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与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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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与告白-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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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花是不是姻缘礼?」

    妇人面露惊疑。「噫!阿你之前有求过是不是?」

    「没有。」

    「这是姻缘六礼其中一礼啊。这拿来泡茶,恋情就能开花结果啦!」

    「是么?」

    「是啊。」妇人手指墙上布告栏。「你看,这些喜帖都是信徒亲自送来的。很多信徒在这里求了姻缘,都会带喜饼喜帖过来答谢,所以你别不信,我们月老很灵验的,除非你掷不到茭啦。」

    他望去,果然数十张喜帖压在那。

    「不对啊,你没求过怎么会有这个玫瑰花?这种干燥玫瑰我们庙才有的,我们固定跟有机农庄合作,这个花就是他们自己干燥的,过程要三天到七天,很珍贵咧。你去外面买,还不一定买得到,就算买得到,也不便宜,五公克就要250元。」

    他笑一下。「朋友给的。」

    「女生给的吗?」妇人了然地笑道:「不过一般都是一朵自留,一朵结缘啦,我们都建议放身上,或者泡茶喝。」

    他垂眼看掌中夹炼袋里的花朵。「那么我把我等等拿到的那份跟她结缘。」

    「这样就对了。快,先去柜台登记,填写数据。」

    他走到月老殿服务处柜台,询问后领了礼盒、金纸、疏文。在姻缘纸、姻缘信上填写他个人资料,柜台后方的大姐问:「你要不要点姻缘灯?」

    他一愣,想了想,点头道:「现在还能点?」

    「可以啊。我们姻缘灯本来只有五百座,每年春节前就登记光了,后来加到三千六百座,现在还有……我看一下。」稍后,大姐才说:「还有二十三座。要不要点?」

    「好。」

    「你之前有没有留过数据啊?」大姐移动鼠标。「第一次来。」

    「你电话报一下,我帮你建档。这个姻缘灯可点一年,明年这时候你再来登记,报电话号码就可以了。」

    颜隽报上自己的手机号,大姐熟练地敲下键盘,忽从屏幕后探出脸,狐疑看他。「你姓颜?」

    他微愕,答:「是,颜色的颜。」

    「颜隽嘛,你点过啦!」

    他怔愣数秒,确认地问:「我点过?」

    「是呀,大年初四时你有来登记啊,号码还不错,777号哩。这灯点了就

    是一年,就算这半年你没有对象,也不能再点一盏的。」

    他回想自己农历年节那段时间并无任务,所以趁年节休了几天假,多数时候都待在租屋处……他猛然想起他曾经接到一通电话,跟他要地址与生日,说是为他祈求平安……

    「不好意思,我打电话问一下。」他掏出手机,找出文桦的号码。接通时,他道:「文桦,我是颜隽……没什么事,想问你过年打电话给我,说你人在庙里,是哪间庙?」

    他停了会,再问:「你用我名义去点了姻缘灯?」

    对方哈哈哈哈无赖笑几声,说他是为了应付母亲才勉强跟着去庙里,又说他并无意婚姻,最后只好偷天换日,填了颜隽的数据。

    颜隽有些无奈,心里竟也莫名生出一丝喜意。他没再多说什么,只在结束通话后,对大姐说:「抱歉,我朋友曾经帮我点过。」

    「没关系啦,还好我们都有建档,有没有点过都知道。」大姐看看他面前的纸张,道:「填好了吗?好了就全拿到月老殿的桌子供,蜡烛要点,然后持香和疏文跟月老求,记得疏文要读诵一遍。你要化金纸前,先化财神爷的,再回月老殿化姻缘金。」

    颜隽再回月老殿,依大姐的口头教学,将流程做了一遍。上过香后,心念忽动,他移步至姻缘灯前;每座姻缘灯外均贴上姓名与编号,他循号码找到700号那一列,视线顺着下来,觑见了777这个号码,上头姓名果然是颜隽。

    他笑了一下,不知所以的,目光稍挪,往下看了一眼,往左、往右也各看了一眼,不知他的邻居是否已觅得良缘?他视线往上,楼上是776号,觑见姓名时,他脑中有短暂空白。

    稍后回了神,他看着灯座慢慢笑开,就这么巧,他楼上芳邻,也叫沈观。

    又是一个新的学期,新的开始。这学期大体解剖是医学系大三生的必修课程,暑假期间已让他们先至大体老师家中拜访,以便了解大体老师生前一切。

    沈观同样忙碌,开始准备解剖前的启用典礼相关事宜,偶有几个上学期修过解剖课的学生问起之前的颜先生目前在哪里见习,她答不出,只能回应:「不是我安排,所以我不清楚。」

    没有告别、没有任何联系,唯一留下的仅有那张钉上标签吊牌的纸张证明她平静的人生中曾经出现过那样一段惊险。

    她知道世上没什么是永恒,你我都会老去、死去,到那时,再浓烈或再难忘的情感,也不过是后人口里的故事,或被羡慕,被向往,或被唾弃、被批判,都已与她无关。

    脱下实验衣,挂上衣架,她拎着包,熄灯离开办公室。返家途中,她接了律师打来的电话,说检方认为邹宜平有再犯的可能性,向法院声请延押,法官考虑后,裁定继续收押。

    继续收押当然是好的,并非因为她仇视邹宜平,而是她也得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邹宜平待在看守所,她无需担心再上演一次惊险记,也不必再麻烦谁来为她挡子弹。

    邹宜平在检察官讯问时,透露她教唆犯案全为了报复她的祖母黄玉桂。

    她说她确实是郑智元的私生女,从母姓。当年郑智元为了赌场被诈赌一事,上门找沈大华谈判,过程中沈大华多次讥笑郑智元所有一切凭的不是自己双手,而是大腿抱得好,又不愿归还从赌场骗走的钱,再有黄玉桂在旁批判郑智元人品低劣,高声抱怨她家大华交友不慎,才会交上郑智元这种狼心狗肺的朋友。她不断怂恿自己的儿子跟郑智元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做切割,莫再有往来。

    郑智元咽不下这口气,个性残暴的他就向沈大华开枪。黄玉桂没料到郑智元真开了枪,腿软跪地。

    郑智元从沈家逃离后,曾回到他贷款买给邹家宣母女住的房子。他向邹家宣母女说他杀了人,但非新闻所报导那样,黄玉桂从没向他下跪求情,媒体却将她塑造成悲情老母,而他则成了无法无天的暴徒。

    邹宜平与她母亲的生活费皆是郑智元供给,他被逮捕后,母女顿失经济来源,郑家人又在这时接到银行房贷催缴通知,因而知道房子的存在。郑智元离开,房子自然是郑家人所有,他们将邹家宣母女赶出,两人只能租个小套房。

    邹宜平母亲去找张金山,望他念在曾经跟过郑智元做事的一点旧情帮助她们,他却嘲弄轻视。邹母并无一技之长,只能回到熟悉的酒店上班。

    邹宜平说她时常在近天亮时,听见母亲进家门的声音,有时看见母亲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吐,有时在客厅见母亲抱着酒瓶痛哭。她学校的班亲会、运动会,从不曾见母亲出现,有些同学为此嘲笑她。

    她说她不平的是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嘲笑,又为什么生活要过得辛苦?说起来,一切都从沈大华开始,若不是沈大华找人诈赌,她父亲也不会去找沈大华谈判,于是她仇视沈大华一家,尤其是黄玉桂。

    她说若非沈大华的母亲在旁添油加醋,也许沈大华可逃过死劫,她父亲便不会去坐牢伏法,那么她与她母亲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辛苦。

    郑宜平的生活直到高二那年才有了改变。她母亲忽然带回一个男人,说是新对象,对方经营三温暖及按摩中心,至酒店消费与邹家宣看对眼。

    邹宜平说这个叔叔对她极为疼爱,每个月零用一万,还时常带她与她母亲出门旅行;他养了一些小弟专门围事三温暖及按摩中心,那些小弟见了她「小姐」「小姐」地喊,偶尔她也会喊那些小弟为她跑跑腿。她再不愁吃穿,再不怕人嘲笑,人生从谷底爬上云端。

    会认识沈观纯粹巧合。她小时候从父亲口中听过沈观的名,那时他与沈大华尚未交恶,时常聚在一块饮酒,他常说:「你大华叔的女儿沈观才大你两岁,有机会让你跟她认识,应该玩得起来。」

    虽未曾见过沈观,但这名字她牢牢记在脑海,一听到沈观道出「我姓沈,单名观」时,便已明白其身分,那顷刻间有一种难分明的情绪促使她想要接近沈观。

    她表面对沈观热络,心仍仇视沈大华一家,但未想过对付沈家,只是几次与沈观接触,见她处事沉稳冷静,态度淡然,举手投足间又有几分自信,她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凭什么她心里积怨多年,过着愤世嫉俗的日子,沈观却能活得那样自在淡然?

    几次跟沈观抱怨餐厅客人,沈观一副宽容的姿态劝慰她,要她多给包容。她觉得讽刺,沈观凭哪一点要她学习包容?没被人从家里赶出的人,当然可以摆出清高姿态,其实是不知贫苦之痛。

    她当时男友是班上同学,经由她认识沈观后,时不时在她面前称赞沈观的沉稳与从容。沈观沈观沈观!她听了就烦,再忆想当年的苦日子,压在深处的仇恨复又浮了上来。

    她跟母亲提她要恶整沈观,母亲并不认同,她说沈观是黄玉桂的宝贝,整沈观能让黄玉桂难受,母亲才同意,但叮咛别过火。

    她很想知道沈观的包容心究竟有多大。她让人去泼漆、去逼车挑衅,但沈观无后续动作,她遂找上母亲帮忙。

    事前让小弟勘察地形,破坏庙里监视器线路,再由母亲扮清洁妇;她把蛇放进麻布袋,外头以百货公司纸袋掩饰,趁沈观进人厕所,她把麻布袋交给母亲,由母亲在厕所间放蛇。如她愿,沈观被咬了口,她首次见沈观面露惊慌与不安,心里直乐。

    她愈玩愈大,知道沈观家人为她聘了保镳又报案后,已无法回头。她想,干脆让沈观开不了口,却想不到挨枪的是她的保镳。

    邹宜平认罪,却坚称她没错,也不后悔,她后悔的是她来了人间……沈观将车停妥,将方才随手扔在副驾座的手机收进包里时,想起稍早前律师的通知,她不禁叹息——邹宜平最美好的年华,怕是要在牢里度过了。



第10章(2)
更新时间:2018…01…22 17:00:03  字数:5644

    她下车进电梯,原要直接上楼,却想起前几日买了一套书,应该已送到了。她走到柜台,还未开口,后头警卫一看见她,忙弯身从底下抱了个纸箱。

    「沈小姐,你的包裹。」警卫把包裹搁柜台上。

    「昨天就到啦!」

    「谢谢。」她看一下收件与寄件资料,确定无误。

    「这两天应该没吵到你吧?」

    沈观疑惑。「嗯?」

    「你对面那户租出去啦,这两天都来整理房子。」

    「终于租出去了?」她笑。那房子空置许久,偶有人来看房,却始终不见有人人住。曾耳闻房东要卖,卖不出才改出租。

    「对啊,听说满久——」

    沈观记得这警卫不久前刚到职,不清楚大楼住户及出租情况是可以理解的。「确实是满久了。」

    「那你现在有邻居了。」

    她淡淡笑一下,无所谓是否有邻居。

    「他搬家时应该没吵到你吧?」

    「没有。我上班,听不到。」她无意多聊,再次道声谢,抱起包裹离开。步出电梯,在大门前停步,手翻出包里一串钥匙,正要开门,身后有轻微声响。还未能反应过来,先听见一声低唤:「沈小姐。」

    那样的声线、那样的称呼……手中钥匙落地,身子僵硬,沈观有数秒钟时间陷入空白,毫无反应。

    「沈小姐。」她不动,颜隽再喊。

    她眼睫眨了下,听见他的声音,又似未听见。

    他不再唤,上前两步,弯身拾起钥匙。

    沈观低垂的视线中,有他精短黑发,有他颈与臂的线条。他拾了钥匙,起身时连带身影也淡出她视线。她慢慢侧过身子,对上他面容,还有些不可置信——这个男人沉默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令人感觉不到实际。

    她少有的憨样几分纯真几分可爱,颜隽眯起眼睛笑,眉目显得柔软多情。

    他问:「这么快就忘了我?」

    「花茶好么?」这栋楼的隔间装潢差不多,颜隽就站在吧台桌后,取了两个纯白色的马克杯。

    「可以。」她坐上椅子,轻轻转动,慢慢打量过客厅。家具不多,一组浅咖啡色L型布沙发,前头摆一张方形矮桌,看桌脚设计应是折迭桌,角落一个简单置物架,摆了两盆多肉植物,旁边是衣帽架,上头吊了件西服外套;前头电视屏幕下的长柜看着挺新,上头并无堆放物品。「你东西就这么少?」

    「一个人简单就好。」他正在冲茶包,杯里两朵玫瑰,去除第一次的热水,他再注人热水。

    「那是折迭桌吧?」

    他回首看一眼她手指方向。「嗯。」

    她淡淡笑一声:「简便到好像随时都能搬走。」

    他取出杯里茶包,道:「一个人的时候确实是这么想,以后……不会了。」

    他转身,把杯子递给她。「小心烫。」

    以后不会了。她接过杯子,垂着眼帘没响应,觑见杯里的两朵鲜艳,有些意外。「你喜欢玫瑰花茶?」

    颜隽转过身来,唇就杯子饮了口热茶,才道:「坦白说,我第一次喝。」舌尖裹上花香,有点突兀的气味。不喜不恶。

    「觉得怎么样?」她等他评论。

    他笑一下。「还可以。」

    她饮了一小口。「确实只是还可以。」

    「所以把这杯喝完就好。」他淡声说。

    在他注视下,沈观又抿了口热茶。「你休假,还是目前没出任务,怎么有空搬家?」

    「我离职。」他靠向椅背,姿态自在。「打算换工作。」

    养伤期间每日思考去留问题,看着肚腹与腿上留下的疤痕仍会害怕。他并非怕事个性,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早在与公司签下合约前就已明白工作可能带来的伤害,只是每忆起中枪当下,睁眼时见到的那双泪汪汪,心里便对这份工作有了质疑——这世上还有人在意他的性命。

    一个人时,没什么好惧怕,就算赔上命一条,也不担心有谁会为他难过,身后保险还能让颜杰一家有更好的物质生活,但现在心上有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欢喜也让他担心的人,他不能不怕。他怕要是不小心先离开,她会伤心;他怕他每回有任务,她就得过提心吊胆的生活。他希望她跟他在一起时,免烦恼、免忧愁。

    沈观闻言诧异,镇定后好像也明白了是为什么,她心跳有点快。

    「因为辞职了,不好意思再继续住在原来的房子里。」他解释。「是公司宿舍?」

    他摇头。「房东和老板有熟,所以房租很便宜。」

    她再无话,安静饮茶。他问:「买了什么?」

    沈观循着他目光,看被她放在桌边的包裹。「一些书。」他拾了她的钥匙,跟她说他现在就住她对门,问她要不要过来坐坐,她于是没进自家门,抱着包裹跟他进来。

    「跟解剖相关?」

    「都有。」

    「晚餐吃过没?」

    她愣一下,说:「我冰箱有手工水饺,打算回去下几个来吃。你呢?」

    「还没。」见她杯已见底,他取过杯子,和自己的一起放进水槽。「一起出去吃饭?」

    她看着他的背影,答:「好。」

    他们走进附近巷弄里那间口碑甚好的义式料理店。晚间八点多,已过用餐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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