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林开愚手上接过手绢,把眼泪擦掉,又从手提袋里翻出小镜子照了照,看到自己眼圈红着,就不好意思去上课,请林开愚帮她在任课老师面前请了假,自己去厕所洗了个冷水脸,拿手绢沾了冷水敷了敷眼睛,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了,这才折回林开愚办公室。
回到林开愚办公室不久,顾墨笙也到了。
他倒是林开愚请了来的,是为了刚才那个因为家庭遭遇变故要退学的学生。
依照林开愚的收入水平,为那么个学生代缴学费,甚至再资助点生活费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真要负担起那学生全部的费用,一来可能损伤他的自尊心,二则,也可能养成他理所当然获取而不知付出劳动的习惯,倒是坏了个好苗子。
因此林开愚想请顾墨笙看看能不能在顾氏公司给那个学生安排一个半工半读的职位,薪水能解决那学生的生活费就可以。至于学费,他会向校方争取,看能不能减免部分。
所以在林嫮生去洗脸的时候,林开愚给顾墨笙去了电话。
顾墨笙和林开愚名为翁婿,年龄相差实际不大,又都有留洋经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很有共同语言,听了林开愚的打算以后,顾墨笙也觉得林开愚考虑得正确,所以有意见一见那个学生,特地提早过来,没想到看到了林嫮生,面孔上的线条立刻柔和了:“没去上课?”
林嫮生笑一笑:“头有点痛。”怕叫顾墨笙看出她哭过,特地避到林开愚身边:“是爸爸叫你来的吗?”
顾墨笙听到林嫮生头疼,想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所以对她看了眼,这一眼就看出问题来,林嫮生眼睛周围有点红粉菲菲,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心里起了疑问,当着林开愚的面也不好追问,作个若无其事地样子讲:“你休息下,我和岳父谈件事就走。”
林开愚就把学生的年龄、姓名、籍贯、一贯的表现都和顾墨笙交代了遍,倒是又叮嘱:“如果你公司不方便安排,那也不要紧,我另外想办法。不要因为我是你岳父而勉强。”
顾墨笙想了想:“可以安排,先试用三个月,如果不能胜任,那也只好对不起岳父的托付了。”这条件合情合理,林开愚自然答应。顾墨笙就留下名片,约定叫那学生次日来公司找他秘书细谈。
谈完正事,顾墨笙就带着林嫮生告辞。
到了校外的汽车上,顾墨笙依旧没问林嫮生为什么哭,只是一边开车,一边问她头疼要紧不要紧,要不要立刻去医院。
林嫮生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过了一会儿,到底觉着陆凌桓今天过来,学校里看见的人应该不少,要是从别人哪里听说,倒是容易有误会,还不如自己先坦诚了。
所以就把大概情况讲了下,又说:“我心里觉着愧疚,哭了一会儿,所以有点头疼。”
顾墨笙听到林嫮生的交代,就讲汽车停在路边,转身面对林嫮生,握住她的手:“嫮生,你想听我心里话吗?”
林嫮生抬头看着他。
顾墨笙张开手臂把她抱进怀里:“坦白说,嫮生,我不想看见你为别的男人哭,我会嫉妒的。可是嫮生,我也得承认,你这一哭,我也高兴。”
“我并不是个无所求的男人,这点上,我比不上陆凌桓,在对你的态度上,他是自己怎么委屈都可以,可我不是。我付出了,就希望得到你的回应,哪怕你爱我只有我爱你的一半。所以嫮生,如果你对陆凌桓无动于衷,那会使我害怕。”
“你和他那么些年的感情,你都能无动于衷的话,那么我呢?我会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你喜欢上别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和阿宁。现在你对陆凌桓感到愧疚,为他哭泣。在你心里有他的一席之地,但是嫮生,这证明了你是个念旧的好孩子。”
“所以,嫮生,我的小妻子。我想我可以做到坦然地接受你心里对另一个男人有愧疚,谁叫我认识你晚了那么些年呢?”
这人在德国留学的时候,修的到底是诗歌还是经济啊,怎么讲出的话次次都跟诗一样。林嫮生叫叫顾墨笙说得又是感动又想哭,反手抱住顾墨笙的腰:“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离开你,肯定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待我了,所以我也会对你好的,不管我们未来还会有多少孩子,都一样。”
这孩子真是不肯吃亏啊,顾墨笙笑着捧起她的面孔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好的,我会让你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你一样。”亲吻又挪到了鼻尖,再吻在唇上,蜻蜓点水般清浅,却甜蜜得似蜂蜜。
两个人又往总会大楼吃午饭,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之间的甜蜜气氛好象又进了一步,连着两个人之间的呼吸都是甜的一样。以至于回到顾公馆的时候,不管是田慧珠还是佣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田慧珠看到顾墨笙和林嫮生恩爱,倒是心里满意,认为阿宁是长子不肯给也可以理解,那要是再生个,他们这么要好,两个孩子肯定顾不过来,小的那个总可以给她带了吧。
倒是阿宁,在顾墨笙的汽车开到公馆花园大门前就听到了,咋呼着要朱嫂抱他下楼,到了楼下,看见林嫮生就笑着往她身上扑。
☆、第171章
自阿宁学会了亲亲这个技能,看着林嫮生总要在她脸上亲上一口,然后搂住她脖颈不肯放,今天也是一样,扑进林嫮生怀里之后习惯性地和妈妈脸贴脸,就是对着顾墨笙也只给了个笑脸。
母子俩亲亲热热的情形叫田慧珠看得眼热,伸出手讲:“阿宁,到奶奶这里来,妈妈才回来,叫妈妈休息一会儿。”
阿宁的小脑袋从林嫮生肩膀上抬起,看了看林嫮生,又看了看田慧珠,咯咯笑两声,转身朝他爸爸顾墨笙扑过去,进了顾墨笙的怀抱,又转头对着田慧珠笑,笑得田慧珠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好同林嫮生笑:“到底是嫡亲母子。”
这句话多少带点酸气,林嫮生只当听不懂,笑吟吟地去点阿宁的下颌:“阿宁想妈妈了,是不是?”
阿宁侧头靠在顾墨笙肩膀上,抓住他妈妈伸过来的一根手指,笑得眯起眼睛,小嘴张得老大。
林嫮生忽然咦了声,把脸靠近阿宁,一面讲:“妈妈,他牙床上怎么有白点呀。”阿宁却以为他妈妈是凑过来叫他亲的,两只小手都捧在林嫮生面孔上,极为响亮地亲了下,亲完之后还咯咯笑,又把头靠回顾墨笙的肩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妈妈,一副讨好要表扬的模样。
田慧珠虽然只生养了顾墨笙一个儿子,可喊她母亲的有好几个,当然清楚小儿的发育,听见林嫮生说阿宁牙床上有白点,再算算阿宁也是要五个月了,是该长牙的时候了,连忙过来看。
虽然阿宁和田慧珠不算十分亲近,可到底也知道这是自己奶奶,真叫她捧着面孔摸,倒也不反抗,还对她笑了笑。可等田慧珠拿手绢包住手指在他下牙床上一摸,果然摸着两个小点,再要掰开他嘴看,阿宁就不乐意了,挥开田慧珠的手,转身把头藏在顾墨笙的肩窝里,小胳膊牢牢地抱着顾墨笙的脖子,怎么都不肯回头。
林嫮生就上来哄阿宁张开嘴,田慧珠这次看清阿宁嫩红的牙床上两个比米粒还小的小白点,笑着讲:“哎呀,我们阿宁长大了。来奶奶抱抱。”
可因为田慧珠要看清阿宁的牙床,用手掰过阿宁的两腮,虽然用力不大,可阿宁是个有脾气的,怎么都不肯叫田慧珠抱,连着顾墨笙也不要了,一心一意地往林嫮生怀里钻。
林嫮生只好从顾墨笙怀里接过阿宁,这下阿宁只把小屁股对着顾墨笙田慧珠母子,随便怎么都不肯回头了。
等晚间顾云飞回来,还扑倒顾云飞怀里拿小手点着顾墨笙和田慧珠咿咿呀呀地告状。
气得顾墨笙笑出来,问他:“明明是你妈妈捧着你脸叫你奶奶看的,你怎么怪起我来?”
阿宁对着顾墨笙又咿咿呀呀几句,讲完抬头盯着顾云飞看,满满的都是他们欺负我,你快帮我的神色,引得顾云飞笑得震耳欲聋:“乖孙子,爷爷帮你打他好不好?”
打是什么意思,阿宁听不懂,侧头张着大眼睛看着顾云飞,大眼睛里写满疑问,神情趣稚可爱,顾云飞就有意逗他,把顾墨笙招到眼前,起手在他身上拍了下,又看看阿宁。
哪里晓得阿宁小嘴扁一扁,眼睛里顿时蒙上泪水,在顾云飞作势要拍第二下的时候,一下哭了出来,转身往顾墨笙怀里扑,紧紧地抱着他的脖颈,不管顾云飞怎么叫他哄他,都不肯回头了。
顾云飞在司令部可以说是令行禁止,说一不二,就是在上海滩也是头面人物,哪个敢不给他面子,可现在却拿孙子没了办法,只好拍拍他屁股:“坏小子。”讲是这样讲,语气还是含笑的,又叫顾墨笙把阿宁去还给林嫮生,讲现在大概也就他妈能哄好他了。
林嫮生起先看到阿宁哭得眼睫毛都湿了,扑到她怀里的时候还在哽咽,多少有些奇怪,一边从顾墨笙手里接人一边讲:“哎呀,阿宁哭了呀,告诉妈妈,为什么啊。”
阿宁哪里会讲话,咿咿呀呀了一长段,还把小手比划了,讲完以后又用信赖的目光看着林嫮生,意思是:“娘啊,你懂吧。”
无奈林嫮生好象没有和他锻炼出心有灵犀的技能,还是茫然地问:“阿宁要说什么呢?”小小的阿宁看林嫮生不懂他的话,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领,垂头丧气地靠在林嫮生身上,大眼睛里都是委屈。
顾墨笙在一边笑得忍不住,上来摸摸阿宁小脑袋,把前因后果同林嫮生解释了。阿宁这才来了精神,对着林嫮生点头,还拿手去摸顾墨笙叫顾云飞拍过的地方。
林嫮生这才阿宁是可怜他爸爸的意思,一下笑了出来,先在他小脸上亲了下,又抬头在顾墨笙脸上亲了下。
这下阿宁喜欢起来,捧着林嫮生的脸亲了下,又扑向顾墨笙,也亲了他一口,之后心满意足地长叹口气,乖乖地把头靠在林嫮生身上不出声了。
到底他年纪小,闹腾了这一场也有些累了,靠在林嫮生身上,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叫他妈妈在身上拍了几下,也就睡着了。
看到阿宁睡着了,顾墨笙小心地从林嫮生手里接过来,轻手轻脚地送进房间,关照朱嫂看着,自己换了衣裳和林嫮生一起下楼用晚餐。
再讲田慧珠,看着阿宁明晃晃地偏向顾墨笙,怕顾云飞不喜欢,还想帮着解释一两句,讲是:“司令,阿宁不懂事,您不要和他计较。”
顾云飞把眉毛一弹:“你懂什么?!我看他很懂事!”
田慧珠听到这句话就有些心虚,强辩说:“还不到半岁呢,能懂什么呀。”
顾云飞摇摇头:“要是阿宁看我打墨笙,高兴了,倒是要好好教训。现在看,是个好孩子。墨笙他们教得好。”
田慧珠这才明白顾云飞是夸赞的意思,面孔上也笑了:“到底墨笙和嫮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就是亲家也是大学者,难怪孩子懂事点。”
顾云飞这才同田慧珠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赞同墨笙娶嫮生了?嫮生是个难得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什么不能得,这样一个母亲,能教好孩子。”
虽然顾云飞几个子女中,唯独顾墨笙是她亲生的,可顾碧笙,顾云笙他们也管她叫母亲,理论上都是她教养的,顾碧笙那就是个畜生,就是懂事的顾云笙,表现也不过平平。所以叫顾云飞说了这几句,田慧珠的面孔一下涨得通红,又不好为自己辩解,只得说是。
就在田慧珠尴尬的时候,顾墨笙和林嫮生联袂而来。
看着只有他们两个,田慧珠连忙上前:“阿宁呢?要吃晚饭了呀。”
叫过人之后,顾墨笙自然地给林嫮生拉开椅子,一面讲:“母亲,您放心。阿宁睡了,我吩咐朱嫂看着呢。”
田慧珠略有失望地哦了声,就坐了回去,想了想,又同林嫮生讲:“嫮生,你年轻没经验,阿宁出牙齿,有几个要点我跟你说下。”
林嫮生抬头专注地看着田慧珠:“好的,妈妈,您说。”她的黑瞳仁大,眼睛黑白分明,专注看人的时候,简直和阿宁一模一样,叫田慧珠看着,多少有些爱屋及乌,所以笑一笑讲:“孩子出牙会难受,晚上可能会闹,也可能会发烧,你和墨笙留意一点。”
林嫮生笑着答应:“好的,我们记住了,还有别的要点吗?”
田慧珠又讲:“阿宁可能会牙痒,可以买点饼干叫他啃啃,这样不咬人。”
林嫮生想一想,又笑说:“我记得食品公司有种进口的牛奶小饼干,是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有老虎,猴子,阿宁肯定会喜欢的。”后头那句是对顾墨笙说的。“还能叫阿宁认识动物,倒是一举两得。”
顾墨笙一向肯听林嫮生的意见,何况她讲的也有理,当然点头。
田慧珠也笑:“那也要看着点,别吃多了不肯吃饭,那就不好了。”
林嫮生爽爽快快地答应,先说幸亏有田慧珠提点,又说她和顾墨笙白天不在家的时候,可能要辛苦田慧珠多操心。
林嫮生受教的姿态本来就叫田慧珠满意,更何况带的是她嫡嫡亲的孙子,就是林嫮生不说,田慧珠也会看着,再叫林嫮生这么一请求,田慧珠一口答应,还差一点要拍着胸脯表示你们尽可以把孩子放我这里。
顾墨笙在一边笑着听林嫮生和田慧珠说话,一边帮林嫮生剥虾,再沾了酱汁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本来因为能带孙子了,田慧珠满心欢喜,可一看顾墨笙殷勤的态度,一下又捻酸起来,可是表面上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强忍。
本来田慧珠还想着,小孩子出牙多少有些难受,到时她讲困难夸大一二,还怕儿子儿媳不念她的好吗?
再说,小孩子谁带总会和谁亲近点,没想到,虽然林嫮生不在家的时候,阿宁多跟着她,可只要林嫮生一回家,阿宁就粘上了她,哪怕不抱呢,只要两个人处在一间房,就是顾墨笙也难得分到一点亲昵。
不过,阿宁也乖巧,白天再粘林嫮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也是老老实实地跟了朱嫂去,一点不叫大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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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章丽娟只有林嫮生这么一个女儿,目前又只有阿宁一个外孙,当然时时刻刻挂在心上,虽然顾墨笙经常主动把林嫮生母子送到林宅来,可顾虑到顾云飞和田慧珠,也不好太频繁,所以章丽娟想孩子的时候都会亲自到顾公馆来看阿宁。
自从两家结为亲家,两个母亲之间的关系倒是日渐融洽,尤其是面对阿宁的时候,简直是好姐妹。这次是章丽娟是给阿宁做了几件小肚兜,亲自送过来,闲谈的时候,听田慧珠说起阿宁鬼机灵,抱着阿宁直笑,讲这孩子脾气绝对不像林嫮生。
田慧珠倒是要说,林嫮生这么伶俐,怎么可能不像嫮生呢。章丽娟就笑,讲林嫮生跟阿宁这么大的时候,简直像只小狗。面生一点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亲戚,根本进不了林家,她会盯着来人哭,抱走她哭得更厉害,几乎没人能在她家呆得住,一般都是急急告辞。等来人一走,立刻破涕为笑。晓得的,说小孩子眼清心灵,会认人;不晓得的,还当他们家清高,不叫人上门。家里人叫她折腾得有苦说不出,一直要到林嫮生两岁那年,忽然就好了。阿宁这么乖巧懂事,肯定像墨笙。
田慧珠的本意也是表示下她对林嫮生母子的关心,实在阿宁这个孙子是她真心疼爱的。现在听着章丽娟说阿宁乖巧肯定像顾墨笙,就轮着她诉苦。说顾墨笙生下来就是个老成的,嫮生爱哭可那也会笑啊,可顾墨笙呢,那是不哭也不笑,长年板了张严肃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