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琅亲了亲一个美人腮边的酒窝。
他不是柳下惠,虽然已经有了家室,但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何不可?
令狐柔,令狐柔——只要不让她知晓,不就好了?
周琅张开双臂,四五个美人钻到他的臂膀下。
周琅勾着一个美人的下巴,“来,今晚让我看看,你们谁最美。”
谢小侯爷坐在原地,看着周琅被七八个美人簇拥着往桃花林深处走去。
湖中岛上没有房子阁楼,毫不避讳的露天情事都能被那些个文人解成以天为被地为席的风流。
谢小侯爷是荒唐过的,所以望着周围那些个人做的荒唐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面前的酒壶已经空了——
谢小侯爷已经有了些醺醉。
桃花林里实在太吵了,谢小侯爷不愿意久待,往岸边走了走,吹了吹风,清醒一些的时候,忽然见到湖中心亮起了几点渔火,谢小侯爷以为是看错了——这落英宴当日,是只能进不能出的。
谢小侯爷揉眼再看,那船的轮廓都已经清晰了。
第6章 周郎顾(6)
岸边有些权贵带来的奴才在守夜,只不过那些奴才也都喝了酒,倒在篝火旁醉的不省人事。有几个还清醒着的,棍棒还没拿起来,就被船上跳下来的官兵用刀逼着站到了道路两旁。
谢小侯爷站在远处,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还没有一个人看到他的。
谢小侯爷侧着身子又往阴影里躲了一些。
那些持刀的官兵,下船之后纷纷点上火把,一时间河岸边亮若白昼。谢小侯爷一眼就见到了站在最前头的令狐柔。
令狐柔手上还抓着一个人,那人脸上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凄惨的很,谢小侯爷分辨了好一会,才认出来这人是周琅贴身的小厮。
令狐柔今日打扮又和往日不同,挽着发髻里斜插着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穿一身八答晕春锦长衣,行动处若春水一般动人。只是她现在一手挽着长鞭,没入鬓角的黛眉间透着一股子戾气。
谢小侯爷心道了声糟了。
然而不等他动作,肩膀上忽然略略一沉,冷冽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小侯爷怎么躲在这里。”
谢萦怀心头一冷,而后按着手中的扇子转过身来。
身后站着的男子比谢萦怀还要高上一些,身形高大好似蛮人一般,而他五官深刻利落,玉白的发冠将他那一头泼墨似的长发高高束起,额上一条嵌着红色宝石的黑色额带。和令狐柔有些相似的眼尾微微上挑,薄唇抿起的时候,显得十分威严与傲慢。
这人自然就是令狐柔的胞兄,令狐胤。
谢萦怀虽然心里看不惯他这么个武人,但是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的同他打招呼,“哎呀,怎么这么巧——许久不见,令狐兄近日可好?”
令狐胤掀唇,嘴巴里吐出一个字,“好。”
随着这一声落地,令狐胤将搭在谢萦怀肩上的手收了回来。
令狐柔自然注意到了这边,只是她看了一眼,见是谢萦怀,只是皱了皱眉。
令狐胤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谢萦怀只得同他一道走了出来。
走近了,谢萦怀才见到周琅的小厮已经被两个官兵反剪着手臂压着跪在地上,令狐柔严声逼问了他几次周琅的下落,只是这小厮同他主子一样,受不得疼,吃不得苦,一路上被令狐柔抽了几鞭子,现在被吓得狠了,直接昏了过去。
令狐柔嘴上骂了句‘废物’,抬首看还有些被押解着的奴才,挨个儿问了过去。
令狐柔这样的手段,哪个敢不说?谢萦怀眼睁睁瞧着周琅被个不懂事的奴才给卖了。
谢萦怀心里直骂那奴才,连着令狐柔都被他分到乡野悍妇那一路去了。
令狐柔同谢萦怀虽然曾有过盟约,但如今婚约不作数,两人都是相见生厌,说是形同陌路都不为过。她也不问谢萦怀何以也在这里,一颗心只挂在周琅身上。
带路的奴才被几个官兵押解着,走在前面,令狐柔走在后面。
谢萦怀同令狐胤在一起,心里嘀咕:周琅啊周琅,不是我不救你,是你这娶来的夫人不好对付。你可莫要怪我。
这么一低头间,谢萦怀又见到了地上被打的半死的周琅的小厮,心里一抖,抬起脚来。
令狐胤睨了他一眼,“小侯爷是要去哪里?”
谢萦怀也是有些怕,按令狐柔的脾气,可不得活活将周琅给打死?他对着令狐胤道,“现在也是无事,岸边又是风大,不如你我也一起进去看看?”
令狐胤本来是无意和令狐柔一起去的,毕竟捉奸这样的丑事,交与她自己处理就好。但他心里也知道令狐柔是个什么样的脾气,怕就怕闹出人命来,所以听谢萦怀如是说,迟疑再三,就和谢萦怀一同去了。
周琅全然不知大祸临头,他如今在那桃花林里风流快活的很,被解开的衣裳挂在桃枝上,地上就是簌簌落下的粉色花瓣儿,貌美的女子一个个腰肢柔软似灵蛇,左一个周公子,又一个周郎叫个不停。
以天为被,地为席,风流快活,哪管礼义廉耻今夕是何夕。
这个美人的头发香,入手丝绸一般柔顺,周琅从发尖儿亲过去,只亲到美人的红唇。
“哎呀,美人的嘴巴怎么也是甜的。”
美人痴痴笑个不停。
“公子也来尝尝摇光的唇是不是甜的。”
周琅应了一声‘好’,眼睛就被薄娟蒙住,然后一双唇递了过来,唇舌交缠,糜烂香艳不忍视。
“真甜。”
……
令狐柔赶到之时,就见到周琅与几个女子纠缠的景象。
周琅身上只披着一件不知哪个女子身上的粉色薄纱,自胸口到腰腹,都是女子唇舌印上的斑斑红痕。
令狐柔见着这一幕,当即理智全无,大喝一声,“周琅!”
比令狐柔的声音更快的是她手上挽着的长鞭,因为还隔着几尺的缘故,长鞭没有伤到人,却将眼前的一棵成年男子两手相握才能堪堪抱住的桃树生生抽断。那些个陪着周琅快活的女子见着被一群官兵簇拥而来的令狐柔,一个个惊慌的不得了,捡起地上的衣裳去遮自己的胸口。
令狐柔往前走了几步,那些个女子见她有这样的武力,哪里敢久留,转身就四散进桃花林里了。
周琅还坐在地上,他今晚也喝了酒,刚才又纵情寻欢作乐,神智都不甚清醒。
因为眼睛被蒙着,他看不清近前,伸手捞了捞,“琳琅——本公子还没有尝尝你的嘴巴是什么味道……”
令狐柔见周琅神色痴惘,实在是气的很了,捏着周琅的脖颈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扯下他眼前蒙着的薄娟,一字一顿,“你看看我是谁。”
周琅眼中还蕴着一层雾气,唇上又沾着水渍,笑着,有几分痴色。
他没听出令狐柔的声音。
令狐柔就捏着他的脖颈,等到他回过神来。
周琅迷迷糊糊的眼中终于凝聚出了令狐柔的模样,而后他那勾人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被惊慌吞噬。
令狐柔冷笑一声,捏着他脖颈的手收紧,“醒了?”
周琅嘴唇哆嗦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令狐柔身后站着许多官兵,手上都拿着火把,避无可避。周琅慌的很了,声音都在发抖,“小柔——小柔,我们回去说——”他的衣服挂在令狐柔背后的桃枝上,他身上没有蔽体的衣物,被令狐柔捏着脖子抵在身后的桃树上,一身皮肤白的像是在发光。
“回去说?”令狐柔眼里结了冰,“你说回去探亲,却原来是在这里寻欢作乐。——你还想说什么?”
周琅抖的厉害,他不敢去挣令狐柔掐着他脖子的手,只能去扯还挂在身上的粉色薄纱,想要将自己的身体遮住一些。
“不是——你听我——”
“啪——”
长鞭挥舞间,在周琅面前的桃树枝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树上桃花簌簌的落。
周琅嘴唇发白。
令狐柔那一鞭本来是该抽在周琅身上的,但是她在最后生生忍了下来。但是周琅却直接被吓得噤声。
两人对峙了一会。
周琅还是有几分脸皮的,现在自己不着寸缕的被抓奸在床,还被许多人看着,已然觉得是颜面尽失,他言语中已带着几分央求,“小柔——你让我将衣裳穿上,然后我们回去好好说——好吗?”
令狐柔松开扼在周琅脖子上的手,周琅踉跄几步才站稳,令狐柔目光下移,自然看到了周琅胸口女人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那痕迹在雪白的皮肤上是如此的刺眼。
周琅也不敢去捡衣服,他佝偻着腰,想用身上那件女子的薄纱将自己裹起来,又抬手去遮自己的脸。他怕令狐柔怕的要死,现在令狐柔手上捏着的鞭子一抬起,周琅就吓得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谢萦怀跟随着令狐胤而来,他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以为是令狐柔打了周琅,等他加快脚步赶到近前,才见周琅身上并无伤痕。
只是——
那些抓痕很吻痕,刺眼的很就是了。
令狐胤还未见过周琅,他一直随父驻守边陲,虽听父亲说过,令狐柔毁了与谢小侯爷的婚约,嫁予了一个无甚本事的书生。
他过来的时候,只见令狐柔面前跪坐着一个人,那人墨发披散在肩,身材颀长柔弱,一身皮肤白雪一般,只因为是侧着身子,又用手遮着脸,所以并看不清长相。
令狐胤以为是个女子,并且看令狐柔的架势,怕是和她夫郎通奸的女子。
但那女子真的是肤若凝脂,发如泼墨,垂首的模样,也是楚楚可怜的紧。
就是令狐胤这样铁石心肠的男子,见着这样的女子,心里也隐隐有了几分爱怜。
谢萦怀尚且还念着两人情谊,将桃枝上挂着的衣服取过来,走到周琅面前,掸开了给他披上。
周琅牙关发颤,披上衣服之后,瑟瑟抬起头,看见是谢萦怀,眼中几欲淌出热泪来。
谢小侯爷见过跋扈的周琅,见过骄纵的周琅,见过志得意满的周琅,见过对待女子多情又无情的周琅——偏生,他还未见过被吓得兔子一般瑟瑟发抖的周琅。
这个模样的周琅分外可爱一些,好似要往他怀里钻一般。
头发披散着,显得脸的轮廓柔和又可怜,眼中又有雾气,因为害怕眼睫低垂,可怜可爱的紧了。
谢小侯爷抓着周琅手腕的手不禁收紧了一些。
令狐柔还在气头上,见谢小侯爷和周琅并肩站着,又想到谢萦怀的为人,怕是这人将周琅带入这样的风月场所,思及此,令狐柔举鞭指着谢萦怀,“谢萦怀,你给我让开!”
谢萦怀皱了皱眉。这令狐柔怎么这生放肆无礼?
听到令狐柔的声音,周琅一下子没忍住,揪住谢萦怀的衣袖,声音细细弱弱的,抖的厉害,“求小侯爷救救我。”
谢萦怀低头看到周琅桃花花瓣儿一样的嘴唇,含着春水一般的眼眸,和微微蹙起而显得分外动人的黛眉,心里软成了一腔春水。
“我定然会护你。”谢小侯爷安抚似的覆上了周琅花苞儿样的五指。
哎呀,这周琅这副模样,怎么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谢小侯爷捏了捏周琅的五指,比女子的还要纤细一些。
周琅现在宛若惊弓之鸟一般,哪里察觉的到谢小侯爷此时不轨的心思。
令狐胤也皱眉,等那楚楚动人的女子被谢萦怀扶着站起来,他才看出这是一个男子。只是这男子的模样,却也太柔弱一些了吧。
第7章 周郎顾(7)
令狐柔待周琅还会手下留情,对谢萦怀却不会,当即长鞭劈面而来,直取谢萦怀那张俊俏的脸。
周琅是真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书生,听到那破空之声,吓得只知伸出双臂去挡,谢萦怀抬手抱住他的双肩,轻巧的往后一翻,躲开那长鞭。
“谢萦怀,你让是不让?!”一击落空,令狐柔一手持鞭,一手挽着鞭尾,艳丽的眉锋锐的好似刀刃。
谢萦怀敛下轻慢的神色,“倘若本侯爷说不让,你还要对本侯爷动手不成?”
令狐柔哼笑一声,而后神色倏冷,甩出一鞭来。
谢萦怀正了神色,袖中的玉骨扇被他捏在手中,灌注的内力而变得坚硬仿佛金石,挡住那带着十分力道的长鞭,而后手上动作变幻几下,才将那力道卸去。
令狐柔不依不饶,又是几鞭抽过来。
谢萦怀被纠缠的烦了,他学的武艺都精妙的很,但也抵不上令狐柔蛮力的消耗。更何况他还要兼顾身边半点武力都没有的周琅,打了一会,就落到了下风。
周琅身上的衣服是披着的,两人这样一番颤抖,衣裳都散开,周琅又抖的厉害,胸臂都袒露出大半。
谢萦怀顾着他就已经有些分神了,而这周琅还几次往他身后钻,闹得谢小侯爷分神的厉害,又过了十几招,谢小侯爷手上的玉骨扇都被缴了。按理说,令狐柔顾忌着他的身份,不敢对他如何才是,却没想令狐柔现在俨然已是急火攻心,也不论这谢萦怀的身份,缴了他的扇子之后,鞭尾又在谢小侯爷的手肘上留下一道深红的痕迹。
谢小侯爷吃痛,向来都是温润可亲的脸上也露出凶狠的神色。
令狐胤见事态发展至此,方才走上来,扯住令狐柔的手腕。
令狐柔眼睛发红,见有人拦她,正要动怒,没想到扭头看见是冷面的令狐胤,“哥!”
“够了。”令狐胤手上用了力,令狐柔手中紧攥的鞭子掉到了地上,“还嫌脸丢的不够吗。”
令狐柔咬牙。
“还不快跟谢小侯爷赔罪。”令狐胤道。
令狐柔不是不识大体的女子,她对兄长向来尊敬的很,现在即使心中有百般愤郁,也只能低头向谢萦怀赔罪。
令狐胤也告罪,“方才胞妹失手伤了小侯爷,小侯爷莫怪。”
“我自然不会同妇人一般见识。”谢萦怀扶着刺痛的手臂,心里冷笑。这令狐胤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了,现在跳出来打圆场,当他是个傻子吗?“只是你这妹妹脾气好生的大,半点都不把我邕宁侯府放在眼里。”
“是我管教不当,今日回去之后,我定然严加管教。”令狐胤长相似番邦人,为人处世却和谢萦怀有几分相似。
令狐胤已经说了这样一番话,他若是这时候再追究的话,就显得太小肚鸡肠了一些。还没等谢小侯爷心里编排出个怪罪的说辞,就又听令狐胤道。
“只是今日之事也是我令狐府上的家事,还望小侯爷不要再插手才是。”
谢小侯爷装作无所知的模样,“家事?什么家事?”
“小侯爷可以自己问一问身后的人。”令狐胤的视线落到躲在谢萦怀身后的周琅身上,周琅知道事情关乎自己,抖的愈发厉害。
身后的周琅抓住谢小侯爷的手臂。
令狐胤到现在都没瞧见周琅的长相,影影绰绰只看到谢萦怀身后那道白影。
周琅不认识令狐胤,见谢小侯爷拦着令狐柔,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抓着谢小侯爷的手臂不肯撒手。
“若小侯爷执意要插手,只怕——”令狐胤顿了一下,四周赶来的家仆纷纷拔刀。
谢小侯爷一下变了脸色,“令狐胤!你——”
令狐胤言语里已带了几分威压,“我府上的家事,还望小侯爷不要插手。”
谢小侯爷心里骂了令狐胤千万回,但他现在确实是被胁迫着。邕宁侯比令狐胤那老子的官衔大的多,但偏偏那令狐胤从来不去论就这个,有理有据的做着蛮横的事,谢小侯爷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谢小侯爷见令狐胤这副铁了心要阻拦的模样,就知道今日是保不下来周琅了,只是——
谢小侯爷实在狠不下心将周琅给推出去。看令狐柔方才的模样,只怕周琅今日跟她回去,得生生被剐下一层皮来。
令狐柔见到谢萦怀这副动摇的模样,就要上前去拽他身后的周琅。
令狐胤睨了她一眼,令狐柔就不动了。
“长青,长月。将人带过来。”令狐胤吩咐左右。
长青长月两个,都是二十几岁的武将,跟的令狐胤时间久了,就被令狐胤调到身边伺候了。
现在两个人听到令狐胤吩咐,走过去,一左一右的去抓周琅的胳膊。
天色昏暗,周琅眼睛又闭的久了,等到胳膊被人抓住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再挣扎已经来不及了。
谢小侯爷就看着周琅被人拖走,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令狐胤拦住又想上前的令狐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