,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桑又把她脚上的针一根根地取下来。
差不多取完,格格掐准时间似的进来了,手上端着一木盆,放在了阮舒的脚边。
木盆里的水腾腾地冒着烟气,水很混,水面漂着的全是中药材。
估摸就是刚进来时?桑所捣的那些。
所以也就是说,傅令元早和?桑约好了今天会带她过来针灸疗脚。
又是一招无形的感情牌……?阮舒低垂眼帘,缄?地将脚伸进木盆里。
“泡着吧。”?桑洗了手,抱着药篓子离开主屋。
傅令元轻轻揉了揉阮舒的头发:“你先泡着,我出去抽根烟。”
阮舒未做回应。
傅令元垂眸盯一眼她的发顶。迈步走出房间。
格格蹲在阮舒面前,双手支着脸颊,一双慧?干净的明眸盯着阮舒,用她的吴侬软语问:“阮姐姐,你是不是和傅叔叔吵架了?”
阮舒轻轻闪了闪目光。
……
傅令元来到后院。
空气里一如既往飘散着满院子的药香。
桑抱着药篓子,于各个晒着草药的簸箕间穿行挑拣。
傅令元靠着柱子,打量着她,抽完了一根烟。
拿出第二根烟的时候,?桑恰好来到距离他最近的簸箕前,皱眉道:“再抽下去你的心肝真的要?了。”
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但其实傅令元不知道她在一语双关什么。笑了笑,他最终没有点燃,夹在两根手指间把玩几下,忽而唤:“嫂子。”
久违的称呼。?桑捡药材的手滞住,思绪随之晃了一晃,仿佛晃回十多年前,某个人尚在世的时候。
傅令元盯着地上他刚丢掉的烟蒂:“我打算尽快动手。”
桑回过神,低头继续手里的活,问:“万事俱备?”
“没有。”
“出什么事了?”
“不想再等了。”
“你不是最有耐性最能磨最能耗?”
傅令元淡声:“过阵子有个挺好的机会。”
“和……沟通清楚了?”?桑往天上看一眼。
傅令元?了好几秒,道:“还没。应该不会同意。”
桑再次滞住。偏过头来看他:“你疯了?”
“大概……”傅令元嘲弄地勾了一下唇。
桑有意无意地瞟了瞟主屋的方向,冷声:“你考虑过后路么?”
手里那根没点燃的烟被傅令元捻得皱皱的:“考虑了,所以才不想等。”
桑沉?片刻,嘲讽:“和我说这个干嘛?交代遗言?”
“不是遗言。”傅令元斜斜扬起一边的唇角,眉宇间是势在必得,“是预告胜利宣言。”
桑背过身,不知道第几次说:“以后不要再来了。”
……
主屋里,阮舒和格格聊了有一阵子,才知道,格格竟然没有去学校上学。
她有点被吓到。
格格却完全不以为然:“该学的东西。母后都教我了。不去上学也没有关系。而且我懂的东西,他们还不一定懂。”
阮舒神色微凝,忖了忖,道:“可是,去上学的意义不是只在学东西……”
那是一整个与社会的连接,不是么……
“那你平时都和哪些朋友一起玩?”阮舒蹙眉。如果没记错,几次过来,这附近貌似都没有什么人住。房子偏老旧,多数是人家的祖屋,若非逢年过节祭祖或者其他什么大事,一般不会回来。
“有阿树和阿上。”格格细数着,“原本还有阿门、阿前、阿绿、阿嫩,不过都死了。但以后还会有阿嘻、阿哈的。”
阮舒听懵了,先从最前面的问:“阿树和阿上是谁?”
“后院的那两只猫。”回答她的是来自门外的声音。
阮舒凝睛时,傅令元已大步从外面跨进来。
格格咯咯咯地笑:“傅叔叔。”
傅令元摸了摸格格的头:“我又买了东西了,开饭的时候吃多点。”
“可别。”?桑抱着药篓子应声迈回屋里来,十分嫌弃,“你把她的嘴养叼了,伺候她的就成我了。我这儿每天吃的糙糠,可没有好菜喂她。”
行至阮舒面前时,她顺势低身摸了把水温,道:“行了,不用再泡了。”
阮舒闻言从木盆里缩起脚。
格格伶俐地给她递来擦脚布。
“谢谢。”阮舒笑,正准备接过。
横刺里另外一只手快了一步。
阮舒反应过来时,傅令元已在她对面的椅子里落座,将她刚泡过中药材的那只受伤的脚搁他的大腿上,拿擦脚布包住她的脚拭水渍。
桑觑一眼,大嗓门喊着格格出去了:“去厨房看看米饭煮成什么样了。”
屋里顿时只剩他们两个。
阮舒依旧不言不语,任由傅令元给她擦脚。
忽地就被他轻轻捏了捏小腿上的肉。
“确实胖了点。”傅令元笑,“抱你的时候无论是重量还是手感,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阮舒一语不发地缩回脚。
很快又被傅令元重新抓回去,帮她穿好鞋。
“针灸消肿活络筋骨,比吃那些西药要来得好。?桑说你并不是骨折,好倒腾些,所以之后再来两次就差不多了。一会儿药材再带回去,在家里可以自己泡脚。”
“谢谢。”阮舒语声清淡。
傅令元起身,对她伸出手:“现在要不要试试针灸的效果?”
阮舒忽视他的手,自己撑着椅子站起来——确实比在医院的时候要不疼了,甚至还能勉强走出两步。
不过也就两步,她就再一次被傅令元抱起:“要练回家再练,现在先去吃饭。”
第二次在中医药馆这里吃饭,阮舒并没有比第一次时要自在,毕竟她和傅令元的关系目前僵在那儿了,他心情好所以表现得好像没事儿似的,不代表她能泰然。
桑也是十分沉?,沉?得有种莫名的凝重。
整顿饭下来只有傅令元和格格一大一小两只话不间断的,格格的笑声也不停。
傅令元今天貌似非常有兴致,饭后又转移去后院呆了会儿。
阮舒没法儿活动,就坐在石椅上,看着傅令元陪格格喂那两只叫阿树和阿上的猫。
发现其中一只猫挺着大肚子,她恍然明白过来,格格所谓的以后还会有阿嘻和阿哈,指的是什么。
那么什么阿门、阿前、阿绿、阿嫩,指的就是阿树和阿上的父辈和祖辈?
阮舒边猜测着边扶额——亲属关系真复杂。
待他们离开中医药馆,已是暮色四合。
阮舒坐在轮椅上,傅令元在后面推着慢慢地走。
巷子里的路灯不甚明亮,而且间隔的距离较长,如同穿行隧道似的。
两人都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似一种心照不宣的?契。
身影投射在两侧斑驳的墙面上,被拉得特别地长。
阮舒一路盯着,目光的焦聚渐渐有些发虚,思绪也是凝滞的,不带任何的想法。
或许只想彼此心平气和地走完这一小段路,潜意识里不愿惊扰这份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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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有一段写得斟酌了很久,结果写慢了。今天先七千字。明天继续加更15000钻,以及补差今天的。钻石飞起来吧,下个往后推是15100钻啦。么么哒。
第248、我们没有以后
不多时,傅令元忽而发出一声轻笑,打破沉?:“傅太太提前享受到七老八十时的福利。”
目光里的焦聚闻言凝回来,阮舒看着墙面上两人一高一矮一站一坐的身影,并想象不出所谓七老八十时的模样。
傅令元的幻想则还在勾勒:“傅太太那个时候老得走不动了。我还身强力壮,所以我得像今天这样,每天抱着你上下楼,你坐在轮椅上,我推你去公园里散步。公园里有其他老头老太在跳舞,我受到邀请,加入到他们当中,留下你一个人在旁边看着我和其他老头斗舞。他们跳不过我。于是傅太太进一步发现你老公我多有能耐。”
阮舒:“……”自恋狂。
“或者我扶着其他老大的腰共舞。你只能干瞪眼,生我的气。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哄你,最后你要我亲你一口你就原谅我,要是那种法式深吻型。而且得在外人面前,以证明我有多爱你。瞧,傅太太到老都会担心我不在乎她。”
“……”阮舒有些忍无可忍他的意淫了,“我并不是你的迷妹。”
傅令元?了一?,俯身,低头,在她的发顶吻了吻:“总有一天会是的。”
这副倨傲的口吻,令阮舒记起当初他宣告。他会成为她的神。
呵……
她并没有信仰,他如何成神?
心存目的的话,说起来总能一套一套的。
偏偏她当初还被他给套路住了。
阮舒清冷着脸,一声不吭。
但傅令元并没有因为她的一声不吭而停下话。只是话题转得猝不及防:“阿树和阿上那两只猫,是格格的父亲以前买给她的母猫生的后代。”
猫的亲属关系倒是和她料想得一样,阮舒好奇的?桑和格格的身份,话到嘴边本想问,转念思及这块又是傅令元讳莫如深的事情,肯定得不到直接的答案,索性不接话。
可顿了两秒,最终忍不住道:“格格这样将来长大会容易和社会脱节的。”
傅令元勾唇:“我以为傅太太应该会先问为什么不让格格去上学。”
阮舒抿唇。
其实不用问也能猜测到,?桑带着格格如此避世,多半是为了躲仇家,且仇家应该还挺厉害的。甚至可以差不多确定,?桑那个死掉的老公也是混道上的。她们母女俩躲的是她老公留下的“债”吧?
死人的罪孽,却要由活着的人来承担……
阮舒泛一丝嘲弄——就像她现在,同样要被迫承担庄佩妤留下的烂摊子。
傅令元拿掌心顺着她的头发:“两者相较取其轻,比起和社会脱节,平平安安更重要。”
阮舒歪了歪头。避开他的手。
傅令元的心情大概是真的很好,并没有生气。
开车离开的路上,他一边开着车,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车里很难得地打开了广播电台。是档音乐节目,不停歇地一首歌紧接着一首。
偶尔碰上节奏感较强的,她能感觉傅令元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跟着打拍子。
安静地靠着椅背,内外光线差的缘故,她这边的车窗模模糊糊地映照出傅令元的侧脸。
坚毅。硬朗。下颌线利落。
头发松短,鬓角整齐。
此刻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阮舒面无表情地盯着,耳畔回荡的是电台里的歌声:“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对你的感觉强烈,却又不太了解,只凭直觉…你像窝在被子里的舒服,却又像风捉摸不住……”
本以为他既然重新抓了她,是会逮她去别墅,然而车子最后停下的目的地却在绿水豪庭。
而且是门口斜对面的树影下,貌似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阮舒意外地怔忡,怔忡又狐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傅令元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