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商雪萍明白,沈渊所有的部下明白,秦抒就是他们永远也翻不过去躲不过去的雷区,谁也触碰不得。
第九十一章 她回来了
秦抒到孟颐川约定的地点的时候,到早了一些。她没想到孟颐川比她还早。对面的男人笑容可掬,眼睛里都是亲善。秦抒的直觉,这是他的另一幅伪装。孟颐川的伪装相似度很大,次次都让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绅士,和他相识以来,她从来没见过孟颐川有过其他的神情有过其他的状态,永远都是这样一幅面孔示人。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哪有简单的。只要对她有益,他是伪装也好,是真实也好,都不关她的事情。
在孟颐川看来,秦抒远比想象中的她更沉得住气。她没有上来就问及重点,反而捧起茶杯啜了一口,晃晃颇有韵味的紫砂杯,和孟颐川正经八百地寒暄了几句。在聊过韩家大法律专业之后,话题慢慢的被秦抒引向正题。
“我知道秦小姐今天来的用意。”孟颐川好整以暇地靠在茶馆椅子温暖的靠背上,双腿交叠,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态。
秦抒装傻:“我今天来,就是和孟先生交流交流感情嘛,那有什么用意。”她知道自己有求于人,但是姿态不能摆得太低,否则主动权就全数丢失了,一旦谈判失败,只好丢盔卸甲片甲不留……
孟颐川挑了挑眉。他深褐色的眸子里映出一丝可以辨别的欣赏。秦抒没有注意,冲着他笑了笑,悄无痕迹的把话题再拐回来
“作为法律系的学生,我对七年前的悬案很有兴趣,不知道孟先生可不可以成全一下我的兴趣?
与此同时,市东郊。
“渊哥,沈氏集团会议是今天下午,您看”
“推掉。”
“什……”连一个“么”字都说不出来的彭瀚生惊讶无比,渊哥很少这样任性的,不知道这回出什么事了。徐宴奉命去办事了,彭瀚生暂时性升任沈渊的特助,一向嘻嘻哈哈的他这回吊着一口气,大气不敢出,说话都是憋着,连语气都变调了。
他此刻无比佩服徐宴,怪不得他给养成那样冰冷深沉的性子,就差给他个诨号“渊哥第二”了。即使在渊哥手下已经很多年,彭瀚生依然做不到在渊哥面前吐纳自如。他的气场太强了,也太冷了。
“我不说第二遍。”
彭瀚生反应过来,点头如啄米:“啊好好好,我马上安排。”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出门碰见老哥们易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易勋易勋易勋,今天渊哥不知道怎么了,连集团的董事会都让我推了……”
“你……”易勋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没学好怎么跟着渊哥做事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有什么意见。”
“……哦……”
“还有……”易勋叹了口气,“你还没得到消息吗,秦抒……回市了。”
彭瀚生眼睛里瞪出来两个感叹号。原来如此。能让渊哥放弃沈氏的人,恐怕只有那一个救命恩人了。
……秦抒在哪儿呢……
结束一场谈话,秦抒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小店里发呆。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冬天的厚衣服早就穿不住了。五月初的天气像小孩儿的脸,忽冷忽热。秦抒吧长袖衬衫的袖子撸上去,露出光洁的小臂。小臂上那一朵墨色的玉兰花便扎眼了许多。她凝视着这朵花儿,想了很多事情。
研二的一年马上就过去了。很快,她面临着研究生毕业论文和就业的压力。因为躲避某些事情,她已经很久没回学校上课了。虽然跟导师解释是身体不好,可是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这朵镶嵌在手臂上的花提醒着她还有多少没有实现的誓言。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疏忽闪过,秦抒抓住了什么,头脑中的画面蓦然定格。
是她被沈渊突然“保护”起来的那一段时间,有好几次,她清晨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小臂。现在仔细回忆,恰巧就是玉兰花的位置。
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沈渊会不会对这朵花感兴趣,他又会不会做出一些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第九十二章 东窗事发(上)
沈渊力量的强大,秦抒也是见识过的,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她不能在查清事实之前让他找到自己,至少要水落石出,确定沈渊是敌是友……但就目前来看,自从那块金怀表掉落,秦抒就在跟自己心理暗示,沈渊,或许根本不值得托付……
她提起包,匆忙离开了这家小店。她回复孟颐川,要好好想想。等到她离开孟颐川的视线范围,又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干脆答应。
孟颐川告诉她,让他那位手下帮忙没有问题,但是他不是上帝不是慈善家,而是个商人。秦抒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也要收获相应的回报。否则,这就是施舍,而不是交易。
他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秦抒非但没觉得为难,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获利是商人本性,如果他什么都不要单纯帮助她,那才是真的有鬼,别有用心。但是孟颐川的条件又很奇怪作为法律顾问进入市的孟氏分部,给他打工三个月。秦抒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她这样的思维模式惯了,一时不敢细想他的目的是什么,只好推脱再想想。可是时至今日,安知沈渊没有布下天罗地网,她在外面游荡朝不保夕。就算她高看了自己,沈渊根本没有要找她的意思,这样最好,然而她还有别的出路去查清七年前的疑案吗?
卷宗翻过了,其他参与者问过了,除了母亲断断续续失去理智的语言,她找不到任何线索。她学的不是刑侦,出身更不是警校,如果是这样倒还好,至少有资源有人脉,撬动亲朋好友帮忙留心。
案件蒙了尘,会让仅剩的大白于天下的机会渐渐消解。而现在距离父亲失踪已经将近七年半的时间,留给她的机遇已经不多了。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秦抒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把绳子系在码头上的一叶小舟,茫然随着波涛漂来漂去。从在华严当了几个月的大爷,再到沈渊的实习女友,实习过程甚至不满一周,就落得个奔逃躲避的下场。现在,她又为了家里人,不得不再向孟颐川屈服了。
真是,唉,活得好生没骨气。秦抒这几年就是处在不停的屈服和被屈服的过程,就算自己意识到了,也无能为力。被隋雨溪称赞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有怕的东西,就是羁绊太多。表面活的潇洒,实则每天都在为了一个独特的目标活着。
这么一说还有点可悲……
希望这次交换,能够取得理想中的结果。
可惜还没等到结果把自己包裹好了主动送上门来,她的朋友突然出事了。不,不是出事,客观说来,是闹事。再往大了说,还有一个词可以概括一切东窗事发。
没错,就是东窗事发。事情的导火索,归根到底,还是那个不靠谱的田荧琪。自从隋雨溪知道了“深度”酒吧之后,就常常多加留心,当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娱乐场所罢了,层次高一点,消费水平高一点,装潢华丽一点,谈生意的人更喜欢去一点……除此之外,别无长处,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特色。
这天隋雨溪约了田荧琪去逛街,顺便,端午要到了,回不去家的两个人准备商量商量,跟秦抒一起,仨人再过一个异地团圆的端午节。每逢佳节倍思亲,如果没有她们,秦抒恐怕又要伤心伤得动了筋骨吧。虽然秦抒的伤心不放在脸上放在明面上,可是了解她的人,因此会觉得更加心疼。
两个人顺着街道慢慢溜达,粗线条的田荧琪没注意,这条路是要经过酒吧街的,还有中心黄金位置那家她曾经跑去酩酊大醉的酒吧“深度”。
第九十三章 东窗事发(下)
这是去她们目的地的必经之路。隋雨溪也不是刻意的,可是当她发现田荧琪的脸色不对的时候,她开始意识到什么问题了。
毫不知情的田荧琪迷迷瞪瞪的一抬头,看到熟悉的酒吧一条街的指路牌,又看到那幢建筑上霓虹灯闪烁的大字,“深度”,登时刷的就脸色灰白。她是藏不住事的人,就这一眼,就感觉到双手发冷,挽着隋雨溪的胳膊也是微微颤抖。隋雨溪何等机敏的人,立时拉住田荧琪:“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事。我还没注意,怎么走到这来了?”
隋雨溪诧异地看她一眼:“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去逸瀚中心吗?最近的路就是这一条了啊。”
田荧琪反反复复的抬头去看“深度”的招牌,顾不上隋雨溪会注意到,拉住她就一个劲的往前跑。任凭隋雨溪在后面喊,“喂!喂!你咋了!”田荧琪充耳不闻。雨溪感觉到她的手很凉很凉,这不是正常的温度。
隋雨溪回头看向“深度”,联想到秦抒向庞予辰的求助,这一切都和她的某种推测不谋而合。她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天田荧琪都有点魂不守舍的,隋雨溪也没有戳穿她,一直在找机会试探一下,旁敲侧击,还没有突破点。
等到夜幕降临,晚春的微风里还带了点凉意,窝在咖啡厅里的两个人对坐,聊聊天。隋雨溪突发奇想,“很久没有在外面这样玩儿到很晚了。要不,咱们去酒吧喝两杯?”
一向对吃喝玩乐毫无抵抗力,并且乐此不疲的人,此刻却像是个炸毛的猫,浑身汗毛高竖,眼睛瞪得老大,隋雨溪感觉到她目光里的抵触和恐惧:“不去!我不去!”
“你不是还挺喜欢喝酒的嘛,秦抒还调侃过你,每次一失恋就跑去喝酒,再把自己喝个半死……”
“你别提秦抒!”“砰”一声,田荧琪把脑袋磕在桌沿上,她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隋雨溪心里一咯噔。
田荧琪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都说了我不去,你怎么这么多事!”隋雨溪发誓,她从来没见过脾气好心大到连自己男朋友被抢都闷声不吭,没几天就活蹦乱跳的田荧琪对朋友说过什么狠话。这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让隋雨溪很受伤。疼痛之余,她慢慢的在思绪里把田荧琪和秦抒与“深度”酒吧画上了小小细细的连接线。
隋雨溪想着,不破不立。
“田荧琪啊,你我和秦抒,三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聚聚了。倒是什么意大利风味餐厅啊,法式餐厅啊,这些被推荐滥了的馆子咱们都去过好几回了。倒是酒吧还没能一块儿去过。我看刚刚经过的‘深度’不错,要不改天,咱们”
“我不去那儿!”田荧琪一句拒绝喊得声音震天响,隋雨溪的眼睛眯了起来。田荧琪丝毫没有察觉,隋雨溪是在给她下套,她此刻的心情糟糕透顶,半年前在“深度”的那一晚,成为她毕生都不可能忘记的噩梦,梦魇里的边边角角,她闭上眼睛,历历在目。她虽然嘴上不说,脸上嘻嘻哈哈,可是谁都不可能知道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秦抒当晚惨白的脸色就会浮现在她眼前。这一种深切的愧疚,让她一度支撑不住。她的情绪化往往让她吃亏,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但是没办法,她太难受了。
“谁叫我都不能去!雨溪,太晚了,咱们回家吧。”
隋雨溪压抑着增速的心跳,加了一把火:“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秦抒应该没去过‘深度’吧,那个酒吧挺好的,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开什么玩笑!”隋雨溪埋下的炸弹准确无误的炸在田荧琪的头顶,她忘掉了所有该隐瞒的事,一口气全抖搂出来了:“再让秦抒踏进那个鬼地方一步,我就自杀!我已经对不起她了,为什么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
此刻眼前的隋雨溪仿佛不是一个她应当对之缄口的人,而只是一个沙袋,她压低嗓音,沙哑而愤怒,可当她吼完,看到隋雨溪骤变的神色,她陡然住口。
她是不是,把不该说的的话说出去了……
隋雨溪的眼神犀利到可怕,她问:“田荧琪,你老实告诉我,秦抒是不是去过‘深度’?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坏了……
田荧琪的怒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心虚。
“我……”
“说!”这次生气的是隋雨溪。好家伙,一个个的,都瞒着她,这是把她当外人还是不想让她出力?真是够朋友啊!
田荧琪吞吞吐吐的,“没,没什么事,真没……”
“撒谎!”隋雨溪这两个字说得是斩钉截铁。
田荧琪默然。她已经无力挽回了,她更没法想象隋雨溪如果知道了……
“走,雨溪,回我家。我跟你讲。”
这一天,东窗事发了。
第九十四章 冲动
正式在孟颐川的公司走马上任之后,秦抒懵懵懂懂的接到了来自孟颐川特助的一份文件。
是一份保存完好的卷宗。秦抒的心跳登时就上去了,等到办公室里清净了,她抖着手打开档案袋,这一份卷宗不是她熟悉的,此前没有见过。
警察局的卷宗其实都一样,都是流水账,记录了从案发开始到破案过程中的时间点和重要事件,就像编年体大事记一样,如果去认真翻看的话,是很无趣而枯燥的。
秦抒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尾,第一遍没发觉什么不对,似乎和在庞予辰讲述之下列出的卷宗大致相同。她沉住气去翻看第二遍,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身上:
七年前,这个叫徐承的男人,突然自杀了。但是任何人都找不出他自杀的根本诱因,但是因为同在市,又紧挨着秦律师失踪,就把他的这件事记在了卷宗里。
秦抒感觉到不对劲。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在此前的线索里没有出现的人物,或许就是关键因素。她第一时间联系隋雨溪。
此时的秦抒不知道,现在除了隋雨溪和田荧琪,她再也联系不上别人了。
雨溪彼时还没有敏感地发现秦抒田荧琪和“深度”有什么关联,只是担忧失联许久的秦抒。她接到秦抒电话,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让她的朋友打开公安系统的网络资料库一查,徐承,涉嫌故意杀人罪,在案件证据还未成立的时候,吞药自杀。随后有关其罪行的证据被封存,没有再提起。
隋雨溪的朋友也很奇怪,这事怎么就能隐而不发这么长时间?或许还是有权有势的问题,但可惜没能抹干净,在公安网络留下了痕迹吧。
一向谨慎的秦抒在遇到家人的事情,都再也冷静不下来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没有什么自主性了。
可惜,等到她最终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所谓的坑,就是要埋好给你跳,心甘情愿的跳下去,这才是挖坑的最高境界。
……
秦抒焦头烂额。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个消息,继续做她的盗版福尔摩斯,东窗事发了。
隋雨溪居然直接冲到了沈氏楼底下,明明脸色灰白,却挤出一脸微笑,跟前台的姑娘说,要找沈渊。
秦抒是理智型的冲动,在不该冲动的时候一定会选择不妄自冲动。
但是隋雨溪恰恰相反,她一般不冲动,但是到了气急了的时候,她会选择不管不顾。瞻前顾后不是她的作风,尤其是伤害到自己的至交好友,这简直不可饶恕。
等到秦抒知道隋雨溪做了什么的时候,悔之晚矣。
是田荧琪打电话来的,语气十分焦急恐惧:“秦抒,对不起,那……那件事,雨溪知道了……我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她今天不顾我拦着她,直接跑到沈氏去了……”
“什……”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跑到沈氏去,我问她她也不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氏和当时深,深度……”田荧琪偷眼看秦抒,看她没什么大反应才敢接着说,“有什么关系啊……”
秦抒瞪大了眼睛。雨溪一旦不要命起来,那真的是要出事的啊……而自己目前还处于隐姓埋名的状态,如果让那人发现自己,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只怕雨溪这回气势汹汹去了,什么好都讨不到,反而要受什么要挟。
她此时的第一反应早已不是什么当初的丑事被至交好友知道,让她心痛,而是深深的担忧她的安全。
毕竟那事过去了确实是过去了,虽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也不能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