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意少见他这样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好,跟我来。”
Yvonne看到闻意引着凌笙过来,停下舞步,好奇地拍拍Leo的胳膊:“这位是?”
Leo温和地介绍:“这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他伸出手:“凌先生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凌笙将手里的礼物很自然地递给闻意,众人灼灼的目光下,闻意硬着头皮接了,凌笙伸手与Leo一握:“不敢当。”说完微微侧身朝闻意示意,闻意迅速把礼物递给他,他又很自然地接过,这一幕看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便有些暧昧的意味在里头。
凌笙却恍若未觉,仍旧笑得春风和煦,他把礼物递给Yvonne:“夫人,略备薄礼,恭贺芳辰,不成敬意。”
Leo向来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极有兴趣,听到凌笙的话,一时兴味大起:“凌先生君子翩翩,大有古风。”
Yvonne接过凌笙的礼物,优雅地揭开盖子,然后低呼了一声。
一条珍珠手链赫然躺在深蓝色的丝绒上。
凌笙轻声细语地解释:“听说您很爱珍珠,又恰好和Leo珍珠婚纪念——希望您喜欢。”
Yvonne满眼惊奇地看看凌笙和闻意:“你们商量好的吗?”
适才也有不少人看到闻意为Yvonne戴珍珠发簪的一幕,此刻看来倒像两人真的提前商量好一样。
“不是的……”闻意急着解释的话语被凌笙的一个眼神堵在了喉咙里,凌笙侧身让出一条通往舞池的道,语气仍然谦逊恭谨:“已经耽误了小一段时间了,大家还在等着您二位再舞上一曲呢,请。”
Leo和Yvonne挽着手又滑进了舞池,周围三三两两的人也开始互相邀请着围绕在两个主角身边起舞。凌笙抬起下巴歪歪头,示意闻意往客厅一角的沙发走。
两人走到沙发前,凌笙低声开口,语气却不容拒绝:“坐。”
闻意不明就里的坐下,凌笙却不再与她搭话,而是一抬脚走到了旁边的自助餐桌旁拿起碟子和夹子,然后各样东西夹了一点,又端到闻意面前:“吃吧。”
凌笙就维持着端盘子的姿势站在她面前,闻意看了看盘子里的食物,全是自己喜欢的,心里有些意外的接过盘子:“谢谢。”
凌笙也在她身边坐下来,柔软的沙发上也是脊背挺直的坐姿,闻意有些好奇,边拿叉子插起一小块甜点边问他:“你从过军吗?”
凌笙看她眼神扑闪好奇,逗她之心大起:“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而且……每次说我老派,你也一样啊,现在谁还说从过军?不都是说当过兵吗?”
闻意闭着嘴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嚼嘴里的食物,凌笙看着就想戳戳她粉白如菡萏的脸,又觉得她咀嚼的力度纯粹是把对他的不满发泄在食物上,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姑娘可爱。
他惬意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闻意看他动作,就不自觉想到“傀俄若玉山之将倾”,回想第一次见他的情形,闻意觉得有些奇怪,那时候怎么就会觉得他只是面目清俊呢?明明就是站在人群中央也掩不住的光芒。
凌笙看闻意忽闪的眼神,轻轻翘起二郎腿,然后双手扣成十字放在交叠的腿上——是一个轻松交谈的姿势,但声音里却有些沉郁:“回来了,为什么不找我?”
闻意险些被嘴里的食物呛到,她强压下喉咙里的咳嗽声,静静地不说话。
凌笙笑了笑:“你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再说话。”
然后他就不再出声,可闻意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如芒在背。
终于还是她败下阵来,又匆匆吃了几口,闻意就起身把餐具放到了回收餐具的竹篓里,又避开众人去了洗手间漱口洗手。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凌笙站在通往客厅的过道尽头等她。
闻意鞋跟敲着地面,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垂着眼睛,声音听不出情绪:“凌笙,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咄咄逼人?”
凌笙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脚上,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你穿了这么一双水晶鞋,我怕你像灰姑娘一样,转身就跑了。”
闻意的声音还是平静,却有一丝极力隐藏的黯然:“你也知道我是灰姑娘……你……”
凌笙不容她把话说完,出声打断:“我可以邀请你去西安吗?”
闻意抬眼看他,眼里满是惊讶:“你说什么?”
凌笙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脸:“下个星期四,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日子,我要去一趟西安,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吗?”
闻意被他看的不自然地别过脸:“为什么?”
凌笙笑了笑:“有些事,你问别人是问不到的,我想亲自告诉你。”
闻意的脸微微红了点:“明哲这个大嘴巴。”
凌笙似乎怕她羞恼,不再逗她:“怎么样?闻意,圆我一个心愿。好吗?这个日子对我很重要,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就当是……生日礼物可以吗?如果……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打扰你。”
闻意听他声音里露出的那一丝请求,想到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他的生日就在下个月,便松了口:“我要先请假,不确定的。”
凌笙一下子笑开来,声音琅琅:“好,我等你。”
于是一时间,所有的人和事都消失了,闻意只记得他温润声音里灿烂过阳光的笑意。
第33章 chapter 32 拜祭
晚上发邮件给Leo请假后,他很快回复了电话并准了闻意的假,闻意想了想,还是请求Leo把自己调职申请提交给总部的时间往后延长一个星期,Leo在电话那头很爽快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后,闻意热了杯牛奶,坐在沙发上发呆。
白凌今天有周末的晚课,要到快十点才能回家,闻意打开微信找到凌笙:“我请好假了,什么时候走?”
凌笙看着手机屏幕上她的信息,放下手里的水杯,胸膛里震出低低的笑声。他记得白凌和他说过,闻意每次做决定前都会斟酌再三,做好决定后却会义无反顾一往直前,当时她笑眯眯地告诉自己,如果一旦闻意决定和他在一起,那就必定是一生不相负。
他很快地回复闻意:“给你一天时间收拾行李够吗?我们后天早上出发。另外,我需要你的身份证号码订机票。”
几分钟后他收到闻意发回的消息,简单的一个字:“好。”后面附着一串数字。
他心情大好:“这么信任我?”
“除了订机票,我想不出你能拿我的身份证号去做什么。”
“其实还是信任吧?”
“嗯。”
凌笙看着这个字,越笑越大声,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听着竟有些渗人。刚回家提着行李的凌笠路过客厅,被这笑声吓了一大跳,看着坐在客厅里的堂弟,他放下行李。
“中邪了?”凌笠开了灯,又走到客厅角落的酒柜里拿出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二哥?你回来了?”看见开灯的人,凌笙的语气里有些讶异。
凌笠把一杯红酒递给凌笙,眯着眼打量他半晌:“我离开半年,你倒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凌笙看着眼前难得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二堂兄,接过红酒,拍拍身边的沙发:“二哥,坐。你这次回来,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凌笠依言坐下,慢慢晃着手里的红酒:“这次被老爷子发配到南边半年,也算见了些人情世故。”
凌笙也慢慢品了一口红酒:“这次回来还走吗?”
凌笠点点头:“要回去,南边儿比这里有意思多了。”
对他的这个决定,凌笙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听凌笠有些自嘲的笑起来:“从小到大,老爷子最疼你,最器重大哥,我像个透明人,整天尽顾着给你使绊子了,这么些年,难为你一直忍让我。”
凌笙默笑着摇摇头。
凌笠话语不停:“这次到南边儿,爷爷的那些老部下倒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第一次感受被人重视的滋味,也第一次被人使绊子。吃了亏,也变着法儿的还了回去,现在在那边站稳些了,觉得挺有滋味。这次回来就是跟爷爷报备一声,打算在那边儿常驻了。”
凌笙笑而不语。
凌笠左手爬了爬头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你从小就这样,什么都不说,没劲透了。”
凌笙还是温和的笑:“二哥教训的是。”
凌笠盯着他半晌,终于放下杯子,万般无奈的笑起来:“老爷子一直喜欢你喜欢得紧,现在我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万事不动声色的劲儿,真跟他一模一样。”
凌笙也放下杯子,笑着摇摇头。
凌笠站起来,身上雅痞的风范已经淡的不见痕迹,他拎起行李上楼:“记得把杯子洗了啊。”
凌笙自从收到闻意的短信,心里的欢喜抑制不住,也就不觉得凌笠的支使有什么难以接受,默默地起身拿着杯子进了厨房。
凌笠听着身后的动静:奇怪了,这小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
第二天的深夜,闻意听见自己的房门被咣咣敲响。
“什么事……”她强撑着坐起来,看看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半。
打开门,白凌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意儿,做噩梦了,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闻意揉着头发半眯着眼睛看她。
白凌苦着脸:“拜托~~~我梦见有鬼追我……”
闻意也苦着脸,但还是拍拍她的背:“那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不要胡思乱想。来来来,进来进来。”白凌抱着被子往她床上一扑,几秒钟就睡得不省人事。
闻意也在床的另一侧躺下来,却有些睡不着了,她不喜欢和人太多的肢体接触,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一张床,即使白凌算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还是觉得稍稍有些不习惯。
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的后果就是早上凌笙来接她去机场的时候,闻意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路不停的打哈欠。
“昨晚睡得不好?”凌笙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心疼。
“嗯。”
“等一下到飞机上睡。”
“好。”
“下了飞机先去酒店睡觉。”
“行。”
前面开车的筱明哲惊讶的从后视镜里看着乖顺的女孩,终于露出一脸春风得意的笑,然后从后视镜里冲凌笙抛了个媚眼。
凌笙面上带笑不动声色,心里却忐忑不安,这次去西安,也许是天晴海阔,也许就是从此天涯,他心里没有一点把握,竟无端生出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他一向是万事不挂心的性情,这次却觉得进退都是如履薄冰。
上了飞机后闻意跟空姐要了毛毯就一言不发的蒙头大睡,凌笙看她困倦不堪,也就不再说话闭目养神,听到身边人呼吸匀长之后,他又睁开眼睛,伸手把她的头轻轻扶到自己肩上。
闻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枕在凌笙的肩膀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凌笙看她醒了,伸手递过一杯水来:“喝一点,飞机上很干燥。”
闻意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谢谢。”
凌笙也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闻意喝完水,把杯子还给来回收的空姐,然后微微侧头问凌笙:“你还没告诉我,这次去西安是要做什么?是你有什么活动吗?”
凌笙的眼神沉下来:“不是,是要去见一位对我非常重要的老人家。”
闻意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自己上了贼船——那天怎么没有刨根问底就答应了他,这个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凌笙看她如临大敌的样子,低笑着出言安抚:“不要担心,不是见家长,而且……”他的声音掺上了些苦涩:“人已经不在了。”
闻意心里一惊。
凌笙声音沉沉的,是闻意一直最喜欢的声线:“到了西安,我会都告诉你。”
闻意的心,没有理由的揪紧。
到了西安后凌笙却不由分说带她到了酒店就赶她进房间睡觉,然后他就消失了,只发来信息说有事不能陪她,午饭和晚饭都订好了会送到房间,明天早上九点他会在酒店大堂等她。
他不愿意现在说,闻意也就没有再追问,无论如何到了明天,他总要告诉她一切。
躺在酒店的床上,闻意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如此冲动地跟着他来了一个对她来说尚属陌生的城市,之前虽然也有几次开会到过西安,但是仅是匆匆一瞥,只在机场和会堂之间往返,这次,才有机会真正认识西安这座千年古都。
闻意心里完全没有底,心头被一股沉郁烦闷围绕——他说的那个人……会是谁?
第二天早上七点闻意就醒了,洗漱化妆挑衣服,反复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无论凌笙要带她去见的人是谁,也无论是否还在生,既是重要的长辈,仔细妆扮总是必要的。
凌笙在楼下大厅等着闻意,眼神不移一瞬地盯着电梯的出入口,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眼神闪闪发亮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旗袍改良的及膝连衣裙,白色为底,上面是大片泼墨山水般浓浓淡淡的黑,脚下是一双平底的黑色绣花鞋,繁复的银色花纹覆盖鞋面,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斜斜的发髻,脸上妆容清淡而庄重。
凌笙看她对今天这样珍而重之,心底感动,几步走到闻意面前,看她手里拎着一个式样简单的布袋子,伸手去拿。
闻意躲过他的手,脸上不动声色:“今天这个不成,必须得自己拿着。”
凌笙看那布袋也不像很重的样子,也就没有坚持,他引着闻意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车,就不再说话。
开车的司机年过半百,庄重沉稳的样子,看闻意上车只是微微笑笑,并不与她搭话,车子平稳的滑进主干道,闻意侧目打量了凌笙几眼,他今天穿着白色休闲西装衬衫,黑色长裤,袖口解开,挽在小臂上,半正式半休闲,想到是要去墓地,闻意也对他这样的穿衣打扮了然了。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停在了霸陵墓园的门口,闻意没有家人,因此也从没有来过墓园,只觉得庄严肃穆却又阴冷的过分,身边人身上也是从未见过的灰暗气息。
“走吧。”他的声音也有些喑哑。
闻意跟在他身后半步,一级级拾阶而上,却觉得今天离他格外远,他身上不再是和暖如春的温柔,反而散发着极度冰冷的感觉。
凌笙的脚步在一座墓碑前停下,然后伸手捡了捡落在墓碑上的干枯树枝,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蹲下來仔仔细细地把墓碑擦干净。
“童奶奶,阿笙来看你了。”
闻意看他不同平时的样子,也默默站在他身后不出声,只见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白发老妇,慈眉善目,笑容温和。
凌笙把墓碑清理干净,闻意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然后把手帕从他手里拿过来装进去,凌笙看她动作细致,唇角终于有了些笑意,他轻轻朝闻意招手:“过来。”
闻意靠近了点,却有些不知所措,凌笙看她窘迫,慢慢站起身来:“腿蹲麻了。”
闻意不看他,看着墓碑上“祁童氏”的名字,然后站直身子鞠了三个躬。
凌笙看她郑重,收了笑容,在她身边静静开口:“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送来这里,和童奶奶一起生活了七年,高二下学期才回去北京。”
闻意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凌笙的声音里是古井无波的平静:“童奶奶对我很重要,在我最叛逆的时候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她就和我的亲奶奶没分别的。”
闻意不会安慰人,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凌笙看看她,又看看墓碑上的老人,老人还是慈爱的目光,他抬脚往外走:“走吧。”
闻意愣住:就这样?
凌笙看她傻站在原地,又走到她面前站定:“我的事做完了,下午想去哪里?”
闻意想了想:“大慈恩寺。”
第34章 chapter 33 伤往事
中午凌笙带闻意去了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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