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巫山
作者:岁至闻汐
【文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见过了那么多人之后才知道,自己想要的还是你~
《沧海》姐妹篇,陆琪和Mark的平行空间
☆、万人相亲会(1)
***
时间:10月5日
地点:万人相亲会
对象:
1。 A先生——32岁,金融从业,形象沉稳有安全感
2。 B先生——26岁,外企职员,阳光开朗谦虚明理
3。 C先生——24岁,房产销售,健谈主动信心满满
以及,陈尸在母后大人买菜账本上的D、E、F、G……等各位先生——据说你们的条件都相当不错,可是一看到那些挂在墙上、钉在泡沫板上、甚至是夹在雨伞上的铅字白纸,我就开始头昏脑涨地犯困了。
***
“我就说嘛,这种相亲会肯定不靠谱!”
“也不一定啊,如果肯放下成见去结交一些人的话,说不定也能聊出几个不错的对象。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呀,陆琪?”
“呃……我……”
然而还没等陆琪犹豫完,这位刚从相亲会上落荒而逃的女主角便被一脸严肃的好友阿卿抢过了话头。周轶卿都没有转过头去看她一眼,只是用指尖在她胳膊上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就好像突然生出了一种“放着我来”的架势,周身瞬间绽出光来,令陆琪混混沌沌的迟疑在电光火石间忽就转化成了精神抖擞的看客心态。
在陀螺般的工作日里,忙里偷闲的午休时光总是显得特别珍贵。而作为闺蜜团中那位向来乐于主导论点的“核心”团员,周轶卿又总是很容易就切换到咄咄逼人的激辩状态,尤其是在短暂又无所顾忌的饭后闲谈中。果不其然,她这就一把推开了面前吃空的饭盒,然后将手肘搁在小圆桌上,抬起右手,轻抖手腕,食指在空气中扣起又弹开,仿佛正在敲击一排无形的黑白键。话虽如此,可眼前这场面却又全无优雅可言,因为那根指头的振动频率就和它主人的语速一样,总是像机关枪扫射那般,一转眼就击倒了一大片。
“话可不能这么说,若菲!对这种所谓的‘相亲会’有成见又不是我们的错,是那些主办者就愿意把它搞成菜市场,看起来明码标价,可实际上根本就是强买强卖!难道把两个身高体重学历工作都很相配的人放在一起他们就一定会幸福了吗?相处呢?三观呢?感情呢?要是大家都这样去找对象,那结婚和买菜还有什么区别?哼……你说是不是,魏凌?”
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方式,被抢白了一顿的向若菲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迹象。她飞快地挑了一下眉,然后轻抿了抿唇,嘴角自然向上扬起,勾起了一个细巧的弧度。而她的目光则像被风吹起的丝巾那般,轻柔且顺畅地在圆桌旁拂了一趟,最终定格在坐在阿卿右手边、此刻正高举着胳膊的魏凌身上,眸光静滞,呆看了半秒钟,可却忽“噗哧”一下,咧开嘴露出了一排白牙来。
也无怪乎若菲会绷不住笑以至于都卸下了惯常的女神范儿,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幅画面对于她们正身处的这栋高档写字楼来说,实在是担不起“职业”二字。只见小身材大眼睛的魏凌小姐正忙于扒住阿卿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小短手够回那个刚被阿卿“没收”的手机。她挺直了背脊在短发姑娘的胳膊附近敲敲打打,一边敲一边还反复念叨着“快还给我”,几乎就要站起身扑上去了。只可惜她的声音轻轻松松便被周轶卿给盖住了:“聊天的时候专心一点好不好!没看到朋友正需要帮忙吗?微信晚点发又不要紧……”
阿卿那不容置疑的语调乘着声波在明亮的茶水四壁来回碰撞相互叠加,很快便引来四周西装革履的其他同事纷纷侧目,有人甚至指指点点地怪笑了好一会儿,让魏凌的脸上不自觉地爬上了一层浅粉。她鼓起腮帮,对着许久不语的陆琪眨了眨眼,然后将脑袋歪搁在手掌上,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话,就好像是凭空吐出了一个慢腾腾的烟圈儿:“这么激动做什么,把相亲会当成公园不就好了……在哪儿认识的男人不是男人呢?又没说你记下了联系方式就非要跟人谈婚论嫁了。”
“这能一样吗?上相亲会的那些人都是冲着‘条件’来的,他们就把你当菜呢……”
“行了阿卿,我觉得魏凌说得挺对的。倒也不是什么成见……如果那天能遇上几个不扯淡的活人,说不定今天我就能和魏凌一起笑看你们这些单身狗了。”
“搞毛啊你……”
陆琪的倒戈令周轶卿颇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将没收来的手机往陆琪身旁的转角沙发上一撂,侧转过身,刚打算伸出手去摇她的肩膀,谁知陆琪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抄起手机然后给魏凌递了过去。待阿卿回过神的时候,魏凌已经飞速把手机塞进了裤兜,顺便还冲短发姑娘比着“V”字,肉肉的手指头转过去又转回来,简直是在耀武扬威呢!
不得不说,这招虎口拔牙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扣人心弦之感。向若菲直接就对陆琪竖起了大拇指,然而,这位“小偷”小姐却没什么功夫来吹嘘自己的眼疾手快。面对目瞪口呆的阿卿,一个明媚的笑容倏忽在陆琪的脸上绽放而开,弯眉细眼卧蚕红唇,快乐得让人禁不住想跟她一块儿笑起来:“好啦……人家时差党也不容易,你就让人小情侣好好说个晚安不行嘛……”
周轶卿嘟起嘴,不置可否。她瞥了魏凌一眼又收回目光,接着便向后一仰,把双手交叠在后脑勺底下当作枕头,惬意地将整个后背都倚在了沙发里。坐在她对面的若菲正低头拨弄着玻璃饭盒里吃剩的白米饭,像天鹅般白皙又纤长的脖颈在忽然静下来的空气里划出了一道淡定且优美的弧线。而魏凌已然忍不住又一次拿出了手机,她的右手在发亮的屏幕上敲得飞快,而握住手机的左手在这一回也捏得格外用劲,以至于指节处都在微微地泛青。不过,挂在她嘴角的笑意却能让这场景整个都显得温暖起来,甚至能将那些由冷色日光灯带来的无处不在的寒意驱走那么一时半刻——在这栋金碧辉煌的高档写字楼内部,随处可见这种明晃晃的白色,比如日间也不能熄灭的白色灯光,比如近在咫尺的白色漆墙,比如到处走动的白色衬衫,比如散发着油墨气味的一沓沓白色A4纸。
陆琪深吸了一口气,忽有一股陈旧的书卷气猝不及防地钻进了她的鼻腔,令她那个极易过敏的鼻子不禁有些发痒。她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刚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旧年文档,几周以来,作为公司新人的陆琪已经亲手搬过不下十个装满此类文件的纸板箱,为此每天都要在办公室和仓库间来回跑好几趟。她本能地不想去触碰它们,可是办公室里那些资深的同事们对此却比她更加避犹不及。毕竟,这堆罩着厚厚灰尘的旧文档就像是早晨的起床铃一样,委婉又烦人地提醒着大家忙季即将到来的悲壮现实。
在陆琪所处的这个行业中,每年十月至次年四月被惯称作“忙季”。所谓忙季,意味着连轴转的项目、不停歇的加班和出差、以及无止境的报告和excel表。前辈们曾说过,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别再妄想要在周末安排些什么活动了,你要习惯待命,你要习惯身不由己。
随着午休渐近尾声,越来越多的同事已经热火朝天地投入了下午的工作。不知是哪一个团队又搬来了好几箱文件,这一刻,这阵扑面而来的陈腐气味令陆琪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年关时家中进行的大扫除的画面:积攒了一年的灰尘或拈成条儿或蜷成圈儿,在移开冰箱和大衣橱的那一瞬间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既刺鼻又刺眼。
她想屏住呼吸,可却无济于事,于是只能任由这突如其来的压抑感将自己包围,仿佛自己正和许多人一起寄居在一个没有窗的方盒子里,身旁的每个人即便衣冠楚楚、然却都像狗一样伸长了脖子和舌头,苟延残喘地竞争着那仅有的一点点新鲜空气。
如此想来,那天也是一样的感受。
☆、万人相亲会(2)
陆琪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湿漉漉下雨天。时值初秋,加上丝丝点点凑热闹的绵绵细雨,空气中积攒起的凉意已足够穿透单衣了,而此时只消再多吹来一阵劲风,胳膊上便会整整齐齐地排出一溜迎宾方阵似的鸡皮疙瘩。考虑到身上堆积的脂肪层并不足以抵御寒冷,在这样的天气里,陆琪通常都会用长袖长裤把自己给包裹严实。可想而知,她的词典里从来就没有“要风度不要温度”这样的词语,要不然,她又怎么会单身至今呢?
剩女小姐自己大概从来没去尝试过理解此中的逻辑,或者说她一直都在假装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不过久经人事的陆妈妈已然一眼看穿了女儿从头到脚的所有问题。那天一早,在陆琪还没起床之前,心机满满的陆妈妈便翻箱倒柜挖出了一双黑色连裤袜和一条长度一看就很“危险”的墨绿色短裙,顺便还从女儿散乱的长发间蹑手蹑脚地抽走了她每天都用来扎马尾辫的黑色头绳。崭新的衣装一丝不皱地躺在陆琪粉红色的枕头旁,就好像人模人样的狗腿子那般,狐假虎威地逼迫着这位向来坚守“原则”的巾帼英雄就范。
曾有一位伟人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起床气的教唆下,端坐在床上的陆琪一脸肃杀。乱蓬蓬的长发或交结在她脑后,或遮挡在她面前,即便她已经用手指用力捋了两回,可是薄软的青丝却一点儿也没打算给她面子,依旧不屈不挠前赴后继地往她眼前堆。
“所以,这是连头绳都没给我留下吗……”
另有一位伟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于是很快,那一脸肃杀就演变成了嗷嗷怪叫,而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陆妈妈自然循声而至。面对孩子的撒泼叫屈,做妈妈的仿佛天生就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既不生气,也没打算道歉,而是直接就举起裙子贴着陆琪的腰肢比来比去,一边比还一边眨着她那迷人的大眼睛,又是开心又是遗憾地低语道,“穿给妈妈看看吧,如果自己再年轻二十岁,一定也会这么穿的”,这般洋溢的少女心令人简直不忍拂去她的好意。
通常来说,这一招已经有八成的杀伤力,不过孩子嘛,总有犟头倔脑软硬不吃的时候——除非当她看到母亲的笑容消失、看到她垂头侧过脸去失望地喃喃着“好吧”、看到她回头一望、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不说只是安静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懂事的孩子看到这般场景多半会默默地埋怨自己不懂事,于是这补刀一出,不用几分钟,等陆妈妈再次回到女儿房间的时候,陆琪保准就已经乖乖打扮成母亲期待中的模样了。
兵不厌诈。明知道母后大人这是在扮猪吃虎,可陆琪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次又一次上当。这不,为了让闺女亲身来到今天这万人相亲会的现场,陆妈妈多少也使了点儿小手段:她先是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女儿不必费心、自己已经约了一块儿早锻炼的阿姨买好50块的入场门票结伴去凑个热闹,接着又痛心疾首地感叹同伴失约、一个人去实在局促,尔后终于使出杀手锏,拽着陆琪促膝长谈,从前车之鉴说到长远利益,最终抛出“不能浪费钱”的终极奥义,让本就快招架不住的陆琪彻底崩溃屈服——听到最后她简直就要暴走了,是谁想出的这个破规矩,要爹妈买门票而孩子可以免费进?这不是专门挖好了坑就等着自己往下跳嘛……
无论过程是多么曲折,总之,陆琪最终还是在这个初秋的下雨天里穿着超短裙和黑丝袜、小心翼翼地穿越半个城市来到了这个由旧仓库改建而成的展览馆。如果说早先不过是别别扭扭的赌气和不情愿,至检完票真正踏进场馆的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的身心俱被难以名状的压抑给包围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方盒子,盒子里头被隔成了数百个婚介机构的小展位,每个展位中都挂着几十甚至上百份的个人资料,有照片的俊男靓女们通常会放在最靠外的显眼位置来吸引眼球,而其余只有铅字简介的路人甲乙们只能安静地挂在展位的塑料隔板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整片无关紧要的灰纹墙纸。尽管每个中介都已竭力把自己的小铺子打点得或温暖或喜庆,可是整个场馆看起来仍旧是一个旧仓库的样子,光秃秃的灰墙、泛青的白炽灯光、过高的屋顶、以及从高高在上的小气窗里勉强挤进来的阴雨天的自然光。
也许是空气不流通的缘故,每次一钻进那些低矮的展位,不过多久,陆琪便会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她无法集中精神去阅读,在她眼中,满墙A4纸上的个人资料渐渐变成模糊的重影,逼着她必须眯起眼睛仔细去看,才能勉强辨别出那些方块字里的竖直横平,而时间一长,甚至连那些方块字看起来都不再像汉字了。她开始越来越早地退出展位,站在路中间专心扮演起衣帽架的角色来——身上背着两个包,一个胳膊上挂着两件外套,手上还拿着一把没干透的伞。她倒是怡然自得,可怜陆妈妈却还忙着趴在墙上奋笔疾书,只一转眼,她那本皱巴巴的买菜记账本便已翻过了好几页。
陆琪撇了撇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人生前二十多年里贫乏的情感经历却又仿佛预示着这会是她的必经之路。于理她知道母亲做得一点儿不错,可是于情她却又过不了自己这道坎。纠结了好半天,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只觉自己挂衣服的胳膊屈得有点酸,于是顺手便准备换条胳膊,谁知在那一刻,拿伞的那只手却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勾住、一时间竟动弹不得了!
她的心里忽然就冒出了不好的预感,她觉得那件自从出门开始就一直让她提心吊胆的事终于要发生了。她咽了口口水,侧过身弯下腰,别扭地看了看粘在连裤袜上的雨伞扣带,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但嗓子眼了——她没有备用的袜子,如果扯破了黑丝袜,那么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的腿上就会一直挂着这么一块刺眼的白皮肤,而且这个洞多半会随着丝袜其他部分的拉扯越来越大,而她也将会在这间满是人的破仓库里继续丢人现眼好几个小时、甚至会成为某些以貌取人的男光棍们的饭余谈资。
这下满意了吧?这该死的短裙和黑丝袜!
简直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陆琪愤怒地一抬手,生生将伞和丝袜给扯开了。雨伞腾空的一刹那,她突然有种卸下重担的快感,可是这感觉持续的时间连一秒都没到,陆琪的胸腔便被似潮水般涌来的紧张给淹没了。
她深吸了三口气,然后低下头去查看自己的大腿,随着目光逐渐聚焦、视线越来越清晰,她的心头仿佛有一壶快要烧开的水,从小泡泡到大泡泡,正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最终,这般如释重负的愉悦感达到了沸点,只听一声兴高采烈又中气十足的“耶”从陆琪的胸腔中腾跃出来,飞快地升到场馆顶端,然后顺着高处气窗的缝隙消失不见了。
可是人的记忆却不会像声音那样须臾散去。目睹这一场面的围观群众并不只三五人,而犯了尴尬症的陆琪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找个人多的地方把自己埋进去比较好,可是还没走两步,却见一抹巨大的土黄色影子忽从自己的斜后方直插过来,一阵短促的疾风之后,便像个土堆似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小姐,我想认识你,可以吗?”
☆、万人相亲会(3)
按照偶像剧的套路,此刻出现在女主角面前的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哥,低头嗅玫瑰,银甲白斗篷,不光能救人于水火,还会引来周遭各年龄段女性生物的尖叫和吹捧,而平凡无奇的女主角只需含羞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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