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踌躇起来,迟迟不语。正在这时,又听一人郎声笑道:“乖女儿,原来你在这里!”
众人循声看去,见是阿鲁台大步走来,忙上前行礼,萨如拉一下扑入父亲怀中,撒娇道:“父王怎么来了?”
阿鲁台眼光扫过几人脸庞,已对双方角逐心知肚明,他呵呵一笑,道:“明日赛马,时辰不早啦,乖女儿,咱们早些回去安歇吧!”
萨如拉还未得到依拉洪的回答,听到父王的话,只好看了他一眼,噘着嘴和父王一道去了。
两人走远,少丹瞪一眼依拉洪与莫尔哈特,笑道:“回蛮子,早些回去睡觉,免得明日输得太惨又要哭鼻子!”
说罢携了吴越的手,大摇大摆地去了。
莫尔哈特见依拉洪一双眼一直尾随着吴越身影,忙道:“唐国派她一同前来求亲,定是想扰了可汗心神,可汗千万别上当!”
依拉洪点头道:“明日你替我去赛马,莫尔哈特——”
他转头看向莫尔哈特,正色道:“你可是回骰第一骑手!”
莫尔哈特一凌,忙应道:“请殿下放心,莫尔哈特决不会让殿下失望!”
☆、赛马招亲
突厥人逐水草而居,阿鲁台此时所居的这片草原上,星星点点,布着几十片湖泊,月亮湖便是其中之一,因其形恰似天上弯月而得名。
翌日一早,少丹与众人早早起来,吃罢早饭,便去了月亮湖,但见一大片草地上繁花点点,湖水波光粼粼,正是一处美地。
过不多时,依拉洪与阿鲁台带着各自手下的人便到了。
阿鲁台翻身下马,众人上前参拜,礼毕,阿鲁台笑道:“大家不要客气,今日是本汗择婿之日,你们俩人从树林穿过,谁先到对面的月亮湖,谁先到终点,谁便赢了。”
“父王!”一个声音打断了阿鲁台的话,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萨茹拉骑着一匹马儿奔了过来。
只见萨茹拉与昨日装份又不同,头发只梳成一条辫子,却神如秋蕙披霜,双目晶晶,施旖如画,比之昨日,更是多了三分俊气。
阿鲁台笑道:“萨茹拉,我的宝贝心肝,你怎么来了?”
萨茹拉笑道:“女儿的夫君,自然要亲自选!”
少丹自小在大唐长大,见此女子豪放性情,不由暗自吐了吐舌头,忖道,若娶了这番邦女子回去,只怕父皇迟早要被气出病来!”
却听萨茹拉又笑道:“女儿不但来了,女儿也要赛马!”阿鲁台一怔,呵呵笑道:“这不是胡闹么?”
萨茹拉撒娇道:“我倒要瞧瞧,回纥国和大唐有没有人能快过咱们突厥的马,父王,他们俩人,谁能追上我,我便嫁给哪边的王。”
那马儿似听懂主人的话,仰头一声长嘶,似要表明自己便是天下最好的马一般。
莫尔哈特见那白马遍身雪白,双鬓杨风,身高腿长,神骏非凡,声音清越入云,不由赞叹道:“好马!”
萨茹拉斜睨他一眼,伸手揽过那马儿脖子,那白马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公主的手摸向自己,又侧过头轻轻抚蹭着她的手,公主感到那软软的鬃毛轻轻碰到自己手背上,不由一阵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莫尔哈特问道:“公主,这马可有名字?”
萨茹拉笑道:“它叫塔林塔娜!”
莫尔哈特微笑道:“草原上的珍珠?好名字!”
萨茹拉脸上大有得意之色,只听阿鲁台道:“我的乖女儿,若两人都追上了你,该如何是好啊?”
萨茹拉笑靥如花,笑道:“父王,天要下雨的时候,自然会找到大树,想要过河的时候,自然也能找到船。”
她用手轻轻摸着马儿的脖子,对马儿说道:“谁也跑不过塔林塔娜,对吧?”
那马儿打了个响鼻,甩起了尾巴,萨茹拉眉开眼笑地说道:“父王,你瞧,马儿说了,今日无人能胜过女儿。”
萨茹拉自小争强好胜,这次若不依她,只怕她要着恼,阿鲁台沉吟片刻,女儿的骑术是自己一手□□出来,在草原上远近闻名,当下笑道:“若是俩人都追不上你,你不是嫁不出去了么?”
萨茹拉眼睛一转,说道:“那女儿便永远陪在父王身边!”
阿鲁台知她小女儿性情,不以为意,笑着摇摇头道:“胡闹!胡闹!”
他双手一摊,道:“你们瞧,我这女儿被我惯坏了,怎么办?”少丹与莫尔哈特相互瞅了一眼,心中均想,自然只有我才追上了她!”
当下两人齐声道:“可汗休要烦恼,依了公主便是!”
萨茹拉咯咯一笑,少丹笑道:“公主,我可不会让着你!”
萨茹拉含笑道:“谁要你让!”
莫尔哈特心中却有些踌躇,依拉洪看出他心思,低声道:“突厥人说话算话,你只管追她便是!”
当下便有人将三人领去树林中,萨茹拉转头瞧瞧站在身后的莫尔哈特和少丹,也不说话,只将手上鞭子一扬,那马长嘶一声,便箭似地向前奔去,少丹与莫尔哈特不敢有半点怠敢,也策马飞奔,追了上去。
三人所骑,均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马,但这匈奴公主所骑,乃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是突厥王远征时在一名叫彼得的商人手中花重金购得,只见它骎骎騑騑,奔腾俊发,转眼便将少丹与莫尔哈特甩出几丈远去。
少丹与莫尔哈特原本皆存了心眼,便不急着去追萨茹拉,都想着落在后头等着时机将对方打翻在地上再去追公主。
莫尔哈特虽知少丹功夫了得,却自恃自己马术天下第一,少丹在马背之上必败落于自己。
当下两人故意在后面大呼小叫,却与萨茹拉越距越远,等再见不到她背影,两人便在马上打斗起来。
少丹平地上武功了得,在马上却束手束脚,二十招后,他啊哟一声叫,跌落在地上。
莫尔哈特冷哼一声,转头便去追公主,少丹俯在地上,呵呵直笑,果然,只见莫尔哈特奔出不远,所骑的马儿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莫尔哈特坐在马上,头向前一冲,险些便要被摔下马去,他疑心顿起,向下一看,赫然一条麻绳横在地上,心中便知是对手设下埋伏,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
话言未落,一旁树林中冲出三个人来,直扑向莫尔哈特,将他摁住,莫尔哈特挣扎着抬眼一瞧,正是和自己交过手的马仁带着两名汉人士兵。
原来少丹与马仁底下商量,娶公主之事必万无一失。马仁便带着银子偷偷送给可汗身边侍从,打探到赛马道路,今日一早便悄悄赶来设下埋伏,只等着莫尔哈特一人骑马过来。
三人将莫尔哈特死死摁在地上,莫尔哈特拼命挣扎,哪里能够,耳听得马蹄声响,少丹骑着马儿奔了过来,他对着莫尔哈特的马屁股使劲抽了一鞭,那马儿吃痛,得得地自己向前奔去。
少丹马不停蹄,回头向莫尔哈特扮了个鬼脸,道:“我追公主去了,你好好呆着罢!”
莫尔哈特大怒道:“无耻小人!敢使这般下三滥手段!”
马仁笑道:“还不是你教的!”
那日在城外两人约好单挑,帕勒塔洪却叫来帮手,莫尔哈特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马仁三人也不想打伤莫尔哈特,待少丹和两马都不见了踪影,便放开莫尔哈特,拍手笑道:“回蛮子,你眼下无马,跟咱们回去喝一杯吧!”
莫尔哈特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少丹方向奔去,一边奔,一边从口中发出一串声音,马仁大叫道:“不好,他在唤马!”
果然他那马儿听到主人呼唤,便又奔了回来,马仁三人想要拦他,却见莫尔哈特急速奔向马儿,尚有五尺远,便纵身跃上马去,那马儿欢喜得叫了两声,折头便又奔了起来。
少丹骑在那九花虬上,却见那马儿忽然燥动不安,连连向身后去看,任少丹用鞭抽打,却更慢了下来。
少丹凝神细听,听到后面有哨子之声,正心中起疑,却又见莫尔哈特骑着马赶了上来。
两马相交,马上之人顿时一阵拳来掌往地打了起来,少丹只听得莫尔哈特口中不断发出声音,那马便全然不听自己使唤,叫他往东它偏向西,叫它往西它偏向东。
少丹心中大叫不好,此时才知这回鹘人与马儿有天生一种亲近,自己在马上打架,便有如被人缚住手脚,哪里施展得开,何况莫尔哈特又用哨声与马儿交流,自己自落了下风,心中好生后悔没有暗带只飞镖来。
两人打了二十回合,少丹被莫尔哈特一掌击中,啊哟一声,便摔下地去,在地上滚了一滚,便伏在地上起不来了。
莫尔哈特见状,哼了一声,知道他这跤摔得实贴,当下催□□马儿加速奔跑去追公主。
他是回骰第一骑手,片刻之间,便已见到公主身影,不由心中大喜,连夹马肚,又奔出十几丈,却见那匹叫塔林塔娜的宝马明显慢了下来,心中大喜,想到,莫不是公主在等着自己。
当下便叫道:“公主,莫尔哈特来啦!”
公主回头见到莫尔哈特,连催马儿道:“塔林塔娜,你快跑呀!”说完扬起长鞭,啪的一声,抽到马儿身上,那马儿仰头一声长嘶,向前奔去。
莫尔哈特虽骑的马远不及公主的汗血宝马,可他仍只在眨眼之间,便已距公主只有一步之遥,公主见状扬起长鞭又要抽打,手腕却被一人牢牢握住,她回头一看,正是莫尔哈特,当下喝道:“你好大胆子,敢碰我!”
莫尔哈特连忙松手,歉然道:“莫尔哈特一时性急,冒犯了公主,只因这马要做妈妈了,公主万不可如此待它!”
萨茹拉恍然大悟,难怪塔林塔娜这几日懒懒的,总不想动,当下笑道:“难道这几日马儿不愿跑,我以为它病了,可它偏又吃得特别多,我还道它偷懒呢!”
她爱这马儿如命,对莫尔哈特顿生亲切之感,当下放慢速度,又对莫尔哈特喝到:“你不许跑到我前面去!”
莫尔哈特忖道,快到终点时超过公主便好,此时不依她,只怕她要着恼,当下也放松缰绳,两人各骑一马竟慢慢地沿着山道走了起来。
莫尔哈特一边陪着公主慢慢骑着马儿,一边留神聆听,提防着少丹从后面赶上来。
☆、生死之间
这赛马之道原是沿湖边树林里而去,直通月亮湖的另一头,因要越过一座小山,是以要花上个多时辰才能骑马到达。
公主想是心情不错,口中一直叽叽咕咕和莫尔哈特说着话,莫尔哈特留心着少丹,只心不在焉地嗯啊几声,公主终于忍不住喝到:“莫尔哈特,你好大胆子,我跟你说话,你敢不听!”
莫尔哈特心中一沉,忙道:“莫尔哈特听着呢!”
公主撅着小嘴道:“那我刚才说什么啦?”
莫尔哈特背上冷汗直冒,忙随手扯过树上藤蔓,几下便编了个花环递给公主道:“公主,送给你!”
公主见那花环叶肥花红,十分鲜艳,心中一喜,接过来便戴在头上,对他嫣然一笑,道:“我美吗?”
莫尔哈特见自己成功岔开公主问话,心里大松一口气,正要点头,冷不防头顶一人笑道:“回蛮子,我可追上你了!”
原来少丹弃马徒步而奔,从半山腰抄了个近道,赶上两人,莫尔哈特全心留意马蹄声音,未想到少丹早赶到自己前面。
莫尔哈特猝不及防,被少丹一脚踢下马去,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却见少丹正骑着自己的马向前奔去,口中仍高声叫道:“公主,我在湖边等你!”
他料到莫尔哈特会以哨声唤马,一骑到马背之上便伸手扯下路旁树叶去塞那马儿的耳朵。
莫尔哈特见状不及多想,身子向上一窜,公主只觉马身一沉,身后多了一个人,还不及回过神来,手中缰绳已被莫尔哈特夺了过去,只听莫尔哈特低声道:“公主,得罪了!”
公主本能地惊呼一声,莫尔哈特一拍马屁股,塔林塔娜又闪电似向前奔去。
那汗血宝马确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马,虽此时已怀了小马驹,且身负两人,仍片刻间便已奔近少丹。
莫尔哈特反应甚是敏捷,他想也不想,扬起鞭子便向少丹□□马头击去,少丹眼见那鞭子便要击在马头上,暗叫不好,扬起自己手中长鞭向那鞭子击去。
只听啪的一声,两条鞭子在半空缠成一团,两人奋力一拉,只见莫尔哈特伸开大臂,将少丹一把抱住,俩人拥着滚在地上,顿时噼噼啪啪巴掌声、拳脚相交之声不绝,俩人在地上滚着厮打起来。
公主在马背上瞧俩人你来我往,打了十来拳,咯咯一声笑,径直自己骑着马儿跑了,一边跑,一边唱起了歌儿来:
美丽的姑娘哟,你跑慢点,我要追上你,每天吃你煮的奶茶!
少丹与莫尔哈特打斗半日,少丹鹞子翻身,挣脱莫尔哈特,向树林外冲去,莫尔哈特自紧随其后。
少丹一气奔到月亮湖对岸之时,见阿鲁台众人已早到了,公主正站在他身后,见到他,冲他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阿鲁台瞧着俩人衣冠不整,脸上,身上到处是泥土树叶,狼狈不堪的模样,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俩和我女儿赛马,怎么,谁胜啦?”
少丹一怔,只听公主咯咯笑道:“齐王殿下,你快到湖边去洗洗脸吧!”
少丹见她对自己微笑,心中大喜,忖道,无论如何,今日比那回蛮子先到。又见吴越站在另一边,也瞧着自己抿着嘴笑,知道自己一张花猫脸着实不好看,当下应了声,便向湖边走去。
莫尔哈特武功轻功皆不敌少丹,此时仍未赶到,依拉洪心中着急,忍不住不住往树林边上瞧。
正自着急,却听公主声音传来:“依拉洪殿下!”
依拉洪回头见是公主,忙恭敬道:“公主!”
他心中寻思着这场比赛如何定胜负,却听公主问道:“昨日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我呢,你说,是我美还是那个汉人姑娘美?”
此时晨曦高起,吴越逆光而站,一轮光晕在她身上,美轮美奂,依拉洪瞧一眼吴越,心中忖道,天底下还能有谁比得上我的越儿?
这话只在心中一转,却不敢说,回鹘人向来不说谎,依拉洪忖道,我若实说,只怕得罪公主,这门亲便结不成了,可若要我说谎,却是万万不能。
当下便道:“公主与那位姑娘各有千秋,我分辨不出。”
公主不依不饶道:“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树叶,也没有分不出高下的俊马,今日你不说,我定不依你!”
只听得树林中马蹄声,脚步声响,四个人同时从树林中跃出,正是莫尔哈特和马仁三人。
公主见到莫尔哈特一脸狼狈,咯咯娇笑起来,莫尔哈特走向依拉洪,面红耳赤地指着背后三人道:“可汗,他们——”
依拉洪一见几人便心知肚明,他举手打断莫尔哈特的话道:“莫尔哈特,有话回去说。”
莫尔哈特只得应道:“是,可汗!”
公主瞧他一脸是汗水,从怀中摸出一条手帕,道:“啊哟,莫尔哈特,你这一身可真是又脏又臭啊,快擦擦罢!”
莫尔哈特一脸羞愧,抬眼瞧了一眼依拉洪,硬着头皮将手帕接了过来,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知道这手帕脏了,万不能还给公主,只好自己放进怀中,寻思回去洗干净再还给公主。
公主笑嘻嘻地瞧他片刻,又问依拉洪道:“你还没想出答案来么?”
依拉洪哭笑不已,这突厥公主怎非要与人比个美丑才罢休,当下也笑道:“公主与那位姑娘不在一处,我瞧不出高下来。”
“好”,公主咯地一笑,道,“你等着,我走过去你仔细瞧了!”
说罢便向吴越走去。
马仁见依拉洪与公主说说笑笑,心中十分恼怒,忖道,你想寻这机会与公主套近乎,我可不会这般便宜了你。他左右一顾,心中便想出个主意来。
当下悄悄摸到塔林塔娜屁股后面,掏出火石点燃,对对直直便向那马屁股戳了过去。
那马儿怀上小马驹,警惕性甚高,却冷不防碰上马仁这与战马打了几十年交道的都尉,竟被那火石烧得屁股一阵巨痛,它仰天一声长嘶,便像只没头的苍蝇似的,四下乱窜起来。
众人猝不及防,一时也不及驱马,只向四周散开躲避,依拉洪眼角瞧见吴越一脸慌张无助,便悄悄向她那边靠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