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他眼睛里立刻绽放出灼灼的光彩,盛满无尽的喜悦和欢欣; 他跪坐起来拉着沈辞手指舍不得放开。
这种由心而发的雀跃装不出来; 沈辞本来就心情很好; 见到他这么高兴都有些不忍心骂他了。他稳了稳心境,沉下脸来甩开沈澈的手; 冷冰冰的道,“我没死外面你是不是很失望?”
沈澈笑容一滞,缓缓低下头去弱弱的道; “我没有这样想,我希望哥哥永远平平安安的……”
沈辞打断他的话质问道,“你做这些难道不是嫌我活得太久了让我早点去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去白檀,你一头扎进去把王爷丢进泥潭里了,你是何居心?”
沈澈眼圈微微泛红,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我确实不想去白檀……王爷酒醉掉进河里病得严重我才不得不带王爷去白檀医治的,哥哥,我真的是无心之失,您不要这么说,我听着心里很难受。”
“活该你难受!你是否无心都是有过失的,王爷万金之躯,在你的护卫之下陷入险境,你算是什么侍卫?明天一早你就收拾东西滚蛋,王府容不下不听话的蠢货!”沈辞指着沈澈鼻子声色俱厉的道。
“不要,哥哥不要赶我走!”沈澈抱着沈辞大腿哀求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哥哥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不会再出差错了!”
沈辞点着他额头痛斥,“你想得可够多的,王爷有几条命给你挥霍?我告诉你,这次就是王爷安然无恙我才轻饶了你,若是王爷有损伤我定要在你身上百十倍找回来,还不谢天谢地赶紧滚蛋等着我捶你呐?”
沈澈摇头委屈的道,“我小的时候哥哥在王府当差早出晚归,一天到晚也见不到几面。等我进王府了哥哥怪我擅做主张入王府,生我的气每天绕着我走。等到慢慢消气了您又因王妃小产离开王府,我们兄弟三年一面未见。半年前您回王府,只留了四十余天就又离开了。”
他侧脸贴在沈辞腿根,吸着鼻子道,“我从小长在哥哥身边,却没有多少时间是和哥哥共同度过的,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您又赶我走。”
沈辞心都要化成水了,他现在有贴心体己的爱人,有默默相助的友人,有聪明伶俐的儿子,有温婉持家的翠儿,还有这样乖巧孝顺的弟弟,他这人生真是十分圆满。
沈辞无声的叹了口气,硬下心来推开沈澈,“你跟着我带给过我什么好处?你让我白卖一次命,小小年纪心机不浅知道先斩后奏了。我遇险那回屡次告诫你不要说我去过王妃那边,你转头就给我抖落出去了。这次还是死不悔改不听话。我给你的机会够多了,根本不想再看到你!”
“我……”沈澈无助的去看一旁站着的许青寒和虞适二人,对许青寒俯身叩首乞求道,“求王爷替属下说句话,当时的情形如何王爷最清楚不过,您跟哥哥说一说,让他不要赶属下走,属下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许青寒恢复了对外人的高冷模样,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道,“现在是非黑白全凭你一张嘴,我当时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醒时已经身处牢狱之中了。就算你哥哥心软肯留你,我也留你不得。你走吧。”
沈辞把右手背到身后竖了下拇指,明明是许青寒一五一十告诉他事情经过,把沈澈择得一干二净的,现在做戏甩锅甩得有模有样。
沈辞假意怒道,“听到了没有?连王爷都对你颇多怨怼,你还有脸留在王府?打死你这小孽障就清净了!”他扬起手作势要打,虞适恰到好处捉住他手腕劝道,“算了算了,一罪不二罚,你都要赶他走了还打他做什么?我明早就带他走,你别为难他了。”
沈辞按着剧本借坡下驴,指着沈澈恶狠狠的道,“听到没有?明早就跟着你虞哥哥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他拉着许青寒手腕大步迈进门里,隐约听到背后传来压抑的哭声。
许青寒道,“咱们两个是不是太残忍了?沈澈很伤心的样子。”
沈辞头也不回的道,“我不狠一点他怎么能走?”
夜已经很深了,值夜的侍卫诚惶诚恐的凑上来拜见许青寒,许青寒嘱咐他道,“夜寒更深,本王回个府就不用大张旗鼓了,你做你该做的事,不用惊扰到其他人。”
“是,属下遵命。”侍卫低眉顺眼的退下,目光奇异的盯着沈辞看,活脱脱的在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辞对各类异样的目光早就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了,他站在岔路口问许青寒,“你去哪住,西院还是修远殿?”
“去西院。”许青寒毫不迟疑的走上左手边那条狭窄的甬路,“你走之后西院我每天都在打扫,哪里都是干净的,一应物品也没有任何变动,就等你回来了。”
沈辞诧异的道,“那张瘸腿的床也没换?”
许青寒想起那夜激烈的欢愉,红着脸干咳一声道,“没有,还是那张。”
沈辞顿住脚步,哭笑不得的道,“哎呦,你快别闹了,寒冬腊月不比末夏初秋,西院房子到处漏风,又连张床都没有,你哪受得了?赶紧回修远殿去。”
“不会啊,你不在时我想你了就去西院住一晚,床腿早就钉好了,屋子也修缮过,住着很舒服。”许青寒道,“现在活生生的你陪着我睡,我也就不用抱着你的被子寻那一点点故人的气息了。”
沈辞牵着他的手往西院走,稍稍用力握紧,“嗯,我在。”
等推开西院大门,沈辞立刻被满院枯草晃到了眼睛,他顺手拔了两根问,“你还有养草的爱好?”
许青寒苦恼的道,“太难拔了,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由着它们疯长了。”
“不是用拔的,蠢!”沈辞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等有空教你。”
此时的沈辞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真的要教这只飞下梧桐的落地凤凰怎么锄草。
☆、第42章 床上还债
自从和沈辞在一起之后许青寒越来越习惯亲自动手打杂了,想他当年连腰带都不会自己系; 如今绝大多数的日常琐事他都能处理; 前几天还学会了生火烧水。
两个人分工合作,沈辞负责抱柴烧火提水; 许青寒负责铺被洗茶壶茶杯,不久之后冷冰冰的小屋子里就升起了暖意。许青寒比沈辞的任务轻松一些; 沈辞还在挥着扫帚扫地上引火用的柴禾碎屑时; 他就已经捧着茶杯暖手坐在床上了。他想事情想得出神,茶杯口逐渐倾斜; 温水洒出来他都没注意。
“想什么呢?”沈辞拿走他手里空了一半的茶杯,拍掸着他腿上那块深色的水渍; “凉不凉?赶紧脱了进被窝。”
许青寒回过神,拽着沈辞胳膊把他拉到床上; “你先进去给我暖床。”
沈辞伸手摸了摸被窝里面; 果然还是很凉的。他不由分说把许青寒塞到被窝里,掐住被子两角按在床板上不让他钻出来,咬了口他鼻尖不怀好意的道; “要不然咱们两个运动运动; 这样就热了。”
“你走开; 你是大灰狼吗?半个月里有十二三天你都要我!”许青寒踢着腿抗议,“歇两天; 这两天你不许碰我。”
沈辞在他眉心落了一吻,“都听我家王爷的。”他把外衣脱掉钻进被窝里,抱着许青寒道; “睡吧。”
“今天这么听话?”许青寒有些诧异,沈辞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以前明明是不吃干抹净不罢休的。
“怎么,你其实是想要的?”沈辞手滑到他屁股上摸了几下。
“不不不,不是!”许青寒连忙否认,抓着沈辞的手放回他身侧。
“明天十五元宵佳节,你一早就要进宫去向你皇兄请安,不好好休息怎么行?”沈辞拍了拍他后背,“安心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
一路车马劳顿,沈辞又几乎夜夜招惹诱惑他,许青寒确实困倦疲累得不行了,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就拱到沈辞怀里睡着了。
沈辞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拨弄着许青寒的长发,也很快安然入睡。
第二日卯时刚到沈辞就准时转醒,许青寒一如既往睡得毫无形象,整个人扒在沈辞身上,微微张着嘴香甜的呼吸着。沈辞按着他头顶摇了摇,“该起床了,王爷。”
许青寒眼都没睁,皱起眉头一顿王八拳打开沈辞的手嘟囔道,“别吵,困死了,再睡一会儿。”
“不能再睡了,要起晚了。”沈辞转手戳他的脸蛋。
许青寒撒娇似的把脑袋缩回被子里,“好阿辞,让我再睡一小会。”
“真不行,你快起床,要不然白一路赶紧赶慢跑回来了。”
许青寒干脆就不理他了。
沈辞无奈,隔着被子摸到他鼻子捂住不让他喘气。这下许青寒睡不成了,他从被子里爬出来恶狠狠的扑到沈辞身上,两只手胡乱的在沈辞脸上揉着泄愤,“大胆刁民,本王把你拖出去砍了!”
沈辞宠溺的道,“好好好,砍了砍了,你先把衣服穿上,别冻坏了。”
许青寒不情不愿的穿好衣服,被沈辞按到梳妆镜前束发。许青寒坐在小圆凳上还在打盹,身子一歪一歪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去,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沈辞站在他背后让他靠着,弯腰拿过木梳替他顺头发。许青寒向来锦衣玉食,浑身上下没有保养得不体贴的地方,连指甲都是莹润的,一头及腰的长发更是柔顺乌黑,梳子从头顶梳到发尾都几乎受不到阻碍,很容易就梳得通通透透了。许青寒的长发实在柔顺得可爱,像上好的缎子面料一样让人爱不释手,沈辞自然而然的多梳了几梳子。
许青寒开口缓缓的念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你念的是什么?”
许青寒将侧脸贴在他肋间,闷闷不乐的道,“嫁女儿时唱的梳头歌。阿辞,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得不到长辈的祝福了?”
“你我都是男子,本就为世俗所不容。你又是身份尊贵的燕王殿下,陛下能容忍你有个男宠就已经是对你宠上天了,你还想怎样?”他拢过垂在许青寒额前的长发掖到耳后。
“我只是觉得委屈你。”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这些。”沈辞蹲在许青寒身侧,抚着他膝盖道,“你昨晚如果是在想这件事就完全没必要了。”
“这件事强求不得,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许青寒睁开眼睛与他对视,抿了抿唇一字一句的道,“我在想的是——今天怎么告知皇兄我要休妻的事。”不是商量,只是告知。
沈辞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道,“我不是慈悲为怀的圣人,我和你说实话,我很想让她走。她接二连三的害我性命,我容不得她。这件事情是你为我做的,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很有动力了?”
“是啊,你这样心大不记仇都对她颇有微词,我真的要弄走她了。”许青寒握起拳,目光灼灼的直视着沈辞道,“阿辞,当年她小产一事,真的是如你所说?”
“千真万确,无半字虚言。”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本以为你三年前就会信我的,结果时至今日你才肯听我一言。”
“与其说是不信你,不如说是我不愿接受罢了。”许青寒认真的自我反思着,“我娶她过门已经很对不起你了,结果又让她怀了孕,这简直让我没脸见你。我希望你对不起我一次,咱们两个扯平,我就不用那么忐忑了,恰好那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王妃站理。是我自欺欺人。”
“结果你又对不起我一次!”沈辞捏着他下巴道,“你看,你欠了这么多债,就下辈子给我当夫人,在床上一点点还给我好了。”
☆、第43章 刀子嘴豆腐心
沈辞替许青寒打点梳妆好之后就送他出门了,蓬头垢面的一开院门顿时就尴尬了; 盛装打扮的王妃和一众侍女侍卫都站在门口等候着许青寒。
沈辞干咳了一声; 手忙脚乱的拢了两把披散着的头发,俯身膝盖点地道; “草民叩见娘娘。”沈辞相貌一向出类拔萃,只是他平时不注意打扮; 要么就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要么晒得黑成煤球。他这一俯首长发便从耳畔落了下来; 柔化了脸部棱角,配上养回来的白皙皮肤和精致的五官; 风拂过脸庞发丝拂动,说不出的勾人心弦。
卫冰清简直是见不得他好; 她本来以为沈辞又离开王府自己总算是除掉一个心头大患,结果这个讨厌的人又又又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还养得白白净净勾引王爷同宿; 她心里怎一个气字了得?但是王爷和一众下人在一旁看着,她温婉大度的形象不能毁,于是她点过嫣红胭脂的薄唇弯出和善的笑容来; 揽着袖子虚虚扶起沈辞; 莺莺语道; “不必行此大礼,看到你和王爷解开心结; 本宫实在高兴得很。”
“下_贱胚子!”心直口快的秋月骂了一句,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刚够在场的人隐约听到。
沈辞淡定的当成耳旁风了; 许青寒却不想善罢甘休,当着他的面就敢这样羞辱沈辞,他如果不在场岂不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许青寒冷下脸,眸色阴沉的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谁说的?”他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
秋月也是欺负沈辞欺负惯了,下意识的出口骂了一句,见到许青寒这样震怒吓得心扑通扑通跳,舌头打结了似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冰清柔柔的笑着打圆场,“实在对不起沈辞,也让王爷见笑了,臣妾没什么心机,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跟在臣妾身边也学不到什么人情世故,性格大大咧咧的总是胡说八道,回头臣妾一定好好管教她。”
秋月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噗通跪下应和着请罪。
“没心没肺?我看就是没脑子!”许青寒冷笑着道,“你是王妃身边贴心的人,就这满口污言秽语的样子岂不是给王妃丢脸?”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王爷饶了奴婢吧!”秋月连连叩首求饶,许青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怕是要受到惩戒了,这么多年跟在卫冰清身边作威作福,她哪里这么没面子过。
然而许青寒没有再说什么,拂袖走到卫冰清身旁道,“走吧,进宫去。”
“是。”卫冰清福了一礼,低眉顺眼的落后许青寒半步,一干随侍井然有序的跟在身后离开了。
许青寒没有发落秋月,也没有叫起,她还跪在原地没敢动弹。
沈辞蹲在她面前笑道,“小姐姐快起来吧,这大冷天的再冻坏了,姑娘家不比我们男人皮糙肉厚。”
秋月本来捉摸不透王爷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在沈辞面前她怎么能这么卑微让他看笑话,当即愤愤的一咬银牙站起来,指着沈辞横眉竖目的道,“你小人得志个什么劲,看姑奶奶笑话很开心是吧?”
沈辞无辜的道,“我没有啊,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要笑话你?小姐姐性情中人,忠心护主,我并不讨厌。等回丞相府赶紧找个踏实人家嫁了吧,都二十三了,再晚好夫君都被别的小姐姐挑光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这辈子都伺候我家小姐,回什么丞相府?”
“你以为王爷为什么没有收拾你,就是因为这个嘛。”沈辞如实道。
“你以为自己是哪颗葱,王爷替你说句话就不错了!”秋月气哼哼的离开了,她不敢细想沈辞的话,越想越觉得心慌。
沈辞转身回到屋子里梳洗,正在擦脸时听到敲门的声音。他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提高音量问,“谁啊?”
“是我,还有小澈。”
沈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完全失去知觉的左臂,捏出生冷的语调道,“虞适你进来吧,沈澈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哥,我马上就走了,你就让我看一眼。”沈澈贴在门上哀求道。
“滚,听见没?滚!”沈辞吼了一嗓子,然后自己低低的叹息。他昨晚就有意用右侧身子对着沈澈,正好要做出懒得看他的样子,晚上光线不好蒙混过关已经算不错了,白天难免沈澈会发现端倪。如果沈澈发现沈辞废了一只胳膊,去了剑宗以后要为他分多少心?这不是沈辞想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