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孟颐川那个隐秘的交易还在刺激着她的神经,时刻让她不得安宁。
在她去找孟颐川谈话之前,她曾经听说过一个刺激性的新闻,韩家的大管家韩昀似乎遇上事了。韩家董事会已经在商量,革除韩昀的相关职务,彻查相关问题。这事传得突如其来,秦抒也很诧异,毕竟韩昀这人的为人她还是看得比较顺眼的,自从她父亲失踪,作为秦家上一代的朋友,韩昀也一直对秦抒有一些照顾。在她开始调查父亲真正去向的时候,韩昀也颇出了些力,时不常的发来慰问,逢年过节邀请她去韩家吃顿晚宴……
虽说秦抒一直游离在那个奢靡的“上层”社会之外,但她以为,韩昀就是那个试图把她推往台阶上的世俗和云端的连接纽带……对韩昀她一直心存感激。
就是这样一个人,都随时有可能惹祸上身,或许这个圈子本身就不是表面上看的清澈见底纯洁透彻……相反,应当是人人自危,个个如履薄冰吧。如此而言,再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听说把韩昀逼到角落里的居然是他一直信任的秘书助手,相当于徐宴之于沈渊的地位。那这委实有些说不过去。莫非韩昀御下之术出了问题,属下叛变了?
如果徐宴叛变……秦抒打了个哆嗦。那么沈渊的庞大帝国,或许一朝一夕之间就会顷刻崩塌。
想到徐宴,秦抒禁不住地回想起那个晦暗的夜晚那个血腥的房间,和粗暴狠毒的男人。
怪不得徐宴如此眼熟。那时门口戴着帽子压低帽檐,话不多但是一身冷峻的人,除了徐宴,还能有谁?秦抒冷笑一声。
事已至此,就算认出徐宴真面目,又能怎么样呢?
身与心,都攥在他手里了。
第一百零四章 彭瀚生的回忆
易勋总是时不时的出神,等到幡然醒悟自己在想什么的瞬间,又凭着理智立刻把自己再重新扯回来。
彭瀚生走到他身边,还好他没看他,否则一定会在他向来无懈可击的从容面孔上发现一丝裂痕。
瀚生和易勋几乎是同时成为沈渊的下属的。同样是年少无依,两个人在被沈渊救赎之前却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彭瀚生从小就是街边上胡同里的小混混,稍微大了点,就成了大混混。而易勋被一位老中医收留,谋得技艺傍身,却没想到收留他的老人此前是市呼风唤雨的人物,老来躲避仇人在市隐姓埋名。可惜善恶临头终有报,老人最终殒命在仇敌枪下,而易勋在重新认识他生存的环境之后,成长得不再那么纯洁。
与徐宴的深沉不同,彭瀚生为人热情,又跳跃感极强;易勋沉沉静静的,总有种奇异的清贵之气。两个人一个杀手一个医生,一动一静,却格外的投缘。在彭瀚生,易勋是他吐露憋不住的秘密的唯一人选;在易勋,彭瀚生是他谋求“同类”感的至关重要的人物。
易勋在心里祈祷着,可是彭瀚生不是上帝,他听不见。他嘴里说出来的,恰恰是易勋此刻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名字。
“哥们儿,我真的觉得,秦抒和渊哥之间,已经拧巴得像个死结了。这一道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自己解开,如果是借助外力,恐怕渊哥也不会容忍的……”难得,他说话的语气不再如以往那般吊儿郎当,而是深切的在为渊哥担忧伤怀。一桩桩事叠在一起,换他是秦抒,也做不到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可是看样子,渊哥并不准备放过她。
易勋心里疼了一下。他远比彭瀚生要理智,看透的东西也远比他多。他有的时候真的希望自己不要活得那么透彻明白,至少糊涂一些,能少一些让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多一点轻易获得的满足。
他相信,剖开表皮上的这股疼痛,内里还有更大的空洞在等待着他。就像隐藏得深深的龋齿,挖开龋坏的小洞,看到的永远是一大片超出小洞面积的腐败。他不愿面对。
“秦抒躲着渊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我就见了她一面,就记得她脸色很难看,还有那个金怀表……我知道多问多错,可是让我憋着也实在是难受啊。”
易勋沉默。
“得了,你不告诉我就算了。让我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万一哪天说漏嘴了还”
“你还记得你问过我渊哥对秦抒做的事么?”
“什……啊,你说……”
“渊哥一直在找机会弥补,或者说是一直在找秦抒这个人。现在终于找到了,你认为,他还可能放手让她走吗?”
彭瀚生心里一咯噔。如果“深度”那晚的女主角真的是秦抒,那岂不是……他咽了口唾沫。他不敢说。易勋一定不知道,秦抒和渊哥真正的渊源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定了。秦抒对于渊哥的重要性也早在那个时候就显露出点眉目了,何况渊哥出事的当天,在车祸现场守着还差点操作不当害了渊哥的,正是他彭瀚生自己啊。
甚至秦抒胳膊上那个纹身的照片,也是他拍下来给渊哥的。
当初沈渊醒过来,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谁救了他。他一向冷静得可怕,居然在昏迷的时候也对自己的生命流失一清二楚倘若不是得到了外力的救助,或许在高速公路上,就已经回天乏术了。
彼时渊哥神情里的执拗让彭瀚生震撼,他颤抖着手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沈渊看模糊的身影,只看得清手臂上的墨色纹身,清丽的玉兰花,十分醒目。
然后他看见沈渊的眸光,仿佛幽深的海底浮起星点,那其中隐藏着的痴狂和执念,已经足够让彭瀚生见之震惊。
也是从那一刻起,渊哥就把秦抒当做是属于自己的了吧。可惜修炼未满,上天仍要让他们继续磨合,却不知这种互相的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
易勋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生硬地交代了一句:“把该看好的人看管好了,小心别在秦抒跟前再说漏了嘴。这回你总该小心些。”
彭瀚生陡然清醒过来,随即庆幸没有被易勋发现什么端倪,这个秘密还能继续藏下去。可惜,渊哥总不肯把这个渊源的开头讲给秦抒听。
第一百零五章 韩昀倒了
“韩昀倒了?”田荧琪下了晚班,摊开财经新闻的报纸版面,看到整整一版都是韩氏大换血的报道时,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记得秦抒年年都会在韩家有个宴会的一席之地,常常还会有些名媛的交情找上门来,都是借由这位韩昀先生,乘了他的东风。
可是看来,不是所有的东风都能借来放火……
韩家董事会终于做了决定,剥除韩昀所有的董事会职务对韩家产业的掌控,而在外进修的韩家嫡系二少爷韩辟疆终于正式接手韩家。自此,韩昀在韩家呼风唤雨的历史就这样成为了翻过去的一页,不会有人再轻易提起,或许这个名字已经是韩家宗祠里的一个禁忌。旁支干政的过往被韩家两位嫡系的少爷彻底了结。
田荧琪后来听同事们说,点燃导火索的人,正是韩昀的特助第一秘书郑沣。这个人据说此前一直以业务能力出色闻名,甚至有其他公司有传言要挖韩昀的墙角。但是大家都没想到,他会对韩昀下手,全然不顾韩昀的知遇之恩和多年的辛苦提携。一时对郑沣这个人,又开始褒贬不一。而且他的计划如此周密,成功得如此迅速,也委实在金融界意料之外。仿佛是有什么无形的推手,在悄悄地帮助他,裹挟起摧枯拉朽之势,可怜韩昀经营多年,最后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她没空去仔细想这些什么财经上的大问题……她赌气似的把报纸扔在茶几上。且不说隋雨溪这两天杳无音讯,自从冲着沈氏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她。就是秦抒,似乎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明前两天还在面对面的聊天说话,叮嘱一些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事情,今天就不见人影了,奇怪得很。她还想,要是这两个人再过二十四小时没一个能搭理她的,她就要报警了……
似乎是感应到田荧琪的揣测,此时的郑沣,却是正陷于一个十分恐惧又尴尬的境地。
他害怕得瑟缩着,闭着眼睛一件件地思考最近他接手的案子经意或不经意的行为,和他实施了抑或是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的计划,他再度感觉到那股阴森森的气息,顺着经脉一点点涌上来,让他不寒而栗。
韩昀身败名裂,韩家大换血,他郑沣也终于一朝翻身,成了检举罪人的功臣。但是这其中的诡异之处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因此而害怕到瑟瑟发抖,每天走在大街上,都仿佛背后有一只眼睛,在幽幽地盯着他。
他快要崩溃了。
在他下定决心,并且开始行动的最初,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顺利到超乎想象。韩昀倒得太快了,他知道,最后的一拳并不是他郑沣给的!甚至那突然之间出现在办公桌上的材料,以及在属下之间偶然听到的新线索,冥冥之中,都在毫不吝惜地出手帮助他,他就像是狂风巨浪顶起的一艘小船,马达开得很小很小,依然能够乘风破浪,一直驾驶到深海。
这海太深了,他发现此时转身,为时晚矣。
到底是谁,接了他郑沣的手,似乎就是小小地按动手指,韩昀就彻底被压倒在地上,毫无反抗的能力。他不相信是自己的同伴,毕竟郑家剩下的血脉,应该只有他一个;可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位“朋友”是毒是善,尚未可知。如果这个东风借得好,彻底砸了韩家老爷子的招牌也是好的,可是郑沣根本拿不准,因为稍微行差踏错,毁灭的就是他自己。
先继续做韩家的功臣吧。他咬咬牙,先看看这一阵风波过去,会怎么样。
第一百零六章 害怕
“都做得干脆利落了?”沈渊翻看着最新的财经新闻,面无表情。徐宴站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回答:“是,所有您布置下去的,都已经完成了。”他在沈渊手下这么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不去问为什么,只要是眼前人布置的眼前人交代的,他就会尽力全部完成。现在,对于徐宴而言,沈渊早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徐宴之于沈渊,则是长在躯干上的手足。
徐宴对于沈渊的命令,从来不会质疑和反抗,更不用说会不会背道而驰。源哥的话等于金科玉律。也许这就是在地位上,彭瀚生和易勋从来没有可能超越沈渊的原因吧。彭易两人是亲密好友;徐宴是影子。
影子怎么会脱离主子一步呢?它只会选择亦步亦趋。
所以,对于沈氏暗中操作,彻底摧毁韩昀的行动,徐宴一个问号也没有。他心里却对渊哥的心思明镜似的除了为那个女孩,还会有什么别的渊源,能和百年不倒的韩家有深仇大恨呢?
彭瀚生推门进来,看见两个人相对无言,怔了一下。随即他就释然了,渊哥和徐大哥才是真的患难兄弟,亲如手足。要说沈氏的第一属下,绝对轮不着他彭瀚生的名头。他还能想什么呢?要说嫉妒吗?不是没有,但也根本无需在意。他们是刀尖上舔血的人,有太多的事情比这样的耿耿于怀重要。
“渊哥。”
徐宴看到沈渊点了点头。他识相地转身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彭瀚生低声说:“渊哥,秦小姐今天在房间里很安静,没有做什么别的事。”他垂下眼睫,关上门。
彭瀚生的汇报还在继续:“看了一本书,发了一阵呆,现在上床休息了。”
沈渊今天在沈氏集团开了一整天的董事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知道秦抒这些天同样心力交瘁。在她想通之前,他并不愿意过多的去干预她。
他心里很清楚,秦抒对他和他对秦抒是一样的,同样是百分百,只不过他的秦抒或许至今还没有看明白罢了。
可惜,就算她最终挡住自己的双眼不想看明白,沈渊也不会允许的。最后的法宝依然紧紧捏在他手里,只是有些不忍心去用罢了。
“易勋那边怎么样了?”
“情况很稳定,她妈妈此前在疗养院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了,只是神经还有些迷糊,时不时的有点幻觉,易勋说这个年纪的患者已经不容易了。舟车劳顿,也没造成太大的不利影响。”
“等她适应好了,就送去沈氏旗下的三甲医院疗养中心。”
“是。”
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事了。沈渊望着窗外,听着心跳一声一声,击打在胸腔中竟然都像是有了回声。因为那里是空虚的,没有着落的。
是他强求了什么,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然而如果从一开始他没有强求,就不会有扭转回来的缘分。他从来不会回头看走过的路,评判它是不是笔直是不是恰当。他遵从的是本能,也是他的心思而已。
他只感觉到对她的渴望与日俱增,对她的笑容像有很重毒瘾的人期待罂粟一样。他控制不了自己,害怕终有一日他会再一次亲手伤害她。
第一百零七章 发生了什么
田荧琪给秦抒打电话,发现打不通了。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联系隋雨溪,居然也打不通。这两个人居然同时失踪?总不会背着她私奔吧!可是现在的确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联系秦抒,但现如今要去哪里找她?
……
秦抒浑然不觉,此刻她正身处于更大的危机之中。
在沈宅这里过了一夜,秦抒有种诡异的不安感。她爬起来,洗漱,推门出去。时间还早,还没有到沈渊给她安排早餐的时间。走廊里非常安静,落针可闻。
莫名的,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给她指着路似的,慢悠悠又目标明确地顺着走廊,走到一扇门前。
很巧的是,她恰好听见门里传来瓷杯摔碎的声音。她怔了一下。
“渊哥,求求您了渊哥,您饶了我吧……呃”男人的痛呼声虽然很沉闷,秦抒却感受到了其中撕心裂肺的意味。女人妖娆的声线在房间里起伏:“渊,这样的人,你还留着干什么?”
“渊哥!”求饶的人仿佛看见了自己将会遭遇的命运,呼喝声中登时充斥了惊骇,尾音里听得见颤抖。
秦抒的耳膜接触到那女人的声音,不由得产生一股呕吐般的厌恶。她后退了一步,鞋跟在慌乱中相撞,随即有警惕的质问传来:“什么人?”还是那女人,并且瞬间打开了门。
秦抒孤零零站在门外,面无表情。
沈渊却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秦抒身边。浑然不觉身边的商雪萍瞪大了眼睛,胸脯气得起伏。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秦抒,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欣喜:“你怎么会在这?”
“我……”秦抒不打算解释什么。既然他没限制她的全部自由,何必要把自己的行踪一五一十地交代。
“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渊突然感觉一腔热血在胸腔里翻滚。他几乎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是从秦抒口中问出来的。他在这一个瞬间,甚至想匍匐在秦抒脚下,只是因为她出口,询问了一句他的行为。
他知道自己心里隐秘的企盼。企盼她能稍稍关心他的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询问而已。
有道是情痴最难得。他明白如果不关心,只能说明不在意。如果秦抒还是不在意他,他或许可以几年如一日地维持他的坚守,继续他的等待。可是秦抒已然在他预设的轨道上向他一步步走过来。他不得不感恩,不得不热泪盈眶。
“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喽啰罢了。”他垂眸看她,他的注意力只是集中在她有没有睡够,脸色是不是还好。他对她参与自己的公事,毫不在意。
商雪萍承认自己嫉妒得要死。
她花费了好多年的时间,才一步步接近沈渊,取得他的信任,担任他的跨越城市的助手。她是坐拥商业帝国的人,她是商家百年基业的继承人,虽然不在市,离他很远。可是她拥有他需要的一切黑白势力,她有信心让他如虎添翼,在市扎根千尺,向各地辐射。秦抒算是什么人?她偷偷查了秦抒的档案,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大学生而已,只是因为碰巧救了沈渊一命,就值得他如此刻骨铭心?
她觉得不可思议。
“秦小姐!”那属下居然看到秦抒,跪伏着爬过来,那姿态,就仿佛是在仰望一个天使。
“秦小姐求您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