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要提到这个,那是因为修真界的人都觉得,沈峰主的性格如今要么冷若冰霜,要么恰似雷鸣闪电,很不好相处。只怕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江殊殷的缘故。”
林怀君微微一愣——冷若冰霜,不好相处……沉默片刻,他心道:别人对他的评价,不也是如此?
经过这次与他们短暂的一番谈话,他算是对沈子珺有了一丝丝了解,对他的好感也是倍增不少。
话题接回何喻何筱问他吃完早饭没,林怀君被他们拉着去了厨房。
屋外谢林和寂尘看了他们的动作,纷纷以视线相随。直到三人的身影进了厨房,再看不到任何人影,两人才默默收回视线。
寂尘驻足于谢林前方,谢林收回视线继续低头搓洗着盆中的衣裳,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寂尘凝神看他洗了好一会,才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缓声淡漠的吐出两字:“节制。”
谢林洗衣的动作一缓,却没有说话。
寂尘步伐依旧停在他跟前,很认真的一字一顿道:“就算他醉了,也要节制。”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还有两章~
注意,此次没成,只是用手……【大家懂的,滑稽】
☆、初情窦开(五)
和睦的日子又过了几天。
是夜; 星辰月朗。
林怀君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山林中。
方才吃饭的时候,谢林悄悄凑在他的耳边叫他戌时来村前的小树林中。
对于这处树林,林怀君没有太多的印象,只大约记得有其中有一处清澈透亮的小溪。
虽不知他叫自己来是做什么; 但既然是他叫,林怀君自然不会不去。
是的; 谢林吃饭饭后;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早早先去了。至于林怀君,他看天色渐渐黑下来; 就提了一盏灯笼站在门外,向寂尘三人老实道:“他在村子前方的小树林等我,我过去一趟。”
林怀君不明所以; 何家兄弟也是不知所然,凑上去道:“虽然前辈你修为不错; 谢兄似乎也很厉害。但那个地方没有镇邪符的庇护,还是我们一道去吧……”
话未说完,寂尘从后伸手一把将那俩兄弟抓回来,递给他一颗信号弹:“去吧; 这个拿好,假如有什么危险,就点燃它。”说罢把怀中的何喻何筱往屋里一带; 顺手就关上了门。
看着紧闭的门,再看看手里的信号弹,林怀君愣神一会; 总觉得寂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看天色渐渐黑下来,林怀君生怕谢林等急了,连忙提着灯笼赶往两人约好的地方。
来到约定地点,谢林果然早就在了。
他似乎等了许久,当林怀君看到他时,他正抱着手靠在一颗树上,微微仰着头看向天边。
林怀君连忙过去,见到他来,谢林好看的面骤然笑起来,柔和道:“道长来了。”
林怀君小跑过去:“对不起,我似乎来晚了。”
谢林道:“没有。我也是刚到。”
这话很显然是安慰,林怀君低着头没说话。
谢林岔开话题:“道长可知,我为何叫你单独过来?”
林怀君懵懂的摇摇头,谢林看着,似有一息浅叹:“难道道长没发现,今天的晚餐很丰富?”
这几日,他们的饭食大部分时间都是去村民家吃,只有每天晚上,亦或是谢林某天心情不错会亲手做。可是今天,谢林很早就在忙活晚饭,又是鱼又是肉做了不少。
林怀君一开始以为这是因为他今天心情不错,不过现在看来,只怕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想想今天的晚餐,他点点头,讷讷道:“很丰富。谢谢你。”
闻言,谢林抱着手似乎有些想笑,还有些无奈。
他像是很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这些话都化作一声浅叹:“罢了,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说完此话,他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有些顽劣俏皮的样子:“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林怀君提着灯笼,站在原地有些愣:“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辰。”
谢林放下抱着的手,直起腰来,语气有些好笑:“那道长能否告诉我,你的生辰是哪一日?”
这个问题还真难倒了林怀君。现在的他依然失忆,别说自己的生辰,就是从前很多重要的事他都忘得一干二净。
关于他的生辰,别说是他自己,就是仿佛知道一切的方寒提起此事,也常常叹气,用手抓着脑袋:“怀君啊,你生辰我还真不知道。你当年很少与人交流,除了一个沈子珺外,恐怕没有人敢接近你,是以你的生辰,这……这还真是个秘密。要不这样吧,哪天我去坠云山,向沈峰主咨询一下。”
怡源宗和坠云山相隔千里,让救命恩人为了一个生辰去往千里之外,这种事林怀君实在做不出来。
于是一拖再拖之下,他的生辰连他自己都抛之脑后。
如今突听谢林问起,除了沉默之外,林怀君实在无话可说。
见他如此,谢林摇摇头:“算了,道长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不过既然你记不起来,那不如就把今天当做你的生辰,这样我送你礼物,也说得过去。”
林怀君看着他,心中热热的:“谢谢你。”
话刚落音,就见谢林缓缓抬起右手,那手势像极了对谁发号施令。
微弱的灯光摇曳着,照耀出谢林猛然挥下的手:“放箭!”
“……”
冷风忽地刮过,吹灭林怀君手中的灯盏,留下一缕青烟,飘荡着……
“咻——!!!”一根带着火焰的利箭划破长空,在这黑暗之中异常耀眼……而后,毫不留情的,射下!
利剑至二人眼前划过,照亮二人眉眼——一个笑着,一个愣着。
“咻”的一声!着火的箭羽终于坠下,下一秒,火焰顺着一根绳子雄雄燃起!
原来,谢林要射的并不是林怀君……
那绳子燃烧得极快,所到之处便点燃一盏花灯,眨眼间便是灯火万千,那一刻此地恍如白昼,成了黑暗中最明亮的一颗繁星!
至于那些花灯,就好似妆点树林的宝石,在黑夜中光彩夺目,照耀着略红的枫叶,勾勒出秋天的美艳,以及相互面对的两人……
而他们,就身在万盏灯火中,被包围着、衬托着……显得极美极美。
谢林轻轻笑着,上扬的唇角表现出他此刻的心情。
夜晚的树林,微微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这白雾在四周围绕着,枝头的红叶艳丽夺目,每每风过便是拽下一片红雨。
在无数灯火的照耀之下,谢林的身影显得有些蒙胧,叫人看不真切,仿佛一个仙人般,似是就要乘风而去!
特别是在夜风凛冽,吹舞起他的衣角时——万红洒洒,白雾涌动…仿佛是他一旦归往天界,此地漫山枝叶便会顷刻枯萎,随之西去!
这感觉太过真切,惊得谢林心底一空,疾步上前!
却又在看清那人精美的容颜后,生生扼制住脚步……纵然,此时心底扔狂跳不止。
红叶,像是一团团跳动不息的火焰,而如今却在灯火的照耀之下显得柔和起来,好似面前这个红衣黑发的妖致男子。
看着他,林怀君喉结微微一动,内心深处有奔腾而来的暖流,让他的心激起一阵异动。
谢林睫毛轻颤,眼角下的朱砂痣艳红耀眼。暖色的烛光印在他的面上,让他俏艳的轮廓柔和似水,微微一笑,那笑宛如有什么致命的魔力,吸引着林怀君的眼睛。
“道长。”他声音轻轻,笑容也轻轻:“方才你是不是吓到了?”
林怀君诚实道:“吓到了。”
谢林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他很高兴,却还是道:“我的错,我不该吓你。”
林怀君没说话,他又道:“那道长真的相信,我会伤害你?”
林怀君沉默片刻,老实道:“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伤害我。”
方才他虽真的被吓到,可也仅仅是吓到,却并不怕。
不知是不是他太过自信,总之他就是觉得,谢林伤害谁,也绝不会伤害他。
果然,谢林后面说的话证实了他的想法:“道长记住了。这世上谁都可能伤害你,唯独我,绝对不会。”
话毕,他看了四周一眼,对林怀君道:“喜欢吗?”
林怀君四下看去:盏盏花灯挂于枝林间,远远望去,那花灯是天上的星星,群群点点。
空中尽是飘洒的红叶,惊人更是美丽。
地上,承载着二人相交的影子。
四周丝丝白雾环绕着,夜风时不时拂过两人的衣裳,似是仙境。
林怀君很感动,平淡的面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喜欢!我很喜欢!”
从来没人对他这样好,体贴至极,做了所有他不会做的事,好似把他放在心尖上宠。
林怀君红了眼睛,滚烫的泪花快要溢出来:“很喜欢!我很喜欢!我……”
话没说完,他就突然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人抱着他,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间,声音有些沙哑。
他说:“道长。离开林家,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这语气极为疼惜,好似他就是一块珍宝,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半响,谢林又道:“对不起。”
林怀君被他抱着,感受着他跳动的心脏。
谢林似乎很自责,将他抱得越来越紧,并对他道:“林怀君,从你见到我的那一刻,你此生再不是一个人了。”
后者眼睛骤然睁大。
谢林这个人,喜欢妖致绚丽的红色。
红色。桀骜不驯,霸气妖艳,与他一模一样。
他美,却不似脂粉。他冽,却不冰冷。他时而俏皮妖艳,时而霸气慎人,时而温柔如水……
但却不可否认,此人确实魅力无限,若为权贵者,怕是不知多少美人为之倾倒。
林怀君似是也被这样的风华所感染,他低垂着眼睑,反手环住他的背,紧紧的抱住他:“好。遇见我,你今后也不是一个人了。”
一语末了。两人上空突然爆出数千烟花,烟火色彩缤纷,映得世间忽暗忽明。
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
大家纷纷从屋中出来,举头看着天上炸出的漫天烟火,不禁惊叹连连。
何家兄弟与寂尘也一同出来,小哥俩看到漫天的烟火,雀跃一阵叽叽喳喳对寂尘道:“寂尘前辈你看!好漂亮的烟火呀!这是谁放的,竟然漫天都是,好大的手笔!”
“不说多少银子,就是安排放烟火的人,恐怕也不少吧!”
“唉,这放烟火的人究竟是什么人物?居然那么高调。”
“如果谁给我放一次,死也知足了!”
听他们一阵叽喳,寂尘喃喃道:“我就说不要去……”
再观无数花灯与烟火中心的地方,有两个极俊的男子在紧紧拥抱着。
夜风,吹起一红、一白两道衣襟。
衣襟蹁跹飞舞,被风吹得纠缠在一起,久久无法分开。
☆、夜探古墓(一)
烟花事件过了几天后; 终于迎来一个进将军墓的机会。
这日傍晚,谢林借口说自己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林怀君提出与他一起去。何喻何筱倒是没有什么; 只是寂尘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与他们道别,林怀君和谢林一同去往后山的那处将军庙。
此时夜风很大; 吹动着林怀君的白衣和黑发; 他在抬头看这座将军庙的牌匾,牌匾破烂不堪; 上面隐隐有三个金色的字,但无奈历史悠久,经过百年的岁月洗礼和风雨的吹打; 这几个字究竟是个什么,林怀君实在无法辨认。
谢林和他一样在仰着头看; 他红色的衣角蹁跹妖致,站在夜风中很是惊人。
凝视一会,他道:“道长如何看呢?”林怀君视线依旧不曾离开这座庙宇。
他没说话,而是围着庙宇四处打量起来。
那日寂尘在; 无法更清楚的看清楚庙宇的结构和细节,今日借着月光看来,林怀君心中倍感惊讶。
这处庙宇年代十分悠久; 只怕是林怀君还未出生它就建立了。
观察它的破败程度,林怀君猜测,它初建之时该有四层; 庙宇庞大占位极广。甚至有专人看守打扫,说是在世间庙宇中排行前十,也不算夸张。
谢林道:“若它还完好,定是一处奇观。”
林怀君看着破烂的屋檐,和它被埋入土里的很多东西,一时间感触颇深,喃喃道:“它在当年若真的是一处香火旺盛的庙宇,现在又是什么原因竟然破败到如此地步。”
谢林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明媚的眸中亮晶晶的:“它既被叫做将军庙,可能后来在那位大将军死后,国家破灭朝代更替,自然就无人问津了。”
林怀君一手抚上它倾倒的梁柱:“看这个庙宇的建筑和花饰,看来村民们说的这里曾有一个很繁荣的城池,不是假话。”
想起初见寂尘的种种,和他后来的表现,还有修真界中与他有关的传言,林怀君道:“看来寂尘的年岁,还在我之上。”
谢林则是毫无讶然的样子,收回放在他肩上的手,他慢声道:“看这样子,恐怕是的。”
林怀君道:“他既认识柳将军,似乎还是柳将军很好的兄弟,我猜,他要么是柳将军当年的战友,要么就是他的亲兄弟,君伏。”
谢林道:“人么,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短短才百余年的寿命。但若是另有仙缘,能进入修真界嘛,就是另一番道路了。我觉得道长说的未必没有道理,柳玄英早逝,没准他的弟弟君伏,却是一个有仙缘的人。”
静静听着他说的这番话,林怀君垂着眉眼:“可是……”
谢林看着他,眸中似有一抹光芒掠过:“可是?”
“我觉得这件事,”他直起腰,看着谢林:“没有那么简单。”
谢林轻轻一笑,柔声道:“简单还是困难不要紧,我们和他们说了,你和我回家一趟,既是回家么,在路上或者是拜访一下邻里微微耽误几天,也不是不可以。所以不用急的,道长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林怀君道:“是呀,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只要在这段时间查出前因后果,就可以了。”
根据寂尘所说,那个白衣鬼当日被他们重伤,是以才会慌忙逃跑。林怀君想,白衣鬼既然身受重伤,若他真是将军墓中的这一位,那么是一定会回到将军墓中休养生息。
这也就说明,这次他们下去,恐怕会直接和他碰面。
如今离那次见到他,已过了些日子。再过七日,就是七月半,鬼门开的日子。
谢林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道长不必怕,我对你有信心。”
林怀君看他一眼,缓声道:“倒不是怕。只是我想,如果这次进去,查出一些让人很苦恼的答案该怎么办。”
谢林道:“你怕作乱的,真是将军墓的墓主?”
林怀君颔首:“寂尘对他有很深的感情,我怕假如寂尘是当年的君伏,而那个白衣鬼是柳将军,那么这个答案,他一定接受不了。”
谢林道:“这的确是个让人很无奈的事情。可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道长你会如何?”
林怀君道:“白衣鬼的柳将军作乱多端,无缘无故杀去很多百姓。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一定不能就此放过他。”
谢林眉眼一弯,笑道:“那这件事就比较好办了。”
林怀君不解:“好办?”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寂尘说不定无法下手,这怎么能说好办?
谢林道:“谁说除去白衣鬼的,一定要是寂尘?他若真是柳玄英,大不了我们在墓中遇到他,直接动手除去。而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们不告诉别人,他又怎会知道实情?”
林怀君思虑:不让寂尘知道,而由自己除去这个邪祟。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杀去他,瞒着寂尘,这……
谢林很清楚他的心思,劝说道:“有时候隐瞒着真相,要比把真相说出,要好得多。”
谢林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就像方寒当年所说的,有些人这一辈子活得痛苦,是因为他活得太清楚。有的人活得开心,那是因为他活得糊涂。
是以,这次进入将军墓,若能知道所有的真相。林怀君愿意为了寂尘,除去这个白衣鬼,而不告诉他。
缓缓叹了一声后,林怀君道:“我知道了。”
说着,他再看了眼眼前这个破败的庙宇,哪知这次看,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处将军庙中,竟没有供奉的神像!
天下的寺庙林怀君去过不少,他虽不信神,可心中总有不少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