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淮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克制不住地攥起拳头,眸光落在沈渊那个冰化雪消的笑上,迟迟不肯移开。那样一个苍天眷顾的霸气人物,居然甘愿被秦抒降服,甚至巴不得秦抒一分一毫的靠近。
秦抒,你究竟有什么魔力?
……
在郑淮不情不愿虚情假意的“导游”下,秦抒和沈渊把这座院子套院子五步一景的精致花园逛了个遍。天色渐渐暗下来,郑淮在属下的提示下停住脚步,回头冷冷地说:“那就先到这里吧,一会儿的晚宴,两位课千万不要记错了时间。”她匆匆忙忙转身离去了。
“估计是孟颐川喊她了吧。”秦抒的眸光稳稳地投在郑淮的背影上,却掩藏不住几分复杂的意味。“今天这一番折腾,我怎么感觉和后宫争宠似的?”
“呵,那你说,你争的是谁的宠?”沈渊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完整的话,语气却是极温柔的。
“呃……”秦抒难得被噎住,知道没讨好,傻笑一声,糊弄了过去。
晚宴觥筹交错,秦抒宁愿把这表面升平和乐的景象看作是隐晦的杀气四溢。孟颐川笑容得体,言语彬彬有礼。郑淮的女伴做得也很是合格,在秦抒眼前昂首阔步,竟顶起了一副雍容体态。
参与这场大型聚会的不只有沈孟两家,还有孟颐川交好的世家朋友。可惜秦抒没有攀亲结贵的野心,也没什么兴趣,就默默地跟着沈渊在场子里装个门面,当个花瓶。
什么?花瓶?你明明是主角啊喂……
秦抒看得很开,可是有人看不开。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话也没说,可是仿佛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沈渊且不提,他那样炽热的眼光仿佛想要把秦抒吞进肚子里;可是孟颐川呢,他居然也移不开视线了。
今晚秦抒的礼服是乾州城给她准备的,铺在桌面上看的时候还是颇为循规蹈矩的一件衣服,水蓝色的,泛着粼粼亮光,没有过分暴露以吸引眼球,也没有奇异的超出寻常的剪裁来显示独特。乍一看,感觉就像随便选了一个大众款礼服凑数的。
可是穿在秦抒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效果。她身材纤瘦,本来就是偏高的个子,在礼服的包裹下更显得高挑。剪裁得宜的尺寸让她的曲线玲珑有致,根本不需要别的修饰,只需要她玉洁的脖颈下那一道鲜明的锁骨,就足以让人望之吞咽困难。
郑淮咬着牙,在心里痛恨与秦抒的相识,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当初在“深度”怎么就没让她自生自灭?可恶……难道现在秦抒连她的孟颐川都要抢走了吗?
不可能,更不允许!孟颐川既然已经允许她靠近,那她就不会再让别人轻易拥有走近他的机会!
孟颐川是她的!
那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看清楚孟颐川望向秦抒的眼神之后,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晚宴结束后,郑淮偷偷避开孟颐川和他紧随不离的那些下属,拨出一个陌生号码:“喂,是我。我答应你,照你说的做。你告诉我条件,我会满足你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赌局开始
“填海造陆还不够,原来孟少爷如此财大气粗啊。平日里,我怎么就没看得出来呢?”秦抒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正在登上一座画舫的舷梯上。不知不觉间,秦抒放松了原本谨慎小心的精神,渐渐放开聊天的欲望,话匣子也打开了。不说别的,单单就孟家这般在赌场上下财力用工夫,她就忍不住啧啧称奇。有的时候,她会选择性的把紧张的气氛抛到脑后。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孟颐川笑而不语。
沈渊走在后面,和徐宴低声说着话。但是他的眼神一直锁在秦抒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和孟颐川对话眼神相交时而微笑。他静静的看着,任由那一种泛着酸味的嫉妒腐蚀自己的灵魂。
他为什么要克制?
因为他必须克制。他发现如果不对自己这样进行“训练”,他的耐受力会越来越差,会容忍不了她和任意一个异性朋友的来往,甚至会忍不住想把她囚禁起来,让她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她是秦抒啊,不是小动物,不是可以闷在高塔里不知世事的公主。他即使再想折断她的翅膀,也不得不考量,她会不会疼,会不会恨他。
遇见她,他都不再是以前的沈渊了呢。
唉,就连现在这个“前路未卜”的时刻,他明知道孟颐川想要做什么,明知道在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他居然一点也不愿去想。
只有她啊,从那么久以前,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在胸腔那个位置。
“原来乾州城只是一个幌子,真的赌局是在画舫上么?”秦抒第一个登上甲板,趴在栏杆上,望向无边无际的海面。
天公作美,惠风和畅,天幕清朗,难得一个好秋日,万里无云。偶尔有一对海鸥相互追逐着飞过,在画舫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影子,一闪而过。画舫上建了五层楼阁,廊腰缦回,楼檐相依。若不是眼前人物的穿着提醒秦抒她是身处21世纪,否则她甚至都要觉得,这里是杜牧笔下的阿房宫。
“难道你只关心在哪里开始这场赌局,根本不在意结果么?”孟颐川抄着口袋,淡淡斜了她一眼。
“我不会赌。”她没看他,“该担心的还没到眼前,不该担心的就不归我管。”她还是那个怕麻烦的秦抒,这一点她从来没有变过。哪怕是在仇恨和未知之间搏斗的现在,她依旧保全了自己本来的心态。她是一个不容易丢失初心的人。
这一点,和他太不一样了啊……孟颐川难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沈总,请。”
沈渊看他一眼,没应声,直接走进了专门为这场赌局而打开的包厢。
……
“实在是激奋人心,沈总,我终于和你坐在赌桌对面了。这一天,我等了很久。”
沈渊:“哦?你就这样想和我切磋商事,是之前的收购案还伤得不够痛么?”
“这正是我不甘心的原因。不过能与市的大鳄在这桌上恣意一局,也算今生无憾了。”
“大鳄的称呼,孟先生用在我身上,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
他们在说什么?秦抒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俩你来我往,一时愣住了。听这个意思,好像是沈渊在生意上也得罪过孟颐川啊?那这场赌约的根本目的不会就是孟颐川想和他“切磋商事”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中毒
“二十一点,这对沈总来说,应当是很熟悉的了吧。”
“呵。”
庄家落座,沈孟两个人款款走到位置上坐定。这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让秦抒恍惚了一下。这场景,除了气氛里隐隐约约的肃杀之外,大概也不输于旧社会那纸醉金迷了吧。毕竟有几个人把赌场开到小岛上,把包厢建到画舫里……
秦抒不会,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概明白这是怎么个玩法。她对于两个人谁输谁赢没什么执念,只是对孟颐川的用意拿捏不准。既来之则安之,她闲闲地靠在椅背上。
正题来了。
“不知孟总这样心心念念要和沈某赌一把,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沈渊一针见血。秦抒竖起耳朵。
“哈,能得沈总眷顾,当面切磋,已经是天大的喜事。赌注之类,随意罢了。若是我孟颐川在赌桌上不小心赢了沈总,还请沈总在商事上,指点一二。”
“这个赌注成本实在低廉,孟少爷就甘心这样放弃难得的机会?”沈渊对孟颐川的称呼突然改成孟少爷,孟颐川却并没有注意到。
孟颐川笑了笑,没有否认。
“那,我的条件,不知孟总能不能接受。”
“沈总尽管说。”
沈渊:“若是我赢了,想劳烦你……离我的秦抒,远一点。”最后一句话说得近乎耳语,秦抒坐的位置只能看见沈渊的唇在动,可是他说了什么她却无从知道。
她在下一秒钟,看见孟颐川的脸色陡然变了一变。
沈渊的神情,在刚刚那一瞬间,狠戾得让人胆寒。
秦抒挑挑眉,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杯水,就要递到嘴边。“秦小姐,等等。这茶水凉了,我给您倒杯热的。”是孟家的属下,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秦抒刚想拒绝,可看他一副坚决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茶水递上来,秦抒也没多看一眼,就灌进肚里。在画舫上吹了好一阵海风,不仅渴了,还真是有点受寒。热腾腾的茶水,含在口腔里也是一种享受啊。
那边两个人,表面上从从容容,秦抒不信内里不是暗潮汹涌的。只是孟颐川的涵养功夫和沈渊有的一拼,面上除了刚刚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在没有别的变化了。
她刚想走近点去看看,可是没想到刚迈出一步,突然感觉到肠胃一阵排山倒海,恶心和疼痛随之袭来,是一种尖锐的痛感,好像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腹腔里游移。她的冷汗瞬间下来,湿透了后背,她痛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去。自己一向身体健康,胃病这种东西向来和她没什么缘分,这时候任是她再白痴也猜得出来,刚刚那杯茶水有问题了。她离沈渊有一段距离,想唤他的一刹那,剧痛泛上,她咬紧牙关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她的上牙刺破下唇,设法用其他地方的疼痛平衡肠胃的翻滚,可是依然无效。她的目光狠狠地甩到身后,想把那属下剜皮剥骨,却迎上一双满是痛快之色的眸子。
“你……”她极虚弱地吐出一个字来,就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着蹲下身去。
“秦抒,真是得罪了。”那人的声音不再伪装,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纤细声线,而这音色……好熟悉……
“秦小姐有点不舒服,我先扶她去卫生间。”那人的声音压低,又是清澈的少年音。秦抒恍恍惚惚的,就被那人带走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爆炸
背对着这边的沈渊莫名感觉到心弦一颤,条件反射似的回眸去看。却只看见秦抒的背影,一闪而过,消失在视线里。
“怎么了?”孟颐川也皱起眉头,“秦小姐怎么离开了?”
离得两人近的属下低声回复:“好像是有人带秦小姐去卫生间了。”他站在这个位置,刚刚被那带走秦抒的另外一个人挡住了视线,只听见那人交代秦小姐不舒服去了卫生间,倒也没再起疑。
沈渊静静坐在原地,可他周身的气场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压抑,可见的阴鸷之色从他的眉宇之间渗露出来。孟颐川不知怎么,也感觉有些不对劲。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只听“啪”的一声,沈渊手里的牌已经被狠狠甩在桌面上。他看到沈渊陡然起身,侧眸凛声道:“秦抒如果在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不介意把整个乾州城夷为平地。”
孟颐川心中一冷。
原本辛苦营造的“和谐切磋”的气氛就这样毁了,但是孟颐川也是绝对不能容许秦抒出事的,不管是她在某些事情上是他极大的助力,还是……别的。他紧跟着沈渊,走出包厢门。他和沈渊一样,在刚刚那一幕中嗅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味道。
另一边,秦抒在那个“属下”名为扶持实为挟持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趔趄着往画舫后的方向挪过去。
“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这个秦小姐就不必知道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怜我自以为生得坦荡,竟不晓得我哪里来的仇人,上赶着要我的命。你行行好,让我死得明白点不好吗?”
“……”
那人不再说话。秦抒费力地笑了一下,她现在感觉脚步虚浮,想再有什么夸张的表情也做不到了。今日凶多吉少,本以为来乾州城是看热闹的,谁知道看着看着还把自己看进去了呢,唉……
现在她毫无反抗之力,希望能让她找到机会……她虚软地被那人挟持着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这明显不是去卫生间的路。
沈渊,恐怕还在享受他的赌局吧。可惜,如果她就这样死不瞑目了……想知道的再也无从知道,而已经知道的想要做出的改变,也就更无从改变了。
怎么突然觉得,这样偶尔悲观一下,也挺好的……
蓦地一声巨响,把秦抒从虚妄的悲观里拉了出来。她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费力地聚焦,当她看清眼前冒出的确然是十成十的浓烟,迟钝得近乎生锈的思维才重新在她脑海里开始运转:这是,爆炸?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第二声巨响随之而起,震耳欲聋,伴随着画舫船体的木质结构的粉碎声,和什么东西倾倒下来的轰隆声。
这难道也是这人搞出来的幺蛾子?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当她的眸光落在身边的人身上时,诧异地发现,那人居然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震惊。明显,那人根本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这就有点意思了……秦抒一面克制着作为人类正常生理反应的恐惧,一面清醒的意识到,这是她逃走的机会。大概此时出现在画舫上的人不只沈家孟家和眼前这个人三拨。好戏要开场了。
可是头好晕,肚子好疼……她咬紧下唇,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失去意识啊!
第一百七十章 危机(上)
“可恶……”秦抒听见挟持自己的人狠狠吐出两个字。她敏感地认识到,这样的情况,大概也是身边人不愿意看到的。敌人的敌人,会不会是她的朋友?
她正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时候,余光蓦然瞥见一个身影,此刻正裹挟着凌厉之势,向这边冲过来。眨眼之间,那人已经近在眼前,秦抒睁大视物有些模糊的眼睛,认出那是一个蒙面的男子,完全陌生的。
秦抒感觉到挟持自己的人骤然紧绷的力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瞬间掐住身边人的脖颈:“孟颐川在哪,说!”
孟颐川?孟家的仇人!
“你是什么人?”
“想活命就快说!”
秦抒这半死不活的模样,那人估计也清楚从她身上问不出什么来,竟然直接忽略了她。秦抒也确实做不到任何其他的事。
真是巧了,孟颐川的仇家和她的仇家今天能凑一块,好一场大戏……
这边秦抒还没顾得上为炸弹没误伤自己而庆幸的时候,浑然不觉,沈渊惊惧震怒之下,几乎要把孟颐川的整个画舫给拆了。
“孟颐川,我说过,如果她在这里少了一根头发,我让你拿命偿还!”极度的对于“失去”两个字的恐惧,让沈渊的声音再也不复曾经的平稳冷肃,他的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的。
他好后悔,为什么一定执意要秦抒跟着一起来,见识所谓的“赌局”,如果他能早一步知道这样的危险,他宁愿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希望她出事。现在说别的没有用,赶快去找她!”
徐宴彭瀚生带着一众兄弟,顾不上纷飞的木块碎片和再次发生爆炸的危险,迅速扩散到整个画舫上,遍布各个角落,开始地毯式的搜寻。
“你说什么?”易勋攥紧了拳头,死盯着彭瀚生。
“是,你先别顾着紧张,赶紧帮忙找吧,如果丢了秦小姐,渊哥半条命就丢了……”
彭瀚生也顾不及易勋和渊哥之间的那点别扭了,再一次冒着坠落的燃着火星的木块冲进火雨。
……
“在,在那边,画舫的顶层……”秦抒勉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似乎药效开始慢慢过去,她的胃部的疼痛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剧烈,神志也慢慢的恢复清晰,只是乏力还未消解。
她的余光里,那之前挟持她的人猛然回头看她。
那人必然知道,她是指了个错误的方向。
没办法,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时候不能就这么把孟颐川给卖了吧。况且,孟颐川对于她,和她自己对于另外的人是一样的,左不过一句利用价值尚存而已。
蒙面的男人半信半疑地盯着秦抒几秒,也是知道此刻没有别的消息来源了,于是暂时放开秦抒的挟持者,飞身离去。
“呼……怎样,我是不是也救了你一命?”秦抒喘着气半开玩笑地道。
“现在,不是谁救谁性命的问题了。”出乎意料的,那人没有疾言厉色,只是尾音总有些发抖,“画舫快要被毁了。”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画舫的中部甲板撕裂出一条缝隙。秦抒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