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自玉真出嫁以来,驸马府的奴才传回来的消息都是驸马与玉真公主情好日密,德妃便也以为玉真现在是有一些喜欢罗闻佩的。
“既然母妃没事,我就和驸马回去了。”玉真和德妃聊到日落西山,才起身告辞。
德妃听玉真公主这么说,竟然没有出言挽留,送两人出了紫微宫,还留着玉真叮咛了几句。
德妃也知道从前玉真公主和六皇子交好的事,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六皇子,对玉真道,“六皇子病了许久了,玉真,你从前和他关系那样好,就去长乐宫看看他再走吧。”
玉真公主也知道长乐宫里那个得病的人是怎么回事,为了安抚德妃,就答应下来。
罗闻佩陪了她一下午,到现在玉真公主也不好再让他跟着,就先一步让他出宫去了。
玉真想起进宫时百里安对她的嘱托,就决意去长乐宫里看一看。
长乐宫还是门庭冷落,玉真公主将随身的宫女留在门口,正欲走进去,迎面却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眼力不差,看到玉真就连忙行礼,“奴才参见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看他面生,就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宫的奴才?”
“奴才是太子跟前儿的,奉太子之命,来给六皇子送些药草。”小太监道。
玉真公主听他是太子的人,就摆了摆手,“那你回去复命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走了。
玉真公主进了长乐宫,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原先百里安侍弄了许多花花草草,长乐宫虽冷清却也还有勃勃生气,他如今除了宫,这长乐宫里的花花草草再没人侍弄,不是凋零就是萎败,只有一棵广玉兰树葱郁如常。
寝宫门口的汝烟看到了玉真公主,行礼之际,玉真公主走到她近前,问,“娴妃呢?”
汝烟瘦削了许多,“娘娘在寝宫里。”
玉真公主推门走了进去,汝烟跟在她身后一齐进去了。
寝宫里有挥散不去的药味,像是真的有重病的人,玉真公主走进去,就看到坐在铜镜前梳发的柳青芜。
汝烟开口道,“娘娘,玉真公主来了。”
柳青芜一下回过头来。
玉真公主看到柳青芜吓了一跳,柳青芜面上无血色,又没有胭脂水粉做遮掩,看起来憔悴的很。
柳青芜放下梳子,起身道,“公主。”
“娴妃娘娘,你——”玉真想要问什么,但等那话到喉咙,她又忽然改口,“你多保重身体。”
“多谢玉真公主关心。”柳青芜不止是气色不好,连两鬓间,都多了许多白发。
“皇弟让我来看看你。”玉真公主道。
听到百里安的消息,柳青芜的目光才稍稍亮了一些。她本来是要派遣汝烟去的,但因为太子的缘故,改了白苓,但她对白苓并不熟悉,让他去了之后,心里反倒更挂念起百里安来,“皇儿在宫外可好?”
玉真公主看到柳青芜现在这个模样,没来由的就想起自己的母妃来,“皇弟一切安好,只是担心您。”
柳青芜笑了一下。她在宫中也好,只是身旁少了百里安,更觉得日子清苦难捱起来。
玉真公主上前一步,“娴妃,对不起……是我任性,让皇弟替我出嫁,才害得你现在……”
“我在宫里也很好。”柳青芜道。
玉真公主咬着唇。
当初她一心想要自由,却不想害的娴妃与皇弟母子分离。
“玉真公主,我的心愿也是让皇儿出宫,虽然是以这个名目,现在,知道他在外面很好,我已经很是感激你了。”柳青芜说的是实话,但她又不能将全部告诉给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听到那一声感激,更觉得心里复杂难言。
明明再过两年,皇弟便已经能出宫了……
两人正默默无言之际,退出去的汝烟忽然闯进来,有些惊慌的对柳青芜道,“娘娘,太子来了!”
自百里安患病开始,东宫那边一直在送药材过来,人参鹿茸,连些进贡来的稀有药草,东宫都送过来了。这些东西收的越多,柳青芜心头就越是惴惴,她生怕太子有一日会亲临。但这些日子过去,太子虽然每日都会送些药草过来,也会传汝烟过去问询一下百里安的身体,但一直没有亲自过来过。现在,却忽然来了……
柳青芜和汝烟一同出去了,玉真也有些惊慌,跟着两人一同出去。
百里明华也清减了许多,站在长乐宫的院子里,望着这满殿凋零的花草发呆。
柳青芜连忙迎了上去,“太子——”
玉真公主和百里明华不亲,但见到了,也还是要叫一声‘皇兄。’
百里明华先同柳青芜道,“娴妃不必多礼。”等到柳青芜直起身来,他的目光才看向一旁的玉真公主,“玉真何时回来的?”
玉真道,“今日才回来。”
百里明华是今日订下与虞容的婚期,他本以为不在乎这些,但等真正变的无法逃避的时候,他才生出了一种身处桎梏无法呼吸之感。今日他会过来,也是回去复命的奴才说,是在长乐宫门口撞见了玉真公主,“皇弟生了病,你还记得回来看看他。”
玉真公主低下头去。
百里明华忽然叹了一口气。
从前他妒忌玉真和百里安亲近,现在想来,倘若百里安想见玉真,那也没有什么的。
只要他能好一些。
柳青芜是知道太子与百里安情谊深厚的,这一回百里安出宫,却没有和太子说一声,太子因他满腹忧虑,她都看在眼里。
“皇弟今日好一些了吗?”百里明华问的是柳青芜。
柳青芜垂首道,“多谢太子记挂,皇儿今日比昨日好些了。”
“因为见到玉真回来的缘故么。”百里明华道。
“兴许吧。”柳青芜道。
玉真还不知百里明华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敢冒然开口。
百里明华听到柳青芜的回复,顿了半响,才将目光移到玉真的身上,“以后玉真有空,就多来宫里陪陪皇弟。”说完,百里明华也看到了柳青芜鬓间的白发,又嘱咐一句,“娴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切莫太过忧心——皇弟这一场急病,总会好起来的。”
玉真和柳青芜一同答应下来。
百里明华想到自己也许久没有见到百里安了,虽然只有月余,却已好似分隔许久,今日都来了这里,总归要见一见他。
柳青芜看百里明华往寝宫走,心里一抖,“太子!”
百里明华听到她这一声惊呼,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柳青芜身上。
柳青芜一颗心跳的厉害,面上却还要强自维持镇定,“皇儿久病在床,形容消瘦,怕冲撞了太子。”
百里明华听那形容消瘦四个字,就觉得心里一痛,“皇弟好好的时候,就生的好看,病了,瘦一些,在我心里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玉真一时也慌了神,百里安现在在驸马府,那寝宫中的那个,肯定是假的……若是假的叫太子看见……
“皇兄,我刚刚进去看,见皇弟确实病的厉害,我看了都有些怕……皇弟这个模样,肯定是不想叫你看见的。”玉真公主道。
百里明华听到玉真这句话,没来由的就有些不舒服。
什么叫有些怕?百里安与玉真公主这样的关系,病重了,却只得来玉真公主的一句怕?“你怕什么?他不是你的皇弟,病了,你就觉得怕?”
玉真只是想将他糊弄走,没想到却被这一串质问给噎住了,“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明华却已经不再理她,甩袖进了寝宫中。
柳青芜连忙跟了进去。
寝宫中一股苦涩的药味久久不散。
百里明华进了寝宫,就放轻了脚步,他走到床榻旁,看到隆起的被褥,连声音也放柔了许多。
“皇弟。”
他这一声刚落地,藏身在被褥里的人就颤抖了起来。
百里明华以为他冷,就在床榻旁坐了下来,扶着那将脸都埋在被褥里的人的肩膀,“你怎么抖的这么厉害?”
没有人回应。
百里明华是真的忧心百里安,他将盖在那人脸上的被褥拉开,看到藏在里面的人,伸着胳膊遮着头。
那人和百里安形体相似,又穿着百里安的衣裳,百里明华一时没有分辨出来,他看那人是这个姿势,就连忙去拉他遮在脸上的胳膊。
柳青芜想出声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百里明华抓着那人胳膊的手顿住,关切的话还噎在喉咙里——眼前的人,却不是百里安。
被认出的青河从床榻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头几乎要埋进地里。
“太子饶命——”
柳青芜见已败露,也开口道,“太子恕罪!”
一口一个饶命,一口一个恕罪。百里明华却忽然笑了起来,随着那笑声落地,一种被戏耍的愤怒涌上心头。
百里明华从床榻上站起来,看着地上跪着的青河,又看一眼一旁脸色苍白的柳青芜,“恕罪?恕什么罪?”
玉真听太子冰冷的声音,就知道他此刻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百里明华看到一旁的玉真,玉真的神情也很古怪,他来的时候,一颗心都挂在百里安身上,所以到现在,才看出她那古怪的神情里,似乎隐藏着什么,“玉真,你知道是吗?”
被点到名的玉真抬起眼来,刚一接触到太子凌厉的视线,她就又慌忙的闪躲开目光。
她的闪躲,一下叫百里明华笃定了什么。
柳青芜和玉真一齐在欺瞒他。
只有他一人,被欺瞒的日日伤怀。
“我的皇弟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XXX:如果驸马不是一血我就直播日电风扇!
罗闻佩:……看在你支持我的份上我会给你买点绷带的
XXX:如果太子是一血我就直播吃翔!
百里明华:不要老是来我这里骗吃骗喝
XXX:请,请问……国师股还有持有的必要吗?
渣作者:啊?国师都跳楼啦!
第189章 金雀翎(189)
百里安才入梦一会儿,就感到耳畔一阵湿热之感,他挣脱梦境清醒过来,看身上压着一个人。那人撑着胳膊,不至于压着他,却将他桎梏在身下。
百里安吓了一跳,他耳朵被舔舐的发烫,那人喘息又在耳畔,他伸手一推,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了些。
那人又不依不饶的贴了上来。
敢在这个时候,进他房里来的,也就只有,“白苓!你大胆——”
压在身上的人果然顿了顿。
百里安知道是白苓了,心中就更忿忿一些。黑暗中,白苓咬着他的耳垂,“因为不如何将军和驸马,所以六皇子才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瞎说什么!”百里安耳朵本就敏感,被白苓含在口中,他身子就忍不住软下去了一些。
“六皇子总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身份,就是因为我身份不如他们吗?”白苓贴在百里安耳畔喃喃。
百里安虽体弱,但却还是有几分反抗的力气的。他猛地将白苓推开,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扑到门边,将门拉开一些。
门外月光皎洁,洒落的清辉落在百里安惊悸的脸上。
被推开的白苓从黑暗处走来,他一向柔弱的面孔上竟因为此刻的神情,而多了几分难以揣测的意味。
自他从罗闻佩的房中搬出来,这白苓就总喜欢深夜进来他房里,且言行一次比一次大胆。一回两回,百里安还尚且可以当他是想要攀附自己,但三回四回,百里安就要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来了。
宫中的太监,何时有这么大的胆子?
“上一回我就和你说了,你若不能谨记自己的本分,我就不会留你。”百里安道。
上一回便是这句话喝止了白苓,这一回,白苓脸上却泛起了奇特的笑意来,“留在六皇子身边,所得的也只是冷言冷语,还不如——”
百里安看他上前一步,自己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接触的越久,越觉得这白苓有古怪。
白苓道,“我是伺候六皇子的奴才。”
百里安却不相信,他这两日夜里都被白苓吓的不轻,“寻常奴才会有你这么大的胆子?”
“那六皇子觉得,我是何人?”白苓反问他。
从前长乐宫里的白苓低眉顺眼,毫不起眼,但当时在寝宫里,已经有了极出格的举动了。百里安站在门口,那白苓还想要伸手来抓他,“六皇子怎么这样怕奴才?”
百里安后退一步,从房间里出来。
“奴才做的,不都是六皇子喜欢的事吗?”白苓道。
百里安耳朵还在发麻,听到这白苓意有所指的话,那发麻处就又烫了起来,“我不喜欢!”
“六皇子的身体喜欢。”白苓道。
百里安一下脸色青紫,这白苓实在是,实在是……
“在长乐宫的时候,六皇子待奴才还不是这样。出了宫,寻到更好的了,便瞧不上奴才了是么。”白苓道。
百里安听他满口胡言,也懒得争执了,转身就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毕竟是夜深时刻,百里安又是被白苓吓的从床上跑出来的,身上还只穿着亵衣,走着走着,竟又绕回了罗闻佩的院子里。他与玉真入宫,到此时还没回来,原先那些派去伺候玉真的奴才,此番都和两人一同入宫了,院子里没有人,百里安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就推门进了房里。
白苓在厢房里,他肯定是不能回去了的。睡在这里,正好也落个清静。
因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缘故,百里安一挨上床榻,就睡着了,在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开门的响动,他掀开面前的床幔望出去的时候,看见一道朦朦胧胧的人影。他一下清醒了,撑着床榻坐起身来。
他以为又是那白苓进来了,正欲开口的时候,面前亮起了一星烛火。
“驸马?”百里安见是罗闻佩,就松了一口气。
“嗯。”罗闻佩见他在房里,也只是微微一怔,而后就将手中的烛台放到桌子上,“吵着你了?”
百里安摇头,现在都入了夜了,他还以为罗闻佩会留在宫中,“你怎么回来了?”
罗闻佩走到床边来坐下,“玉真去长乐宫见你母妃了,我一个男子,也不方便在后宫之中走动,就提早回来了。”
百里安因为坐起来,搭在肩膀上的薄被滑落了下去,罗闻佩伸手替他拉了起来,“厢房的床睡不习惯吗?”
“嗯,这边床大一些,所以……”百里安肯定不会说自己是叫那白苓吓过来的,“我回去睡。”说完就要起身。
罗闻佩伸手拦住他,“那就在这里睡吧。”
“那玉真……”百里安迟疑。
“公主应该明早回来。”罗闻佩道。
百里安这才宽心,他裹紧薄被,“德妃的病,没事吧?”
罗闻佩道,“今日去见德妃,我看她气色尚好,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百里安更想问柳青芜。当日柳青芜让他冒险出宫,自己呆在宫里应付,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罗闻佩看他神情郁郁,安抚道,“我听德妃跟公主提到你生病的事,宫中到现在应该还没有人发觉。”
百里安是有几分担忧柳青芜,但更多的是被叫醒的困倦。但他又不好和罗闻佩说,强忍回去了一个哈欠。
罗闻佩撑着胳膊坐在床上,又低着头,墨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心中涌出无限爱怜来,“你不要担心。”
百里安‘嗯’了一声。
两人又坐了一会,因那昏黄烛火,百里安那睡意又浓了几分,“有劳驸马还特地来告知我。只是天色不早了……”
罗闻佩道,“你早些歇息吧。”
百里安听到这一句,安心了一些,他躺了下去,往床榻里面挪了挪。
罗闻佩弯唇一笑,在床边解了衣裳,也躺了下来。
百里安眼睛一闭就要睡着了,但他始终感觉自己被一道目光注视着,他只得强忍困倦的睁开眼,看到一旁的罗闻佩果然看着他,“驸马睡不着吗?”
“嗯。”
罗闻佩这么看着他,百里安也睡不着,“那我陪驸马说说话?”
“好。”
百里安听到他说了一声‘好’字,但迟迟没有等到他开口,于是就自己开口道,“和驸马相识也有一段时日了,却还不知道驸马喜欢什么,想陪驸马说说话,都不知道从哪开口。”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说话。
百里安听他这么一说,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罗闻佩看他一副为难神色,就道,“算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改日有机会再同六皇子聊一聊。”说罢,他伸手又替百里安将薄被拉上去