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不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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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不离家-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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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似乎也瞧出了点眉目,嘴里含着东西,并不说话。
她妈妈就催她:“是不是呀,丫丫?”
丫丫没奈何,反问:“那我将来出去读书了呢?”
“读书就读书呗,寒暑假不还得回来。”
“那如果我……我……”
“还能如果什么呀,无非就是找对象、结婚、生孩子之类的吧?放心,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跟我是肠子连着肠子,你就是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丫丫的脸好像红了一小下,又好像根本面无表情。她重新低下头去,专心对付那块多刺的鱼。这时候我妈怕话头丢了,便赶紧接上:“是,孩子是丢不了的。哪怕她将来出去念书、结婚、生自己的孩子,也是丢不了,要回来的。”我妈这话说的很动情,眼睛转过去看了下我姐。桌面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只剩下筷子杯盘相碰撞的声音,像一曲无力的合奏。末了我妈叹口气: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有些东西也不是孩子就能替代得了。比如说今天,你们都回家来了,可我的东西,丢了还是丢了!”
“丢了就丢了,”韩晓眼也不抬,话却是对着我说:“我们这一辈人跟您这辈可不一样,有些东西,它就是不丢,强留着,既不顺手也不顺眼,还不如换个新的。”
我妈听了,再没别的话。

第 36 章

那次饭吃完,韩晓回来路上表现如常,就好像之前饭桌上的一切从未发生。我也挺无所谓,家里的秘密妈知道了也好,彼此敞亮,但不说破,也是一种不算太差的活法。
不过韩晓那天晚上还是破天荒对我说了一句话,内容跟晚饭跟我俩的事情都无关,而是关于丫丫的。韩晓说:“闺女可能恋爱了。”
我一愣,猛然就想起那次跟丫丫单独说了会儿话的男生。
韩晓大概是从丫丫吃鱼时的那么一两句揣摩而出。她说得那么低调神秘,显然内心将这件事情看得挺严重。其实高中已经不能叫早恋了,人应该在青春萌动的时代品尝一下爱情的滋味,哪怕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会觉得好笑、觉得那根本不是爱,那也是值得珍藏一生的回忆。所以当我听说丫丫可能恋爱的时候,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就好似我对这件事情早有准备,对丫丫的受欢迎程度极有信心似的。不过既然韩晓这么明确地跟我说,意思就是让我插手干预。毕竟,丫丫现在高二,成绩还是最优先的选项。
可是这种事情,我怎么查呢?直接问丫丫?弄得父女尴尬不说,她要是执意隐瞒,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去学校找老师或者她的同学?那也太丢女儿的面子了。
或许我可以跟踪她,或者找到那位男同学聊聊。但要是被女儿发现,那我这个爹也没法当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丫丫的班主任给我来了个电话。
丫丫的班主任是一位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师,有权有势的学生家庭见过一茬又一茬,就不像其他年轻老师喜欢刻意找机会跟家长走近。所以,当丫丫的班主任“宣召”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惴惴,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了她办公室里,班主任摘下眼镜,跟我说:“坐坐,吕丫丫的爸爸,你坐,让你来不是有什么坏事,别担心。”
那种感觉,就好像警局让你去,也跟你这么说:“让你来就是随便聊聊,你别紧张。”
班主任说的是高考的事情。虽然还有一年半,但提前着手总没有错。我的心放下来,问是不是丫丫成绩又退步了?班主任笑笑说:“她的成绩一直在中游偏下,倒是很稳定。”
这我是知道的,对丫丫我也不太做这方面的要求。中游偏下,考个二本应该没问题,就算她运气不好,花点钱去三本也成。大学长长见识,也不指望她将来搞学术研究。
“哦,是的是的,我们也在督促她多努力。”我说。
“努力是好的,要是有方向的话,那努力起来可以事半功倍——丫丫将来考哪个学校,你们商量过吗?”
“她自己倒是提过,想去S大学,就是……”我回想起来,有一次饭桌上很无意地聊到了这个话题。S大是一个二本强校,有几个专业在国内排得上号,以丫丫的成绩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我不很喜欢,不为别的,只因为S大所在的城市,是祝衡的故乡。
可我又不能把这点列出来当作反驳的理由,否则也显得太神经质了些。
班主任见我不说话了,以为我嫌这学校还不够好,连忙安慰我:
“没事没事,S大还可以的,呃,当然咯,十个指头伸出来有长短,总不能人人都精通数理化、学贯史地政吧?诶,现在不是提倡全面发展吗?我看你们家丫丫啊才艺突出,人也漂亮,高考又不只有文理两门,还有艺考嘛!以她现在的成绩,艺考分只要过关,全国的好学校随便她选!”
“艺考?”班主任这话锋转得有点猛,我诧异地问:“您是怎么想到艺考这一步的呢?”
“丫丫的才艺表演,我们都看过呀,那个芭蕾——”说到这里的时候班主任有意识地停顿一下,然后放慢语速:“今年学校校庆汇演,你们丫丫报节目了,你应该知道吧?”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也许韩晓知道?我不确定。但我总不能在老师面前表现出来一无所知,否则只会叫丫丫难堪。于是我点点头,说:“哦哦,知道知道,就是具体情况了解得不太细,当时她在家排练我俩恰好外出。”
班主任的两只眼睛里放出光来,不自觉地放低了音量:“那段芭蕾确实很好,而且吕丫丫她别出心裁,搞的是个跨班节目——从隔壁班薅了个会弹钢琴的男生来伴奏,看了那场表演的都说很亮眼呢!”
我觉得自己终于弄明白班主任老师请我来的原因了。
“那个男生……”她试探地问我,“你们也知道吧?”
沉默片刻,我点点头:“见过,高高瘦瘦的那个是吗?”
“哦,你都见过了?”
“远远地见过。”我看看班主任老师,感激地笑了笑:“这俩孩子都在吗?您是发现了什么是吧?我一块儿见见他们吧!”
韩晓猜的没错,丫丫“早恋”了。虽然我知道这天总会到来,但事到临头了,心里还是不免一阵空落。我人生里另一个重要的女人,似乎也要离我远去。
这天轮到丫丫的班扫除,班主任找她也要到操场上去找。所以先来的是那个隔壁班的男生。两个班的班主任坐在一边,我坐在另一边,别说是一个学生了,就是我见了这“三堂会审”的场面,只怕都会心里打鼓。那男生的班主任指着我,对男生说:“这是吕丫丫同学的爸爸。”他一听,心虚地打了个颤,小声说:“叔叔好。”
我差点笑出来,心想这见家长的场面也太古怪了些。
过了一会儿丫丫也来了,她刚从外边大操场上跑回来,所以脸蛋红扑扑的,发丝上带着汗,说不出的青春靓丽。丫丫一进办公室,看到这种阵势,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心里有底气,知道我这个当爹的绝对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完全没有旁边那个男生的不安。她很大方地走过来,走到那个男生的身边,没跟我们打招呼,而是先去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我刚草地上甩了一跤。”
不过她拍的时候,手却有意无意地撩了一下那男孩的袖子——大概是太紧张了,那男孩进来的时候,两只手臂一只是放下了袖口,另一只则还半挽着,显得有些可笑。丫丫这一拂,那袖口被她拂得落下。当时的天气还很凉,袖子一落,那男生想必觉得温暖。不仅是手臂暖了,还有心里。
当时我心里十分感慨: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丫丫又是最最贴心的那种女儿。只可惜过不了多少年,她的心就要去贴另一个男人的心,而不仅仅是我的了。
不过当然,我总觉得以后有那个福分的男人不太可能是眼前的这个“豆芽菜”。
“豆芽菜”当然有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挺好听。从他雅致的名字判断,他的家庭大概也充满书香。其实他的出身都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干干净净的长相,干净得就好像这么大了还是妈妈给他洗头擦脸。他的身形高而且瘦弱,那校服照顾了他的体长,照顾不了他的体重,宽宽大大的,显得有些……绰约,是,这是一颗绰约的豆芽菜。“豆芽菜”很紧张,眼睛低垂,眉头微拧,不敢看我们,也不敢去看身边的丫丫。甚至丫丫去帮他拂袖口,也没能让他放松下来,反而打了个颤。
他毫无疑问是那种体面家庭出来的孩子,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弹得一手好钢琴,连丫丫都要拉他来给自己伴奏?只不过我不论是在自己心里,还是在跟丫丫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倾向于用“豆芽菜”这个不甚悦耳的代号。倒不是我讨厌这个孩子,相反我还有些喜欢。我只是担心,如果我用了原名称呼他,就好像是对他的某种认可。我不想让丫丫误判,但也不觉得丫丫最终会跟他走到一起。丫丫是那种有主见有决断的姑娘,她从小看动物世界长大的,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狮子怎么会爱上绵羊?
这就让我更加好奇:他俩怎么就成了老师眼里的一对。
两位班主任老师没怎么开口,她们让我来,应该也只是想要旁敲侧击地确认一番,大概回头也要找豆芽菜的家长。的确,这不应该是老师的问题,而是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我不为难两位班主任,于是自己一个人主导了“会审”,我问俩孩子:“老师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是这样吗?”
丫丫很干脆很响亮地说:“是!”而那个豆芽菜则比较平静的回应、也算是作了小小的修正:“我们是很好的同学。”
我又问:“那现在还常在一块练琴、跳舞什么的吗?”
丫丫说:“要是还有表演的话,当然得一块儿练。”豆芽菜则跟在后面补充:“现在没有什么节目要表演了。”
我点点头,说:“平时练练换换脑子也挺好,但是别耽误了学习就成。你们不会这样吧?”
豆芽菜连忙否认:“不会不会,我不会耽误吕丫丫的学习的。”丫丫这回则干脆没有回答。
问完这三个问题,我确定他俩之间没有什么,就算有什么,豆芽菜也要给吓退了。尽管丫丫在两个老师面前表现得有点儿傲气,好似巴不得让她们觉得棘手才好。我跟老师们说:“要上课了,让孩子们回去吧!我心里有数。”班主任有些发愣地点点头,示意丫丫和豆芽菜可以走了。这下,豆芽菜果断起来,丫丫倒显得有些犹豫。丫丫转过身后,快步跟过去,可惜她脚步一快,豆芽菜几乎就要跑起来。
了结事情,我也要告辞。班主任老师很诧异地看着我:“你没觉得不对?”我笑笑:“一句两句还真问不出来,就当是给他们提个醒好了。您关心丫丫的成绩我真感谢,但没有证据,我也不好拿她。”班主任老师点点头,然后回身躯翻自己的那叠教案。她抽出一张纸条来,递给我:“那男孩子写的。”
我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张情意绵绵的纸条。豆芽菜的字真是字如其人、人如其字,清丽娟秀,风姿摇曳。丫丫收到这样的字条,不看内容,光看手书也要脸红了。字条上写:“中午我买了两串糖堆,一串给你吃,但你很生气我不敢开口,结果给捂化了,粘了我一书包”。唉,真是一种蚀骨的温柔。
我笑笑,对两位班主任老师再三道了谢,然后收了字条,说:“我回去问问丫丫吧。那男孩嫩得跟块水豆腐似的,让我都不敢为难。”豆芽菜的班主任立即赞同:“可不是!所以我们想着还是先让你来,否则的话,我这边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我将纸条放在口袋,辞了老师们然后出门。那天正巧下着毛毛细雨,温度很低,从教学楼到停车场的短短一段路我走得很冷,手藏在口袋里,碰到那张字条,却得有些烫烫的,还有些扎手。
我给莫思薇写过的那张字条,是写在差不多大小的一方香烟纸上,但跟这张从写字本上撕下来的对比,心意不知差了几个档次。

第 37 章

不过也是在那天,我很意外地碰到了莫思薇。
偏这么巧,她因为自家孩子的顽皮也被老师叫来了附中。我抄了条近路,她又刚好从初中部教学楼那边出来,在一个拐角,我们迎面碰上。
她先看到了我,眼睛里充满诧异:“诶,吕重华,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吃惊一点儿也不亚于她,连忙回答:“闺女的班主任叫我来聊聊将来升学的事情,我就来了。你呢?”
她点点头:“也是叫家长,但我是因为儿子闯祸了。”
既然见了面,我当然恨不得多聊一会才好,尤其是这样意外的见面。当时天上开始飘起细雨,我俩手中又都没有雨具,我心里还遗憾呢,怕是这次又要草草收场。不过我灵机一动,提议开车送她回去。她犹豫了两秒钟,没跟我客气,而是点点头说好。许多年前在大学里,我俩也有这种一块儿顶风冒雨的时刻。那时的我当然不管自己多冷,也要解开外套给她遮在头顶,现在……光天化日的,我跟她并肩走都有些心虚。
小跑上了车,好歹暖和了一些。我暖车的时候问了她地址,原来她住得离附中还挺近。但我刚开了没两分钟,她又突然说:“哎呀,停停!”我不明所以,吓得赶紧把车停在路边,她很抱歉地指着外面一个五金店说:“我差点忘了,我家灯管坏了,你等我一下。”
我谔谔地点头,说:“好。”
于是我看着她打开车门,钻进雨中,一路碎步跑向那个五金店。细雨濡湿了她的头发,被一截头绳束在脑后,从身后看过去,让她显得有些狼狈。她今天的衣服十分……普通,牛仔布料的夹克裹在身上,脚上则是一双几近平跟的鞋。大概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的琐事需要麻烦她,以至于她不得不从头到脚干练起来,一点点的风采都会成为累赘似的。
大概五分钟后,她拿了一只30瓦的日光灯回来了,上车就跟我很惭愧地笑笑:“这个我也不懂,原来灯不是看长短,是看瓦数的。我家换下来的那个挺粗的,没想到现在都做这么细的,店主跟我解释,我还不信……”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一片伤感。
在我家,这类电器上的事情韩晓一概不管,也一概不懂。曾经家里卧室的吸顶灯坏了,我刚好出差一周,韩晓宁愿熬着黑,生生等了我一周。问她怎么不自己动手换下,她理直气壮的说她又不懂。
可是莫思薇呢,她一个人照顾家庭照顾孩子,生活非得把她活活逼成超人不可。
到了莫思薇小区的门口,她再三再四地感谢我送了她一段,又说送到这里就好,小区里不好掉头。不过我还是执意开到了地方,停在她那个单元的楼下。她下车时,我也解安全带下车,她很诧异地看着我,我说:“我帮你装那个日光灯吧!”
莫思薇的经济情况我都不用去了解,也能推测出个大概。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没个男人支撑,自己做的又是公司里助理的活,想必不会宽裕。眼前这个小区属于半老的那种,从设计之初就没有地下车库,路边的车辆停得简直犬牙交错,居民们大概总是为停车位怄气。这类小区我自己没有住过,我爸的那个教工宿舍比这还破败,而后来买的新房则一步到位,略过了这种小区的过渡阶段。我之所以对这种小区熟悉,是因为小沐租住的也是这种。每次去她那里,我都会找车位而头疼。后来干脆把车停得远远的然后走去。这样一来踪迹反倒更隐秘些。
我在莫思薇的家里,却想起小沐。真是件极尽讽刺的事情。
莫思薇推开门,屋内是暗的。她赶紧去厨房开了灯,但情况并没有好上多少。房里的装潢看不太清楚,但应该不会多么光鲜。客厅挺小的,一张饭桌就占去了四分之一。桌子上甚至还摊着些课本,大概是她儿子的作业。
她过来给了我一个椅子,指了指天花板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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