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夙离面前,看着他和桃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愤怒地喘着气:“公子,你,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竟然有人(妖)可以伤的到公子?而且连桃夭姑娘都受伤了!
昨天晚上他们俩到底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清刃第一次恨自己昨晚睡的太死,竟连他们何时出门都丝毫未察!
村长颤巍巍走过来,看着夙离和桃夭,苍老的眼里泪花一片,他抖着声音:“你们,你们昨晚是不是上山去了?”
话音刚落,后面围上来的村民们纷纷噤声。
后山?那可是有怪物的,没想到这两个贵人竟然去了那里,而且还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夙离握住老村长颤抖个不停的手,点头,“我们的确去了后山。”
“那,那……”老村长老泪纵横,“你们……”
他想问村里被撸走的青壮年们还有没有活着,想问既然他们都能平安回来,是不是那个怪物已经,已经……
他有太多太多想问的,竟一时不知先从哪个问起。
夙离拍了拍他枯瘦的手以作安慰,“那山上的怪物已经死了,但是……”
接下来的话对这些村民来说实在太残忍,夙离看着他们企盼的眼神,话语哽在喉间。
村民们开始躁动起来,那妖怪死了,太好了!他们以后都不用怕家里有人失踪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最后还是村长压了压手,把躁动的村民们先安抚下来,他看着夙离,颤声道:“贵人,您就直说吧,我……我儿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已经死了?”
他虽然高兴妖怪被杀,但他更没有忘记被带走的村民们,想到刚才夙离的那一句‘但是’,村长整个人身子晃了晃。
夙离眯了眯眼,低叹一声,“嗯,他们……都回不来了。”
“作孽啊!”
村长大吼一声,泪如雨下。
那些妇人们听到夙离的话,也纷纷抹起泪来。
有还不懂事的孩子见自己母亲哭了,不由拉着她们的手问:“娘亲,你怎么哭了?”
“娘亲,爹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他。”
连夙离他们这些外人听到这一声声童稚的疑问,都难免心中难受,何况真正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妇人们?
可她们不能就此消沉,她们还有家要撑,还有孩子要扶养,但那死去的是她们的主心骨啊,是她们的一家之主!
以前他们被带走,她们在家中还能欺骗安慰自己,她们的丈夫会回来,但现在!但是现在,她们却被清清楚楚地告知,她们的男人死了,她们的天真的彻底垮了!!
看着依偎在她们怀中尚且稚嫩的孩子,看着他们懵懂的眼神,要她们如何告诉这些稚儿,他们的至亲,那会驮着他们满山跑,带他们去打猎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桃夭不忍地别开眼,咬着下唇呼出一口气来,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心里面闷的慌。
她走到夙离身边,见他看着那些抱着孩子哭泣的妇人,她们的脸色那么苍白,眼神那么绝望,连带着仍懵懂不知事的孩子们也嚎啕大哭起来。
她拉了拉夙离的衣袖,见他低头望向她,桃夭低声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她们?”
是呀,帮帮她们,对这些妇人而言,丈夫和孩子就是她们的一生,是她们的盼望,而现在,她们的天已经塌了一半,这没了主要劳动力的家庭,以后农活什么的可怎么办?
最主要的是,以后被欺了,被辱了,谁能给她们孤儿寡母的出头?
夙离反手握住桃夭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他垂眸,深邃的眸里装满了她。
“就算没办法,为了你,我也要想出个办法来。”
作者有话要说:夙离:就算没办法,为了你我也会想出办法来的,我怎么舍得你难过o(╥﹏╥)o
☆、心疼
桃夭:“……”
虽然现在这种环境和氛围真的很悲伤,但听夙离这么一说,她本来应该感动的,可她却只觉得好笑。
好了,这下子,被夙离这么一弄,她心里面本来难过的情绪都跑没了。
她无奈地叹息,“那小哥哥你要怎么帮她们呢?”
她已经很久没喊过夙离‘小哥哥’了,此时突然又听见这久违的称呼,夙离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对他们而言,失去了丈夫,除了没了倚靠外,更多的是家中生计会更困难。”
夙离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我不能帮她们再去找一个倚靠,但我可以让她们的生活条件更好一点。”
简言之,就是给她们一些银子,帮助她们改善一下生活,至少这样她们会好过一点,可以多抽出点时间来陪伴孩子,相互倚靠着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桃夭也知道,他们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帮助这些村民,她看着前面那些哭的喘不过气的小孩子,想着能多点银子给他们,久而久之总能走出这种悲痛的吧。
一旁的清刃听了桃夭和夙离的对话,也默默点了点头,他家公子别的没有,就是财多。
夙离转过头去看清刃,“你去和村长商议一下,看一户人家给多少合适。”
清刃说:“公子,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先和桃夭姑娘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吧。”
俩人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他看着都有点胆战心惊的。
但其实俩人里伤的最重的是夙离,桃夭就是和邪妖对峙时被刀风扫了几下,伤口实在算不得深,都是皮外伤。
她身上看起来伤重血多,但其实很多血都是在夙离身上蹭下来的。
夙离和桃夭见这一村的人还哭的不能自己,就相互搀扶着准备去换身衣服,包扎一下伤口。
桃夭伤的比较轻,伤口自己就能处理好,她处理了伤口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夙离还一身血衣站在院子里。
桃夭走到他身后,见他仍然专注地看着那座山,她本来想吓一吓他的,这下也没了兴致。
“你在看什么?”
夙离收回视线,“我在想,那么一座枝叶繁茂的山里不知埋葬了多少生命。”
“是呀。”桃夭抿唇,“我以前虽然知道有些邪妖为了修炼无所不用其极,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狠到这个地步。”
她揉了揉眼睛,“对了,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嫁接’之法,我还有很多不明白。”
夙离看着她,“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我给你解惑。”
“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这样子和你聊天,我真担心你下一刻就倒下去。”
夙离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衣,“我身上伤口太多,尤其是背上,我自己不好处理。”
桃夭一怔,“那……要不你先换了衣服,把能包扎的先包扎了,我去喊清刃过来帮你?”
夙离抬起头来,看着桃夭,不说话。
只是在那双深邃的眼里,她莫名看到了……委屈?
她疑心自己想多了,眨了眨眼再来看,夙离直勾勾看着她,眼里真的有委屈和不开心的小情绪。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咬了咬唇瓣,还是没忍住说道:“那不然,我帮你处理?”
夙离得了自己想听的话,一霎笑开来,唇边梨涡深深,清俊的容颜仿佛踱了一层光。
他率先朝屋内走去,还不忘催她,“你快点进来,我身上好疼。”
桃夭偏头懊恼扶额,轻叹,夙离真是有毒。
俩人进了屋,夙离先换下那身血衣,然后只着亵衣走过来,背对着桃夭就准备脱衣服。
桃夭:……
要脱衣服了怎么办?要是流鼻血了怎么办?
然而……
等夙离褪下亵衣,桃夭看着夙离本来光洁紧致的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刀口时,心里除了心疼外,哪里还生的出来一点旖旎?
她一步步走近夙离,手里拿着金创药,他已经擦试过身上,故而此时背上除了红艳艳的刀口,倒是没有什么血渍。
但也正是如此,那些刀口才愈发明显起来,桃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刚才给自己处理伤口时,好几次都没忍住眼泪汪汪的,而且她还吃了好多上好丹药,本来就不深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她看着都难受。
而夙离的伤口,有几个特别深的还一点点往外冒着血珠,看起来比她的可怜多了。
娇嫩素白的手摸上夙离的伤口,他只觉得被桃夭碰到的地方一阵阵酥麻,什么伤口,什么上药,一瞬间都被他抛到脑后,只想要桃夭的手多在他皮肤上逗留一会儿。
那淡淡冰凉的触感抚在他的伤口上,那些隐隐作痛的地方都仿佛一瞬间痊愈了般。
夙离这边心猿意马,桃夭却越看,心里面越堵的难受,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泪盈满眶。
眼前一片模糊,桃夭忍不住眨了眨眼,眼泪争先恐后滚落,滴答滴答掉在夙离背上。
眼泪有几滴掉在伤口上,伤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受到背上不时的触感,夙离皱起眉头,转身看去。
这一看,桃夭手里攢着药瓶,满脸泪痕地给他抹药,她白皙的脸蛋上被泪水糊了一脸。
夙离慌神了,他忙拉住桃夭擦药的手,凑过去,“怎么哭了,啊?”
他伸手去给她擦泪水,可她的眼睛像是水龙头似的,越是擦拭,她掉的越多。
“怎么像是孩子似的,说哭就哭,再哭下去就不漂亮了。”
夙离捧起桃夭的脸,一点点仔细地给她擦泪,口中轻声哄着她。
桃夭本来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哭着,悄无声息的那种,静静地哭着,一点不吵闹,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夙离的心都快被她哭化了。
她被夙离捧起脸来,泪眼朦胧地说:“你疼不疼啊?”
夙离一怔,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感动的问:“你是因为我身上的伤口哭的?”
桃夭有点不好意思,她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才没有,我是擦着擦着,身上的伤口痛起来,忍不住我才哭的。”
夙离一听,忙下床来,拉起桃夭,一叠声问:“很疼吗?我不该让你给我擦药的,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就想解开桃夭衣带看看她的伤口怎么了。
桃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往后一缩,泪水挂在眼里要掉不掉的,“你干嘛?”
这时夙离也发现自己太冲动了,竟想去脱桃夭衣服,这岂是君子所为?
见桃夭脸都气红了,眼睛瞪圆了看着他,他的脸也红了,不过是羞的。
“我,我只是想看一下你身上的伤重不重。”夙离收回手,有点局促地解释。
桃夭抹了把脸,“我没事,你快躺床上去,我给你擦药。”
夙离本就没穿亵衣,此时坐起来正对着她,她一眼就可以看见他肌理分明的腹肌,排列整齐。
虽然腹部有几道伤口破坏了美感,但那紧绷的肌肉线条,还是让桃夭有点脸烧。
“你身上的伤口也不宜乱动,”夙离伸手想把桃夭手里的药瓶拿过来,“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上药就行。”
桃夭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推他:“我没事。我的伤口都愈合了。”
她走过来推夙离,“你快去躺着,我好给你上药呀。”
夙离拗不过她,也不舍得和她独处的机会,就顺势躺上床去,让桃夭继续给他擦药。
桃夭一边擦药,一边给他的伤口吹气,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哄他:“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夙离偏着头看桃夭笨拙的动作,心里暖洋洋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就怕一不小心破坏了此时的氛围。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很多事。
他想,要是每次受伤都有桃夭温柔地给他擦药,还给他的伤口吹气,轻声安慰他,还会为了他心疼的哭出来,那他真愿意多受点伤。
然后他又想到,桃夭一哭,他就心软腿软,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哄哄她,就怕她哭伤了眼,哭哑了嗓。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还是别受伤了,他怎么舍得让桃夭哭呢?
虽然她关心担心他,他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但他更不舍得她哭。
夙离看着桃夭垂着头专心给他上药的侧脸,温婉漂亮,真希望时间就此停在这一刻。
他想,等桃夭再喜欢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愿意和他在一起了,他们就和胡羽一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居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要身边有桃夭陪伴,夙离想,不管什么样的生活他都甘之如饴。
想想认识桃夭前他为了寻她踏遍四方,在遇到她后,他又继续踏遍四方,但前后两种情绪截然不同。
这中间的转变与不同,也不过因为一个她罢了。
曾经,她是他的救赎,而现在,他愿意成为她的倚靠,无论她想要什么,想去哪里,在他力所能及范围内,他都愿意满足她,只为换她一抹笑靥。
不,就算不在他力所能及范围内,他也会努力去为她实现,给她拿来。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即便是命,予你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过渡,
等见了胡羽,就要完结了
唉,不容易呀。
☆、自由
马车咕噜咕噜地在官道上跑着,车前的三匹马儿扬起四蹄肆意奔跑,拉动马车不断向前。
清刃坐在前面,一手扬鞭偶尔驱使一下马儿,更多时候悠闲地享受着微风轻拂,阳光和煦。
桃夭坐在窗边,支起窗户,一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沿途掠过的风景。
“今天风大,你小心着凉。”
夙离拿起披风披到桃夭肩上,语含宠溺。
“我才不会着凉呢。”桃夭头也不回,她可是妖精。
夙离坐在他身旁,也往窗外看去,入眼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山峦和山上青翠的树木外再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了。
他笑她:“看了这么久还是没看够么?”
桃夭嘟嘴回眸,“看一辈子都不腻。”
“那我陪你看一辈子。”
桃夭怔住,看着他认真的眉眼,破天荒没出声反驳或是转移话题。
她定定看他几秒,倏地展颜一笑,“好啊。”
如果她能活一辈子的话,好像和他在一起也不错,哥哥不是就很满意他么?
夙离犹不敢相信桃夭刚才吐出的两个字,他一把捞过她,激动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桃夭也不挣脱他,慵懒靠在他怀里面,“好啊。”
夙离激动不已,他弯下头凑近她,“你说真的么?说了就不能反悔了。”
他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的。
“嘁,这有什么好反悔的?”
桃夭捡起一抹头发在手里把玩,“在你身边总能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干嘛不答应?”
夙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朗声笑起来,“好!以后我带你去看更多更漂亮的风景,认识更多有意思的人。”
“好啊。”桃夭一口应下,如果,她能活到那时的话。
她偏头往窗外看去,蔚蓝的天空中成群结队的鸟儿伸展着翅膀,肆意翱翔。
桃夭眼里微微露出羡慕来。
她从小就没有过这种自由,故而很是羡慕它们,也很珍惜喜欢此时的生活。
少时,因为家中长辈的宠爱关怀,她很少能出来玩,唯一一次出远门跑到人界,就弄丢了‘灵’,从那以后她更是不能出来。
几年前要不是哥哥们为她做了很多保证,她也不能来人界。
但她知道,便是她来了人界,在清水镇落脚,身边依然有许多家臣在暗中保护她。
她知道他们其实根本不放心她来人界,尤其在她的‘灵’被弄丢以后,可他们更不愿看到她不开心地待在家中。
他们总把她当做小孩,却不知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比如——
没了‘灵’后,她的生命力会一点点流逝,根本就不是她当初和夙离说的那般简单。
而现在,她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它的流失。
不过,她很满足,她从小到大的愿望——能在人界游历,见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已经得以实现了。
“在想什么呢。”夙离低头把玩着桃夭的手指,见她神情恍惚,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升起一种怅然,忙出声唤她。
桃夭回神,驱散脑海里的事情,笑意微微,“没想什么,咱们还有多久才到胡羽家?”
从他们离开那个山村到现在已经快半月了,每次桃夭问他,夙离总说快到了快到了,可这都又走了这么久了,还是没到。
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去他朋友那里,就这样一直游历,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多潇洒啊?
“再有半日路程就到了。”这次夙离终于给了她一个准话。
桃夭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