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荣耀不在的留仙宗成了修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外面的世界也有动荡,但都不如留仙宗的这出家事来的精彩。
这一年,珑陵江氏倾巢入世,行事乖张,不招人待见的摘星楼又一跃成为修真界的新宠,昔日的带头大哥留仙宗已经无暇站出来主持大局了,人的忘性大不大也不会一直跟自己过不去,大家又是一团和气。
异宝阁放出公告,于四月十七敲钟,异宝阁敲钟拍卖会开始,来自各地的修士都向奇正城涌来,奇正城整座城的珍材异宝买卖会从那一刻起达到巅峰,不拍不卖的去集市上交换出手也合适。
凌恒想给快要成亲的大徒弟买张雕花木床,正赶上异宝阁拍卖会敲钟,就把徒弟都带上来了奇正城,选选有没有中意的。
购物的热情挡不住,谁都有些求而不得的需求,明善就在客栈后门的巷子里被本该满头的大包,一门心思苦想该如何光复宗门的吴远道拦住了去路。
龙泽峰反叛之后明善就没再见过吴远道,在最惨烈的时候也没出手帮过绮霞峰,她对吴远道从心底失望了。
吴远道作为先宗主寄予厚望的弟子,留仙宗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动乱才刚开始,他就主动放弃了整个宗门,手握着一个绮霞峰自娱自乐的当着他的宗主,。。。。。。
明善正要让吴远道赶紧有屁快放,就被人按进了颤抖的怀里。
“明善,你说我们还有希望在一起吗?”吴远道克制着情绪,声音沙哑的说。
明善早就僵住了,她没挣没动,就紧紧抿着嘴唇任由吴远道抱着她。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师父是不是更看不上我了,你是不是也。。。。。。”
明善眸光一暗,就要发作,谁知吴远道竟先她一步,大力将她推开,明善猝不及防被推的趔趄,吴远道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就更不能忍了,明善怒道:“你给我站住!”
吴远道充耳不闻,停也不停,那扬长而去的架势,气的明善发力追了上去。
“吴远道,你当我明善是你想抱就抱的?”还说撒手就撒手,推人都学会了,真是给你脸了。
明善追上来先把人“哐”的一声拍在墙上,接着补上一记响亮的耳光,吴远道蒙了,明善气的脸通红。
良久,明善盯着吴远道,目光锐利,说:“你压抑,你痛苦,都是自己选的,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亲手放弃了那些能为你分担的人。”
“他们根本不会帮我!”吴远道满眼血丝,“你们,根本不会帮我。”
“是,可能不会帮你,也就是,可能会帮你!”明善恨声道。
“你师父根本没拿正眼瞧过我,他巴不得我烂在泥里。”吴远道语无伦次,脸上的表情脆弱又可怖。
明善失望的闭了闭眼,胸膛几番起伏,终于她彻底平静下来,平静的让吴远道的心更慌了。
“吴远道,你应该记得,我和你,很早之前就结束了。”早在你师命难违的时候。
“从那以后,我和你之间的交流只是公事,没有私情。”如果不是你师父死了,你还会觉得我们之间有希望吗?
“所以,别再说什么谁看不上谁的话了。”
“我们,谁也不用非得看得上谁。”
第47章 垂钓
彭萋误打误撞的看见了明善和吴远道的纠缠,觉得应该没人看见她,便赶紧避开眼小跑着溜了。
师姐和吴师兄。。。。。。这是要旧情复燃?彭萋郁闷的边走边踢地上的小石子,客栈里有单独的院落租给客人,回到他们师徒租住的院落,彭萋发现有客来访,师父和几位峰主还有冬意长老正在客厅里喝茶。
一想到还得挨个人问好,彭萋就猫一样的踮起脚尖打算顺着墙根悄无声息的出去避一避,这时却听见里面有自己的名字出现,好奇心驱使下,又让彭萋趴在窗边静静的听了下去。
“凌峰主,小心徒弟留来留去留成仇。”
“仇就仇吧,全凭她喜欢。”凌恒道。
“你那小徒弟心思单纯,你不说她怎么会想?终身大事早做打算,马虎不得。”
“这么多青年才俊,凌峰主一个都没入眼?”
“嗨,光我入眼有什么用,得萋萋入眼才行。”凌恒道。
“她能认识几个人,你先替她掌掌眼嘛!”
“嘉树,这些名帖里萋萋都认识谁?有没有聊得来走得近的?”凌恒的声音转了个方向。
陈嘉树的声音轻笑了一声,回道:“师父,徒儿都不用看,萋萋也就认识繁花谷的宫忘川和飞霜阁的陆安歌罢了。”
“硬要论聊得来走得近,应该是陆安歌吧。。。。。。”陈嘉树继续说道,“但时间也太久了,还是那年君子宴的事。”
“什么事?”凌恒感兴趣的问。
陈嘉树就讲了彭萋迷路如何遇上了飞霜阁的师姐弟,又如何画的河灯。
“陆安歌。。。。。。”凌恒上了心,悉悉索索的抽出名帖。
“且不论认不认识,也就嘉树说的这两个人最靠谱了。”说话的事冬意长老,“繁花谷显赫,飞霜阁有底蕴,不过,繁花谷权利集中,难有动荡,实力势力都远胜于飞霜阁,我倒是更心仪宫忘川,人和师门都是当今最拔尖儿的,凌峰主以为呢?”
“你们看看,冬意长老等不及了,就要替人做主了,想当初我们还以为蓁儿能与彭萋成佳话呢!”
“兄妹是一辈子的缘分,其他不必强求,我看就很好了。”冬意长老道。
“宫忘川。。。。。。”凌恒的语气像是认真在考虑冬意长老的话,“人是个好人,但还得看看萋萋怎么想。”
“有戏有戏呀,可惜咱们留仙宗弟子却便宜了繁花谷。。。。。。”
后面就转移到别的话题上了,彭萋谨慎的从窗下挪出来,脚步细碎,神色迷茫。
迎面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停步对彭萋行礼,彭萋也茫然的停下来,反应慢半拍的在想这俩人是谁。
“师姐,日安。”韩谊恭敬道。
彭萋一拍脑门,帮自己回回神,恍然道:“师弟呀!”
又转向与韩谊同行,脸色冷淡的女郎,笑道:“冯姐姐。”
冯宓冷淡的应了一声。
“师姐,师兄在吗?”韩谊问。
“在!师兄在里面陪着师父呢!”彭萋向后一指,热情的对冯宓道:“冯姐姐,你找师兄?我带你去。。。。。。”
“不用。”冯宓冷冷的看了彭萋一眼,径自走了。
韩谊饱含歉意的对彭萋抬抬手,就快步追上了冯宓,留彭萋一个人愣愣的在原地。
直到韩谊和冯宓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彭萋才动了动,眼前浮起一片薄雾,掩面匆匆回房了。
“死师兄,都怪你,没有你我怎么会受这种人的气。”
“死女人,不看师兄的面子早把你打成猪头了。”
“原先都是装的,现在原形毕露了。”
“等师姐回来,我就去师父面前告你一状,让师兄休了你!”
“明明是你欺负我,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彭萋回房反手摔上门,往床上一趴边哭边骂,又想到师兄就要和这种给她摆脸色的人成亲了,师姐好像和吴师兄旧情复燃了,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飞升成仙了,到时候就剩她一个人该怎么办,想到这些,彭萋瞬间从雷阵雨转大暴雨,一通大哭。
好不容易哭累了,云散雨歇,彭萋洗了把脸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
“宫忘川,陆安歌。。。。。。”彭萋喃喃道。
师父师兄师姐都是要离开的,她是不是也该试着找一个归宿,试一试?
不过,好像缺了点什么,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彭萋拍拍哭的温热的脸颊,蹭蹭的去衣柜里翻出衣裙,又从万象包里掏出来不少,挑选了半天,终于一手樱草一手鹅黄到镜前比量,又觉得色调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太没新意了,便换了一套绯色一套海棠,最终换上了那套绯色衣裙。
坐回梳妆台,彭萋给自己梳了个平时嫌麻烦除非师兄师姐齐上手才会梳的头,举了半天的手臂酸疼酸疼的,但还是继续拿眉刀修整了一下眉毛附近的杂毛,修完,眉目显得更清爽了。
薄敷粉,胭脂小指点唇,捏着螺黛顺着眉形轻轻一扫,彭萋眉毛本身就浓,轻轻扫上一点螺黛是为了修饰微小的瑕疵。
梳妆打扮好,彭萋顶着肿眼泡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终身大事,光坐在家里是考虑不出来的,多出去走走,广撒网才好捕鱼嘛!
彭萋在集市上买了根鱼竿,学着河边垂钓老者的模样,抛出鱼线便神神在在的往岸边一坐,等鱼上钩。
河道里过往的乌篷船可是不少,船渡此处,游河聚饮的修士不禁纷纷探出头来看岸上的那位衣衫鲜艳颜色俏丽的垂钓少女。
只是,彭萋屁股还没坐热便灰溜溜地走了,倒不是被船上的人看走的,而是被一旁同样垂钓的老者鄙视走的。
切,不就是比你受欢迎吗?趁着现在还能看赶紧花枝招展的出来多让人看看,等到千百年后鹤发鸡皮,自己都不愿照镜子,出来一坐肯定比你还清净。
彭萋找了个人少僻静的流段,刚坐下把鱼钩甩出去,一只经过的小船,从船篷里钻出来两个人。
“萋萋。”
“庞?庞姐姐!”
船上是飞霜阁的庞西岳和陆安歌师姐弟。
“萋萋,可是又迷路了?”庞西岳打趣道。
“没有。”彭萋不好意思的小声道。
“安歌,愣什么呢,还不快靠岸,让萋萋上船来。”庞西岳暗暗给师弟一肘,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又向彭萋笑道:“萋萋,来,到前面给你找处鱼多的地方钓。”
“陆公子,不用靠过来,我自己能跳上去。”彭萋笑着将鱼竿抛给陆安歌接着,轻盈一跃落在船尾。
“一晃就是好多年,上次溧水安歌正在闭关突破,所以没有去,否则作为阁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安歌肯定在列。”
“师姐,没有你说的。。。。。。”陆安歌脸红着反驳道。
“好啦!”庞西岳一拍手,“你们聊着,我去前面划船。”
彭萋和陆安歌眼巴巴的看着庞西岳心满意足的弯腰钻过船篷去船头摇桨,然后各自转过头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大画家,这几年画艺精进了不少吧!”彭萋寒暄道,自顾自的在船尾坐下,甩杆摆好垂钓姿势。
“这几年又琢磨起了篆刻,画的时候不多了。”陆安歌挠挠头,自嘲道:“真就是,样样皆好,无一专精。”
陆安歌又急着说道:“但是给彭姑娘画像却是没忘,那年回去我怕姑娘的音容在脑海中淡去,就连画了半年的姑娘的画像。”
“半年!”彭萋大声道。
“对,半年,只是都在飞霜阁,没带在身上,不能拿给彭姑娘挑选了。”陆安歌遗憾道。
“天啊,那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面目可憎,凶神恶煞。”彭萋指指自己。
“怎么会?彭姑娘在我眼里。。。。。。”
“不会觉得眼晕?”不会觉得想吐吗?
“为什么会眼晕?”陆安歌迷茫的睁大眼睛,略带委屈的看着彭萋,保证道:“彭姑娘,你放心,我虽爱琢磨些工技奇巧,但目力无损,更没有眼疾。”
“恩,你很坚强。”彭萋赞赏的点点头。
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份毅力,要是让她画陆安歌半年,估计她还没上船就已经吐了。
“那个,彭姑娘,你忘了。。。。。。”陆安歌指指鱼竿。
“什么?”彭萋不解的提竿,瞅瞅空荡荡的鱼钩,没有鱼啊?
“你忘记放鱼饵了。”
“鱼饵?”那是什么东西?彭萋无辜的眨眨眼,一本正经道:“没有鱼饵,鱼就不上钩了?”
陆安歌一愣,他与彭萋对视片刻,有那么一瞬他真的以为没有鱼饵,照样能钓上鱼来。
陆安歌转身回船篷里从桌上的点心盘子里取了块碎屑回来,扯过鱼钩将碎屑在上面捏成型。
“这样就可以了。”陆安歌示意彭萋重新下竿,并坦然承受了彭萋的那种“钓不上来鱼,你就摊上事儿了”的目光洗礼。
空气中变得很安静,彭萋猛然地想起庞西岳还在船头任劳任怨的划桨,便扭头看去。
“庞姐姐呢?”
船头空荡,整条小船上就剩她和陆安歌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涨了一个收藏,耶!给自己撒花!
第48章 别怕
“师姐有事先走了。”陆安歌不自在的说。
可怜天下师姐心,为师弟师妹操碎了心,彭萋暗暗感叹。
彭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陆安歌,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儿到手指甲,她在想象如果余生都要和这个人在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
总觉得他们好像不可能亲密到那种能够生活在一起的程度。
陆安歌喜欢她吗,她,喜欢陆安歌吗?喜欢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没有也没关系,喜欢是可以培养的。
其实,彭萋远远没到需要培养自己和谁互相喜欢的时候,她完全可以顺其自然或者一心向道,但前提是师父和兄姐都在她身边,直到今天她终于认识到血淋淋的事实,那就是即使亲如他们也终要有不可逾越的那一天。
她知道师父担心她,放心不下她,想在飞升之前给她安排好接下来的路。
迅速空虚下来的心,没着没落的心,促使彭萋认真的考虑起师父口中递上名帖的那些人。
师兄说的没错,她就认识陆安歌和宫忘川,要挑当然也是先从人的这两个人里面挑。
既然能把名帖送到师父手里,就是她和她的价值让他们选择了她,那么她当然有权利挑选,为自己选择。
彭萋理解冬意长老的的意思,背靠繁花谷大树好乘凉,宫忘川是繁花谷下任继承者,她嫁给宫忘川,自然身份尊贵,道途无忧。
但依她的意思,硬要选的话也是陆安歌比宫忘川更能让她接受,身份尊贵?她不需要比谁尊贵,道途无忧?她靠自己就行。
所谓归宿,不过是给她一个寄托罢了,哪怕只是暂时的,她现在心慌得很。
往好了想,也许再过个百十来年师父才能飞升成仙,这百十来年还会有新的面孔冒出来的。
“彭姑娘。。。。。。”
陆安歌张了张嘴刚想问彭萋需不需要他给刻个名章,船身就剧烈的一晃,他和彭萋都随着惯性摇摆了几下。
“谁家的船?”有人高声喝问。
彭萋与陆安歌所乘坐的船因无人划桨掌舵,顺水缓缓地飘着,追尾了前面停在河道中央的另一艘乌篷船。
“对不起,对不起!”彭萋和陆安歌对视一眼,赶紧跑到船头边道歉边七手八脚的摇桨,分开两条相撞的小船。
对方却是没了动静,彭萋抬头仔细一瞅。
这可以说是冤家路窄了吧,另一条船上站着的是繁花谷的季修明。
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跟季修明的恩怨,彭萋眯了眯眼,船追尾的事是他们有错在先,那就让季修明一个回合吧,如果季修明还和以前一样混的话,再说。
陆安歌当然记得季修明,但就事论事,今天是他们的不是,自然要态度诚恳的道歉。
季修明看到肇事的船主是彭萋和陆安歌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别扭又奇怪的气息,他什么也没回应,就那样带着古怪的目光盯着那两人看了半晌,然后气哼哼的转开身。
彭萋撇撇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桨。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样算是解决完事故了?他们能走了吗?
季修明不搭理人,要哄他吗?
看样子船上不只季修明一个人,船篷下坐着的还有谁呢?季修明是宫忘川的小跟班,不会里面坐着的是。。。。。。
“彭姑娘、陆公子,打扰你们游河的雅兴了。”宫忘川的声音传出来。
彭萋与陆安歌面面相觑,今儿个奇正城里的河道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大家都约好了一起来游河?
“是我们打扰到你们了,抱歉。”彭萋干巴巴的笑道,她莫名觉得这种场合很不正常。
“忘川公子,我们在后面下饵钓鱼一时不察,惊扰了各位,万分抱歉。”陆安歌朝看不见的船篷拱拱手,诚恳的再次道歉。
里面又有人轻笑道:“相见即是缘分,不如二位上船一叙?”
“不必了。”没等彭萋与陆安歌推辞,宫忘川就先否决了这一提议,他弯着腰从船篷下慢步走出来,深深地看了彭萋一眼,淡淡道:“一场意外,二位不必挂怀。”
“打扰了。”陆安歌再次欠欠身,便接了彭萋手上的桨把船划开了。
“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