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战熠阳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孩子,他不会和他妈妈生活在一起,他要去接受另一位阿姨。
“妈妈也要和我们一起!”小天宁忽然手舞足蹈地说,仿佛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幅一家三口的幸福蓝图,他无比憧憬。
“……”
“爸爸,妈妈很想你,她经常看着和你结婚的照片哭。姑姑说妈妈等你等得很伤心,安慰一下妈妈就好了。你会去安慰妈妈吗?”小天宁看着战熠阳,眼里满满的都是纯真。
战熠阳不忍心让孩子失望,点点头,抱着他进屋了。
屋内,气氛有些沉重,甚至不比战熠阳牺牲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少。
“先吃饭吧。”战爷爷走向餐桌,其他人也跟了过去,只有许荣荣还没有回来。
一家人落座,小天宁就坐在战熠阳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战熠阳,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明亮的眼底是一片欣喜。
终归是小孩,他只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爸爸回来了,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爸爸给这个家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都吃饭吧。”战爷爷拿起筷子,响应得最热烈的小天宁,他拿起儿童练习筷,喊了一声“吃饭”就低头扒饭。
旁边的战亦琳知道小天宁是兴奋的,摸摸他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吃完饭后,战熠阳跟着爷爷回了书房。
爷爷说:“熠阳,我不同意你和荣荣离婚。”
“……”战熠阳还是愿意听爷爷的话的,蹙着眉头不说话,等着听爷爷说原因。
“为了你,荣荣做了太多的事情。你牺牲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的身体不适合怀孕,否则到了分娩的时候有生命危险,我们只能在她和孩子之间选一个。
“我们都劝她拿掉孩子,她还那么年轻,再嫁的话,还可以找到很好的人家。可是她坚持生下孩子,分娩的时候差点就没命了。
“四年来,我们试图让她再去找一个人再嫁,可是她从来都不同意。你走的时候她才二十二岁,你能想象吗?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冒着生命危险为你生孩子,心甘情愿守寡。
“她等了你四年,终于把你等回来了,你怎么能跟她离婚呢?”
闻言,战熠阳有些许动容。
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个娇娇小小,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在他不在的日子里,默默地为他承受了那么多。
可是现在,他对她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对她把天宁生下来而滋生出来的感激,所以……
“爷爷,我愿意在物质上补偿她。但是婚,必须要离。我答应了瑞云,要和她结婚。”战熠阳态度坚决,不容置否。
“那个品瑞云,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四年前,是她救了我……”接下来,战熠阳把品瑞云为他付出的种种,告诉了爷爷。
听完,战爷爷陷入了沉默,他也明白战熠阳为什么执意要离婚了,两个女人为他付出的一样多,他选择了自己记得的那个,补偿忘记的那个,无可厚非。
可是,要他们怎么忍心去伤害许荣荣?
“你先出去吧。”战爷爷摆了摆手,“我和你阿姨他们商量商量,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不用商量了。”战熠阳态度冷硬,“离婚,我已经决定了。”
然后,战熠阳走出了书房,没想到战亦琳就在门外,她看着他,目光里尽是陌生。
“你爱她。”战亦琳说,“哥,你爱的人是大嫂。”
战熠阳愣了愣,潜意识却又告诉自己,许荣荣那个类型,不是他喜欢的。但是他不想和亦琳争执,想了想说:“是曾经。现在,我要和瑞云结婚。”
“你会后悔的!”战亦琳急火攻心,却又对战熠阳的记忆无可奈何,“你只是忘记了她而已。你不知道你有多爱她。以后想起来,你会后悔的!”她恨不得把战熠阳丢失的记忆拿回来塞到他的脑袋里。
“不会。”战熠阳绕过战亦琳,往楼下走去,“现在对我而言,瑞云更重要。”
他不再听战亦琳的话,说完就径自下楼了。
战亦琳掩面,想哭,也想叹息。
战熠阳下楼,是准备离开去酒店住的,反正继续呆在家,听的无非就是不要和许荣荣离婚的那些话,可是小天宁扑上来缠住了他,他无法把孩子推开。
“爸爸,你今天晚上会和我一起睡吗?”小天宁满脸都是期待地看着战熠阳。
“熠阳。”梁淑娴走过来,“今天晚上陪陪天宁吧,孩子盼着你回来,已经盼了很多年了。”
小天宁撒娇功夫一流,一把抱住了战熠阳,头往他的胸口钻,“爸爸,你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
“爸~爸~”小天宁加强了马力。
战熠阳终于是招架不住,轻轻点了点头,他想,他缺席了儿子的生活四年,现在,该是弥补的时候了,决不能让儿子像他一样,把应该是最亲的人当成了最大的仇人。
小天宁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梁淑娴和战司令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梁淑娴看了看时间,微微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荣荣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四个小时就回来吗?”
“打电话问问她到哪里了。”战司令说。
梁淑娴去拨许荣荣的手机。
许荣荣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刚好从车上下来,她接通,告诉梁淑娴:“阿姨,我在回家的路上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
挂了电话,一阵凉凉的秋风吹过来,许荣荣抱紧了自己,继续往前走。
其实如果坐车的话,顶多再十分钟就可以到了。可是,她想走一走,静一静,回家的时候,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所以,她提前下车了。
山路蜿蜒,好像没有尽头,天际已经浮出几颗不算明亮的星星,许荣荣慢吞吞地走着,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别墅区住了许多军政界的重要人物和家属,保镖和卫兵出入得比业主还要多,就算入夜了,一般也是没什么危险的。
可这次,情况不太一般了。
许荣荣走了十多分钟后,一束车灯远远地照了过来,她以为是回家的业主或者什么人的车,不去理会,自顾自地走着,可慢慢地,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车开得太慢了,按照正常的速度,它应该早就从她身边擦过去了才对,可是车灯却一直在照着她,这速度,感觉上,好像在光明正大地跟踪她。
许荣荣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回过头看向那辆车,就是这一瞬间,车子忽然加速,直直地朝着奔着她开过来……
这车,好像失控了又好像被控制得很好,要撞她!
许荣荣的脸色倏地白了,越过路牙石,跑到了公路外的山路里。
她不能在马路上跑,她两条腿跑不过车子的四个轮,估计不用跑两步就会被撞飞了。
可是她离开了马路,钻进满是大叔杂草的山路里,车子就拿她没办法了。
跑出去几步,许荣荣没有看见车灯追过来,也没感觉到有车在追自己,停下脚步往后一看,连车的影子都看不见。
刚才,难道只是一场梦?
许荣荣茫然四顾,蓦地,视线内掠过一道不算陌生的身影……
正文 第五十章 起诉离婚
那道身影……
怎么可能?
许荣荣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刚才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唯一可寻的只有心底真真实实的感觉,其他的,皆无痕迹。
她的脑海中又浮出品瑞云的影子,刚才,她好像看见品瑞云站在一棵树后,冷笑着一张绝美的脸看着那辆车开向她。
这一切是品瑞云在引导的?她在吓她?为什么?就因为白天的时候她赶她出门?
仔细一想许荣荣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太疯狂了,品瑞云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
还是说,是因为她不喜欢品瑞云,所以潜意识里就觉得她要害自己?她自行把品瑞云想象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许荣荣对车子的恐惧慢慢地消失了,她却又开始恐惧自己。
如果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可怜的被害妄想症患者,该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少夫人!”
许荣荣的思绪被一声呼唤拉了回来,她循着声源看过去,司机又把车开回来了。
“少夫人,太太说夜晚山路不安全,让我折回来接你。上车吧。”司机说,“战少将今天晚上好像留在家,陪着小少爷呢。”
闻言,许荣荣心里五味杂陈,最后还是上了车,回家。
到了家门口,她下了车,还没进屋就听见了一片欢笑声,有爷爷的,也有梁淑娴的,其中天宁的笑声最大最清脆。
不用说,大家肯定又是被鬼灵精天宁逗笑了。
许荣荣走到门口,就看见全家人都都在陪着天宁玩,气氛和乐,其乐融融。
战熠阳先察觉到许荣荣,看向门口,许荣荣愣愣地看着他,艰难地朝着他绽开一个笑容,他嘴角的笑意却一点一点地消失,双眸又被一股冷漠覆盖,好像许荣荣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一样。
许荣荣脸上的笑容被心底涌起来的悲凉淹没了,她终究还是无法维持那笑容,心里一片凄苦。
如果战熠阳没有忘记她,那该有多好?
那样的话,他就会迎上来,握住她的手,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在她的脸上或者唇上落下一个吻,脸上有她熟悉的浅笑,而不是这样的冷漠。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许荣荣,看着她,客厅内的笑声忽然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许荣荣恍然觉得,她是多余的那一个,她不该回来。
“好了。”战爷爷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天宁,你该去洗澡睡觉了。”
战家是军人家庭个,一家人的作息都很规律,小天宁也从小养成了这种习惯,乖乖地站起来,像极了战爷爷手下听话的小士兵一样朝着战熠阳敬了个军礼:“是,首长!”但一转身又橡皮糖一样黏住了战熠阳,“爸爸,你带我去洗澡好不好?”
“……”战熠阳没有给孩子洗过澡,但是孩子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期待,他无法拒绝,点了点头,把天宁抱了起来,上楼前,他看了许荣荣一眼。
许荣荣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战亦琳走过来,“大搜,你上去帮帮大哥吧。他第一次给天宁洗澡,肯定没什么经验。”声音蓦地变小了,“趁机和大哥好好说说,你要相信你们四年前的感情!”
“嗯。”许荣荣浅浅地笑了笑,上楼了。
天宁有自己的小房间,他的衣服和玩具之类的也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许荣荣知道战熠阳一个大男人肯定不懂得在洗澡前先给孩子准备好衣服,进了天宁的房间拿了睡衣,回房间。
推开房门就能听见父子两的笑声从没关门的浴室飘出来,许荣荣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满足。
战熠阳忘了她,还要和她离婚,用冷漠的眼神看她,不再把自己当成她的丈夫。可是至少,他愿意去扮演爸爸的角色,他愿意给天宁父爱。
该满足了不是吗?虽然战熠阳让她失望了,但是他没有让天宁失望。
许荣荣的眼眶有些发热,她抑制住哭的冲动,走向了浴室。
天宁趴在浴缸里,不断地用手掬水泼向战熠阳,战熠阳低着头闪躲,听不出丝毫怒气地轻斥:“别闹了。”就连声音里的无奈,都带着一丝宠溺。
许荣荣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蓦地滑了下来……
“别闹了”这三个字,战熠阳在四年前也经常对她说,和现在是一模一样的语气。
他明明就还是他,为什么要忘了她?
“妈妈!”
天宁注意到许荣荣,叫了起来,许荣荣在战熠阳看过来之前擦掉眼泪,走过去,“天宁,别玩了,起来穿衣服,小心着凉。”已经是秋天了,A市的空气已经变凉,小孩子一不小心就要感冒。
可是天宁第一次享受到爸爸给洗澡的待遇,兴致不免有些高,正在兴头上,根本听不见去许荣荣的话,继续闹。
“天宁!”许荣荣口气不自觉地就有些重了。
“……”小天宁从小就很懂事,知道干什么也不能惹妈妈生气,一听许荣荣的口气不悦,立马偃旗息鼓站好,用认错的表情看着许荣荣,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心疼极了。
战熠阳心疼了,不悦地看向许荣荣,“我给天宁洗澡,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冷漠的神情,毫不留情的驱赶,许荣荣的委屈攻陷了坚强,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她常听人说战熠阳对下属要求严格,冷酷无情,是一座活生生的冰山。可四年前,她无法想象,因为战熠阳几乎从来不用稍重的口气和她说话,就算是生气到极点,也不会吼她。
可今天,她清楚地领略到了他的冷漠无情。个中滋味,居然是蚀心一样的痛。
“妈妈……”小天宁从浴缸里跨出来,走过来拉了拉许荣荣的手,用愧疚的表情看着她,“妈妈,对不起。”
战熠阳愕然,他没想到孩子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懂事,还要心疼他妈妈。
许荣荣更加心酸,随手拿了条浴巾蹲下来,把天宁裹住,免得孩子着凉。
天宁伸出手,一点一点地帮许荣荣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战熠阳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许荣荣对上战熠阳漠然的目光,好像整个人被冻住了一样,如坠冰窖。唯一温暖的地方,只有脸颊,而那温暖,是从小天宁的掌心里传来的。
多年以前,只要她流眼泪,战熠阳就会用他粗砺的指腹帮她拭去泪水,他掌上的温度,和天宁一样暖,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可以清晰地记得。
可现在,她流泪,他冷眼旁观。
许荣荣忽然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被战熠阳捧在手心里的宝,除非她能让战熠阳记起她。
而现在,她应该把所有的眼泪都逼回去,去解决眼前的事情。
想着,许荣荣深呼吸了口气,站起来,看向战熠阳:“天宁的睡衣放在外面的床上,带他出去穿上吧。”
说完,许荣荣转身出了浴室。
战熠阳走过去把儿子抱起来,回卧室,放大床上,这才注意到天宁的神情一直都是低落的,好像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他摸了摸天宁的脸,“怎么了?”
“我惹妈妈不开心了。”天宁低下头,好像一个自知犯了弥天大错的孩子,声音低低的,充满了歉意。
“……”战熠阳的手停留在小天宁的白嫩的脸颊上,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儿子,许荣荣哭,是因为他。
“我不能惹妈妈伤心的。”小天宁低着头,手指不安又愧疚地绞在一起,“姑姑说,爸爸你这么久不回来,妈妈已经很伤心了。我不能让妈妈更加伤心了。”
战熠阳安慰儿子,“爸爸现在回来了,妈妈不会伤心了。”
小天宁好像听见了天大的好消息一样:“爸爸,那你帮我去哄妈妈好不好?”
“……”
“爸爸!”
战熠阳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给天宁穿上睡衣,“你先睡觉。”
“我要和你一起睡。”小天宁拉住了战熠阳的手。
战熠阳点点头,天宁又说:“你先去哄妈妈。把妈妈哄开心了再回来陪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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