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妗摇头,苦笑着。
原来他们都在怀疑彼此的真心程度,又十分确定自己的真心。
“睿杭,你也是同样的不信任我。”
。。。。。。
淮城公安联系了纽约的警局,对周坤进行全面通缉。
在会议进行到一半时纽约那边传来信息,在周坤的住所发现八对人眼睛,根据法医的初步验定,全为女性的眼球。
在周家的住宅里有个地下室,而地下室里另有玄机,里头还有一个暗格,藏着他收集的人眼球与各种作案工具,管制药品。
这个房间异常的干净,眼睛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一对一个瓶子,眼球正对着前方,逐一整齐的摆放在黑色的柜子上,他甚至在边上放了几本书籍做装饰。
房间里还摆有一张单人床,玻璃茶几上有一套陶瓷咖啡杯。
警察在投影仪下的小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包装完整的光碟,光碟上写了人名,十张是有名字的,其余的都为空白未刻录的光盘。
光盘里记录了他与死者的对话,和取其双眼以及凌辱的过程。
受害者在痛苦的呻吟,他不为所动,动作熟稔有条不紊。
十张光盘,只有一张写了人名却没有内容,受害人的名字叫林纯,看名字,是中国人。
周坤原名季呈毅,垣州人,父亲在其幼时出意外死亡,跟着母亲生活,在他十岁左右时家里发生大火,母亲被烧死,随后被当地的孤儿院收养,时隔一年被纽约的一对华裔夫妇收养改名。
而林纯是当年和他在一家孤儿院的一个小女孩,当年孤儿院发生过一起大火,火灭时林纯的尸体已经被烧焦,只剩下一副骨架。
陈冀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惊的目瞪口呆,“也就是说,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杀人了。”
赵烈旭破例被允许参加此次会议,共同分析案件提供线索,作为下一个目标,他有权知晓凶手的背景和事态的发展,但他依旧不能过多插手。
开会前局长找他谈过一次话,最危险的事情发生自己或者家人身上时往往会乱了分寸,也会有失公正,这次情况特殊,是受害人的家属,也是凶手的目标,但同时他是警察,是淮城公安的刑侦大队长,选择了这个行业,就要以其为主。
无论做什么,首先,你是个警察。
在光盘中,大伙还瞥见了赵莉萱这个名字,心照不宣的看了几眼赵烈旭。
大伙儿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凶手绑走了小嫂子,生死未卜,就像逗着赵队长玩一样,而这起案件又涉及到22年前的案子,是赵队的心结,这都撞一块,一般人真承受不了。
赵队长这人吧,平时对待同事朋友都很随和,眉眼笑意淡淡的,查案开会时当然会一本正经,思虑时会眉头紧锁,但没一回是现在这样的,他沉默不语,又全神贯注的听着,努力在集中自己的思想,但看得出来他还是有点儿分心。
赵烈旭自然也看见了赵莉萱的名字,他依旧冷着脸没多大情绪变化,他说:“三十多年前的技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而他当时也只是个孩子,他没办法做到保存林纯的眼睛,他之所以留了张刻有她名字的光盘,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也许也是他收集女性眼球的开始。而林纯,绝对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凶手母亲的死亡是一场大火,林纯也是火,在美国他杀的人中有几起也是与火灾有关,就在今晚发生的事故中,张蕴,周祁皓,也与火有关。所以,他的母亲应该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没猜错,凶手在幼年时应该经常遭遇到来自母亲的侵犯和侮辱,这点导致他性无能,所以在凌辱女性时他没办法进行正常的性侵。凶手选择的女性目标多数具有背叛,不负责任,水性杨花这样的特点,在他幼时应该还遭遇到母亲的抛弃,在孤儿院也许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这些特点强烈的小事一步步深化了他的内心,他逐渐懂得怎么去把控,怎么去报复。”
“可杀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应该徘徊过,也犹豫过,但最后抵不住杀人带来的快感而沦陷,当他宣泄完自己的情感后,他会觉得孤独,因为他是不被这世界所理解所认可的,他需要一些人和他有共鸣,去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会觉得自己在拯救那些人。”
赵烈旭默了两秒,继续道:“赵莉萱就是他的一个尝试。出于某些原因,他选择了赵莉萱与我,但可能他的初次尝试并不是那么成熟。到现在,也许是一个巧合,他想起了22年他第一次尝试去寻找同伴所埋下的种子,他觉得可以玩一场游戏,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游戏一样。”
局长:“那凶手绑架杨清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吸引你前去,然后呢,凶手想得到什么?”
赵烈旭双手微微合十搁在会议桌上,他直视前方,说道:“杀了我,与此同时得到一个伙伴。”
第69章
散会后赵烈旭独自坐在会议室里许久; 投影仪画布上的图像停留在印有赵莉萱名字的光盘上。
纽约警方将其光盘内容都传送了过来。
陈冀来回路过会议室都能看见他坐那儿一动不动; 像是在沉思像是在回忆; 又像是在后悔。
赵烈旭按了遥控,打开赵莉萱的光盘内容。
会议室里米色的窗帘布遮盖了窗外的黑夜,顶上的光明亮而冷漠,他置身于光明中,注视着昏暗的画面。
那是一间雪白的; 空旷的房间,他和赵莉萱被绑着,眼睛被黑布蒙着; 像两条蚯蚓躺在地上; 她白色的裙子已经染上了尘土。
没一会画面里出现两条腿,他穿着黑色笔直的西裤,他蹲下捏住赵莉萱的下巴。
赵莉萱由于害怕而哭喊着; 因为她的哭喊他也逐渐醒了过来。
他们奋力的扭动; 想要逃脱,而他就那么看着他们; 不疾不徐的摊开刀具; 还有一根光滑的铁棍。
他不与他们说话; 也没有任何预兆; 在两个人的哭喊中赵莉萱突然撕心裂肺似的叫了出来; 他毫不留情的凌虐了她。
十四岁的少女宛如一个玩物; 底下慢慢渗出血液。
而凶手; 在享受这个过程。
赵烈旭搁在会议桌上的双手渐渐握紧; 手背青筋暴起,骨头咯吱咯吱响,他紧咬腮帮子,目光狠厉,像是隔着屏幕能撕碎他。
他摘了赵莉萱的布条,赵烈旭清楚的看到他与赵莉萱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赵莉萱眼里的恐惧和无助。
他手中的刀具从她的下巴缓缓往上移动,刀尖泛光。
赵烈旭按了暂停。
他静静的坐在那,胸膛里的怒火慢慢被其他的情绪替代,紧握的双手也逐渐松开,他抬手抹了脸,深深的吸了口气,喉结滚动。
陈冀站在门口,叹口气离开。
凌晨三点,赵烈旭离开警局回家,如同往日一样,好像只是个普通的下班,可家里黑黝黝一片,玄关处她的拖鞋整齐的摆在那,客厅里没有一丝光和人气,阳台上她早上洗的衣服还飘着。
赵烈旭没开灯,他迈着缓慢的步子在沙发上坐了下去,高大的身影仿佛陷入了黑洞里。
秋天的夜晚总是凉的人发寒。
他捏了捏眉心,月光洒进一片,他深邃的眼眸沾上零星的月光,清冷的,死气的,沉闷的。
客厅的架子上摆着她前段时间买的书籍,从幼稚的漫画到深奥的哲学,还有几个漂亮的装饰物,靠右的格子上她摆放了一张他在警校念书时的照片。
她说她可喜欢那张照片了,就硬是从相册里扒出来裱框。
二十出头的模样,张扬,不为所惧,一腔热血,即便知道这份职业是在刀尖上舔血。
当初为什么要做警察,最初最简单的想法不过是为了抓到那个人,可真入了这行,从他跨进警校开始,理由不再是那么简单,谈不上保家卫国那么崇高,但至少,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世上少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就多一个完整的家庭。
他做到了吗?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没办法预知案件的发现,有时候破案并不是那么简单,思维和推理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比起鲜活的生命,他们做刑警的,接触更多是冰冷的尸体。
陈年旧案堆积如山,并不是所有案件都会水落石出,可他们都想给受害人家属一个交代,给社会一个交代。
但现在,他却让自己最深爱的人深陷险境,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是警察,却无能为力。
赵烈旭漠然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宽敞的厨房,成双成对的碗筷,脑海里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无数个清晨他与她在这里亲吻,说笑。
周祁皓有人格分裂,是周坤领养的他,周坤对他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抚养,虽然才十四岁,但外国的孩子与中国的孩子不一样,他们的十四岁就像好比我们的二十岁。
周祁皓的身高与力量足够帮助周坤完成一些事情,不同的人格展现的力量也是不一样的。
常见的有双重人格和多重人格,一个人可以分裂出无数个人格,也可能只分裂了一个。
很显然周祁皓的那个人格早早就与周坤达成共识,或者说他已为周坤所用。
在医院,有人接应周祁皓,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徐睿杭,周坤计划的很完美,培养徐睿杭学会杀人时又可以协助周祁皓引开警方视线绑走清河,同时他自己可以不参与其中,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
他会把清河带去哪儿?
不会出淮城,不会是国外,警方查的严,他不信他长了翅膀能飞走,一定还在淮城。
可淮城那么大,会是哪个市哪个县,一个相对而言有意义的地方,他杀赵莉萱的地点吗?
还是他会试图回到垣州,回到自己的家乡,一切故事的始发点。
他说会找他,一定要在周坤发出此信息前找到他的藏身地点,不能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在此之前,清河应该是安全的。
她对周坤而言是一个很好的伙伴,周坤不会就这么浪费这个资源。
可这也只是他的推测,赵烈旭觉得更像是他的自我安慰。
他闭了闭眼,脑中混沌不堪,心中浮浮沉沉,不由自主的想象出她面对周坤时强装镇定的眼神,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无所谓,不珍惜。
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她,她什么都不怕,圆润的眼眸里透着豁出去的决心,人只有绝望到头才会这样,但凡有一点儿希望绝不会是那个眼神。
就像被曾国发挟持,她不会大喊大叫,不会害怕退缩,六年了,不长不短的一个数字,曾一刀刀凌迟在身上疼痛怎么会是时间可以治愈的,她始终将自己置于死亡的边缘,她的开朗她的乐观全部都是建立在此上。
她才二十出头,女生最灿烂的年纪。
他曾将她拉出深渊,却在现在又将她推入另一个深渊,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再次面对类似的险难。
身体上的伤容易愈合,可心理上的阴影呢?
瘦瘦小小的人,平时总对他笑嘻嘻的,吵闹的像个顽劣的孩子,把最好的一面都给了他,温柔的,善良的,坚强的,阳光的。
她不顾一切的来到他身边,竭尽全力的爱他,在他身上寻找未来的样子。
在他不咸不淡的三十年里,从没有人像她一样无所畏惧的闯进来,她笑,他也跟着笑,她生气他开始慌张,这样的日子普通却足够明亮温暖。
他不善表达,也鲜少说些肉麻情话,不像她,总是大大咧咧的,把爱你,我好崇拜你挂嘴上。
只是想,在未来的岁月里,尽他所能的对她好,永远留住她清澈的眼眸。
灰蒙蒙的光线中,他看见墙上的那幅画。
鲜艳的红色橙色是寂静黑夜里唯一的温暖。
。。。。。。
天光微亮,空气中流淌着雨后泥土树叶的清新味道,一呼吸,鼻尖凉凉的,隐约还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杨清河睁开眼,手脚酥麻,使不上力。
是一间木头房子,光线昏暗,看起来废弃已久。
天渐渐亮起来,秋日的清晨阳光淡薄,房间没有门,只有一个水蓝色的纱帘,大抹的光穿透进来,吸引着她。
杨清河下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掀开帘子一看,房子外面是湖,不,是条宽敞的河流,她脚下的水应该很深,越往右水越浅,仔细听还能听见潺潺的水流过鹅卵石的声音,这里环山,看起来很偏僻。
但莫名觉得熟悉。
她站的地方是连着房子的一个木头做的走廊,没有栏杆,底下就是河。
杨清河走到头,低头看到河水中倒影的自己。
“别想逃,水看着浅其实很深,一下雨水流会更急,这条河,不知道淹死过多少人。”
身后突然传来年轻嚣张的男声,那是极为熟悉的声音,周祁皓。
杨清河背脊一僵,转过身,直视着他,半响,她冷冷的问道:“你是谁?”
他手中擦拭着一把手木仓,忽的对准了她,黑黝黝的洞口无情冷漠,他歪头,勾起一抹笑,又收了木仓。
“你不怕?”他问。
“我问你是谁。”
“有意思。”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俯视她,一字一句说道:“我叫关赫,记住了吗?小姑娘。”
双重人格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六年里她没有察觉?
关赫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直起腰面对河流,说道:“虽然共用一个身体让我很烦躁,特别他还是一小屁孩,什么也不敢做。不用在回想了,我们见过,见过不止一次,只是你真好骗,装一装你就信了。”
杨清河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周坤在哪?”
“你要找他?他应该去钓鱼了。不用急,他会找你的。今天天气不错,要一起散步吗?”
关赫补充道:“你逃不掉的,所以别想那些没用的了。”
杨清河看着他,眼神没用任何波澜,“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关赫掐住她的下巴,黑色的皮手套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味,他玩味儿似的看着她,压低声道:“我不管周坤要什么,我只管我自己,很快,这具身体就只有我能用了。”
第70章
他顶着一张周祁皓的脸,做着嚣张肆意的动作; 说着令人胆寒的话语。
杨清河:“你觉得你能?”
“周坤能让我醒来; 他就有办法让我永远拥有这副身躯,我和他合作这么多年; 是他应该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你真好骗。”
关赫冷了目光; “你在挑衅我?”
杨清河侧头,冷笑一声; 她躲开了他的手,转身进了木头房子,关赫在外面停驻了片刻; 随后离开。
杨清河坐在床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吵的人心烦意乱。
周坤应该暂时不会对她做什么,她对他有用; 那之后呢; 利用她引来赵烈旭,之后呢;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的情况,他完全暴露了自己,就算顺利逃脱了,以后的生活会很容易吗,如果她是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将自己的身份曝光; 更不会双手奉上证据; 就算玩游戏也不会把自己赔进去。
变态的心理世界让人猜不透; 杨清河抬手撑住额头揉了揉。
就好比周坤在很悠闲的钓鱼。。
他有足够的自信事情会顺着他的计划轨迹行走,他无惧警方的力量。
可周祁皓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有双重人格,为什么她没有半点察觉,一个人格借用自己的身体做事之后一定会留下痕迹,人格切换后周祁皓就没有怀疑过自己吗?
什么时候产生的人格分裂,诱因又是什么?
杨清河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实在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