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仪随意别在两旁的发髻,松松垮垮,上面的发丝几缕被春日的微风扰得飞扬了起来。
王仪虽无剑眉星目,但读过的书卷,让他的身上有种常人没有的睿智。此时的他,正微微的转动着自己的头颅,顺着似乎从前面,下一刻似乎又从后面而来的铃铛声的来处,看去。
王仪看似慵懒的一个转头,正好撞上了对来的春风,也正好让王仪看见了,小香的尽头,那阳光铺满的地方,一头毛驴,一个少女,一串铃铛,正恰好的经过了那里,又恰好,那个少女的目光,顺着春风穿梭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蔽光小巷深处的,那一寸布衣,望进了那一眼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叮叮叮。“铃铛声,缓缓的响起,那小毛驴没有停步,那少女也没有,那似乎要冲破整个世界的一瞬间,就这样,擦肩而过,如同春风一样,只留下那涟漪的阳光,抖了一抖。
王仪转过头,继续朝着前面走去,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司吏抚。
司吏抚的三个大字是明成帝君亲笔所写,潇潇洒洒的挂在司吏抚的大门口。
穿着布衣的王仪刚踏上了司吏抚的大门,就被司吏抚的的士兵也拦了下来。直到王仪开了口,那些看门的士兵才认出了前来的这个布衣,是司吏抚的王仪,王大人。
“王仪大人,听说您升了官。“那几个士兵表面是微笑着,口气里,却带着嘲笑的意思,毕竟,没有一个正常的官员会放着清闲平安的官不做,反而自己选了抚州城的巡使,那可是是个危险的职位呀。
“是啊。“王仪微笑的点着头,他怎么会看不透这嘲讽的目光,只不过他的眉眼却依旧淡然。
“王仪大人,您是在找王岑王老大人的吧。“其中一个士兵问。
“是,想来告别,王岑大人还在吗?“王仪客气的问。
“王岑大人刚走,回了府,不过,他说过,如果王仪大人来找他,就将此信拿给他。“士兵恭敬的递上了一份手书。折得工整,没有信封,但从痕迹上来看,道是没有打开过的模样。
“多谢,告辞。“王仪拱了拱手,接过了手书,转身离开。
王仪重新走到了大路上,心想着,需不需要去王府告别王岑,突然想起手书,不由得撑开看了看。只有两个大字,难舍。
王仪嘴角一笑,这就算道别了吧,看来王岑并不希望王仪上门道别呀,于是乎王仪也乐得清闲的,收起了手书,毫不犹豫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大步的走去。
既然不去王府,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可以多备些用品的。
“叮叮叮,叮叮叮。“王仪似乎没有注意到,那闹市之中的铃铛之声,在人群里回荡着。
“王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的小店?“王仪才刚踏入做衣服鞋子的店铺,正没人,翘着二郎腿的老板就搓着手朝着王仪小跑了过来。
王仪温和的说:“想要买件外袍,给我件便宜的就行。“
王仪毫不婉转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愿,虽然赚不了多少钱至少还算一个生意,想到这里,老板还是尽职尽责的介绍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王仪就从店铺里走了出来。抚州靠着阴山,那里的冬天想必比太平要冷上许多。
王仪看了看手中剩余没有多少的钱,耸了耸肩膀,心想着钱不禁花的同时,安慰自己,至少自己还买了些衣袍和新鞋子。
“叮叮叮。“这熟悉的铃铛声再次在王仪的耳畔响起,王仪停住了脚步,本能的回头。恰巧一辆装饰不俗的马车从王仪面前经过,王仪却没有心思去考究,而是静静的等着,马车那头。
马车悠悠然的过去了,顺着太阳的方向看去,那个少女的背影,还有一只小毛驴的屁股,正一摇一摆的躲在阳光下,朝着前面走去。王仪眯着眼睛,却终究还是看不到少女的正面。
这次的王仪并没有顺着自己的方向走去,也没有停在原地,而是抬脚,跟着那个铃铛声走了过去。一步两步,王仪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理智似乎在告诫着自己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妥。刚想转身,却见到那个毛驴的脚步停了下来,晃了晃屁股上的尾巴,停在了一个热腾腾的馒头铺前,歪着小脑袋看着面前的馒头。这下王仪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半袖,半裙,白皙的小腿还有手臂,都告诉着这个少女,并不是太平的人,看这模样,更像是南临的人。
南方之南,有国曰南临。南临多草药,男女老少,衣着皆彩色,便衣于下摆,以手腕脚腕露之,能与蛊虫交谈。
王仪虽没有去过南临,却对描写南临的语句,有些印象。
王仪抬眼,重新将视线定格于面前少女身上。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为何独自一人,来到太平呢?遥远的路程,怕是有什么非完成不可的事情吧,这一刻,王仪似乎能够体谅少女。非完成不可的事情啊。
王仪抬腿,走到了少女的身后,这馒头铺的老板正尴尬,这个少女不说,不问,自己赶也不好,不赶也不好。
王仪温和的笑着说:“老板,给我来三个馒头。“王仪拿出所有的钱,正好买了三个馒头。
“好嘞,来,客官。“老板麻溜的打包好了三个馒头,递了过来。
王仪接过,很自然的将其中一个馒头,放在了少女的手中。
少女抬头,看着恰好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王仪,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少女歪着脑袋,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给自己馒头。
王仪笑着,什么都没有说,抬脚离开。
这是第一次见?也是最后一次见了吧。
王仪叹了口气,他能想到,回去后,王亮一定会埋怨自己为何花了钱,买了馒头。
虽然,自己是他的主人,若是生活上失去了他,还真不习惯了呢。
午后的阳光温暖的洒在了地板上,街上的小毛驴仍旧嘴巴嚼着什么,尾巴一甩一甩,少女手中的馒头仍旧冒着热气,她仍旧看着那人群,尽管,里面已经没有了王仪的背影。
少女的脚边的铃铛,不知道为何,又响了下,明明,没有风。
☆、第二十六章 贿赂刘公公
第二十六章。
太安殿,也同样沐浴在阳光之下,龙骧却闭着眼睛,摸着手里的玉扳指。太安殿的门是紧紧关着的,里面,除了王喜,就别无他人。
当然,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若是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龙骧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黑衣人。
“把信送过去了?“龙骧开口问道。
“送过去了,亲自交到王仪手中。“黑衣人说。
“他看了吗?“
“还没有。“
“他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
“好,明日,你就让人跟着他,寡人可不想,又白白的死了一名大臣。“
“是。“黑衣人话音一落,只觉得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原本站的位子,也就空荡荡了。
王喜舒了一口气,眼睛才敢往上抬了抬,他也猜到了,刚才的人,应该就是梭子了。
王喜问道:“帝上,明日,需不需要以帝上的名义,给王仪王大人送些东西?“
龙骧顿了顿,说:“寡人,以为,那些东西,下午就会到。“
“是是,奴才失职了。“王喜点了点头。
龙骧又问道:“刘公公该回来了吧。“
“应该快到宫门口了。“王喜如实地回答道。
“待到他回来,你让他下午再去一趟。“
“是,帝上。“
刚到皇宫门口,王珏的轿子就被停在皇宫之外,皇宫有所规定,旁人没有文书,是不得进入皇宫中。自然往事的轿子自然也进不了皇宫,所幸,在皇宫内,有内宫准备的辇车。玉春扶着王珏,朝着皇宫内的辇车走去。刚下了轿子,就见到刘公公正跟在一边,谄媚的笑着。
“珏娘娘,小心,小心。“刘公公插着话。
王珏倒是很不屑面前的这个刘公公,毕竟他并没有多少权利,对自己也没有多少用。王珏正想着说些什么,旁边就有个小太监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王珏行了礼,对着刘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公公听后,有些嫌弃的皱了眉头,不过,这个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
王珏停在那里,不急着上辇车。小太监说完后,又匆匆的走了。
刘公公回头看见王珏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咳嗽了下,说:“哎呀,娘娘只能先行一步了,帝上又让奴才出去办点事儿。“
“哦,帝上的事情,公公尽管尽力。“王珏微笑的说。
“那,奴才就先告辞了。“
“去吧。“
看着刘公公步行的背影,王珏突然开口:“玉春,去,把叔父带进来的玉镯子送予徐公公。“
玉春听闻,有些惊讶:“娘娘,那个可是上好的玉石呢,何必送给一个下人。“
王珏看了看玉春,说:“本宫说送,你就送过去,毕竟,他怎么,也是帝上的下人,有些时候,有些消息,还是得靠他。“
“哦,娘娘果真睿智。“王珏的话点醒了一旁的玉春。“怪不得当年王老单单选中了娘娘,而非二小姐。“
“去吧,还在这拍马屁。“王珏脸上却喜滋滋的扬了扬头。
“是,是,娘娘。“玉春的手脚倒也利索,没一下就从身后带进来的盒子中取出了混体通透的玉镯子,追上了前面走路的刘公公。
看着刘公公两眼发光,一副大喜于色的面容,对着身后不远的王珏连连鞠躬,王珏就知道,刘公公已经收买完成了。
王珏在玉春的搀扶下上了辇车,辇车缓缓的动了起来。车上的王珏闭着眼睛,心里头却在盘算着,今日晚上,自己的计划,定要成功。
祀天殿
同样是一个温暖的午后,祀天殿的宫女多,但是颜徐却没有任何的随行女官,所以宫女们也只是在各自的岗位,这就有个问题了。随性女官负责的是主人的就寝还有起床梳妆,但如今没有人肯进屋去看看,自己的主人,为何到中午都还未起床。
这个时候,宫女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由一个胆大的宫女,走了进去。
“巫使大人,该用午膳了。“那个宫女惶恐的低下头走进了寝宫,半天,没有任何回响。宫女有些奇怪,缓缓的抬起了头,却发现,那个榻上早就没有了任何人影,空荡荡的一片。
这个场景却让这个胆大的宫女有些愣神,昨日明明亲眼看着巫使就寝,早上,大家也都在外头,没有看见巫使离开。
那么这个巫使会去哪儿?
想到这里,宫女急忙跑了出去,若是让帝上发现,只怕这个四天殿中的下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果真,巫使不见的这个消息,让所有的祀天殿的宫女都惊慌了,大家四处寻找着。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影子,难道巫使真的凭空消失了?
在场的宫女本身对祀天殿都是怀有恐惧的,毕竟这个宫殿中,时时刻刻都有着被看透的感觉。
正殿更是如此,几个胆大的宫女相互结伴的朝着正殿走去,刚踏入阴森的正殿,就发现,前方不远,似乎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影子正背对着微弱的日光,站在那一潭清水面前。
“啊,那个,那个,是鬼吗?“几个宫女听信了宫中的谣言,以为,看到的是哪个巫使的鬼魂。正在原地踌躇着不敢前进之时,前方的那个影子,悠悠的抬起头,看着面前宫女,淡淡的说:“汝等何事?“这口一开,却让几个宫女安心了下来,那头的人影,便是自己所伺候的巫使。
“巫,巫使大人,该,该用午膳了。“
很久很久,那头才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嗯字。但就是这个嗯,似乎把所有宫女的胆子都磨破了。
颜徐缓缓的才把目光从面前的这潭清水中抬起,这水面那头,倒影着,正是颜徐的面容,同样戴着面具,同样长发披肩,不同的却是,水面的颜徐,她的瞳孔,竟然是红色的。
颜徐抬起头,水面上倒影的那个“她“却仍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颜徐抬起了脚,手轻轻的拂过水面,搅乱了一池的清水,她缓缓地走下了台阶,走向了那些宫女的所在。
“走吧。“颜徐的话在大殿中幽幽回响,那几个宫女,看见久不下地的巫使突然下了地,只觉得浑身一颤,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水面的倒影,也是颜徐,但是是红眼睛的颜徐。
现在的颜徐,也是颜徐,但是是黑眼睛的颜徐。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颜徐?
☆、第二十七章 王珏的进击
太阳仍旧吊在天上,王府的门口迎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这样的花纹很是少见,却也不是没有,算是常州特有的花朵,当地人都叫做望川花,她的花蕾卷曲而优雅,常常环绕着花瓣,构造着优美的弧线。
马车才刚停在侧面,王府的侧面就急忙的打开,好几个下人前来迎接,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只见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如同富商般华丽的衣服,戴着帽子,大步地踏进了王府的侧面,留下马车夫和下人们,将马车拉进了王府中。
看模样,这个男人,像是王府的常客。
果真,下一刻,那个男人就在下人的指引下,出现在了王岑的书房中。
“王老,王大人。“那个男人鞠了一躬,笑呵呵地坐在了椅子上。
“叶大人。老夫还以为,你今年不会来了,毕竟,抚州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王岑放下了手中的笔,同样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那可不能,约好每年开春,那就要每年开春。“男人一本正经的说,不过转而露出了笑容乐呵呵地说:“我可是常州,抚州的事情影响不到我的身上,不过听说,这次的巡使,死的惨了点,像是被人分尸,白天下人发现,已经是头手脚完全分离。“男人小声的凑近了王岑说。
“抚州,自从上次叛变之后,总发生这些事情,这不,闹的人心惶惶,朝廷之中,根本不愿有人前往抚州。“王岑愤慨地说。
“老王,这些我才不管,抚州乱点,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仍旧发我的财,也可以贡献一半给你,何乐不为呢。“男人喝了一口水,笑呵呵地说。
“叶大人,今个儿的礼金,你还是收回去,老夫就不要了。老夫劝你,最近要小心点,帝上刚继位,又逢刚任命了抚州的巡使,必定从严。毕竟太平如今安稳,唯一大事,就是抚州之事。“王岑眼光并没有看向那叶大人带过来的盒子,反而用力一推,将盒子推向了对面。
叶大人眼睛的微光,微微斜向下,看了看这个盒子,仅仅几秒,就咧着嘴巴笑着说:“王大人,可是害怕了?放心,刚开始,我就说过,若是此事被揭穿,定是我一个人扛着,不会连累王大人的。况且,后路,我自己都找好了,更不怕了不是?“
“老夫,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如今,帝上登基,估计眼睛都看着王府,再加上,王珏进了宫,虽说封了个贵妃,但八字都没有一撇,老夫这个时候,不该更加小心?叶大人是常州的镇府,云崎县,虽说是抚州和常州的交接,却是归为常州的,无话可说,但是边城,前川怎么说都是抚州的地盘,老夫劝叶大人,手还是不要伸得太远了。“王岑说。
“王老这话可是差点意思呀。抚州,常年没有镇府,挺多事,都是我们常州帮忙的,这,官吏变动,是很正常的,买官,自然都是情急之中,只要王老这里应了,那就算帝上查出来了,又能说什么呢?况且,我不是还给王老找了个替罪羊吗?“叶大人低声说。
“哦,看来叶大人去过一趟我们司吏抚的刘宏声大人那里了?“王岑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说。
“可不是吗?我们还互相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王岑王老知道呢,他也不想想,他只是个主事,虽说掌管着官吏变动的档案,没有王老的默认,能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啊吗?“叶大人笑着说,眼睛中的精光倒是让人觉得狡猾。
“哈哈哈,叶大人做事果真细致啊。“
“哪里,哪里。不过,王珏那个丫头,好久不见了,当年要不是王老说要送与帝上,我早就要过来了呢,那身段,那笑容,那面容,啧啧啧。“叶大人一谈论到了王珏,脸色立马变得淫荡不堪。
王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